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条音乐船越来越靠拢,演奏得也越来越卖力,还有人将两条船用绳缆缚起。这样就可以相并而行了。
但洪丽华反对,她叫嚷着要将两条船分开。
“不行!我们需要清静,所以才跑出海外面来的,你们太喧闹了!”
那条船上的人要看左轮泰的意思,但是左轮泰没有反应。
洪丽华已怒冲冲地取出了一把钢刀,大声再说:“你们若敢将船缚起来,我一定割断你们的绳缆!”
“我奇怪的是左轮泰需要那样多的人保护!”欧阳珊故意自言自语地说。
左轮泰还是没有反应,只见两条船又渐渐地分开了,但它却一直紧随在一侧,音乐仍然继续演奏。
“趁着星光月夜,我们应该在甲板上跳舞才对!”左轮泰建议说。
“你的意思无非是希望那条船上的人,大家能看着你,免得你被谋杀掉而已!由此可见,左轮泰先生一直是心惊肉跳的呢?”欧阳珊取笑地说。
“难道说,你们真有谋杀我的企图么?”
“也说不定呢!”她故意说。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左轮泰可以说是三生有幸了!”他回答。
“既然如此,该来谈谈我们的事情了!”
“我等待你的这句话很久了!”左轮泰说:“假如不很严重的话,我们可以一面跳舞,一面详谈!”
欧阳珊并不反对,两人出至甲板上,翩翩起舞,在外表上两人的模样,都好像甚为愉快,其实他们是在勾心斗角呢。
“请告诉我,我们彼此之间无冤无仇,为什么一再和我作对呢?”她直截了当地问。
“我并不承认有作对的地方!”
“撬我公司的玻璃窗,偷入屋内,窥探我的秘密,又怂恿我的手下逃走!这些还不够吗?”
左轮泰笑了起来,说:“我头一次登门拜访,被万般冷落,逼不得已才爬墙的,这叫做逼虎跳墙,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假如说,你早设下如此美丽的宴会,就该不会有此类的事情发生了!”
“你的目的何在呢?”欧阳珊问。
“非常简单,任何凶杀案总该有个水落石出之日!”左轮泰说。
“你指的是箱尸案?”
“当然你也很了解!”
“箱尸案的凶手已经死亡,常言说,人死不究既往,一了百了;可是你一直苦苦追逼,所为何来?”
“箱尸案的凶手何时死的?为什么我没有消息?”
“谭四君尚停尸在警署的停尸间里,这事情警方自会有个分晓的!”
左轮泰又是一阵大笑,说:“你弄错了,谭四君只是扔尸箱的人而已,他的被杀只是灭口!”
欧阳珊停下舞步,杏目圆睁,正色说:“那么你指凶手是什么人?是我欧阳珊么?”
左轮泰耸肩说:“不用紧张,我已经说过,凶手是一个惯用左手的人,警方正在全力侦察中,他们已掌握了有力的线索!但是我有不同的见解,行凶者并不是主凶,最重要的是有幕后操纵人,譬如说,杀谭四君灭口的;故意布设疑阵的;数次企图向我行凶的!”
欧阳珊皱着眉宇说:“左轮泰先生,你对这件案子发生兴趣,很单纯的只是为着管闲事么?”
左轮泰一笑,是时,刚好一曲音乐完毕,他趋至船舷,打了手势。那条音乐船便又奏出较热门的音乐。
“不瞒你说,因受箱尸案牵连的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我受老朋友的重托,这种闲事,不能不管!”
“你所指的就是那位丁先智?”
“DCC三个字将他害惨了,再加上有一位糊涂侦探长‘包化脓’、‘包乌龙’……”
欧阳珊的态度稍为软化,她又重新投入左轮泰的怀抱里,继续和他跳新的舞步。
“假如说,这件事想请你歇手,有什么条件?”她柔和地问。
“你打算贿赂么?”他反问。
“左轮泰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你的财富从何而来,我也知道!”
“你指我贪非分之财么?”
“左轮泰行侠仗义,所有的钱财从何而来?真如古本武侠小说里的传奇人物——除赃官去恶霸么?来路是否干净?大家肚子里都有数的!”
