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子曾经在干原之丘向珂允诉说心事。当时她的话语犹如谜团一般难解。但珂允现在终于明白其中的理由了。蝉子知道姊姊躲在黑暗的井底日渐瘦弱,自己却因为姊姊的牺牲而如愿以偿。她必须隐藏姊姊的秘密,即使面对远臣也是一样。而在家人的面前,她也无法由衷表达内心的喜悦……她不断感受到姊姊来自井底的视线。那是无言的压力。但施加压力的不是松虫,而是蝉子自己的心理作用。这就像珂允和茅子结婚的时候——他那时也是日日夜夜受到弟弟无言的视线苛责。虽然是自己做出的选择,然而他却总是心怀愧疚,无法平稳而安心地过日子。
珂允最终向压力屈服了,但蝉子却因为外来的悲剧——远臣的死——而几乎崩溃。她想必感到相当困惑吧?如坐针毡得来的幸福,却因为毫无预期的意外而轻易地消失,崩裂并化为尘土。而姊姊冷静的反应,更让生活在愧疚中的她迷失了自我存在的意义。她当时的叫喊中,包含了所有这些无处宣泄的情感。
事实上,珂允或许是唯一能够了解她的呐喊的人。然而他却没能察常到她的心情。虽然说他当时根本无从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还是感到相当懊悔。
至于身为鬼子、被夺走一切幸福甚至差点被杀的松虫——她在井底度过的七个月当中:心里不知作何感想。莫非只是在等死?或者就如她对珂允说的,她是在等待能够救出自己的人来临的一天吗?在那没有声音、黑暗而狭窄的世界……
到头来,原本注定要死的松虫存活下来,而蝉子却死了。多么讽刺的结果啊!但这种讽刺是错误的,绝非必然的天理。没有人能够讥笑,也没有人应该被讥笑。这两人原本部应该得到幸福。身为小长老的女儿,她们可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梦想着将来的幸福,然而……原因非常明显。
……是大镜害的。
为了纠弹真正应该受到讽刺的对象,珂允必须采取行动才行。
遮蔽天空的厚重乌云逐渐转变为白色,雨也停了。珂允来到北桥,没有走向通往宫殿的山路,却走向了镜川。河边没有道路,只有长满细长芒草的湿地。在平常的时候也许还稍微宽广一些,但现在因为水位增高,河边只留下仅供一人通过的宽度。珂允踏在泥泞的湿地上前进。沿着河岸走到山上,应该可以抵达宫殿。就如啄雅所尝试的——没错,那名少年不是在调查河边的房子,而是打算前往更北方——沿着这条河流潜入大镜的宫殿。
朝萩这名少年的确很聪明,并能够冷静地分析仅有的线索。但是他有一个盲点。那是他本人绝对无法察觉或克服的盲点。他当然不可能察觉——大镜宫殿对于立志成为禁卫的他而言,是绝对不可触碰的禁忌。当然这也不限于朝萩,还包括橘花、芹槻以及其他所有的村民。他们绝对无法想像:拥有绝对权威及神圣性的宫殿,竟然会牵扯到像杀人这种属于众生的俗事。
啄雅为什么没有告知橘花和朝萩,而决定单独行动?朝萩认为这是因为他在乙骨家目击到的是熟人。这当然也不无可能。但是身为局外人的珂允却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啄雅之所以没有说出来,是因为对方是自己极度敬畏的人。他即使敢私下批评菅平或藤之宫这两位长老,也不敢随便说那个人的闲话——除非他得到百分之百的确信。那名少年就是为了要取得确信,才会潜入宫里,并因此遭到杀害。
至于乙骨被杀时,凶手为了陷害珂允而伪造的假信也是同样的道理。那封信使用的是上等的纸。芹槻说过,只有长老以上的阶级才能使用那样的纸——不是“只有长老”,而是“长老以上”。也就是说,在比长老还要高阶的大镜宫内,当然也能够使用那样的纸张。但即使是芹槻,也在无意识中排除宫里的人犯案的可能性,只杷对象锁定在藤之宫。珂允自己直到昨天为止也是如此。一切都照着犯人的计划进行。
珂允在地势险恶的河边走了二十分钟左右,连膝盖上都沾满了泥巴,终于来到了两条支流交会之处。河流是从东北和西北两个方向流过来的。东北的河流似乎是主流,河床较宽,水流也较大。但珂允却选择往左边走——因为他从西北方向的树木之间窥见到远处的宫殿。较细的这条河流大概就是源自大镜的圣泉吧。
先前的降雨似乎把镜山贮存的河水一口气全都释放出来了。水流受到岩石阻碍,激起剧烈的水花。珂允瞪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宫殿喃喃自语。
“等着瞧吧,大镜!”
