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上,刽子手怀抱的鬼头大刀闪着寒光。刑场四周,成千上万围观的人们。
戏班子请来了,太春过去问张友和说:“哥,你想听什么戏?”
张友和脱口说:“。”
胡琴丝弦板鼓响起来了,悠扬凄婉得仿佛仙乐。归化城多少年了,人们还没见过如此悲壮而浪漫的死法。
张友和听着凄凉如诉的乐曲,一边吃肉喝酒,一边与太春拉着家常。
张友和:“……那年,整个北方大旱,咱们山西更是颗粒无收。我随逃荒的人来到口外,那一年我才十三岁……”
太春泪眼模糊:“哥,我知道。”
张友和又说:“三十六年来我只回过一回老家,不孝啊……”
太春说:“哥哥你有你的苦衷。”
张友和说:“水流大海,叶落归根,今天我终于要回家了,兄弟,一会儿完了事,记着给我点三炷归魂香……”
太春说:“哥,我记下了。”
全场静默得即使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两个艺人来到张友和面前,施礼后唱了起来。张友和专注的神情。
艺人念白:妹妹,不要哭……你哭得哥哥我心烦意乱,唉!心里好不难活!
激越的音乐响起来了,艺人的嗓子高亢嘹亮,响彻天宇。
男声唱道:
全场的人包括道台钱福常和行刑官、刽子手们都在侧耳听着那荡气回肠的声音,张友和专注地听着,嘴唇先是在轻轻动着,后来就跟着唱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张友和的脸上看不到悲哀与绝望,他恣意地唱着,声音越来越响,最后竟然压倒了艺人,和着婉转的丝弦,全场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声音了。人们惊叹,张友和果然是个天才,就连戏词儿也唱得这么好!
女声唱道:
刽子手来到张友和面前,恭敬道:“张掌柜,该上路了!”
张友和唱着戏词儿,向刑场中央走去。
在的音乐声中,刽子手手起刀落,昆仑坍塌,血光飞溅……
艺人们还在唱着:
张友和家,冷锅冷灶,柜子上,桌椅上蒙着薄薄一层灰尘。
莲子伏在炕沿上号啕大哭,声音绝望而凄惨。当年娘走的时候自己还小,只知道找着要娘,心里却没有这么苦,那时候好歹还有爹在;如今爹走了,自己就再没有亲人了,就是走遍天下,再也没人疼自己了。
莲子哭得气促,一直站在旁边得太春看着心疼,他端过一碗粥劝道:“好闺女,起来喝口粥吧,别哭坏了身子。”
莲子依旧哭着不起来,娘没了,爹没了,天塌了,地陷了,想着自己将来得无依无靠,莲子哭得几乎要抽搐过去。
太春抚着莲子得肩膀:“闺女,你这么不吃不喝地哭,二爹心疼哩。”
莲子忽然扑进太春的怀里:“二爹!——”
太春:“莲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闺女了,二爹照样疼你……”
绥生这时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些糕点糖果之类的吃食。绥生先跟爹打了个招呼,又转身对妹妹说:“莲子,快看哥给你买啥好吃的了!”
太春:“绥生,来,坐下。你大爹这一走,三义泰就倒下了一根大梁,我和你三叔就是七手八脚也忙不过来,不如你把洋行那边的差事辞了,回来干咱自己的买卖吧。”
绥生:“爹,我说过多次了,对做生意没兴趣,你硬逼着我干,肯定也干不好。”
太春叹口气:“唉,就算我的话你不想听,你也该明白你大爹的一番苦心吧?从你三岁上起,你大爹就刻意地教你学蒙古话,学俄罗斯语言,为的是啥?为的就是要把你培养成三条舌头的商人,好做大买卖。”
绥生:“那又怎么样?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做三条舌头的商人,拼命赚钱,然后回老家盖房子,然后守着一大片宅院老死家中,山西好多商人不都这样吗?”
太春:“那你要咋样?”
绥生:“我可不想当一辈子土财主,我将来要去留洋,英国、法国、比利时到处走走,去看看人家外国人是怎么活的!”
太春懊恼地:“疯话,尽说些疯话,绥生,你算是废了!”
绥生:“爹,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洋行里还忙着呢。”
太春:“你等等!沙格德尔王爷给你说了一门亲事,我看挺好,是个满族姑娘,也算是殷实人家。”
绥生:“爹,我有女朋友,您又不是不知道!”
太春:“没有三媒六证,那个洋妞不算数!”
绥生:“爹你咋能这样呢?当时我给你货签时,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太春:“你还有脸提货签的事?弄个快过期的货签来糊弄我——”
绥生:“不对!是大爹遇上暴风雪延误了日期,跟我没关系,我是真心帮助你们的!”
太春:“现在你说什么都没用,反正人没了,你那一套也全部作废!”
绥生:“爹,你不讲理——”
绥生气冲冲地拉开门走了。
太春骂道:“我把你个孽子……”忽然,太春感到天旋地转站立不稳,他忙抓住一个椅背,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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