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此处不比帝都禁苑,纪王未及片刻便赶了进,在榻前行了礼。
“坐吧,有事跟你商量。”梁帝指了指身边的矮椅,“这次叛乱是誉王发起的,你知道吧?”
“臣弟知道。徐安谟已主动招了,再说除了誉王,其他皇子都随驾在此,京里皇后……也一向是偏爱誉王的……”
“景桓已经让朕寒心了,枉朕还曾经对他有所期许,可他呢?手段没有手段,心志没有心志,做出事来污七八糟的,现在竟至于谋逆,朕实在不能再继续容忍。”梁帝的表情甚是痛心疾首,手指揉着额头,很不舒服地样子,“可说到底,毕竟是朕的儿子,思来想去,心里还是痛的……”
纪王忙劝道:“皇兄,事已至此,还是保重龙体为上……”
“先不说这个。”梁帝坐起身来,看着自己的弟弟,“如今太子已废,誉王更是罪无可赦,你看将来这储君之位,应该归于何人?”
纪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伏地道:“此乃陛下圣心独断之事,臣弟不敢置言。”
“家常问问,也值得你这般紧张?”梁帝笑着伸手拉他起来,“你觉得靖王如何?”
纪王斟酌了一下,慢慢回道:“靖王……仁孝德厚,赤诚忠勇,可为……众皇子楷模……”
梁帝眸色深沉地看着窗外,良久后,似乎从胸腔深处吐出一声叹息,“其实,景琰并不是朕最优秀的那个儿子……你不觉得吗?”
纪王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可是景琰有景琰的好处,他知道收敛,这一点跟……跟景禹不一样。也许和他母亲的性情有关吧。”梁帝似乎并没打算真要纪王说什么,视线仍保持在原点,“这次救驾,景琰赶来的时候禁军差不多已无战力,猎宫其实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他却二话没说就交还了兵符,当时还让朕觉得甚是意外……”
“意外?”
“朕还以为。他总会提点什么,至少应该暗示点什么。”
纪王勉强笑了笑,“景琰好象不是那样性情的人。”
“离开九安山还京之后,局势就会重新回到朕的掌握之中。可方才朕试探了一下,景琰好象并没有想要延迟回銮的意思。”梁帝向纪王靠近一点,压低声音道,“你说,他到底对东宫之位有没有想法?”
纪王微微一震,笑得有些尴尬。“何止是景琰,只要身为皇子的,要说谁对东宫之位没有想法。那一定是假的。”
“哦?”梁帝瞟过来一眼,“你也是皇子。你有什么想法?”
纪王这次的笑容倒很轻松。“臣弟才不是皇子,臣弟是皇弟,那是不一样的。”
梁帝哈哈笑了起来,用力拍着弟弟的肩膀,“你啊,你就是生得晚了些。不过也亏了还有你,朕才有个商量的人。擦擦汗,吃块点心,紧张什么呢?朕还不够疼你,不够纵容你的?”
纪王也跟着“嘿嘿”了两声,在盘中随意拣了块绞丝糕填进嘴里,嚼了两口,赞道:“是贵妃娘娘的手艺吧?皇兄近来都不肯赐给臣弟了,非要进来才吃得到。”
“好好好,你喜欢,你就包起来带走。贵妃还在朕身边,朕不愁没得吃。”梁帝展开满面笑纹,眼尾却又突然一扫高湛,道,“叫淮王、豫王进来。”
纪王一愣,忙道:“那臣弟就先……”
“你别忙,吃你的吧。”梁帝脸上的笑意渐渐沉淀,转换成更为深沉凝重的表情,“你不是说但凡皇子都有想法吗?朕想听听他们两个的想法。”
纪王几乎噎了一下,忙端起茶杯,悄悄冲了下去。
不多时淮王和豫王进来,请安行礼完毕,梁帝也先笑眯眯地赏点心吃,可人家还没吞下去,他就突然问了一句:“靖王当太子,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纪王赶紧递茶杯给两位可怜的皇子,看他们又呛又咳地乱了一阵后,全都伏地叩首,讷讷不敢多言。
“怎么,你们有异议?”
“儿臣不敢……”豫王胆子略大些,定了定神道,“靖王没什么挑的,父皇觉得合适,儿臣们就觉得合适。”
“太子和誉王已不必再提,要是靖王不当太子,就得在你们两个中间选……”梁帝沉沉的视线落在两个儿子身上,“你们没什么想法吗?”
“儿臣……无德无能,只求能在父皇膝前尽、尽孝,别无他想。”豫王叩首表白,淮王赶紧附和。
“可是……”梁帝语调幽幽地道,“你们序齿较长,本应位列靖王之前啊?”