如他所预料的,蜿蜒曲折的河流经过神殿和持统院的宫殿,一直延续到大镜的宫殿。到了森林后方,河流流速渐趋和缓,而连接神殿与持统院宫殿的走麻正好也在那里。四周没有禁卫的身影。那天傍晚……当珂允和持统院谈话的时候,啄雅也许就从河流旁边窥伺着他们。而少年也和珂允同样被乌鸦追逐,逃入大镜的宫殿里,结果落入杀人犯的手中。
珂允沿着河岸继续向前走。河流逐渐变细,和通往大镜宫殿的走廊平行,最终没入了土里。宫殿似乎是建立在泉水之上——这的确是符合神明喜好的作风。不过也多亏如此,珂允才能回避看守者筐雪的视线,抵达此处。他以沾满泥巴的鞋子踏上走廊,站在宫殿门前。门上刻着巨大的四格菱纹。厚重的门扉,代表着众人盲目的信仰。他所追寻的对象就在门的后方。先前溯溪而上时暂且被搁在一旁的斗志与愤怒,此刻又在珂允心中重新燃起。他伸手准备打开门。
这时,他发现四格菱形当中最上方一格涂成绿色的菱形上,残留着些微的血迹。血迹大约在眼睛的高度,只有一两滴左右,没有仔细看很难辨别。
但这的确是血迹没错。
桂木的门扉很轻易地被打开了,大概是因为没人预期竟然有人胆敢闯入大镜的宫殿吧。这里比持统院的宫殿更宽广,寂静的空间弥漫着木头清爽的香气。平板的墙壁和整齐的摆设都清扫得干干净净,连一粒灰尘都不放过。
室内完全没有生活的痕迹,让人怀疑是否真的有人居住。这里简直就像是模型屋一般。珂允曾听说除了庚以外,其他禁卫都无法进入这座神圣的宫殿。
然而神圣往往与无机同义,而尊贵往往意味着无用。事实上,这座宫殿里也有一道相当长却毫无用处的走廊。珂允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踏入宫殿内部,在神圣的宫殿里留下泥巴的足印。他来到一扇挂着红色缀饰的门前。
门后方是大约五坪大小的房间。厚重的帘幕遮蔽了房间的后半部。帘幕后方有一个人影,大概是大镜坐在里头吧。持统院坐在外侧,恭敬地面对帘幕。
“你是……”
看到珂允闯入房间,持统院显得相当意外,惊讶地高喊。他的声音没有平时的冷静,显得格外高亢而结巴。珂允首次见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持统院的脸原本就相当白皙,此时更苍白到不能再白了。他大概受到很大的打击吧?眼见对方的伪装如此容易地被拆穿,珂允不免感到有些得意。
“我有话要对大镜说。”
珂允瞪着持统院说。持统院惊慌失措地站起来。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持统院瞬间恢复自制,以低沉而带刺的声音责难珂允。但他的话语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或威严。珂允无视于他的阻挡,强行前进,与帘幕后方的人影对峙。持统院连忙摇摇晃晃地跑到他的前方。
“我要叫人过来了!”
持统院此刻也显得相当紧张。
“你应该也已经察觉到这次事件的真凶是谁了吧?”
持统院的眉毛抖了一下,看样子珂允应该是说中了。持统院以略显焦躁的口吻否定:“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珂允看到他闪烁的眼神,更确信自己的想法无误。
“我知道凶手是谁。”
“……那么我们到别的地方谈吧。”
“我希望能让大镜也听听我的看法,我知道这里的秘密。”
“什么意思?”
