他们六人,事前曾经料到,在此处上天门宫,必然为青冥魔祖所阻。
因为青冥魔祖占据着对他来说,极是有利的居高临下之势。
可是六人却也未曾想到,青冥魔祖竟会浇下烧熔了的铅汁!
若然青冥魔祖是推下什么巨木大石,以六人的功力,足可以防备,但是那烧熔了的铅汁,才一浇下,便热力四射,虽然尚未触及其人身上,六人已然觉得炎热无比,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而铅汁四溅中,有几点溅到了六人的身上。
他们功力再高,总是血肉之躯,被烧熔的了铅汁溅上来,立时“嗤嗤”连声,肌肤上起了小泡。
这时候,他们六人,全都在山洞壁上,上又不能,下又不能,情势可以说是危险到了极点,铅汁的轰发之声,和青冥魔祖的轰笑声,交织在一起,更是惊心动魄,这六人虽然个个都是一生闯荡江湖,过去在千军万马之中,亦了然无惧,但此时也不禁为之色变!
从青冥魔祖倾下铅汁,到他们的处境,危险到了极点之际,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病龙卜源一见这情形,便知道若是再在壁上存身,非死不可,连忙道:“各位兄长,我们快退!”
卜源为人,最是机警,他虽然排行最低,但昔年每当闹天八龙,处在什么危急的情形中时,总是由他来出主意,想办法。
如今他一叫退下,其余的五人,便一齐低头望去。
怎知不望犹可,一望之下,心又不禁凉了半截,原来青冥魔祖倾下的铅汁,像是瀑布也似,垂直而下,铅之为物,最是沉生,自那洞口处倾了下来,一转眼间,便到了洞底。
此际,洞底上已然铺上了寸许厚的一层铅汁,兀自在流动,热气蒸人,六人的退路,也已然被铅汁截断,根本无法下去!
病龙卜源一看情形如此危险,急道:“大家别慌,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各自寻找藏身之地,只要石壁之上,有凹进去的地方,便是安全之处,我总不信老怪物储有这么多的铅汁,能够将这个山腹填满!”
众人一听,忙道:“老七说得是!”
立即各自展开“壁虎游墙”,上乘轻功,四下里散了开来。
耶律双龙,虽然是两人连体,但是也因为如此,真气互通,轻功也最好,身子一移,以背贴墙,已然向旁移出了两丈许。
那地方恰巧有一个像是山洞,但是却深不过五尺的大凹槽,算来可容四人之谱,两人藏身其中,叫道:“此间还可再容两人,老七,老五,你们快来?”
耶律双龙并不是对其余两人,不加注意,而是因为秦三海懒得出奇,必不耐烦多费心思,寻找藏身之处的缘故。而在目前的这种情形下,若是稍存侥幸之心,只怕死了连尸骨亦为铅汁所化!
而病龙卜源,则功力较差,是以耶律双龙一出声便叫这两人。
其时,懒龙秦三海果然只向旁逸出了丈许,便不想再动,一听得耶律双龙叫唤,才抬头向耶律双龙藏身望了过来。
而就在他抬起头来的那一刹间,只听得“轰”地一声,一股手臂粗细的铅汁,已然对准他的头顶,如闪电也似,直浇了下来!
一刹那间,其余五人,全都呆了,他们也根本忘了自己本身,同样地也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之下,这样的铅汁,也随时随地,可以向他们头上浇了下来,一齐停止了动作,异口同声,叫道:“老五小心!”
秦三海正欲向前移出,到耶律双龙存身的那个凹槽中去,听得众人一叫,不由得一呆。
本来,一股烧溶了的铅汁,向头顶直落了下来,单是那股灼热之气,已经可以使得人知所防范。
但是,这时候青冥魔祖在山顶上,浇下的这样铅汁,不下七八股之多。
整个山腹之中,几乎与火炉一样,热不可挡,饶是六人一身内功,个个已臻出神入化境地,也都是一身大汗,呼吸困难。
因此,秦三海居然未曾觉到,自己的生命,已然系于一发!
一听到众人的叫唤,还呆了一呆,就在那一呆之际,铅汁已当头浇下!