“但是让我出卖朋友,我是不干的。”左轮泰说。
“丁先智的问题,我们当然要替他解决,至少要为他雪冤出狱。”
“没寻着箱尸案的真凶那怎么行?”
“箱尸案的真凶已在警署的掌握中,他插翅也难飞!”她含媚说。
“你指的是谭四君么!”左轮泰笑着问。
“死无对证!指死人为凶手是最妙的办法,他不会驳辩的!”欧阳珊正色说。
“无赃无证,官方不会采取的!”
“证据有时是可以制造的!”
“怎样制造呢?我倒想请教。”
“譬如说,谭四君很有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假如将你获得的那两只刻有DCC的箱子,将它用谭四君的名义送到某一个人的地方存放起来,让警方查案发现,这样就可以把谭四君和箱尸案连起来了,再给他加上凶刀、血衣,制造成谋财害命的迹象,案子很容易就明朗化的!”欧阳珊好像非常有把握地说。
左轮泰心中暗想,欧阳珊和他想法完全相同,可见这个女人也是善用心计的,实不可轻视呢!她想得固然巧妙,殊不知道左轮泰早将这手法运用上了。
他俩企图制造的手法相同,但是目的却不一样,左轮泰希望由谭四君的关系寻求箱尸案的真凶,欧阳珊却是想将此案的原凶湮灭掉,而将所有的罪状全加诸在谭四君的身上!
左轮泰在船舷旁坐下,考虑了片刻,正色说:“但是按照常理判断,应该是杀谭四君的凶手,才是箱尸案真正的主凶!”
欧阳珊说:“何必这样认真呢?”
“我们岂能让死者死得不明不白?”
“假如说,你有敲诈企图,不妨提出条件!”
“嗯,你是一直有贿赂的企图,凭你干钻石走私买卖的财富,大概以为几颗钻石就可以将我打发了。”
“条件是可以提出来的,就只看我能否接受?”
左轮泰再次迟疑,说:“我还是想先知道全案的真相!”
“这就没有谈判的诚意了!”欧阳珊说:“我还是希望听你的条件!”
“我的条件就是要知道此案真相!”左轮泰说着,摸出那串暹逻项链。边说:“这是在死者化妆箱内发现的东西,里面有一帧照片,很显然的,死者和照片上的人关系不很寻常,问题是这少女遇害了,这照片上的人并未出面替她申冤,是否他也同时遇害了呢?”
“你何必替他们担忧?”欧阳珊接过那串项链,随手就将它扔进海洋里去了。“扑通”一声,再连什么影迹也看不见了。
“为什么要将它扔掉了?”左轮泰问。
“我不希望再多生枝节!”她说。
“这样岂不等于湮灭证据?”
“有谭四君一个人是凶手,应该够了!”
左轮泰摇头,说:“但是不能了解全案真相,我无法向丁先智的父亲交代呢!”
“能洗雪丁先智的冤狱,也就够了!”
“丁先智被弄得身败名裂,我们若纵放了真凶,那么,这些日子的冤狱岂不冤枉?”
“总比绑赴刑场要好得多了吧?”
左轮泰沉默着似的仍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均衡性,他摸出烟斗,装上烟丝,掣亮了打火机燃着,目光灼灼的。
“这样说,真凶是在你的掌握之中了?”他说。
欧阳珊双手抱着胳膊,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地说:“在海面上已经有了凉意,还是在餐舱里比较舒适!”
“在星光月夜之下,才是享受海洋!”左轮泰不时看守在船首间驾舵的洪丽华,她不时探首,很注意偷听左轮泰和欧阳珊的谈话。
“我已经感到有了寒意,很需要再小饮一番!”欧阳珊再说。
“其实,你只要把凶手交给我,丁先智的冤狱可雪。也不影响你的‘丽风轮船公司’的走私,也不影响黎明干的‘黄金戏院’的收赃!”
欧阳珊没有吭气,她含媚一笑,拧身姗姗回餐舱去了。
左轮泰咬着烟斗,开始和洪丽华搭讪,他倚在驾驶舱的门前。矜持说:“箱尸案的凶手和轮船公司牵连在一起,是否关系非常重要的人物呢?”
洪丽华冷淡地回答,说:“箱尸案的凶手已经死在警署里了,于我何干呢?”
