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洞从清漪园回来的第二天,张之万便离开了京师,回南皮老家继续守制去了。桑治平则应邀在张之洞家住了三天。张之洞陪同桑治平逛海王邨,游国子监,赏玩古董,品藻人物,所谈极为融洽,二人均有相见恨晚之慨。杨锐一直侍奉左右,从老师与桑先生的交谈中得益甚多。三天后,桑治平与张之洞依依不舍地分手,相约明春张之洞去古北口造访,然后再一道登长城,攀燕山,欣赏造化和历史赋予人类的精华。杨锐也暂时搬出张府,与何燃、黄奇祥一起拜会京中时贤,以便广开眼界,拓展胸襟。张之洞很赞赏年轻人的这个决定。
在奕譞的干预下,四川东乡县的冤案终于得到平反。朝廷颁布明谕:东乡县民并非聚众谋反,不应派兵弹压,原东乡县令孙定扬,原四川提督李有恒立即拘捕问斩,其他负有重大责任的文武官员也重新审判定罪。
张之洞为民请命的这一义举,不仅使他在清流党中再次获得极高的声誉,也得到京师官场的一致称赞。杨锐等人回到四川,将事情进展的前前后后公之于众,川中父老莫不愈加怀念那位督学三年建树甚多的前学台大人,东乡被昭雪的乡民中甚至有人供奉张之洞的长生牌,早晚一炷香,晨昏三鞠躬。
清流党人都于此中得到很大的鼓励。恰好圣彼得堡又传来佳讯,曾纪泽与俄国人的谈判有所进展,迫于多种压力,俄国有可能放弃伊犁城外的领土要求。这无异于将已吞入虎口的肥肉挖了出来,朝廷欢喜,清流党人更是欣喜若狂,都认为是自己的巨大功劳,张佩纶、陈宝琛、邓承修等人更是热血奔涌,愈加放肆指谪时弊,纠弹权贵。他们纷纷上疏,弹劾工部侍郎贺寿慈、礼部尚书万青藜、户部尚书董恂、左副都御史宗勋、湖广总督李瀚章,或劾他们贪污受贿,或劾他们昏眊误政。张佩纶甚至将矛头对准慈禧的娘家方家园承恩公府第,说公府新近建房仿照王府规模,有违礼制,请朝廷派员核查,即速制止。
张佩纶等人的这些弹劾,有的收到了效用,但大部分留中淹没,只博得一批对朝政不满者的喝彩,反而招致了许多经不起核查的权贵们暗中嫉恨。
张之洞牢记堂兄“为政不得罪巨室”的恳切告诫,没有参与这场大举纠弹权贵的热潮。他虽然十分痛恨官场上的腐败之风,但也深知不能轻举妄动,正如堂兄所说的,在自己的声名日渐隆盛之际,要更加谨慎持重。就在这个时候,宫中又爆出一桩少见的热闹事,一时间弄得沸沸扬扬,给一向压抑沉闷、枯燥无味的内宫生活带来一个富有刺激性的新鲜话题。
十一月下旬是醇王福晋的四十大寿。从十月中旬开始,四面八方的珍贵礼品,便络绎不绝地被送进醇王府。
清流党的首领李鸿藻是从不对王公贵族示以特别亲近的。当年连慈禧的母亲去世他都不去吊唁,何况醇王福晋的寿庆?张佩纶、陈宝琛、邓承修十分钦佩李鸿藻这种硬骨头气,便一致决定不向醇王府送礼。但被公认为第二号人物的潘祖荫却不这样,他早早地便把祖传的一颗鸡蛋大的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送进醇王府。醇王福晋对这颗夜明珠喜欢得不得了。宝廷、吴大潋等人也都悄悄地向醇王府敬献了重礼。
张之洞为此事思考了很久:送,还是不送?想起醇王对这次东乡之事的翻案所起的关键作用,觉得不送点礼物表示祝贺,似乎于情理太不通了。但送个什么礼物呢?张之洞犯难起来。
张之洞父亲官职不高,家里人口众多。父亲的俸禄刚好够全家度日,没有积蓄,更谈不上有什么祖传珍宝了。他自己为官之初便立下志向,要做一个不贪财货的清官。京官俸禄薄,如果不用手段获取外来之财,则几乎个个清贫;张之洞只是一个中下级史官,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两放试差和学政,本来这都是可以生财的美差事。因为试差有程仪,学政有额外的收益,其数量都很可观。尤其是四川学政,生童人数甲于天下,若额外收益全部揽于怀里的话,三年学政下来,少说也有三万银子的收入。但张之洞恪守清廉为本的做官准则,一毫不取,三年前一担行李两袖清风入川,三年后依然一担行李两袖清风出蜀。如此做官,自然永远富不起来。张之洞即使想送重礼也无钱购置,何况他向来不把情意之深浅与礼物之轻重联系在一起。