众人眼见自己数十年来,生死与共,患难共享的结义兄弟,竟遭到了如此下场,心中的悲戚,自然非文字所能形容,一齐闭上了眼睛,只听得秦三海发出了“啊”地半声,便自没有了声息。
众人再睁开眼来时,刚才秦三海所站立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影?
而向下看时,也未见有秦三海的尸体,只见在铅汁之中,冒起了团火光,想的灼热已极的铅汁,已然将秦三海尸首焚化!
五人的眼中,不禁全都垂下眼泪来,卜源伸手抹干了眼泪,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自己,快觅地躲藏吧!”
一面说,一面已然贴着石壁,来到了耶律双龙的藏身处。
在他移动之际,肩、臂之上,又添了不少伤痕,来到了凹槽之中,大股铅汁,已然淋不到他们三人,看天痴禅师时,正存身一块凸出的岩石之下,那岩石只不过两尺方圆。虽然藏身其下,可免蹈秦三海的覆辙,但是处境却仍然极是危险。
只见他一件袈裟,处处起火,受伤之多,自然更不在话下!
而震海龙侯一元,自从秦三海惨死之后,心中恨极,非但不避,而且还站在当眼之处,大声叫道:“老怪物,你不敢以本身武功,见个高下,却弄这些玄虚,我们六人,即使死为厉鬼,也要将你的所为,到处宣扬!”
手臂粗细,一股一股的铅汁,在他身子四周围,轰然浇下,有几股,相差只不过尺许!
其余四人知道侯一元心中,实是气愤难过之极,是以才激动到浑忘却自身安危,耶律双龙和卜源三人,离得他远,只得干自着急。
痴龙西门魂离得他较近,心中大急,叫道:“二哥,你还不躲了起来?”
侯一元哈哈大笑,道:“我不躲!我不躲!我为什么要躲开他这样卑鄙的诡计?”
西门魂见他已然近乎不可理喻,长啸一声,身形突然凌空拔起!
那一旁,耶律双龙等三人,一见痴龙西门魂了出去,齐声大叫道:“老六不可冒险!”
可是西门魂志在救人,哪里还顾得到自己?
他本来和侯一元相隔,不过六七尺,但是却一上一下,仍差丈许。
他奋不顾身,疾跃而起,侥幸避过了凌空浇下的铅汁,竟然停在侯一元的身边,大叫一声道:“二哥!”侯一元惊道:“老六,你来作甚?”
天痴禅师不等侯一元再向下说去,突然右手一伸,五指如钩,已然抓到了他的肩头,大喝道:“二哥,不可用力,否则就枉费为弟一番苦心了!”
话讲到一半,手臂一抖,已然将侯一元向下抛了下去!这一抛,看来无疑是在害侯一元。但是天痴禅师所用的,却是巧劲,早已算定了距离,正好将侯一元向他刚才存身之处抛去。
侯一元被抛出之后,已然明白了天痴禅师的用心,实在是舍生救自己,忙道:“老六,你自己呢?”手一探,抓住了那块凸出的岩石,已然将身子隐于岩石之下,再抬头向刚才自己站立之处看去,那地方,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侯一元一颗心猛地向下沉去,撕心裂肺也似地大叫道:“六弟,你人呢?”
他这一叫,悲愤之余,已然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山腹之中,其时固然是轰轰发发,声响惊人,可是他的叫声,也激起了阵阵了回音。
但是,天痴禅师却并没有回答,隔了一会,才听得病龙卜源道:“二哥不要难过,六哥才一将你抛出,便为两股铅汁,同时浇中!”
震海龙侯一元大叫一声,胸口背后,宛若同时被什么重物撞激了一下,“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嘶声叫道:“六弟,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前后总共,还不到半个时辰,六人之中,已然死了两人!
而本来的闹天八龙,也已然只剩下了一半:耶律宝、耶律贝、卜源、侯一元。
侯一元兀自大叫大嚷不已,耶律宝道:“二哥,人已死了,叫嚷也无用,我们总要冲到天门宫中去,若是先自受了伤,等一会儿,怎与老怪物对敌?”