豫王一时哽住,赶紧拉了拉读书较多的淮王,淮王结结巴巴地道:“儿臣们……都、都不是嫡子,年齿相差也、也不多,自然是父皇您……择贤而立……”
“好一个择贤而立,”梁帝温和地笑了起来,“若论贤孝,靖王确实当之无愧。你们两个有这份心胸,朕也很宽慰。起来起来,本来是赏你们吃点心的,顺便问问罢了。吃吧吃吧,朕也困了,你们把这盘子吃完了,进去给贵妃叩头请安。”
命两皇子专门去拜贵妃,这个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不过豫王、淮王虽不搅朝局,判断力还是有的,早就料到了今天,倒也不意外,匆匆忙忙把几块点心吞下去,朝已倒下小眠的梁帝叩拜已毕,便奉命进到里间去了。
纪王悄悄退出来,命人去备马,想出宫散散心,刚走到外殿门前,遥遥望见靖王正带着一批文武诸臣走过,大约是去安排起驾诸事,看那沉稳自信的气势,俨然已有主君风度。
“原来江山最后是他的……”纪王喃喃自语了一句,突然想起当年英姿飞扬、众望所归的皇长子,心中不禁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见过纪王爷……”身后突然传来语声,令纪王一惊回首。
面前站着一个白裘青衫的文士,身形单薄,面有病容,看起来似乎柔脆无害,但却是这天下最让人不敢轻视的人。
“对了,麒麟才子也是他的……”在微微的怔忡中,纪王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他跟梅长苏没有直接交往,不过却认得他。现在京城里有点身份的人,几乎已经找不出不认得这位苏先生的了。
“王爷是要出去吗?”
“是啊。苏先生好象身体不豫?”
“有劳王爷垂问,睡了一天,想起来走走,听说明日就要回銮?”
“不错,回到帝都,诸事可定,先生也可以放心了。”纪王爷淡淡笑着。
梅长苏随之一笑,眸色柔和,“其实靖王殿下,一直想要跟王爷道个谢,只是波乱纷纷,不太方便罢了。”
“谢我什么?”纪王不由笑道,“我万事看心不看人的,有何可谢?”
梅长苏凝望他良久,慢慢躬身下拜:“殿下多谢王爷相救庭生,若非王爷当年一点慈念,他只怕难以降生在这人间……”
纪王全身一颤,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仿佛有什么即将翻涌而出的东西在表皮下滚动着,于眉宇之间激起悲凉与哀凄的波纹。
“这个,就更不用谢了……本来都是一家人,谁跟谁不是骨肉呢?”
说完这句话后,这位潇洒闲淡一生的王爷转身而去,袖袍在山风中翩乱飞舞,留下了一个黯然无奈的背影。
四月下旬,因庆历军作乱而被耽误的圣驾春猎一行终于启程还京。来时护驾的三千禁军只余数百,还有少数比较不幸的随驾宗室与臣子死于那最后的血腥一夜。在梁帝的一生中,他曾经经历过两次这种规模的叛乱,前一次他是进攻者,而这一次他成为了别人的目标。两次的胜者都是他,第一次他赢得了皇位,第二次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赢了什么。
至于十三年前掀起滔天巨浪,最后以数万人的鲜血为结局的那桩所谓的“祁王谋逆案”,现在仔细想来,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真正的剑影闪过天子的眼睫。这一点在老皇用颤抖的视线看着身边残落的禁军时,感觉尤为强烈。
在帝都城外迎候天子回銮的,是以留守的中书令为首的文武众臣,没有皇后,没有誉王,蒙挚率两千禁军立即接手了梁帝周围的防卫,所有纪城军撤出京城,在郊外扎营,等待受赏后再回原驻地。
至此,梁帝才算是终于安下了心,开始准备发动他酝酿了一路的风暴。
与潜逃在外的夏江不同,誉王根本没打算逃,皇后也没有逃。因为他们没有逃亡的能力,离开了京城的富贵尊荣,他们甚至无法生存。
梁帝回銮的第二天,誉王满门成为了本朝第二个住进“寒字号”牢房的皇族,不知他囚衣铁索蜷缩在石制地板上时,可曾有想起过他那个在重镣下也未曾低头的长兄。
