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信看到哥哥做了千总,风风光光回到东溪场,非常高兴,有空就往大雄宝殿跑,可是,李忠贵很忙,没有多少空闲时间陪弟弟玩,让李忠信有些失望。他很想母亲,知道母亲病得很重,想到綦江县城看望,不过,綦江县城太远了,要走大半天路,不能经常去。李忠信在家里只有和瑛子妹妹合得来,父亲李仁洪忙完地里活接着忙家里活,很少有一点空闲,一天同他说不上几句话,继母刘召儿虽然经常在家,李忠信不想同她说话,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有了继母,他们会有一个十分幸福的家,母亲会和父亲一起,还有姐姐、哥哥。李忠信非常想念在麻城时一家人亲亲热热在一起的情景,陈伯伯经常到家里看望,他和哥哥上学堂读书。进四川的路上,一家人被无情的江水冲散了,他碰巧遇到了父亲,被带到东溪种庄稼,在尚书坪青杠林中养山蚕,很少看到母亲、哥哥和姐姐了,幸好有一个十分懂事的小妹。瑛子天真活泼,善解人意,两个人在一起相处得很好。忠信遇到烦恼的事,瑛子会跑到跟前,紧挨着他坐着,说笑话给他听,有时候还唱歌。瑛子唱的歌十分好听,清脆悦耳,听了妹妹唱的歌,李忠信心里的烦恼全都没有了。看到哥哥笑了,瑛子也会笑得十分开心。李忠信喜欢瑛子,常常想,如果瑛子不是自己的妹妹该有多么好啊,他会把瑛子娶做媳妇,恩恩爱爱过一辈子,永远看着她笑,听她唱歌。李忠信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瑛子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们永远不可能成为夫妻。瑛子也十分喜欢忠信哥哥,有时候,姑娘心里也觉得李忠信不是哥哥,是情投意合的情人。瑛子常常被自己奇怪的想法羞红了脸,她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有时候脑子不听话,偏偏把自己和哥哥朝男女情爱上想。
李忠信和瑛子的亲亲热热引起了李仁洪和刘召儿的忧虑,兄妹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过分亲热让外人看见会说闲话,如果两个孩子不懂事,做出了有悖伦理的事,会成为李家的天大耻辱。
一天傍晚,李忠信和瑛子在院坝里摆龙门阵,兄妹俩挨得很近,哥哥坐在黄葛树下石墩上,妹妹坐在旁边,仰着脸望着李忠信。两兄妹说得正亲热,李仁洪回家看见了,皱起了眉头,大声叫回了瑛子。
李仁洪和刘召儿商量给李忠信找一个媳妇,娶了亲,有女人管着,父母可以放心了。他们托了媒人,一天,媒人带来了一个姑娘,力气大得像男人,可是长得不好看,黑黑的,脸上有一个很大的黑痣。李仁洪夫妻十分满意,他们觉得,庄稼户娶媳妇,只要女人有力气,肯干活就行了。碰巧李忠信不在家,李仁洪夫妻十分热情地弄了酒菜招待媒人和姑娘,一口承认了婚事,和媒人商量了下聘礼迎娶的事。瑛子看到媒人带着一个姑娘到家里,猜着是给哥哥说媳妇,不知什么原因,她不愿意哥哥过早娶媳妇,装着到房里送茶水,偷听父亲、母亲和媒人的说话,听到父母订下了交换聘礼迎娶的日子,心里很不满意父母一手包办给哥哥娶媳妇。媒人带着姑娘走了,父亲、母亲叫她吃饭不吃,叫她干活也不干,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院坝等李忠信回来,急着要把父母包办娶媳妇的事告诉哥哥。天黑了,屋外起了风,呼呼呼,吹得黄葛树叶子“哗哗”响,瑛子仍然坐在院坝等哥哥,终于,李忠信回来了,瑛子拦住了哥哥,把白天媒人带着姑娘来说媒的事讲了,还添油加醋地说:“媒婆带来的姑娘丑死了,手臂粗得像树干,脸上黑得像锅底,一点也配不上哥哥。”
