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苏嗅到空气中淡淡的动物体味,微微感觉有点儿恶心。他关上了窗,然后点上了一根香烟。他知道只要过了午饭时间,楼下又会一如既往地响起高音喇叭的广告声。因为马戏团的惊扰,刘苏已经足足一个礼拜没写字了,报刊的稿债积压了一堆,这令他的心情很是烦躁。
刘苏像只被困的野兽一样在窗前踱来踱去,抽了一根又一根的香烟。他实在是静不下心来写作,因为他知道再过一会儿,高音喇叭的喧哗声肯定会再次打扰他的思路。
就在这个时候,刘苏突然听到门铃响了。刘苏不禁惊奇,他是个孤独落寞的人,成天都待在家里,很少出门,又有谁会在上午就到家里来找他呢?
刘苏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老人。老人眼帘低垂,头发纹丝不乱,胸前挂着一个金色十字架。他定定地望着刘苏,淡蓝色的眸子透出一缕说不出来的祥和,这让刘苏感觉非常舒服。
“请问您找谁?”刘苏确定他不认识这个老人,他猜也许是找错门了吧。
老人慢慢说:“你就是刘苏吧?我是青石村天主教堂的神甫穆德清,你爸爸托我给你带封信来。”青石村就是刘苏的老家。
穆德清的声音很有磁性,让人觉得很温暖。刘苏接过信来,连声道谢。刘苏想要留他多坐坐,可穆德清却说他还有事要做得先离开。
刘苏还是执意送穆神甫下了楼,走到一楼楼道口,穆德清就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请刘苏留步,他独自向外面的空地走去。神甫的表情很是凝重,眉头紧锁,竟是向驻扎在一边的巨大帐篷走了过去……
神甫要去马戏团做什么?
刘苏捏着父亲托人送来的信回到了家中。他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父亲留下的潦草字迹,不禁脸色大变,额头扑簌簌地冒出一圈细细密密的汗液。
父亲的信很简单,就告诉了刘苏一件事。
刘苏从青石村出来已经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一个固定的女友,而父母一直渴望着抱孙子,于是决定先斩后奏,为儿子解决终身大事。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不仅简单,而且粗暴。他们找刘苏要了两万块钱,然后交给了青石村里的能人,买来了一个外地的女人。父亲要刘苏立刻回家结婚,尽快生个大胖小子给他们抱。
父亲在信的最后留下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要是明天晚上你还没回家,那你以后就只能到我和你妈的坟头去上香了。”他的意思是,只要刘苏不回家,他和刘苏的妈妈就都会悬梁自尽!
这可让刘苏慌了神,他连忙拨打家里的电话,却只听到了忙音。他这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不选择打电话而要写信,正是因为他们决定连辩解反抗的机会都不留给刘苏。
不回去是不行的,即使父亲说自杀的话只是夸张,但毕竟家里还买来了一个外乡女子,刘苏必须回去让那个女孩重获自由。
没办法,刘苏只好收拾起行李,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回老家。他觉得自己的头都变大了,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劝说父亲。
就在他忐忑犹豫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他走到窗边探头一望,却不由得大吃一惊。
楼下的空地帐篷旁,有两个人正争执着什么,其中一个人是长了一副猥琐样的马戏团班主,而另一个人则是身着黑色长袍的神甫穆德清!