侯一元咬牙切齿,道:“老三,你说得是!”
卜源抬头上望,只见那铅汁,仍然是浇之不已,心知青冥魔祖,胸罗玄机,他既然以这个办法退敌,铅汁的储藏,一定极为丰富,这样下去,自己四个人,处境仍然大是不利。
想了一想,猛地心中一动,向身旁的耶律双龙,作了一个手势,突然“啊”地一声,但只是叫了一半,便又突然止住!
耶律双龙早已会意,立即齐声道:“老七!七弟,你——”
也是说到一半,便戛然止住。
侯一元本来莫名其妙,不知他们三人在作什么,向三人看去,只见三人一齐向自己做手势,侯一元看了一会,心中便已了然,大叫道:“你们全都死在老怪物手中,我一人也无力报仇,不如死为厉鬼,再谋复仇之举罢了。”
讲定之后,更是一声不出。原来卜源想到,自己苦是不断地讲话,青冥魔祖在山顶之上,一定也能够听得到,只要自己六人之中,还有一人生存,他就必然不肯息手,而唯一令他息手的办法,便是装死。
虽然,以装死来欺骗绝世聪明的青冥魔祖,事实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在目前这样的情形之下,却可以拙中取巧,将青冥魔祖骗信。
因为四人这时候,实在是一双脚已然踏进了鬼门关中,随时随地有死亡的可能。
而且青冥魔祖只怕再聪明,但正因为装死的这个办法,太以简单,所以他也万万料不到。
果然,当四人寂然无声之后不久,轰轰发发,瀑布也似向下浇来的铅汁,便已经停止。
四人连忙各自屏住了气息,刚才惊天动地,普通人根本不等铅汁浇到身上,便难以禁受的山腹,一下子变成了极端的沉寂——死一样的沉寂。
又过了一会,只听得青冥魔祖冷冷地道:“你们四人,想要装死么?”
四人虽然听得青冥魔祖如此问法,但是心中并不吃惊。
因为他们知道,青冥魔祖若是不是深信他们已死,绝不会停止他浇铅汁的行动。
而这一问,只不过是已然深信之后,还恐对方使诈的一种试探而已!
侯一元心知青冥魔祖在发问之后,极可能还会探出头来,向下观看,因此向耶律双龙及卜源三人作了一个手势,令三人闭住七窍,手在怀中一探,已然抓了一枚径可寸许,长约一尺,碧也似绿的一枚玉管在手中!
耶律双龙和目光原三人,一见那枚玉管,便已认出,那正是侯一元身在黑道中时,费尽心血,在滇缅边境,人迹不到之处的一个山谷之中,所采集得来的一种毒不能再毒的毒瘴。
在那个山谷之中,不要说人,连兽类也自绝迹,除了树木以外,便是各种各样的毒虫、毒蛇。
而其地一年三百六十日,倒有三百日是细雨霏霏的天气,就算不下雨,也必然是阴云浓结低迷,在山谷之上看来,也只是一片昏暗。在山谷下生长的那些毒虫毒蛇,日日向封住山谷的黑云,喷射毒气,久而久之,那谷中的黑云,无论人兽,一沾上便无生理,成为天下一十三种毒瘴之首,名唤着“百毒瘴”,侯一元当时因为和黑道上另一帮人马,结下了深怨,约期比武,而侯一元生就落落寡合,除了他妻子冷魂仙子之外,再也请不到他帮手。
侯一元心知若是以本身功力,与敌人相拼,非败不可,而一败之后,身受之惨,简直不可想像,是以才冒了生命危险,到那山谷之中,去采集了百毒瘴。
也算是侯一元够运,他到那山谷之际,正是千百年难逢一次的晴天,乌云散去,全都钻入石隙之中百毒瘴,被他采集了不少。
回到中原,再和敌手动手,百毒瘴一放,敌人立时死了一大半,侯一元大获全胜。
这一次争斗,震撼了整个武林,因为争斗的地点,是约在“楼霞山”,故而称为“楼霞之劫”。事后,正派中人,风闻侯一元得到了百毒瘴,均想将之除去,但侯一元在这时,见到了胡玄,兴了改邪归正之念,终于脱离了黑道生涯。
但他早年,所搜集到的百毒瘴,却并未用完,还剩下了一点。
经他细心装入那碧玉管中,用时以掌心内力,疾逼而出,可以射出三四丈开外,威力更大,但是他自归入正派之后,却从未用过。
这一次,他们六个人,本是准备上天门宫去寻老怪物算账的。
但如果他们能够顺利到达天门宫,虽然以六人之力,能否在青冥魔祖的根本重地中取胜,尚有疑问,但是震海龙侯一元,却也不曾想到要使用那一点残剩的百毒瘴的。
但是此际,青冥魔祖却以这样毒辣的手段,令得秦三海,西门魂两人,惨死在铅汁之下,尤其是西门魂之死,给侯一元一刺激,大到了不能再大,令得侯一元觉得以百毒瘴对付青冥魔祖这样的人,绝不算有亏天理,所以他才毅然取出,准备青冥魔祖一探头来望时,便向上射出!