李忠信满不在乎地说:“娶媳妇是我的事,爸爸、妈妈不能强迫,现在我不想娶媳妇,不要那个女人。”
瑛子十分着急地说:“忠信哥哥,爸爸和妈妈已经答应了婚事,还订下了交换聘礼和迎娶的时间,要强迫你娶了那个丑女人。”
李忠信态度十分坚决地说:“爸爸妈妈要强迫我娶媳妇,我就离开李家,跟着哥哥去投军。”
瑛子摇着脑袋说:“忠信哥哥,你不能去投军,你走了,我想你的时候见不到人,要愁死的,爸爸妈妈要强迫你娶媳妇,你就逃出去,我悄悄给你送饭。”
兄妹俩摆谈了很久,商量了抗婚的办法。回到家里,李仁洪和刘召儿已经睡了,兄妹俩悄悄睡了觉。
第二天吃了早饭,李忠信又要出门去找哥哥。李仁洪叫住了他,讲了娶媳妇的事。李忠信摇着头大声说:“爸爸,我不想娶媳妇,我听瑛妹说了,昨天媒人带来一个丑女人,我不娶丑女人。”
李仁洪大声说:“儿女婚事,父母操办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再说,庄稼人娶媳妇是干活的,丑和美都是女人,都会生孩子传宗接代。”
李忠信顶撞说:“我要跟着哥哥投军,不种庄稼,不要力气大的丑女人。”
李仁洪着急了,说:“忠信,我昨天已经答应了婚事,订好了迎娶的日期,听爸爸和妈妈的话,我们只有你一个儿子,将来我老了,坡上的田靠你种,青杠林里的山蚕靠你养,不找一个力气大能干活的媳妇,找一个长得好看,不会干活的,将来累死你。”
李忠信反驳说:“在麻城,陈伯伯送我与忠贵哥哥去学堂读书,到了四川,你不要我读书,让我和你一起种庄稼,要是我进学堂读书,也会跟哥哥一样考个头名秀才,我不能听你的,娶一个丑八怪当媳妇。”
刘召儿听见丈夫和儿子争执起来,走过来好心劝说:“忠信,爸爸是好意,女人不能只看长相,要看能不能干活,俗话说‘好看不中用’,昨天媒人带来的姑娘很会干活,将来一定是你的好帮手。”
李忠信摇着头说:“妈妈,不管你们是好意歹意,我现在不娶媳妇,不要媳妇,等到我想娶媳妇的时候,我会自己找,不用爸爸和妈妈操心。”
李仁洪气红了脸,大声说:“反了,竟然敢违背父母之命,不娶父母应允的女人。”他高高扬起手,要打儿子,可是,手举到空中停住了,李仁洪想起当年一巴掌打跑了李忠贵,至今仍然没有脸面去认儿子,如果一巴掌再打跑了李忠信,他就没有儿子了。李仁洪跟着“八大王”离开家二十年,没有好好照顾儿女,他在儿女们面前有愧。可是,李忠信不娶媳妇,和同父异母的妹妹亲亲热热,李仁洪绝不能由着李忠信的性子来。
李仁洪放下了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忠信,爸爸要你娶媳妇,完全是为了你好,儿呀,你怎么不懂父亲的心呢,昨天媒人来提说的姑娘,你愿娶要娶,不愿娶也要娶,今天不要出去干活了,在家里好好想一想。”
李仁洪把儿子锁在了家里,不让他出门了。李忠信想到父亲强迫他娶一个丑女人做媳妇,越想越恨,决心逃出家,到大雄宝殿找哥哥,或者跑到綦江县城找母亲,李忠信知道母亲疼爱自己,一定不会强迫他娶丑女人当媳妇,可是,门锁着,逃不出去。李忠信正在着急,门外响起了瑛子的声音:“哥哥,爸爸和妈妈都出门了,我帮你逃出来,好吗?”