刘苏有些纳闷,他不知道穆神甫怎么会与马戏团的班主发生了争执。刘苏决定下一趟楼,帮穆神甫解一下围。毕竟穆神甫是受父亲所托,从青石村赶到城里来的,再加上刘苏一直对这家马戏团心怀不满,早就肚子里一团火,所以刘苏已经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能让这马戏团的班主有好果子吃。
当然,刘苏还是多了个心眼。在临下楼前,他先给老同学,作为警察的王达黎打了个电话,以私人的名义请王达黎过来看看。
穆神甫之所以会和马戏团的班主吵起来,是因为他看到了马戏团帐篷边上养的几条黑狗。
黑狗是用在压轴节目人狼对决里的,为了节目前喂黑狗吃生肉那段可以来得更刺激,马戏团通常都会饿上黑狗一两天。所以当穆神甫经过空地的时候,听到了黑狗因为饥饿而发出的凄楚的呜咽声。
穆德清听到这声音后很是难过,他找到了马戏团的女演员,很小心地说:“上帝教导我们,众生平等。那只狗已经饿了,你们为什么不喂它吃点儿东西?狗也是值得尊重的生命啊。”
这个女演员就是在节目里负责报幕的女孩,她轻描淡写地回答:“喂它干什么?反正它到了晚上就会被阿龟咬死的。”
听了这话,穆神甫顿时心中一惊,连忙询问缘由。当他知道了夜场的演出后,立刻气愤得浑身颤抖。他大声叫道:“残忍,实在是太残忍了!狗的生命也是有价值的,你们没有权利如此剥夺一个活生生的性命!”
他冲进了帐篷,找到了那个面相猥琐的班主,班主却丝毫不把穆神甫放在眼中。拿他的话说,黑狗是他花钱买来的,他拥有这些黑狗,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如果神甫执意要管,那还不如先去央求城市里的屠宰场全部关门大吉。
尽管班主不想再理会穆神甫,而神甫却一直在班主身边唠叨着众生平等的概念,不停引用着圣经里的语句,希望可以感化班主。当然,班主听不懂圣经里的道理,他甚至连圣经与耶稣是什么都不知道。听得久了,他难免烦躁,于是动了真火,把神甫从帐篷里推搡了出来,在空地上破口大骂。
眼前的情形就变得有点儿可笑,两个站在空地上争执的人,一个青筋毕现破口大骂,而另一个则手画十字耐心劝说。这样的场景自然引来了很多居民的围观,不过大多数居民都站在了神甫的一边。他们倒不是因为同情拴在帐篷边的黑狗,他们更多是因为马戏团的噪声污染与散播在空气中的动物体味而对马戏团心生不满。
刘苏从人群后挤了进来,联想到这一周写不出文章的窘迫状况,他早就想好好教训一下马戏团这帮人了。他指着班主的鼻子,大声说:“你们快滚吧,这里没人留你们的!如果今天晚上还要演出,我们就站在帐篷外,劝那些观众都不要进来看。像这种以残杀动物为噱头的演出,根本就是彻彻底底的垃圾节目!你们趁早滚蛋吧!”
班主一听刘苏的话,心里立刻来了气。像他这样走南闯北跑场子的人,最反感别人说他的节目是垃圾。他用力推了一把刘苏,气愤地说:“你凭什么说我们的节目是垃圾?你又是哪根葱?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刘苏虽然是个书生,但同时也是个有力气的胖子。他被班主推了一下后,顿时也动了火,脑子里一热,冲上前去,对着班主的脑袋就是一拳。
班主被这一拳打蒙,等他从恍惚里清醒过来后,连忙打了个呼哨。帐篷里钻出几个人——乌云拉木、精赤上身的大汉、报幕的女孩,还有另外几个马戏团的演员。他们手里都握着钢管或是菜刀,眼看一场血拼就要在空地上演。
“你们在干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刘苏循声望去,心中的石头顿时放了下来。赶来的正是警察王达黎,他把手按在了腰间的电警棍上,酷劲十足地望着马戏团的班主,大声说道:“你们想要干什么?拿着菜刀钢管,想要杀人啊?都把手上的凶器放下!”
班主这时也恢复了理智,连忙厉声要演员们放下手中的物什。他快步走到王达黎的面前,递了一根烟,小心翼翼地说:“警察同志,这里没事,我们只是想吓吓他们。再说……”他顿了顿,转身望了一眼刘苏,说,“先动手的可是那个人啊!我这是正当防卫。”
“哼!”王达黎嗤之以鼻,“我是接到了群众的投诉才过来的。有人说你们虐待和残杀动物,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知道吗?”看来他到这里以后,已经找围观的居民询问了状况。
班主的额头冒出冷汗,但他还是不服气地说:“我们哪有虐待动物?不就是杀条狗吗?”