如此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第二天,他打发大根骑一匹快马,星夜奔到南皮老家,请子青老哥画一幅五谷丰登、仙童献寿的彩色图画。听说是为醇王福晋祝寿用,张之万兴致极高。他戴起老花眼镜,辛苦一整天,精心制作一幅丹青。大根带回京后,张之洞又在上面亲笔题了一首诗。然后再送到大栅栏裱铺,出了五两银子的高价,用最上等的黄绫装裱好。一切就绪后,张之洞大大方方地亲自送到太平湖醇王府。
奇珍异宝太多了,醇王夫妇反而看腻了,见了这幅状元探花兄弟的连袂之作,夫妇俩都觉得清新悦目,遂高兴地收下。张之洞肩上的一副重担终于放下了。
十岁的小皇帝也给母亲送来一对极品玉如意,一座尺余高的十九层纯金佛塔。皇上的重礼把醇王府的喜庆气氛推到了高潮。
慈禧对胞妹的生日自然是记得的,但这些日子里她正闹着病,精神不好。她素来肠胃消化不良,近来腹胀,不思饮食,但还是挣扎着处理国事,只是一回到后宫便浑身无力倒在床上。慈安太后见她这样带病勤政,又是钦佩又是心疼。醇王福晋暖寿的前一天,慈安特为提醒慈禧要给妹妹送点礼物。慈禧感谢慈安的关心,亲自到御膳房挑了几样食品糕点,满满地装了八大盒,命人赶紧给醇王府送去。
养心殿的太监小头领李三顺领了这个差使,唤来两个小太监小勾子和二愣子做挑夫,自己空着手跟在一旁。正是太阳当顶的午正时刻,除了值班的太监宫女外,大家都午休了。空旷得一株树一棵草都没有的紫禁城里静悄悄的,颇有点死气沉沉的味道。
走到太和殿旁边的时候,小勾子想起了一件事,对李三顺说:“还没有照门哩!”
清廷内宫制度,太监宫女出宫,无论公私,均须经敬事房开出放行单,上面详细写明所带物品,请午门关照放行。这种手续叫做“照门”。清朝中叶以后宫廷管理混乱,太监宫女要私拿点东西收藏起来很容易,但要运出宫外则较难,这就是因为午门把守严格的原故。太监宫女得到的东西,若不出宫,则无实际价值。要运出去,通常有两条途径可采取。一是买通敬事房开单的执事太监,将私物公开写在门单上,护军照单放行,私物便出宫了。一是买通护军,检查时开只眼闭只眼,私物也可出宫。
刚才出养心殿时走得匆忙,一时疏忽了,现在要去补办照门,本来是可以的,但李三顺却不想去补。一则是他懒,不想走回头路。二来估计敬事房的执事太监也休息了。那些家伙仗着权力在手,架子和脾气都大得很,要他们在午休时办公事,给你的脸色决不会好看。三是李三顺存心要跟护军斗斗法。
上个月,李三顺在养心殿的一个砖缝里拾了一枚胭脂痕玉搬指,这枚搬指的玉质极好,很可能是某位大员在朝见太后时遗失的。李三顺在宫中久了,颇能辨识玉器,他估计这枚搬指若到王府井玉器店里去变卖,至少可以卖得三四十两银子。李三顺是直隶人,有个远房亲戚在京城一家饭庄里做伙计,通过这个亲戚可以把这笔银子带回老家去。有次他奉命出宫办事,便将玉搬指戴在手上,企图混过午门。谁知护军眼尖,硬是看见他手上戴的这枚玉搬指。因为门单上没有写明,他好说歹说都不管用。李三顺因此恨死了午门护军。这次要借机跟他们闹一闹,出一出胸中的那口怨气。
二愣子挑着食品担,李三顺在前,小勾子在后,三人来到了午门。
此刻在午门值班的护军小头目名叫玉林。玉林乃镶黄旗出身,父亲正做着步军统领衙门三品衔巡捕营参将。另外有两个兵丁。一个名叫祥福,正白旗出身,父亲正在安徽绿营做都司。另一个名叫忠和,是个觉罗红带子。三个人都出身高贵,又都是二十岁左右,正在血气方刚的年龄,眼睛角里都没有阉竖的位子。
李三顺带着小勾子、二愣子,大摇大摆地向午门走去。刚到门边,玉林便厉声喝道:“站住!出宫于什么?”