李忠信高兴了,大声说:“瑛子妹妹,我一定要逃出去,快点想办法。”
瑛子说:“门锁得很牢,弄不开,忠信哥哥,怎么办?”
李忠信望见了墙上的窗户,窗户不高,虽然插着窗栓,窗内窗外的拴子都拔掉,就能把窗户打开,轻声说:“瑛子妹妹,快拔掉窗栓,把窗户打开,我从窗户逃出去。”
瑛子到了后墙窗子下面,兄妹俩齐心合力把窗户打开了,李忠信爬出了窗子,拍着身上的土说:“瑛子妹妹,我要走了,你在家里好好照顾爸爸和妈妈。”
瑛子噘起嘴说:“不,我不要你走远,就在东溪场附近躲几天,等爸爸妈妈回心转意就回来,我天天偷着给你送饭。”
李忠信点了点头,答应了妹妹。
李忠信和瑛子妹妹约好偷着见面的地点和时间,依依不舍分开了,李忠信离家出走了。他爬上金银洞旁边的山坡,到大雄宝殿找忠贵哥哥,可是没有人,衙役讲李忠贵回县城和翁县令商量事情去了。李忠信想找陈伯伯,陈雄义回鱼沱山办事了。李忠信一个亲人也没有找到,他有一些失望,想到綦江县城去找妈妈,可是,想起了和瑛子妹妹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如果去了綦江县城,不能按照约定的时间去和瑛子妹妹见面,妹妹一定会非常着急,李忠信不能让瑛子妹妹为自己着急上火,不能丢下瑛子妹妹独自到县城找妈妈,他打消了去綦江的念头,离开了大雄宝殿,顺着庙旁一条山路走,山路旁边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清的,水里游着小鱼和螃蟹。李忠信闲着没有事情干,在小溪里捉了一会儿螃蟹,烦了,在小溪边草坡上躺下晒起太阳来。
李仁洪和刘召儿回到家里,发现李忠信不见了,十分着急,询问女儿,瑛子摇着头一问三不知。李仁洪担心儿子离开家不回来了,心里仿佛有一窝蚂蚁在咬,他后悔不该把儿子锁在家里,责备自己性子太急,没有很好讲道理给李忠信听,儿子不愿娶一个丑女人当媳妇,就托媒人另外找一个好看的姑娘,随了李忠信的心愿。李仁洪叫上妻子到东溪场上找儿子,找遍了大街小巷,没有看见李忠信的影子。李仁洪到了大雄宝殿,想找李忠贵询问弟弟来过没有,没有找到李忠贵,听守候在庙里的衙役讲,李忠信来过,也在找李忠贵,没有找到人就走了。李仁洪十分焦急,和刘召儿一起继续寻找,中午没有吃饭,晚饭也没有心情吃,两条腿跑得走不动路了,可是,仍然挣扎着四处寻找儿子。
李忠信躺在草坡上睡觉,太阳偏西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捞起裤脚,在小溪里抓了几个螃蟹,去掉壳生吃了,捧起溪水喝了一阵,肚子里灌满了水,不饿了。等到天黑了,悄悄回了东溪场,来到和瑛子妹妹约好的地方,李忠信爬上了一棵黄葛树,躲在树丛中等着瑛子妹妹。
瑛子看到爸爸和妈妈到处寻找哥哥,两顿饭都没有吃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觉得爸爸和妈妈十分可怜,很想讲出忠信哥哥的下落,让爸爸和妈妈放心,可是想到如果找回了哥哥,爸爸和妈妈要强迫哥哥娶丑女做媳妇,瑛子不敢说出李忠信的下落了。天黑了,爸爸和妈妈出门继续寻找李忠信去了,瑛子偷偷盛了饭菜,用一个竹篮子提着,从后门离开了家,顺着山道来到和李忠信约定的大黄葛树下。四处张望,没有看到忠信哥哥,瑛子十分着急,轻声喊:“忠信哥哥,你在哪儿?快出来。”黄葛树上有了响声,瑛子抬起头,看到树上有黑影在动,李忠信从树上跳下来了。
瑛子轻声埋怨说:“忠信哥哥,你怎么躲到树上了,吓死我了。”