刘苏接过话头,说:“杀狗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像你们这样把狗活活咬死,那就是虐待和残杀了!知道吗,前段时间有个女人用高跟鞋踩死了一只猫,并拍成了视频发在了网上,引起了众怒,甚至有志愿者要组成团队去用同样的方式教训那个女人。要是我把你们在帐篷里做的事发到网上,不出三天,就会有无数动物保护者来亲手教训你们!”
班主擦了擦汗,无力地说:“那你就去网上发啊,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人来找我的麻烦!”但他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也许他真的有点儿害怕刘苏的话了。
王达黎拍了拍刘苏的肩膀,说:“哥们儿,你就别给我添乱了。”他转过头来,对班主说,“现在已经有人在投诉你们了,我也接到了小动物保护协会打来的电话,局里领导也对你们的节目很是不满。我到这里来,也是通知你们,今天晚上将是你们最后一次演出。过了这一夜,你们就得立刻迁出这里!”说完这话,王达黎怔了怔,眼里闪出一道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顺着王达黎的眼神望去,刘苏看到站在一旁,穿着吊带衫的报幕女孩。刘苏不禁笑了笑,他猜王达黎一定是动了春心。
听了警察的话,班主的眼神有些黯然无光。他愤恨地望了一眼刘苏和穆神甫,然后默默地拉着演员转身向帐篷里走去。
不知为何,当看到班主愤懑的眼神后,刘苏一个激灵,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毛毛的感觉,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蚂蚁缓缓爬过一般。
没热闹看了,空地上的人群渐渐散去。
王达黎望了一眼刘苏,说:“刘哥,你的脸色好像很不好啊。”
刘苏陡然想起父亲的那封信,顿时感觉心中有话如鲠在喉,不得不说。可他看了一眼穆神甫,却又迟疑了。
穆神甫适时地说,这会儿他还得去市里的教会述职,当天晚上还要回青石村去,暂且先行告辞了。
等穆神甫走远,刘苏这才揽住王达黎的肩膀,说:“哥们儿,到我楼上去聊几句吧。”
在家里,刘苏如实把父亲信里的内容告诉了王达黎。说完之后,刘苏焦虑地问:“现在我该怎么办?”
王达黎沉吟片刻,语气凝重地说:“这可是贩卖人口啊,是犯法的行为。你必须报警,然后由警方去解救那个女孩。”
“你疯了!”刘苏大声叫道,“那可是我的老爸啊,难道你忍心看我把自己的亲爸爸送进监狱?”
王达黎反问:“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刘苏想了想,说:“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我先回去劝说老爸放了那女孩,这样不就没买卖人口那回事了吗?”
王达黎点点头,但又不放心地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明天我正好休年假,有一个星期的假期。作为一个警察,不知道倒也罢了,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有义务去解决。我必须要亲眼看到那个女孩被解救才行。”
其实王达黎所说的话,正中刘苏下怀。他本来还害怕老爸不听自己的劝说,执意要留下买来的女孩,这下有一个穿着警服的王达黎跟着,实在是求之不得的事。
他看王达黎还有一点儿犹豫之色时,连忙鼓动道:“我老家青石村,可是一个好地方啊,村后就是大山,风景优美,是著名的禁猎保护区,山上有数不清的猴子、獐子,去年还听说发现了大熊猫,到了晚上有时还可以听到狼的号叫声。我们把事办好了,我可以带你去挖笋子,吃野味……”
王达黎舔了一下嘴唇,说:“别说野味了,你那里是禁猎区,我可不想知法犯法。你也不用再鼓动我了,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就是了。”
刘苏拍了拍王达黎的肩膀,开心地咧嘴一笑:“这才是好哥们儿嘛。”