左轮泰说:“那只是欺人之谈,凶手是一个惯用左手的人,谭四君并无用左手的习惯,不过谭四君将尸体装置在衣箱里运往S市去,倒是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问题!”
洪丽华说:“你的目的,无非是为DCC伸冤,丁先智能平安出狱,不就一切的问题都解决了吗?听你的语气,满嘴像是敲竹杠似的!”
左轮泰笑了起来,说:“我若真存心敲诈,我能得到什么?”
“欧阳珊已经说过了,且看你开口吧!”
“金钱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洪丽华眉宇一扬说:“那么你要什么呢?”
“最好是人财两得!”左轮泰故意邪笑说。
“欧阳珊在等候着,醇酒、金钱、美人,任君选择!”
“欧阳珊是有夫之妇,我不感兴趣!”
“那么,你要动什么歪脑筋呢!”洪丽华瞟了左轮泰一眼,心中似有会意,但又不能肯定这老奸巨滑的家伙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左轮泰故意伸手在她的腰躯间轻拧了一把,只听“拍”的一声,洪丽华已经将他的手拨开了。
“别想入非非……”她娇嗔说。
“你的左手出手相当的快咧!”左轮泰说。
“原来你是企图试验这个么?”
“并非尽然!”他忽地擒住了洪丽华的双手,向她的背后反拗,使得洪丽华投进他的怀里。
洪丽华只作了一番轻微的挣扎,其实那也只是形式上的,随后,即柔若绵羊,星眸半闭,呶起朱唇,等待着左轮泰的热吻。
左轮泰忽地起了一阵谑笑。甚为狂妄像猫戏耗子似的,一把将洪丽华推开。
“我左轮泰就算再饥渴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他说。
洪丽华有点老羞成怒,扬手就要给左轮泰一记耳光。
左轮泰忙抬手架着,边说:“我早已注意到,你的左手出手甚快!”
洪丽华脸色铁青,有气无地发泄,她握起了身畔的电话听筒,揿了电钮。
那电话自是通向餐舱和欧阳珊通话的,就证实这条游船上就光只有两个人了。
“欧阳总经理,我已经受不了啦!”她说。
至于欧阳珊是如何指示洪丽华的,左轮泰没听见,不知内情。
她将电话筒向左轮泰的跟前一伸。左轮泰接过听筒。附在耳畔,就听得欧阳珊的声音说:
“左轮泰,你也未免太性急了,何必老缠着洪丽华呢?假如说,条件谈妥了,你还怕洪丽华不依顺着你吗?”
“交情应该是多方面的,我不过是和洪丽华随便的聊聊!”左轮泰说。
“我还在等你呢!快到餐舱里来吧!”
左轮泰置下听筒,仍在微微含笑。
洪丽华仍然板着脸孔,指着左轮泰的鼻尖,大声说:“你的那艘音乐船,讨厌极了,假如你再不把他们打发走的话,我就要把它甩掉了!”
左轮泰莫名地说:“我倒看你如何甩掉它呢!”
“走着瞧!”洪丽华说。
左轮泰走出船舷,那音乐船上的领班又向他打招呼招手。
左轮泰没动声息,只打了手势,让他们继续演奏跟随着。
不久,他复进入餐舱,只见欧阳珊已不在餐室之内,但酒席并没有撤去。
左轮泰的眼睛向餐厅内扫了一转,他心中暗想,欧阳珊大概是躲进寝室内去了,这个女人向是诡计多端的。又不知道她要耍什么花样呢。
左轮泰向卢少槎借用的那支左轮短枪收藏在靠背壁的窗帘架上。那是准备好到了危急关头防身所用的。但到目前为止,他还看不出欧阳珊和洪丽华两人会有什么危险的动静?
他先注意那支短枪收藏着的所在地,那支枪仍在,他较为放心,便在老位置坐下。那杯渗了怪味道的药酒仍在,左轮泰便将它倒在冰桶里。
他的那只金质的酒瓶仍摆在桌上,这时候只有饮自己带来的酒最为放心。
左轮泰以嘴对瓶口,仰起脖子,咕噜饮了一口,但刹那之间他很快的将那口酒吐出来了,喷了一地。
怎么回事呢?原来那瓶酒也变了味道了,左轮泰在这一方面非常敏感。他赶忙将酒瓶举到鼻间嗅了又嗅的,又持着酒瓶秤在手心上试看它的重量,这瓶酒已经斟出来好几杯了,为什么它又灌满了?