因静贵妃的恳请,言皇后没有被列为同逆叛党,但身为留镇京师之人。她没有阻止过誉王的任何行动,还曾下诏钳制禁军,“被蒙弊”三个字无法洗脱她所有的罪名。废位已是难以避免的处置。言阙上表请求削去言氏历代封爵与尊位,以示赎罪。梁帝不知因为什么,竟然没有允准,折子被留中之后便如同消失了一般毫无回音。内廷在五月初向所有京爵子弟们发放猎祭例赏时,言豫津仍然得到了他的那一份。
对言氏的保全,令许多本身没有明显党附誉王,但因是言太师故旧门生而暗中支持他的臣子们松了一口气。最终判定为誉王同党的共计二十七名,其中三品以上只有两人,虽然留守诸臣都因察逆不周被全体罚俸惩处,但淌过京都街道的血色,到底比预想中的要淡多了。
尘封了十三年,几乎已刻意被人们遗忘的那桩旧案,此时也难免被很多老臣从记忆的深处翻了出来逐一对比,暗暗慨叹岁月光阴的消磨,可以将一只狠辣无情的铁腕。浸润得如此柔软。
但是对于处于风暴正中心的誉王来说,他可一点儿都没有感受到父皇的仁慈。他很后悔,后悔当初不该轻信那个麒麟才子。后悔在夏江的鼓动下破釜沉舟。但他同时又很清楚,即使事情重新来过一遍。他也依然会做同样的选择。因为对于皇位的野心和执念已经浸入了他的血液和骨髓,成为他人生最主要的动力和目标。他永远不能象豫王和淮王一样,伏在另一个兄弟的脚下,向他俯身称臣。
现在他输了,结局就只有死。而这种死还跟当年的长兄不一样,他知道自己将被永远地放逐在皇族祭享之外,无论多少个十三年过去,也不会有人想要来为他平反。
这不仅仅因为他无冤可平,而且因为他并不是那个笑睨天下、无人可及的萧景禹。
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萧景禹,即使是现在已隐隐将东宫之位握在手中的靖王,也只能遥望一下那人当年的项背。
“你这里也没有找到夏江的踪迹吗?”在苏宅里,来访的蒙挚恨恨地摇着头,“他还真是个老孤狸,都怪我一时不察……”
“夏江落网是迟早的事,我不急,”梅长苏叹息道,“我急的是夏冬姐姐,殿下已经求准了恩赦,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把人接出来?”
蒙挚这时已经知道了聂锋之事,当然能够理解梅长苏的急迫心情,不过对于宫里现在的状况,他要更清楚一些,立即劝道:“你先安安心,恩赦也只是赦死罪,从轻发落,并不是不发落。夏江谋叛逃匿,陛下对悬镜司一门正在气头上,哪有那么容易就把人弄出来的?靖王的劲儿要是使得过大,陛下说不定又要起疑,你不就因为这个,才不敢告诉靖王聂锋等着的吗?何况聂锋现在已听你解释过这前前后后的因果,他也并没有不安心,只要夏冬最终没事,多等一两个月,也算好事多磨吧。”
对于他劝的这些道理,梅长苏心里其实是明白的,轻叹一声没有答言,目光转到里间的轻盈身影上,道:“宫羽,你别再弄了,去休息吧。”
正捧着个精巧香炉细细熏着纱帐的宫羽闻言垂下头,颊边飞过一抹红云,低声道:“我想熏得均些,宗主夜间更好安眠……”
“已经很好了。”梅长苏温言道,“我说过你不是我的侍女,不必这样伺候我。”
蒙挚看着宫羽粉面通红的样子,忙笑道:“宫姑娘搬进苏宅了么?我是觉得今天来,好象宅子里跟平常不一样了。”
“蒙大人取笑了。宅里还是黎大哥他们打理,我哪敢插手。”宫羽莲步盈盈从里间走出,在梅长苏前方约五步远的地步停住,犹豫了一下,又靠近两步,低头道:“宫羽刚才听到宗主有烦难之事,倒想了一个主意,不知是否能为宗主解忧……”
“你是指夏冬的事?”
“是……”
“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宫羽粗知易容之术,虽然想要长久瞒人,或者完全替换成另外一个人不太可能,但狱中光线昏暗。每日最多只有狱卒巡视,倘或能成功瞒上几天,也未可知……”
梅长苏那般聪明。一听就明白了,“你是说让我们带你进天牢。把你和夏冬交换一下?”
“是。聂将军与聂夫人如此情深意重,他们想要早日相见的心情我是能够想象的……可是聂夫人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出狱现在还不能确定,不如就让我进去替代几日,至少可以让他们先见上一面,彼此说一说话……”
梅长苏垂眸沉思了一下。徐徐问道:“你有把握吗?”
“宫羽自信不会被人戳穿。”
“你和夏冬的身高不一样吧?”