四人屏气静息,等了一会,只听得青冥魔祖,哈哈狂笑之声不绝,过了一会,果然探头,向下望来!
青冥魔祖一向下望来,立时便发现四人,八双眼睛,齐喷怒火,反向他瞪来,已然知道中了四人的计,立即一提真气,待向后面,倒纵出去,但是侯一元等了半晌,就是这个机会,焉肯放过?力透掌心,用力一逼,只听得“卜”地一声,掌力已然将塞子逼出一溜灰烟,箭也似向上射去!
青冥魔祖总算已是见机极快,但他一觉出四人未死,向上疾跃而起之际,却不免带动一股上的气流,本来,侯一元的百毒瘴,只怕还射不中他,但是他一跃起,灰烟向上突地一升,山腹中凹,也未曾看清百毒瘴是否奏功,便已听得青冥魔祖,怒吼一声!
那一下吼声,初起时,就在那圆洞附近,但是吼声未了,声音却已然越传越远。
侯一元心中大喜,向耶律双龙和卜源三人,一拍手道:“百毒瘴必已射中了老怪物,咱们快追上去!”真气连提,“刷刷刷”连窜三窜,已然从小圆洞中,穿了出来,立足于峰顶之上。
耶律双龙和卜源三人,也随后跟到。
四人虽然侥幸未曾命丧山腹之中,但是身上,也有不少伤处。
病龙卜源从怀中摸出几粒丹药,吩咐各人和敷在伤处,一齐抬头看时,只见峰顶,细茵野花,景像平和,倚着一座小山头,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耸然而立,但是,上却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首。
众人一一看去,俱都认得那些尸首,大都是武林中知名之士。
也就是被中原三魔,逼上天门宫来的人物,想是白癫翁和冷魂仙子两人,图谋加害青冥魔祖不遂之后,死在青冥魔祖手下的。
走不几步,只见冷魂仙子,也自尸横就地,侯一元在她身旁,呆立了一阵,洒了几滴眼泪。
四人只觉得四周围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既不见青冥魔祖,也不见白癫翁。
在那圆洞口的旁边,两大双精钢铸出的大缸,有一只中,还有小半缸铅汁,兀自热气蒸腾。
四人历尽艰险,来到了峰顶,但是他们知道那天门宫,乃是青冥魔祖的根本重地,此际青冥魔祖不现身,不知道藏匿何处,看来平静,实则上,仍然是危机四伏,极端危险!
因此四人慢慢地靠在一起,向前走去。可是走了约半里路,一点动静也没有,而四人已然来到了天门宫的石阶上!
抬头向上望去,只见那天门宫,全是以上佳的琉璃的瓦作顶,日光照射,发出各种光彩,令人目为之眩,大门紧闭,门上有一块横额,上书“天门宫”三宇,笔走龙蛇,显是文武全才的青冥魔祖的手笔。
四人在门口停了半晌,侯一元道:“老怪物若不是吃了亏,必定不肯逸走,他一定躲在天门宫中,我们何不进去搜一搜!”
耶律双龙齐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闯了进去再说!”