左轮泰很快的就把事情想通了,那是欧阳珊施了手脚,这个女人只要达到目的,可谓是不择手段的了!
在这壶酒里,一定同样的下了药,这究竟是什么药?是迷魂的?是乱性的?
欧阳珊到底用心何在?她企图贿赂,希望谈判,为何又要耍弄这种恶劣的手段?
倏地,寝室的那扇门启开了。欧阳珊又露了面,这时候,她更换了一件新晚装,那是“罗马式”的,窄身的织锦连身的长裤,披着肩纱,若算它是睡衣自然也无不可以,不过也有人穿它出席宴会的。
她的秀发,高堆盘在头顶,围了一串钻链,以显露她的财富么?
“我冲了一个淋浴,身上舒适多了!”她说时,眼睛已经注意到左轮泰手中的那只金质的酒瓶,心中暗暗窃喜,以为左轮泰已经中计了。
“这时候上床,未免太早一点吧?”左轮泰故意这样说。
“别傻气,这是最新式的晚装!”她笑着说。
“也许我的头脑有点昏乱了!”左轮泰撑着头颅说。他又继续以嘴对酒瓶饮了一口的酒。“你的宴会是否就到此结束了?”
“这是你的条件之一的话,自然得听你的主意了!”欧阳珊故意很俏皮地说。
“你不是要和我谈什么条件吗?”左轮泰问。
“但是你的条件还未有开出来之前,我们那有斟酌的余地么?”
“我要的是箱尸案的凶手!”
“在此!”欧阳珊向自己的胸脯一指。
左轮泰瞪大了眼,呐呐说:“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怎会是杀人的凶手呢?”
“你需要的是凶手抑或是我呢?凭君选择了!”
左轮泰笑了起来,说:“你使我的头脑有点昏乱了,为什么你要顶替凶手呢?”
“因为你已经醉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一点的酒打不倒我左轮泰的,除非是你在酒里置了会迷乱性子的药物!”
欧阳珊格格而笑,说:“酒是你自己带来的,我替你配的一切美酒你却好像是没一点兴趣呢!”
“奇怪,”左轮泰又次抚着头说:“我老觉得你们的这艘船速度加快了,而且将我的那艘雇来的音乐船不知道甩到那里去了?”
“这可糟糕了!”欧阳珊赶至窗前向外观看。
果真的,这条“丽华号”游船,在表面上它和一般的豪华船没什差别,但是它却有着加强的双倍马力,引擎是经过专家特别改装的,所以在全力推进时,它的速度比相等的游船可以快上一倍。
洪丽华是有计划的要将那艘音乐船扔掉,初时,两条船相并行驶。洪丽华稍加了速度,使那条船追不上。但是它以最大的努力一直跟随在后。
也或是左轮泰曾关照过的,恁怎样也不得离开“丽华号”的左右。
没多久,“丽华号”已遥远领先在前面,经过一个大转弯之后,它全速前进,就将那艘音乐船扔得老远的了。
由于游船的速度剧增,它的冲力使得船身剧荡不已。
左轮泰感觉到时,音乐船已经落后得仅只剩下可以看到一点灯光了。
向海面上出去,在原先时,还可以看到有些的海上游艇或是晚归的渔舟。也会越过停泊在海面上的商船,但是渐航驶出去,就只是一片黝黑的汪洋大海,四下茫茫的,除了他们的这艘“丽华号”之外,好像不再看见有第二条船只了。
左轮泰登上这条“丽华号”已经有好几个小时,和欧阳珊的谈判还未到具体化。这个女人的目的,和有什么阴谋布置,至今未有完全暴露。
左轮泰希望能迅速解决问题。箱尸案的真相需得揭露,丁先智仍被囚在狱中,官司在胶着状态之中,他不能等待了。
欧阳珊不择手段,连他自己携带而来的那只金质的酒瓶也被渗进了药物。欧阳珊自然是有她的用心的。所以,左轮泰装醉,佯装着误饮了药酒。
他猜想,或许“丽华号”扔掉了那条音乐船之后,欧阳珊和洪丽华就会露出她们的狰拧面目了。
他摇摇晃晃地趋至窗前;掠开了窗帘,遥看远岸的灯光,在估计“丽华号”远离陆岸究竟有多远?