李忠信笑着说:“树上没有人看见,爸爸、妈妈从树下过,也不会知道我躲在树上,找不到我。”
瑛子拉着哥哥在黄葛树下坐下,把竹篮子递给了李忠信,关心地问:“忠信哥哥,你到大雄宝殿找到忠贵哥哥没有,一整天哪里去了?爸爸、妈妈到处找不到。”
李忠信拿起饭碗盛了饭,大口大口吃起来,说:“忠贵哥哥到县城去了,没有找到,陈伯伯也没有人影。”
瑛子说:“忠信哥哥,你没有找到忠贵哥哥,没有地方吃饭,一定饿坏了。”
李忠信十分感谢妹妹的关心,说:“我不饿,我捉小河里的螃蟹吃,不饿。”
瑛子把头轻轻靠在李忠信的肩上,叹了一口气说:“爸爸妈妈找不到你,急坏了,中午晚上都没有吃饭。”
李忠信也有一些心痛父母,说:“我回家吧,免得爸爸妈妈担心。”
瑛子轻声说:“哥哥,你不能回去,不能答应爸爸妈妈娶丑女人当媳妇,爸爸妈妈退了丑女人的婚事,你才回到家里去。”
李忠信有些疑惑地说:“要是爸爸和妈妈不退婚事呢?”
瑛子轻轻地笑了,说:“忠信哥哥,爸爸妈妈会退掉丑女人的,他们不能没有儿子,只要你坚持不回家,爸爸妈妈就会退掉婚事。”
李忠信说:“妹妹,我听你的,明天我再去找忠贵哥哥。”
夜深了,风轻轻吹来,带来阵阵凉意,瑛子把身体往李忠信身上靠了靠,两个人挨得更紧了。
瑛子轻声说:“忠信哥哥,要是我们两个不是兄妹该有多好啊!”
李忠信明白妹妹的心意,安慰说:“瑛子妹妹,你是一个好人,聪明能干,长得好看,将来一定会找一个比哥哥强的好男子。”
瑛子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她觉得,东溪场上的年轻男人,没有一个比得上忠信哥哥。她害怕太晚了不回家爸爸和妈妈着急,依依不舍地提着空篮子回去了。
李忠信想着娶媳妇的事,心里烦,在黄葛树下坐了一会,风吹得更大,他准备回到大雄宝殿睡觉,庙里的衙役都知道李忠贵是他的哥哥,即使千总爷不在,李忠信也能在庙里睡觉休息。
忽然,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李忠信以为瑛子妹妹又回来了,正要开口喊,听出脚步声不对,是两个人在走路,而且走得很急,脚步很轻。
李忠信又爬上了黄葛树,睁大了眼睛盯着树下的小路,想看清楚什么人半夜赶路。
两个黑影来到了黄葛树下,一个粗喉咙压低声音说:“老幺,累了,歇一会儿吧。”
黑影坐在黄葛树下休息了。李忠信在树上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没有弄出声响。
老幺叹了一口气说:“大哥,姓李的带着衙役住在东溪场上不走了,街上贴着捉拿你的海捕文书,我们要在荒庙里藏到哪一天?”
大哥粗着喉咙安慰说:“老幺,不要着急,李千总是军营里的人,不会长呆在东溪场不走,县衙门有黄老板的人,也许用不了多久,姓李的走了,东溪场仍然是我们的天下。”
李忠信在树上惊呆了,树下的两个人是强盗,是小铁匠和忠贵哥哥在东溪场搜寻了很久没有找到的强盗。李忠信很想飞身跳下树,擒住两个万恶的强盗,可是不行,他只有一个人,而且不会武功,强盗凶狠残暴,跳下树是绵羊跳进老虎口,不但擒不住强盗,还要被强盗伤害。可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强盗在自己眼皮底下溜掉,李忠信用心听着树底下强盗说的话。
大哥的粗喉咙又响起了:“老幺,只要姓李的离开了东溪,其他人就好对付了,前一次那个假装磨剪子的人,不是被你的马蜂蛰得掉进了池塘!”