次日清晨,刘苏精神十足地起了床。前一个夜晚,他没再做噩梦,也许随着马戏团节目的终止,噩梦的来源也被切断了吧。刘苏走到窗边,向下望了一眼。果然,马戏团的帐篷已经被拆除了,所有的东西都被搬上一辆载重大卡车,十来个团员挤在了一辆破旧的中巴车里,正在等待出发。
至于这些演马戏的人要搬去哪里,刘苏并不在意。只要不再听到马戏团的喧闹声,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简单吃过早点,他就听到门铃响了。打开门,是王达黎来了。刘苏稍稍有点儿失望,因为王达黎没有穿警服,而是穿了一件很休闲的便服。刘苏是希望王达黎可以披着一身警服去吓一吓老爸,可王达黎却说他现在是休假期间,哪能随随便便穿制服。
王达黎说得倒也在理,于是两人收拾好行李下了楼。当他们走到楼下的空地时,看到载着马戏团的卡车与中巴不见了。看来马戏团已经离开了这里,刘苏向王达黎做出了一个“V”字的手势,王达黎则回了一个微笑。不过他的笑容显得有些失落,大概是因为再也看不到那个报幕的女孩了吧。
青石村是一个远郊的农村,要去那里,先得赶乘三个小时的车到达一个不大不小的乡镇,然后再转乘土三轮,沿着颠簸的机耕道再走上三个小时,才能到达青石村。而那只是到了村口,因为地形的原因,要到刘苏家的老宅,到了村口还得走半个小时的山路,而且全是上坡路。
大概中午的时候,他们才赶到乡镇。在镇上他们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就去找去青石村的三轮车,可转遍了整条老街,却没找到一辆车。问了镇上的人才知道,只有在赶场的时候,才会有去村里的三轮车招揽生意。听了这话,刘苏与王达黎不禁有些泄气,他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回刘苏家去。
刘苏尤为着急,他更害怕父亲今天看不到他回家,而与老妈一起选择自杀。
正在他们焦急的时候,路边一饭店的老板告诉他们,好像今天下午正好有一辆卡车要到青石村去,如果刘苏与王达黎不嫌弃,他们两人可以坐在卡车的翻斗里赶去青石村。
卡车停在镇外的公路上,听了饭店老板的话,刘苏赶紧拉着王达黎向镇外跑去。可刚一出镇外,他俩就愣住了。
公路旁的确有辆载重卡车,而在卡车旁,还停着一辆中巴车,正是金色年华马戏团的车,那个相貌猥琐的班主正站在卡车旁斜眼望着跑过来的刘苏与王达黎。
这显然让刘苏与王达黎感到很尴尬,他们不知道怎么向班主提出搭车的要求,要知道前一天下午他们才断了马戏团在城市里的财路。可是不搭车也不行啊,要是他们今天回不了村子,刘苏的老爸万一真的钻了牛角尖自杀,那可就是大事件了。
班主肯定是看出了刘苏与王达黎心中的困扰,他将嘴里的烟卷吐到了一边,向前一步,主动对刘苏说:“你们也是去青石村的?”
刘苏点头。
“上车吧,呵呵,别以为我们都是小肚鸡肠的人。”班主指了指一旁的中巴车,说,“要是不让你们上车,你俩就只有走路回去了。”
这的确出乎刘苏他们的意料,刘苏实在是想象不到班主竟会不计前嫌地让他们上车。刘苏跨上中巴车的时候,不仅没看到演员们敌意的眼光,反而还听到演员们热情的招呼声。最高兴的当然是到王达黎,他一上车就兴奋了,因为他看到了报幕的那个漂亮女孩。
车辆启动后,刘苏这才知道报幕的女孩叫秦冰,精赤上身沉默寡言的大汉叫昆仑奴——当然,这是他的艺名,不过人如其名,他果真长得像还珠楼主笔下的昆仑奴。而那个相貌猥琐的马戏团班主,则有一个很是风雅的名字——柳若风。
真是个绝妙的讽刺,他竟然会叫这样的名字。初听到班主名字时,刘苏差点儿爆笑起来,但他还是忍住了。后来在旅程中,当他听秦冰说柳若风也有大学文凭后,才不由得大吃一惊。看来乡野的确出高人,大隐隐于市,一个貌不惊人的猥琐男子,说不定就是身怀绝技的怪才。
马戏团来青石村,正是受了这里一家人的邀请。那家人要嫁女儿,按照村里的习俗,不仅要摆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还要请外面的戏班来演出三天。那家人的名字,刘苏听了倒也觉得熟悉,知道那家家底殷实。听说那家人的女儿是嫁到国外,所以送亲的仪式也会做得格外隆重。
柳若风没在中巴车里,他坐在了那辆拉器材的载重卡车上。而刘苏在中巴车里转了好几圈后,却起了疑惑——他没看到那个咬死狼狗的凶残侏儒阿龟。
刘苏不禁问:“阿龟呢?”