左轮泰对槟榔城的地理不熟,远离海岸之后会到达什么地方?
洪丽华和欧阳珊将音乐船扔掉之后,无非是想将他孤立起来,假如谈判不成功的话,她们的下一步计划是如何的呢?
他看到“丽华号”的船头上驾驶室的灯光已经灭去,欧阳珊也将餐舱内的灯光熄灭了大部分。在表面上似乎是要增添情调,其实灯光这样的改变,那条音乐船再想追踪的话可能更困难了。
“奇怪,我真好像不胜酒意呢?脑海里有点昏昏荡荡的!”左轮泰故意抚着头,高举起他的那只金质的酒瓶,说:“难道说,这壶酒也不大对劲吗?”
“现成的寝室,你何不进内去躺下呢?”欧阳珊说。
左轮泰格格笑了起来,说:“这是另一种诱惑。假如说,你将我当做老色迷的话,那你就错了!”
欧阳珊并不在乎,单手叉着腰,嫣然一笑说:“不过我可以下断语,你只是故意装作不解风情的人物!”
左轮泰故意腾出了两只空酒杯,举起他的那只金质的酒杯,递到欧阳珊的跟前,边说:“时间无多,我们大可以饮上一杯,大家言归正传,把问题谈好!”
欧阳珊拒绝饮那杯酒,自然,她是有鬼的。摇了摇头,说:“我们保持头脑清醒,尤其是对着你这种假道学不解风情的色君子!”
“奇怪,难道说,宴会就此结束了么?”
“不!因为我看见你就醉了,不需再饮半滴的酒了!”
是时,游船猛冲了一阵,船身起了剧烈的震荡。欧阳珊就借机会将那杯酒给洒掉了。
左轮泰看在眼内有数,但不动声息,故意掠开窗帘,很含糊地说:“海面上一片黝黑,教洪丽华不用开得太快了,否则在此触礁,四面是汪洋大海,叫天不应唤地不灵呢!”
欧阳珊说:“不用着急,船马上就要停下来了!”
左轮泰说:“在此汪洋大海之中停泊么?八面不着天的……”
“这样比较清静,不再有人打扰了。”
“难道说,我们是准备在此过夜么?”
“不!我们是在此把问题解决!”
左轮泰故意一怔,笑了起来,说:“哈,是开火的时候到了!我已经嗅到火药气味了!”
“我们很和平解决问题,不会有什么火药气味的!”欧阳珊说着,忽地拧转身趋至窗帘前,垫高了脚尖,抬手之间就把左轮泰收藏在那上面的一支左轮短枪取了下来,边说:“这支手枪已用不着了,它的弹药已经被我取出来了啦!”她说着,向桌上一掷,它就滑在左轮泰的跟前了。
左轮泰愕然,欧阳珊为什么会寻着那支手枪的?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她能搜索出那支短枪收藏的所在,实在不容易呢?
“弹药已经取出来了,手枪还给我又有何用呢?”左轮泰皱着眉宇说。
“我们不动武,要枪械何用呢?”
“这样也好,双方的情绪也可以轻松一点啦!”左轮泰说:“你是否仍坚持谭四君就算是箱尸案的凶手呢?”
欧阳珊没有回答。她拧身进入了寝房,取出一只扁型的盒子。趋至左轮泰的跟前,将它揭开。只见里面亮晶晶的,闪耀着点点的灿烂的霞光。
啊!那全是钻石,有大颗,有小颗的。
左轮泰看得眼花撩乱,估计它的价值,总在数百万美元以上。心中暗想,欧阳珊也或许就是拿它来作贿赂的代价。
左轮泰取起其中的一枚,对着灯光看了一番。那是好钻石,连一点瑕疵也没有。
“这才是你的轮船公司主要的业务么?”左轮泰表现得甚为平淡地问,又说:“但是这种奢侈品的走私,又怎会和箱尸案发生了连带的关系?谭四君被杀灭口,为什么‘箱尸’要运S市去?那个泰国项链里镶着的照片是什么人?这一连串的问题,就在这亮晶晶的小粒石块里掩盖了么?”