“要矮上几分,不过我有特制的鞋子,可以把身材拔高一些,那就相差不多了。”
“你这个主意倒是可行……只要那段时间小心不要让夏冬被提审,大概是能瞒过去的……”梅长苏凝目看向宫羽,“可是让你替她进天牢,怕是要吃点苦了。”
被他这样一看,宫羽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轻声道:“能为宗主分忧。宫羽不觉得苦……”
“这就好了,”蒙挚合掌一笑,“你心里总悬着这件事情。我也担心。我看宫姑娘这条计策不错,虽是天牢。找借口进去探个监还是可以的。就这么办吧。我来安排,你就别管了。”
梅长苏面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温和地对宫羽道:“那就委屈你了,下去早点准备,到时候听大统领的安排。”
“是。”宫羽抿着樱唇,眸中闪过极欢悦的神情,蹲身微微一福,缓步退了出去。
蒙挚伸长脖子瞧着她迤逦而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梅长苏,挑了挑眉道:“小殊啊,我已经算是一个很粗的人了,但我觉得连我都能看出来……”
“你还是继续粗着的好。”梅长苏冷冷甩过来一句,“大统领现在很闲吗?靖王如今没时间管巡防营了,叫你给欧阳激物色一个合适的搭档,这事儿你办好了没有?”
“我荐了几个,靖王觉得朱寿春不错,他是我以前的副统领,绝对的实诚人,靠得住。”蒙挚说着将头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还有个消息,内廷已经下旨给司天监占卜吉日了。估计再过两天,这消息就会传得满城皆知。”
“立太子的吉日吗?”梅长苏淡淡一笑,“这也不算是意外。”
“虽不意外,到底是喜事,多年心愿,一步步地近了,你也该高兴高兴。”蒙挚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近来身体时常有恙,不能上朝。等立了太子,靖王就名正言顺地监国了。你辛苦煎熬这些年,为的不就是这个吗?怎么还这样闷闷的?”
梅长苏默然不答,转头看向窗外,看到黎纲急匆匆地从院子外面走进来,显然是带来了什么讯息,不由眯了眯眼睛。
“宗主,黔州飞鸽传来消息……”
“进来说。”
“是。”黎纲迈步而进,抱拳道,“禀宗主,谢玉死了。”
蒙挚顿时一惊,失声问道:“怎么死的?”
“官府结论是意外。他在采石场服苦役,坡上落石,将他砸死了。”
“这么巧?”蒙挚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过一想到他犯的那些罪孽,这样死还真便宜他了。”
“是便宜了些,但他死了比活着有用。”梅长苏的眸中闪过一丝冷酷无情的光芒,“夏江谋逆,老皇垂暮,新太子威望正高,想要重审赤焰旧案,这时候正好,只不过差一个勾起来的契机而已。”
蒙挚心中一动,问道:“你是说……”
“谢玉是很惜命的人,他现在已脱了死罪,怎么都不会愿意把旧案翻出来,所以他活着没用。我需要的契机,是莅阳长公主手中,等他死了才有可能被拿出来的那份亲笔供述。”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会不会急了一点?”蒙挚有些担心地问道,“靖王现在还没有册立呢,我觉得再稳一稳比较好。”
梅长苏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蒙大哥,你忘了我们接的是飞鸽传书了?谢玉现在是苦役犯,他的死讯最多通过驿马慢传,连加急的资格都没有。从黔州这一路过来,等莅阳长公主接到讯息,差不多也是一两个月以后了,时间刚刚好。”
“哎呀!”蒙挚敲敲自己的头,“没错,我想事情就是不细,你那个玲珑心肝,确实没人比得上。”
“这几个月,必须要静,要稳,靖王现在的地位不一样了,朝政上更要多下功夫。好在经过这一两年的调整,得心应手的臣子多了,局面还不错。”梅长苏唇角轻轻上挑,面有欣慰之色,“各地规设丰灾年平仓的事情就办得漂亮,现在谁还敢说靖王殿下不擅民政?”
“可说来也怪,”蒙挚耸了耸肩道,“他现在跟你一样,明明这么多高兴事,可看起来人还是闷闷的。你闷是为了聂锋身上的毒,他闷什么闷?”
“你也替他想想,他现在身上担子越来越重,难免会觉得疲累。”梅长苏慨叹一声,“我身边还有你们可以说说心里话,他身边有谁呢?朝臣,部将,谋士……静贵妃娘娘虽然可以宽解他,到底隔着宫禁啊。”
蒙挚被他这样一说,不由呆了半天,心中甚是酸楚,有些话想要说,一看梅长苏郁郁的面容,又觉得说不出口。
“宗主,”门外突然响起甄平的声音,“聂将军醒了。”
梅长苏顿时展眉一笑,拉住蒙挚的胳膊道:“走,我们去陪陪聂大哥,卫峥一直在他房里,咱们再过去,他一定高兴。”
他难得的欢快,令蒙挚突然间一阵心神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银袍小将,满脸灿烂笑容地叫着:“走,我们去找聂大哥,比箭!”可是只短短一瞬,面前的景象又重新清晰,只有苍白的脸和浅淡的笑容,丝毫不见旧时痕迹。
“小殊,”禁军统领抓住他的肩膀,冲口而出,“我觉得……还是告诉靖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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