病龙卜源却道:“且慢!这一座天门宫,乃是老怪物毕生精力所聚,不要说宫中房屋,不下千余间之多,便是无廊通道,也莫不依照极是神妙的阵法所建,若是我们贸然冲入,只怕非但找不到他,还要被困在这所天门宫中!”
侯一元道:“七弟,依你说来,我们如此费尽心血,还折了两个兄弟,方上得天门宫来,难道就这样放过了他不成?”
卜源道:“二哥,我们如今,先假定老怪物中了你的百毒瘴,你可知道百毒瘴中了之后,能否解救?”
侯一元道:“我得了百毒瘴后,曾听得苗疆碧鸠神婆说起,中了百毒瘴之后,无药可解,但如果内力深湛,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端坐不动,以本身真气,将全身毛孔,尽皆闭住,并舍却五年以上功力,在四十九天之后,便可以将毒逼出!”
卜源道:“若是如此,老怪物学究天下,见多识广,他也一定知道此法,我们必须在四十九天之内,将他找到,为天下除害!”
病龙卜源话才说完,侯一元已然身躯一沉,双掌向前,凌空推出。
两股排山倒海也似的大力,直向紧闭阒宫门袭出,只听得“轰”、“轰”两声,两扇门已然向里面疾飞而出“砰”地跌在地上。
侯一元立即便要冲了进去,但是却被卜源拉住,道:“二哥,我们刚才已然吃了大亏,如今不能不小心,宫中埋伏,必然极多!”
侯一元等四人,来到门口,向里面望去,只见大门被推开之后,乃是一个极大的天井,皆以三尺见方的青石板铺成。
天井之后,又是门户紧闭,在天井中,空荡荡地,了无一物。
四人看了一会,卜源身形一矮,手起一掌,“叭”地一声,在石阶之上,击下了大块石头来,用力向开井中抛去。
石头刚一砸在青石板上,便见天井内八块青石板,一齐下沉,现出的洞穴之中,飞射出无数暗器来。那八块下沉的青石板,乃是按八卦方位,排列而成,又是天井的四周围。
是以暗器射出,简直将整个天井,全都罩在其中,那些暗器,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全都发出蓝殷殷的光芒,一望而知,含有剧毒!
侯一元本来还有点嫌卜源小心过份,而今一见,才知道这天门宫,当真是埋伏重重,步步危机,非同小可!
不一会,那数百枚暗器,才叮叮当当,全都掉到了地上,四人一齐跨进天井。
卜源道:“这样的埋伏,只怕还有,我们徒手,总是麻烦,现在的青石板,何不提上一块,还在身边,当作盾牌,也是好的!”
三人一齐称是,每人五指如钩,将铺在地上的青石板,硬生生地抓起了一块。侯一元单掌扬起,又是一股大力,将那七八扇门户,一齐击开!
只见门户开处,每一扇三尺来宽的门户后面,都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本来,四人以为那七八扇门,若是打了开来之后,一定是一座大厅。
如今一见,竟是通道,便不由得一怔,数了一数,共是八条。每一条,只不过三尺宽窄,每隔丈许,便盏着一点长明灯。
放眼望去,一眼望不见尽头,也不知道那八条通道,究竟有多少长,通向何处!
四人不禁在门口大是踌躇起来,因为就算他们有八个人,可以每一个人,探一条甬道,他们也必然不肯分了开来,使自己的力量,变得单薄,何况眼前,只有四人。若是一条一条挨次去探索,又不知道甬道之中,有点什么埋伏!
耶律叹了一声,道:“只怕天门宫中,此时除了老怪物一人之外,其余所有人都已死绝了,否则,也可以拉上一人,向他问一问途径!”
侯一元道:“三弟,就算天门宫中,人未死绝,只怕他们也进不得天门宫重地,一样不知道天门宫的中途,如何走法!”
病龙卜源听了两人对答,心中一动,道:“天下除了老怪物本身之外,只怕只有两个人,才能以知道天门宫中的甬道!”
侯一元和耶律双龙齐声问道:“谁?”
卜源道:“一个是白癫翁,他们中原三魔,散而复聚,意图大举,只怕可以在天门宫中出入,能够得知其中秘密。”
三人又问道:“另一个呢?”