欧阳珊说:“这是一份小礼物。若你收下的话,就算没有参与这件事情就行了!”
左轮泰将钻石置还在原处,并将盒盖子关上,边说:“若教我左轮泰出卖朋友的话,这区区的几枚钻石是不够的!”
欧阳珊说:“丁先智的案子是绝对可以推翻的,我负责他可以出狱!”
“你怎样安排呢?”
“我已经派有人赴‘仙乐酒店’去取你的那只DCC字样的箱子,替谭四君安排一个伏线……”
左轮泰笑了起来,说:“不行,你在未得我的同意之前怎会取到箱子呢?”
“你现在不就同意了么?”
欧阳珊指着几桌旁的电话机说:“现在你同意还来得及,这电话可以拨到‘丽风轮船公司’去,我们有专线的通信台,再可以由‘丽风轮船公司’通知‘仙乐酒店’,将箱子交给我的人并给他放行!”
左轮泰摇首说:“来不及了!”
欧阳珊有点吃惊,说:“为什么?”
“因为我早已经把两个箱子运离出了‘仙乐酒店’,它已经不在酒店内了!”
欧阳珊回复镇静,含笑说:“你别故弄玄虚,在‘仙乐酒店’的四周我全布置有人监视着,假如箱子运出来,我会立刻得到报告!”
“我用了障眼法,等闲之辈怎会发现呢?”
欧阳珊考虑了半晌,不由她不相信,左轮泰向是鬼计多端的。将她的手下人蒙骗过去,并不太困难,便说:“你这样做法,目的何在呢?”
“我要找出箱尸案的真凶!”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左轮泰在江湖混迹数十年的好名声一定得维持的!”
欧阳珊指着那只石的盒子说:“这些还不够填足你的欲望么?”
左轮泰摇首说:“不够的!”
“我已经声明过了,你绝对寻不着真凶的!那除非是你先将我宰掉,你想这是可能的吗?”
左轮泰说:“处理这个案子需要很冷静地去分析,有了线索,不妨细心去剥茧抽丝,我想终会有水落石出之日,若像‘包化脓’的那样盲目的办案子,必只有枉杀无辜,死者不瞑目,受冤者,冤沉大海……”
“我说过,我就是凶手!”欧阳珊已经恼了火。
“不!你不会的,瞧你芙蓉如面,色艳桃李,玉手纤纤,绝非是一个残暴的杀人凶手,警方已经有了理论上的证明,行凶者是一个惯用左手的人,你没有用左手的习惯,所以要自己担承,无非是想淆乱案情,窝藏凶手,掩饰他的罪行罢了!”
“我是主谋,行吗?”
“嗯,这倒是可能的!”
“所以,这样闹下去等于和我为难呢!”
左轮泰含笑,说:“不,我只想到全案的真相,以便对我的朋友有个交代!譬如说,那串泰国项链里嵌镶着有一帧照片,凭那帧照片,可以寻出死者的身分。你竟将它扔进海洋里去了,是企图湮灭证据,这是不智之举!”
“我不希望你多浪费时间,因为小照上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出面为你作证的!”
“不!证据并没有被你湮灭,刚才扔掉的一串只是膺品,真的一串还在这里!”左轮泰说着,自衣袋中另又摸出一串项链,以手指头挂着故意让那链坠直一晃一晃地摆动,他一面指着它,又说:“照片还在里面,我非寻着照片上的那个人不可!”
欧阳珊已经恼羞成怒。但仍忍着最后的一点忍耐,叹息说:“你处处表现出你的狡黠和聪明,无非是说明了我一直是在遭受你的戏弄罢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你是不吃敬酒吃罚酒的人物,也许这样会让你放弃成见把真相坦诚相告!”
欧阳珊再说:“一串项链扔进海洋里去之后,你又另有一串,那么这一串也给它毁了,你可能另外再还有一串,永无休止的!”
“这样你对左轮泰的看法就对了!”
“那么你将两只箱子以障眼法运出‘仙乐酒店’有何企图呢?”