持统院原本要抓住珂允的手臂,此刻却停了下来。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做珂允。在你们这里被称作庚的禁卫,就是我的弟弟。我这么说,你应该就了解了吧?”
珂允转向后方的帘幕,以殷勤的口吻自我介绍。人影一动也不动,似乎在观察珂允接下来的举动。
“就如我刚刚说的,我知道凶手是谁……你想知道吗?很好,就让我来告诉你这位神明吧。”
珂允指着帘幕,仿佛要将先前累积的所有憎恨全数由指尖射出。
“凶手就是你!”
“什么?”持统院高喊。“你有什么证据,竟敢对大镜开如此无礼的玩笑!”
“这不是开玩笑。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盯上你吗?让我来解释其中的理由吧。不过,在这之前,我必须说出这座村庄的秘密——直到今日都没有对村民揭露的秘密。”
珂允以挑战的眼神看着帘幕。帘幕后方依稀传来大镜的气息。直到此刻,对方仍旧摆出神明的架式,以从容的态度面对着珂允。珂允将对方的静默视作默许,继续说下去:
“我是在今天早晨发现到这个秘密的。当我眺望营山的时候,看到绿叶覆盖的山上有一道红色的枫叶行列。这一整排的枫树似乎是刻意栽种的,一直延续到顶端,像是一条道路。而这条道路与村庄连接之处,正好就是我初次来到这座村庄的地点。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义吗?根据我的猜测,红叶指引的那条道路正是通往外界的通道。当然,通道的存在本身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村民为什么不知道这条通道的存在?这条路明明就如此引人注目。虽然说村民因为你的禁令无法进入山中,但他们似乎连道路存在的事实都不知情。我曾经遇到一名甘愿冒犯禁令离开村庄的少年,他似乎也没有发现到红叶代表的意义。其实只要稍微想想,就会发现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其中一定有特殊的含意……”
珂允说到这里以舌头稍稍沾湿嘴唇,目不转睛地看着大镜接着说:“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个假设也可以解释另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实——那就是你杀死野长濑的事件。野长濑是你的反对者,大家都以为他是自杀死的。在他的房间内,留有他的手印——鲜血的痕迹明显地印在绿色的地板上。然而听说野长濑的尸体被发现时,刺在他胸口的刀柄却是干净的,他的手上也没有留下血迹,因此一定是有人事后将他手上的血洗掉了。也就是说,他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的。但村民却完全没有提及这一点,就好像手印不存在一般。大家都理所当然地把这场事件当作自杀。现场留有如此明显的他杀证据,不可能会以自杀结案,但是他们却这么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手印的事?”
“那是当然的。因为没有人看到那个手印……持统院先生,你知道我现在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吗?”
珂允抓起自己皱巴巴的红色夹克问他。
“不是绿色吗?”持统院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义吗?血是红色的!”
“红……色?”