卜源道:“另一个,便是林紫烟了!她是九尾妖狐所生,老怪物是她外公,将她视作天门宫唯一传人,焉有不将宫中秘密,尽对她讲出之理!”
三人呆了半响,侯一元道:“七弟,你所说的两人之中,只怕只有林紫烟一人知道。老怪物深谋远虑,狡诈过人,他岂会对白癫翁全心全意?倒是林紫烟,是他唯一的亲人,可能他会将天门宫中秘密,尽数对她说知!但是我们,难道倒转头来,去求她不成?”
耶律双龙也道:“紫烟这丫头,出尔反尔,古灵精怪,她于我们无亲,与老怪物却份属至亲,如何肯帮我们的忙?反正老怪物四十九天之内,不能与我们为敌,难道我们一条条通道找过去,还怕找不到么?真是找不到时,我们还可以远赴西域,寻找炸药,将天门宫全都炸去,怕他不死?”
卜源道:“三哥,就算将天门宫尽皆炸去,老怪物也必然无碍。”
耶律宝不服道:“何以见得?”
卜源叹道:“我越来越觉得,老怪物实在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我们能够想得到的,他也一定能够想到,我敢断定。如今他一定是匿在山腹之中的秘室之内,即使天门宫夷为平地,于他何损?既是不愿去求林紫烟,我们便一条一条地去寻找便了!”
侯一元道:“好,我们从左面先开始!”
身形一幌,来到了第一条通道口上,大踏步走了进去,耶律双龙,两人连体而生,那通道不过三尺来宽,两人只好打横侧身而入,病龙卜源,则走在最后面,四人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可是,一直走出近十五六丈,仍然毫无动静。
越是不见动静,四人越是小心防范,不一会,已然来到了通道的尽头,原来是一条死巷,以掌击去,其音铿然,而且甚是沉实,分明是极厚的一块铁墙,四周围又未见有什么机关,四人看了一阵,卜源道:“这一条分明是故布疑阵,咱们退出去吧!”一面说,一面转过身去,向前踏出一两步,才一跨出。突然听得身侧“格”地一声,一枚长可尺许的梭镖,激射而出,尚幸卜源正好以青石板挡住了身侧,“叭”地一声,那枚梭子镖,只是射在石板上!
卜源吓了一跳,道:“小心,进来时没有埋伏,出去时反倒有了!”
仍是一直向外走去,却又未见有任何暗器射出,来到了外面,又继续向第二条通道走去。
一连走了四条,皆和第一条的情形,一模一样,来到了尽头处,便有极厚的铁墙挡住。
四人仍是不灰心,继续向第五条通道走去,才一走丈许,突然听得身后“砰”地一声,回头看时,一块铁闸,已然落了下来,将退路截断。
四人心中一怔,卜源道:“不怕,以我们四人之力,难道还不能撼动那铁闸么?”
四个一起回转身手,各伸手掌,按在那块铁板上,潜运真力,猛地一推。
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一块三寸来厚的铁板,已然向前飞出。
这四人,每一个俱是数十年功力,何况四人合力,那铁闸固然坚实,但却也无法拦得住四人!
铁板飞出之后,四人相视一笑,一个转身,却见本来黑洞洞的通道,突然大放光明。
向前看去,只见通道尽头处,已不复有铁墙拦住了去路。
四人皆猜不透老怪物闹的是什么玄虚,但是却知道,老怪物虽然不现身,但是却一定是在暗中,控制所有的埋伏!
四人既然是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而来,一见通道尽头,没有物事阻拦,心中反倒高兴,足尖一点,“刷刷刷”地向前窜去,穿出了通道一看,不禁又是一呆。
原来通道之外,乃是一个又大又精致的花园,亭台楼阁,全都是画栋飞檐,精致之极,而花园正中,却是一个大水池。
水面平静如镜,将所有假山楼阁,青天白云,全都倒映在水中。更显得这个花园,清雅幽静,到了极点!不但景物如此,而且还有三两梅花鹿,和几只丹顶鹤,在悠然闲步,池水之中,时起接喋之声,游鱼群群,当真是天上人间!