老幺低声说:“大哥,我听你的,不管走到哪里,我都跟着你。”
两个强盗站起身走了。李忠信下了黄葛树,悄悄尾随在后面,他想探出强盗藏身的地方,然后报告给忠贵哥哥,抓住两个害人的强盗。他不敢靠得太近,害怕被强盗发觉,幸好已经是深夜,走在山道上的强盗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人在后面盯梢,大摇大摆在山道上走着。李忠信跟在后面,强盗走得快,他气喘吁吁大步才能跟上。忽然,一脚踩滑了,脚歪了一下,扭伤了,走起路来刺骨钻心一样疼痛。李忠信咬着牙忍住,继续在强盗后面跟踪。他不知走了多少路,看看周围黑黢黢的山形,仔细辨认,知道跟踪两个强盗进了牛心山。山路难走了,他努力跟在两个强盗后面,走着走着,前面没有了强盗的踪影。李忠信非常失望,他想起强盗曾在黄葛树下说过“藏在荒庙里”,猜出强盗的老窝一定在附近。李忠信仔细辨认周围的地形,记在了脑子里,回过身往东溪场跑,他要把强盗窝子的地点告诉忠贵哥哥或小铁匠。
李忠信的脚扭伤了,一阵一阵痛得厉害,他咬着牙忍着痛,挣扎着回到了东溪场,到了大雄宝殿门口,“咚咚咚”擂响了大门。普慧大师正睡得香甜,听见大门被敲得打雷一样响,赶忙起身开了门,看见李忠信站在门外,非常奇怪地问:“忠信,半夜来到寺庙敲门,你要找谁?”
李忠信心里着急,大声说:“大师,快让我进去叫起小铁匠,我找到强盗藏身的地方了,告诉罗锤快派人去抓。”
普慧大师听说找到了强盗藏身的地方,不敢耽误,忙让李忠信进了庙,带路来到小铁匠、姜东以及衙役住的后殿。小铁匠睡梦中被喊醒,听说有了强盗的线索,睡意没有了,翻身起了床,大声问:“忠信兄弟,你真的看见两个强盗往牛心山去了?”
李忠信十分肯定地说:“我跟着强盗进了牛心山,不见了踪影,不过,我听见两个强盗讲话,他们藏在牛心山一个荒庙里。”
小铁匠性子急,叫上姜东要到牛心山抓强盗。普慧大师拦住了,大师建议说:“牛心山有几个荒庙,你们不知道强盗藏在哪一个庙里,冒冒失失惊动了强盗,转移了藏身的地点,以后就更不容易找到了,不如等到天亮,装做到牛心山采山货,到山上的几个荒庙搜查,强盗藏身的地方一定会留下痕迹,找准了强盗藏身的地方,晚上带着人埋伏在四周,等着强盗进庙休息,冲进去瓮中捉鳖。”
姜东觉得普慧大师说得十分有理,大声说:“对,铁匠大哥,我们就照大师说的办。”
小铁匠很想马上抓住强盗,审清私钱案,给周老板洗清冤枉,可是也知道强盗头子王秃子老奸巨猾,稍有不慎,就会竹篮子打水空忙一场,听从了普慧大师的安排,把李忠信留在了庙里。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小铁匠和姜东、李忠信装成进山采山货的,害怕人多打草惊蛇,吓跑了强盗头子,没有带上衙役一起进山。
李忠信走在前边,一面走一面回忆晚上走过的山路,扭伤的脚肿了,走起路来很痛,小铁匠在山路旁边采了一些医治扭伤的草药,放进嘴里嚼烂了敷在李忠信扭伤的脚上,果然,李忠信的脚不痛了,他加快了步子,带着小铁匠、姜东顺着崎岖的山道往牛心山走去。