秦冰轻描淡写地回答:“在卡车上呢。”
“啊?”刘苏吃了一惊,“他那么矮,能坐在驾驶室里?”
秦冰扑哧一笑,说:“他哪能坐在驾驶室啊?他被扔在了卡车的翻斗里。”
“什么?”刘苏与王达黎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他被扔在翻斗里?”
秦冰点点头:“是啊,阿龟连同关他的笼子,都被扔在了翻斗里。”
“他还被关在笼子里?柳若风怎么这么不人道?”刘苏不禁问。
秦冰笑了起来:“要是把他放出来,那就是对我们的不人道了。”
秦冰解释,五年前柳若风的金色年华马戏团在西南边陲一个苗寨表演时,在寨子里买来了阿龟。从苗人的嘴里得知,阿龟是十年前被苗人在芭蕉林里捡到的。当时,阿龟正和一只小狼崽一起玩耍嬉戏,旁边还有一只母狼满怀柔情地看着阿龟和小狼。
苗人朝芭蕉林里放了一枪,两只狼闻声惊逃。阿龟虽然年幼,却敏捷地跟在两只狼后,在林间翻腾挪移,却不小心坠入了苗寨猎人设下的陷阱。
苗人带回了阿龟,才发现他根本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只会不时发出类似狼嚎的叫声。他们这才知道,阿龟出生的时候就被狼叼走,不知道为什么,母狼没有吃掉阿龟,反而是把阿龟当自己的崽子养大了。阿龟是个被狼养大的“狼孩”,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他早就停止了发育,所以一直只有三岁小孩这么高。
经过多年的学习,他终于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却怎么也学不会说话。他不喜欢吃米饭,连包米都不愿意吃,他只喜欢吃生肉。有时他还会袭击寨子里的苗人,一旦他抓住谁的胳膊,就会狠狠咬上一口,然后津津有味地咀嚼咬下来的人肉。
阿龟身上的兽性始终没有被消除,所以苗人把他关在了铁笼子里。当柳若风听说这事后,就主动提出要带阿龟走南闯北。这当然正合苗人之意,于是收了柳若风一笔钱后,就让柳若风带走了阿龟。
而阿龟落入柳若风手里后,还是始终被关在笼子里。不过每到演出的夜晚,最后一个闪亮登场的节目永远属于阿龟。柳若风安排了那场“人狼对决”的节目,他从来没有为阿龟的安全担心过,他知道阿龟身上的狼性远远高于那些所谓狼的后代。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化,狗一直受着人类的宠爱,身上的狼性早就消散了十之七八,又怎么能战胜阿龟?
听了秦冰的话,刘苏默然无语。他望了一眼王达黎,这才发现王达黎也陷入了沉思。
是的,关于阿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狼孩的案例,刘苏以前也曾经听说过,但怎么也想象不到竟然会出现在他们的身边。
虽然说他们觉得柳若风如此对待阿龟显得很不人道。可是对于一个兽性未泯的狼孩来说,怎么才是他最好的归宿?是送到研究所里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24小时研究,还是关在动物园里让好奇的观众观赏?也许在马戏团里,每天在压轴演出里吃上一顿鲜血淋漓的生狗肉,这才是狼孩梦想的生活吧?
想到这里,刘苏与王达黎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
就在这个时候,中巴车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然后在机耕道上停住了。刘苏转过头来,望了一眼窗外,正好看到山壁一侧贴着一幅标语:“封山育林,利国利民。”另一侧是另一幅标语:“禁猎动物,保护资源。”
标语下,则是一块布满青苔的界碑,碑上刻着红色的三个楷体大字“青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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