李三顺不自觉地收起脚步,神态却依然傲慢,眼睛并不看着玉林,也不望着另外两个护军,拖长着不男不女的声调:“干什么?奉慈禧太后之命,送礼物到醇王府,为皇上的额娘祝寿!”
“奉太后之命”、“为皇上的额娘祝寿”,如此使命,是何等的重大崇高!倘若是通常的门卫,礼让尚恐不及,还敢再盘查吗?但此处是午门禁卫,太后也好,皇上也好,他们耳朵里听得多了,也并不觉得就神圣得不得了,何况李三顺这种不可一世的神气,他们也讨厌得很。
狗仗人势!玉林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后,冷冷地说:“把门单拿出来看看!”
“没有。”李三顺给一口顶了回去。
“没有门单就不能出宫!”玉林也毫不客气。
“好大的胆子,慈禧太后的东西你们都敢不放行,想造反吗?”李三顺双手叉着腰,声色俱厉地恐吓。
“你不要吓唬人!”玉林不吃他这一套。“没有门单,如何能证明你奉的是慈禧太后的命令?”
“我李三爷在养心殿服侍太后多年了,你们难道不认识?”李三顺指着自己的鼻子尖,趾高气扬地尖声叫着。
觉罗忠和禁不住冷笑道:“卵子都没有,你也配称爷们?”
太监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没卵子”。这句话大大激怒了李三顺,他气势汹汹地冲到忠和面前,鼓起两只吓人的眼睛说:“混账东西,你敢骂爷们?”
小勾子、二愣子也同样受到了刺激,都捋起袖子来,紧跟在李三顺的后面,随时准备出手。
局面很僵了。
护军祥福脾气稍好一点,李三顺的身分他也知道,便走上前去圆场:“好了,好了,就算你们是奉太后之命办公事,放你出宫吧!”
“慢着!”玉林也觉得忠和刚才那句话说得过头了点,传出去会得罪满宫太监的,也想圆通一下算了,但“检查”这道手续还得例行。这些太监们个个都是贼,万一他们把宫中什么重要的物品私运出宫了,今后追查起来,责任都在他这个小头目的身上。他冲着李三顺,以命令的口气说:“把盒盖打开,让我们检查检查!”
二愣子素来老实一点,听了这话后便去揭开盒盖。八只点红寿桃饽饽露了出来。
“打开第二盒!”玉林又命令。
二愣子将寿桃饽饽盒端起,下面是八只拇指大的金黄耀眼的窝窝头。
就在此刻,一肚子恨意未消的李三顺脑子里猛然冒出一个恶毒的点子来,他趁着忠和上前验看窝窝头的时候,暗地里伸出右腿来,将忠和的左腿一勾,忠和冷不防一个趔趄,碰着了二愣子的手。二愣子手里端着的八个点红寿桃饽饽全部掉到地上,沾满黑灰。二愣子和忠和同时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得脸都白了。
“你这狗日的王八羔子!”李三顺边骂边扑上前去,扭住忠和的衣领。“你把太后的礼物弄坏了,看你如何赔?”