持统院露出狐疑的表情,似乎无法理解珂允在说什么。珂允转向持统院,说: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你应该无法理解红色是什么意思吧?这座村庄当中没有红色这个概念,当然也不需要这个名词。因为没有人能够区别红色和绿色。在这座村庄,能够区别红绿的只有鬼子和大镜。所谓看到妄界的能力……其实就是指辨别红绿的能力。”
持统院显得相当困惑,仿佛突然被丢到异国一般。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在他的世界当中,根本没有红色这种颜色。然而在大镜个人的世界里,红色应该是存在的。大镜即位时亲手缝制了翁的衣服——在那件衣服上,红色与绿色并没有被混淆,而是具有明显区别的两种颜色。
“另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半年前被杀的野长濑。他知道自己能够辨别颜色,也知道其他人无法辨别。他也发觉到拥有这项能力的人会被当作鬼子杀害。于是他选择隐藏自己的能力——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相对地,松虫不幸没有察带到自己的境遇,不小心泄漏了拥有这项能力的事实。而她所面对的,便是这座村庄加诸于她的悲惨命运。”
幸亏她存活了下来……珂允在心中喃喃自语。
“野长濑得知这项秘密之后,便以只有你——大镜——了解的方式持续反抗,那就是炼金术。大镜的教义为什么不是一般通行的五行,而是四行呢?建构这个世界的金木水火土五元素当中,欠缺的是金。为什么欠缺的是金?并不是因为金是虚幻的——这里的金指的是金属,不是黄金——而是因为这里缺少了一种颜色。五行原本的颜色是青红黄白黑,到了这座村庄就只剩下绿黄白黑四色,就如你的标志所显现的。五行的青象征着草木,指的应该就是绿色。也就是说,这里欠缺的颜色是红色。在这个世界当中不需要红色——大镜的教义就是由此衍生的。红色的金……野长濑曾经这样说过。他故意要制造出这座村庄所缺乏的东西。你知道他的理由,却无法公开指摘。当秘密被揭穿,当村民发现自己被蒙蔽,你的威信就会丧失了。所以你才决定暗中杀死他——在那个下雪的夜里……”
“就算如你所说,所谓的红……红色和绿色是不同的东西,而大镜也能够辨别这两种颜色,那也不构成杀死野长濑的证明。你胆敢将大镜和一般人相提并论,就应该提出充分的理由吧?”
持统院严厉地指责。珂允不知道对方将自己的话看作事实或是狂人的妄想——应该是后者吧——但不论如何,持统院似乎认定继续这样讨论下去也不是办法,因决定改变策略,姑且接受珂允的论点,并试图以此为出发点提出辩驳。而这正是珂允所期待的。在这场事件当中,最大的障碍就是信仰。如果将大镜视作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明,不论花费多少唇舌都无法证明并纠弹大镜所犯下的罪行。他必须排除大镜的神性,将大镜当作与其他村民相同的人类,才能够将他列为嫌犯。而现在,持统院主动将这项障碍暂且摆到一边了。
“剩余的证据显示,大镜,你就是凶手。先前我已经提过当时的状况非常奇怪。野长濑的手上没有血迹,地板却留有手印。乍见之下,这似乎是无法辨别颜色的人犯下的罪行。但是手印上却看得到企图擦拭的痕迹。我一开始以为是村民发现手印之后试图清除的结果。但是就如我刚刚所说的,他们无法看到手印,自然也不可能会去清除它。由此推论,这应该是凶手犯案后所作的。凶手大概是在洗净野长濑的手之后,试图同样去清洗地上的痕迹,但最后因为无法清除而放弃。当然也有可能是在清扫中途感到麻烦,心想村民反正看不到地上的手印就作罢了。由试图擦拭痕迹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凶手能够辨别颜色。”
“可是大镜如何离开大雪包围的屋子呢?当然,以大镜的能力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困难。但是你既然企图把大镜拉到与人类同等的地位,就请你也由人类的观点来解释这一点。”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大镜,你当时应该是躲在枯井当中吧。野长濑家中放置着一口巨大的水瓶,这就证明屋子旁边的那口井已经不能使用了。你藉由绳紊进入井中,躲在井底并盖上井盖。不过这个方法是不可能独自完成的,必须要有人从上方替你羔上井盖——而这个人就是最先发现尸体的庚。
“你想要让别人以为野长濑是自杀的,但是在杀了他之后才发现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你无法走出屋子。雪地上如果留下脚印,大家就知道这不是一场自杀事件了。所以你决定留在那里等侯庚。只有你知道庚当天早上会拜访野长濑,因为是你派遣他的。庚得知事情始末之后,便将你藏在井里。你在井底一直待到当天傍晚日落的时候。那口井就在屋檐下方,自然不会留下脚印。反过来说,你要逃出去一定要藉助于庚。能够让庚协助杀人的——即使只是处理善后——就只有具备强大影响力的你了。”
一旁的持统院默默不语。珂允相信自己已经突破了第一层的关卡。
“这就是事件的发端。弟弟虽然替你掩护,却对你感到失望,离开了这座村庄。你把他的离去视作背叛行为,杀了弟弟灭口。你身为王掌律法的人,当然不会被支配这座村庄的律法迷惑。你可以越过山峦到外面,也可以杀人……杀人者会受到大镜惩罚,手上浮现黑绿色的斑纹。这是绝对的律法。
“但为什么有人胆敢破坏禁令杀人,而不顾泄漏身份的危险呢?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会产生这样的疑问。但是答案很简单。如果是你——你知道律法的真相——就能够做出这种事了。你绝对不用担心斑纹的危险。反过来说,在这座村庄中能够杀人的,就只有唯一不是信徒的你。至于一个月前远臣被杀害的事件,也是同样的道理。”
“拿野长濑的事件来解释这次的事件,根本就是毫无理论依据的说法!”