“第一件事,当然是先要停止丁先智的官司,改延宣判时间,因为箱尸案有了新的发展,凶手在‘丽风轮船公司’的总经理欧阳珊女士窝藏下掩饰着……”
“左轮泰,你才是真的不吃敬酒吃罚酒呢!”她忽地咬牙切齿,脸孔铁青地说。
“我是赴宴来的,除了渗有药物的酒之外,什么酒都吃!”
“你要知道,一个死囚在临刑之前也要让他吃得饱饱的,免至他做饿死鬼也!”
左轮泰摇手,说:“你既请我来,就不会杀我的!”
欧阳珊说:“狗急跳墙,人急杀人!左轮泰,我劝你别逼我!”
左轮泰说:“你是否已经到了狗急跳墙的程度了呢?”
“左轮泰!你真是个不见棺材不流泪了,真有意思看看我的苗头么?”她扳着了脸孔,两眼充满了杀机。
左轮泰仍然含笑,说:“来者不怕,怕者不来,我着实想看看杀人者的本来面目!”
“嗯!走着瞧吧!”欧阳珊说着,即拾起电话听筒,揿了电钮,悻然地说:“停船,亮灯!”
自然,她是向船头负责驾驶的洪丽华所说的,霎时间只听得马达声响寂下。游艇仍在余力的推动之下缓缓推进。
左轮泰知道,已经到达最后的关头,欧阳珊准备好摊牌。他得保持镇静,假如露出懦怯的话,有损他纵横江湖数十年的威名呢。
他的心中暗暗盘算,假如说,在这条游船之上,就只是有着两个女人的话,谅她们也耍不出什么特别的名堂!
几桌置着一支左轮枪,那是向卢少槎借用的防身武器,左轮泰听信了欧阳珊的建议解除武装,因此将它收藏在窗帘架上,预备必要时取用。但不想到欧阳珊竟能很快地将它寻找出来,弹药给取走了,它变成一支空枪。
左轮泰是以枪法成名,凭一支左轮枪走遍江湖四海,和三山五岳的朋友交过手。曾威镇“黑道”,扫荡群魔……。
但是没有枪械,他等于是没有钳爪的螃蟹——狠不起来了。
也或是因为如此,欧阳珊要逞她的威风了。
左轮泰沉着气,且要看欧阳珊要怎么办,他仍岸然坐着,端着那只金质的酒瓶。
“丽华号游船”缓慢下来了,由窗户上可以看得到船头上的灯光全亮了,很可能就是她们要发出的暗号,向谁发出的暗号呢?在此汪洋大海之中,还会有什么埋伏不成?
这样,左轮泰就需要提高警惕了。
正在这时,由舱门看出来,已经可以看到海岸上黝黑的一片,但可以看到有手电筒在那儿亮着光,还不只是一支手电筒,两支、三支、四五支、有七八支之多……一闪一闪,不断的在闪着,也像是给“丽华号”的信号。
在这海洋外面,那来的陆地?是什么岛屿么?
左轮泰已经明白了,这岛屿可能是在槟榔城外的一个无人荒岛。欧阳珊早已派有人布置在此,假如谈判不成功的话呢,就将他带到此处加以杀害。
左轮泰曾有这样的考虑,所以雇了一艘音乐船,在表面上似是凑热闹。而实则上他是策划自己的安全,可惜那条音乐船又被“丽华号”以最快的速度甩掉了后,被甩掉在什么地方还不知道呢。
现在,他们可以仗着人多欺人少,左轮泰纵然天大的本领,高人一等的智慧,他没有枪械,也难逃她们的毒手了。
“丽华号”已渐渐地向岸边拢过去,可是那座荒岛的四周净是暗礁,还得要找寻可靠岸的地方。
岸上持手电筒的一些人,由于逐渐接近,更可以看得清楚,估计约有十余人之多。
左轮泰得考虑该怎样应付这个局面,他不由伸手摸了摸衣袋中的那只烟斗,到了必要时,这烟斗手枪是他唯一可供自卫的武器了,只可惜它仅单发,要装上第二发弹药还得很费一番手脚。
欧阳珊格格笑了起来,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指着左轮泰说:“左轮泰,你太狂妄了,好言相劝不听,如今我要你落个死无葬身之地,你的手中有着自备携带的美酒多喝几口,可以减少你临刑前的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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