忠和愣了一下后明白过来,原来刚才就是这个没卵子的太监小头目使的坏,有意绊他一跤。他毕竟是个红带子出身,又在肝火正旺的年龄,便愤怒地飞起一脚,踢在李三顺的小腹上,痛得李三顺松开手在地上打滚。他干脆乱打乱踢,把一担食品全部踢翻在地,然后爬起来,凶巴巴地指着三个护军说:“你们阻挡太后的食品出宫,又毒打太后身边的人,罪恶滔天。你们等着瞧吧!”
又转过脸来对着小勾子和二愣子发命令:“食品担子不要了,咱们回去向太后禀报!”
三个太监转过身向着养心殿跑去。玉林、忠和、祥福望着他们的后影,心里骤然涌出一股恐怖感: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怎么得了?
李三顺回到养心殿,病中的慈禧尚在午睡中,他不敢打扰,便找到当班首领刘玉祥。他跪在刘玉祥的面前,边哭边诉说午门发生的这桩事,表白自己是如何的忍让克制,控诉护军是如何的跋扈嚣张。李三顺向刘玉祥着重说了三点:一,玉林公然说,慈禧太后的礼物也要检查,眼睛里根本没有太后。二,忠和有意踢翻食品盒。三,骂太监没有卵子,不配做人。
前两桩都是冲着太后的,与刘玉样无干,后面这句话则深深地刺痛了他。刘玉祥快五十岁了,在宫中当了四十年的太监,最怕的也是别人说起卵子,最恨的也是骂他不配做人。过去,别人笑他骂他,他只记恨在心里,想算计也算计不到。这次好了,天大的把柄落在他的手里,他要借慈禧太后的无上权威来名正言顺地惩罚他的敌人。
午后,趁着宫女进药的机会,刘玉祥蹑手蹑脚地来到慈禧的身边,待慈禧喝完药后,他弯下半个身子向慈禧请安。
“食品送到醇王府了吗?”慈禧的声调比平日低了点,但依然清脆动听。
“奴才正要禀告此事。”刘玉祥走前一步,靠近慈禧的床沿。“太后,食品没有送出官,给护军踢翻了。”
“什么?”这可是宫中从来没有过的怪事!慈禧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两只手开始痉挛。她根本不问原由,而是直接追查责任。“是谁踢翻的?好大的胆子,我的礼物他都敢这样!”
“午门护军忠和踢的。”刘玉祥心情愤怒地将李三顺编派的事件经过叙述着,“三顺带着小勾子和二愣子,奉着太后的命令,挑着食品出宫。午门护军小头目玉林要三顺拿出门单来。三顺客气地对他们说,敬事房的人睡午觉了,这是太后送给醇王福晋的,您就劳驾免了吧!玉林板起面孔说,太后的也不能免。三顺说,那请先放我们出宫,下午再补一张送给您。玉林说,打开盒子让我们检查。三顺说,都是太后御膳房做的吃食,不要检查了吧。玉林又说,太后送的也要检查!三顺不同意,怕灰尘弄脏了食品。护军忠和走上前来抓着三顺的手,要他揭盖子。三顺不肯,两人扭打起来,忠和飞起一脚,先踢翻了食品担,再踢翻了三顺。”
“反了,反了!”慈禧气得牙齿咬得直响,腮帮鼓鼓地。她一把掀开被角,就要从床上起来,慌得刘玉祥和两个宫女忙上前搀扶。
“太后息怒。”刘玉祥见几句话就把慈禧激怒了,心中十分得意,讨好地劝说,“太后,您在生病着哩,保重自个儿的玉体重要,犯不着跟那几个浑小子护军计较。”
慈禧虽然天性褊急,容不得物,但平时还不至于这样容易激怒,这次很快便生这样大的气,原因有两点:一则她是给自己的胞妹当今皇帝的生母送一点生日礼物,居然因缺一张门单便遭这等侮辱,午门护军简直跋扈得天理难容。这不只是侮辱了她,也侮辱了她的娘家,还侮辱了当今的皇帝。这口气,你叫她如何咽得下!二来她正在病中。她素来好强,疾病害得她不能好好地处理政事,心里烦躁,无名怒火正烧着,无事都想发泄一下,何况几个卑贱的护军欺侮到她的头上来了,她怎么忍受得了!