四人在山腹之中,目睹秦三海、西门魂两人惨死,又经历如此危险的经过,但是见了眼前景致,也不禁心神为之一松!
一齐来到了池边,从水中映见自己的身形,只见衣衫破烂,须眉焦黄,实是狼狈之极。侯一元四面一望,扬声道:“老怪物,我们已然深入天门宫腹地,你再不现身,只怕也难逃劫运!”
语音洪厉,激得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漪涟,但是却并无人回答。
四人停了一停,来到假山顶上的一个亭子中,亭内石凳,恰是四只。四人一齐坐了一下来,略事休息,放眼浏览,只见绕着那花园,全是房子,少说也有干余间之多,若是要去寻找一个人,没有埋伏,也得花上几天工夫,何况其中,尚是埋伏重重!
侯一元看了一会,“霍”地站了起来,道:“无毒不——”
下面话尚未说出,他所站立的地方,突然“拍”地一声,向下陷去,侯一元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耶律宝、耶律贝忙问道:“二哥,你怎么啦?”一问声未毕,他们脚下,也是一软!
这四人全是武功绝顶之上,一觉出脚下一软,虽然初时不免惊慌,但是,那种惊荒,只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一刹那之间的事,身躯略略向下一沉,立即一提真气,向上拔了起来,手探处,已然各自抓住了那亭子的横梁,向下一看,立即一提真气,向上拔了起来,下面黑洞洞地,也不知有多少深。
侯一元看了,不由得哈哈大笑,卜源道:“二哥,你笑什么?”
侯一元道:“七弟,你也未免将青冥魔祖,看得忒高了,这类陷板,也想要来害我们,老怪物实是在白日做梦!”
卜源不以为然,道;“二哥,老怪物机智百出,只怕另有——”
话口未完,他们四人身躯,竟然立即向下沉去!四人不禁一怔,因为他们的手,仍然握在横梁之上,绝没有理由下沉的。
因此不约而同,抬头向上看去,一看之下,侯一元不禁无话可说!
原来那条横梁的两端,已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全都断了下来!
横梁的两端一断,四个人自然一齐向下跌去。这时候,侯一元方知卜源所言不虚,老怪物虽然不在,但是他所设的机关,却洞烛先机。像是知道了亭子下面的陷板一落,来人必然会抓住横梁,所以在横梁之上,也装上了自自动断落的机关!
本来,以四人的功力而论,身躯一沉之际,硬要向旁边,凌空逸出,亦非难事。
但是在他们身躯刚下沉的时候,他们在猝然之间,都不明所以,因此抬头向上看了一看。
这一看,便耽误了最宝贵的一刻,试想那亭子能有多高?四人早已跌入了那不知有多深的洞中!
事已至此,再要出来,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下落迅疾,不一刻,已然跌下了三四丈,病龙卜源定了定神,心知青冥魔祖既在此处,设了这个陷板,下面必然极是凶险,若是再向下跌去,更难挽回,因此大叫道:“向左!”
卜源一叫,其余三人,已然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硬运真气,凌空向旁一移。那陷阱,只不过丈许见方,而那根他们四人仍然握在手中的横梁,却足有七长,四人一起用力,虽然在瞬刹之间,又下堕丈许,但是那根横梁,却也向陷阱壁上,撞了过去。
本来,卜源是想,那陷阱恰在亭子下面,一定是青冥魔祖挖掘出来的,则阱壁可能是用砖头砌成,则合自己四人之力,向阱壁上用力一撞的话,也必然可以使横梁陷入砖内,自己便不致下堕。
怎知青冥魔祖会在此处设一陷阱,全是为了那里原来便有这样一个大洞的缘故!
那大洞四壁,不但生满苔藓,滑腻无比,而且岩石坚硬,较钢铁犹甚,横梁撞了上去,“轰”地一声,将尺许长短的一截成了木屑,四面纷溅,而下落之势,却并未止住!
病龙卜源一见妙计不成,不由得长叹一声,向下看去,仍是黑漆漆地,而且下不多久,便感到阵阵寒风,砭骨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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