珂允瞪了持统院一眼,又重新转向帘幕的方向说:“远臣是被你杀的。他当晚奇特的行动正好显示凶手就是你。当晚远臣在成之二刻回到宿舍。接着在亥之二刻,有人目击到他正往北方走。也就是说,远臣在这个时刻还活着,之后才被杀害。但是在目击者看到他的时候,甚至在被杀害的当时,远臣身上都穿着作为礼服的武士服。依照惯例,武士服不应该穿着那么久的时间……
“朝萩也认定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并推测远臣是在回到宿舍之后立刻被杀的。也因此,他才会认为后来被人目击到的是代替远臣的人偶。但是他不知道,乙骨的人偶并没有做出脸孔。身为信徒,朝萩的推理似乎有一定的限是在调查庚的底细时,发觉到了这项秘密——可能是有关村庄的秘密,也可能是关于你杀死野长濑的事实。不论如何,对你而言这都是很棘手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觉这个秘密的,但是他大概一直在寻找和你单独面谈的机会吧。刚好那天晚上乌鸦来袭引发骚动,他便趁机向你询问这件事。
“于是你决定立即采取行动封住他的口。远臣对你产生怀疑,这点由宿舍当中的大镜标志被翻过来就可以看出来了。”
“就算远臣是因为你说的理由被杀的,还是没办法解释乙骨的事件啊!”
持统院顽固地发问,仿佛是要抓住最后的凭据。他现在已经失去以往冷酷、平静而高深莫测的从容态度了。然而不论珂允解释得再有条理,他最终大概都会否定吧。持统院毕竟是大镜的随侍。但只要他心中存在着一丝的疑惑……对珂允的阻碍就会减少一些了。
“乙骨和你同样能够辨别色彩。虽然大家都毫不怀疑地把野长濑的事件当作是自杀,但你担心远臣遇害后,过去的杀人事件会再度被人提起,因此才会杀了乙骨。除了被你陷害为凶手的我之外,他是唯一有可能发觉谋杀事件的人。而当时有一名少年看到了你,所以你把他也杀了……”
珂允说明完毕,松了一口气。他感到轻微的疲劳与极大的满足感。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连续说这么多话了。他早己遗忘语言可以累积到如此之多。但真正的胜利及复仇才刚刚开始。
“总之在这座村庄,能够放胆杀人而不畏惧斑纹和搜查的,就只有你。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珂允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前。
“如何?你应该揭示自己的真面目了吧?”
持统院发觉珂允的意图,连忙大喊“住手!”并试图抓住珂允的手臂。
但他的力气并不是以阻拦对方。珂允以手肘轻易地把他推开,左手抓住帘幕。大镜并没有试图逃跑,不知是因为已经有所觉悟,或是因为仍旧想要维持从容的态度。
“是你把千本家卷入这场事件的。让我来看看被尊为神明的家伙长的是什么样子吧。”
天之岩洞终于要被打开了。现在正是替这场无谓而悲哀的假面戏剧画下句点的时候。珂允感觉到左手在冒汗,但还是一鼓作气揭开帘幕。帘幕轻轻地在空中飘舞。
帘幕后方的阴影当中,传来了冷静而从容的声音:
“你终于抵达这里了。”
这个声音令人感到意外。
“你是……”
怎么会有这种事?珂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
坐在四色宝座上的,是身穿晚礼服、头戴大礼帽的麦卡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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