“快,传我的旨意,把那几个午门护军统统抓起来,立即斩首示众!”
她气得双眼呆望着帘子,也不知是在对谁下这道懿旨。
“把谁斩首示众呀?”随着门帘掀开,一个音色甜润的女人声音传了进来,接着一摇一摆地走进了慈安太后。她是特地来探望生病的慈禧的。“妹妹,什么事惹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慈安其实要比慈禧小两岁,按理她要叫慈禧为姐姐才对,但她是咸丰帝的皇后,而慈禧只是贵妃,在名位上要高出慈禧。慈禧只得委屈自己,叫她姐姐,自称妹妹。
“姐姐,你帮我做主!”
一向刚强的慈禧,兴许是在病中,也兴许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见到慈安后,竟突然变得脆弱起来,一句话刚说出口,便刷刷流下眼泪来。
在慈安的记忆里,只有辛酉年在热河行宫,咸丰帝驾崩不久,肃顺等八大顾命大臣不把两个太后放在眼中,自行执政的那些日子里,慈禧才十分伤心地流过泪,才有时深更半夜抱着慈安的肩头痛哭,说过“你要替我们娘儿俩做主”的话,那以后近二十年的岁月里,包括同治帝去世的悲痛时刻,慈禧都没有这么痛哭过。慈安大为惊愕。
“妹妹,什么事,说出来,姐姐替你做主!”慈安心软,见慈禧哭,她自己也边说边流起泪来。
“咱们刚才给老七府上送的一担食品,午门护军竟然不让出宫,还踢翻了。姐姐您看,这午门护军竟然欺侮到咱们的头上来了,这还了得吗?”慈禧边说边用手绢擦眼泪鼻涕,那模样真的十分伤心。
“有这样的事!”慈安也大为愤怒起来:护军竟敢欺侮太后,日头从西边出来了?她严厉地问:“谁是今天当值的?”
“奴才在这儿。”刘玉祥忙弯下腰回答。
“把三顺儿找来!”慈安命令。
“嗻!”
一会儿,李三顺跟在刘玉祥的后面进来了。
“三顺,你把午门的事情对两宫太后说一说。”刘玉祥吩咐李三顺。
李三顺忙在两宫太后的面前跪下。他见慈禧泪痕未干,慈安怒容满面,知两位太后已被大大激怒,心里很是得意,便绘声绘色地把对刘玉祥说的话,又添油加醋地演说了一遍。
“真正是无法无天了!”
慈安气得站起来,她也的确被震怒了。慈禧的礼物是在她的提醒下送的,这件礼物也可以看成是她们两人共同的礼物。不给慈禧以面子,也就是不给她以面子。慈安一向懦弱,又无儿女,故对慈禧倚仗甚多。慈禧的儿子虽死,但现在的皇帝又是她的亲外甥,今后当然会跟姨妈亲,慈安还是处于弱势。同治年代,慈安总是依着慈禧,让着慈禧;光绪年代,这个做姐姐的依然得如此。以重惩几个微不足道的护军,来作为对慈禧的讨好,应该说所费代价最低,何况这几个护军也的确情理难容!
“刘玉祥!”
“奴才在。”
慈安一字一顿地下达懿旨:“你到内阁去传达我的旨意,要他们以皇帝的名义拟旨,命刑部立即拘捕午门护军玉林、忠和、祥福,从严审讯惩办,并将护军统领交部严加议处。”
“嗻!”
刘玉祥和李三顺兴高采烈地退了出去,立即奔向内阁传达两宫太后的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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