牛心山上有三个荒庙,一个是福林山强盗当年举办强盗宴的地方,小铁匠曾经跟着师父到过庙里,三个人先到了这座庙,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大门上有一张蜘蛛织成的大网,小铁匠推开庙门,看到院子里长了半人高的野草,一只野兔子从草丛中窜过,飞快地跑走了。三个人小心翼翼地进了庙,神像身上、神台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不像有人在庙里住过。小铁匠和姜东搜遍了荒庙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人来过的痕迹,断定强盗头子躲藏的不是这个庙。三个人翻过一个山岗,穿过一片密密的树林,来到另外一个荒庙,同样,庙里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剩下的一个荒庙在牛心山顶一片密林里,李忠信、小铁匠、姜东顺着山路爬上山顶,李忠信仔细观察周围的山形,终于回忆起来了,晚上跟踪两个强盗来过,在附近不见了强盗的踪迹,他告诉了小铁匠和姜东,三个人都猜想强盗藏身的就是密林中的荒庙,更加小心翼翼,害怕留下痕迹被强盗发现。三个人踏着林中厚厚的落叶到了荒凉的小庙前,庙前台阶青苔上有模糊的脚印,最近有人到过庙里,三个人不敢在青苔上踩过,怕留下新的脚印被强盗发觉。小庙院墙边有一棵大松树,姜东爬上了大松树,把李忠信、小铁匠也拉上了大松树,三个人在树上观察小庙,看到院里的野草被人踩出了一条道,有人走过的痕迹,小铁匠要从树上跳进院墙仔细察看,姜东拦住了,他担心强盗发现其他人进过小庙,提高警惕,放弃了藏身的地方,辛苦和劳累就成了一场空。
终于找到强盗藏身的地方,三个人都很高兴,决定留下一个人藏在大松树上监视小庙,另外两人回东溪场带来衙役埋伏在小庙周围,强盗回到庙里休息时四面包围捉住。小铁匠自告奋勇留下来监视小庙,姜东担心他毛手毛脚,性子急躁,不小心惊动了强盗,建议小铁匠和李忠信回东溪场,他留下监视小庙,小铁匠同意了。
小铁匠和李忠信回到东溪已经下午了,普慧大师正等得心急,听小铁匠说了山上小庙的情况,知道找到了强盗藏身的地方,也很高兴。不过,大师不赞成带衙役上山抓强盗,衙役是外地人,上山容易被人看出破绽,大师到东溪场找了几个会武功的青年,装扮成山里乡民,悄悄跟随小铁匠、李忠信上了山。
天黑了,小铁匠、姜东安排众人分开埋伏好,等着强盗回窝,以夜猫子叫为信号,包围小庙,捉住强盗。
月亮升起来了,吹着风,呼呼风声中夹杂着凄厉的野兽嗥叫,听了让人心惊胆战。李忠信和一个青年藏在一丛荆棘后,害怕发出响声惊动回窝的强盗,一动也不敢动,身旁不知什么东西爬过,发出的响声,李忠信害怕是蛇,吓出了一身冷汗,过了一会,响声消失了。李忠信想起了瑛子妹妹,约好天黑后在大黄葛树下见面,瑛子妹妹一定早就到了大黄葛树下,等不到他会十分焦急,不过听说抓住了强盗一定会非常高兴。
夜越来越深,月亮落下了山坡,山林变成黑黢黢的一片,埋伏在荒庙附近的人等得十分心焦。忽然,密林中出现了两个人影,走得很急,步子很轻,两个强盗终于回窝了,藏在大松树上的小铁匠兴奋了,睁大了眼睛望着黑影,希望强盗早一点进庙。
王秃子带着小强盗在一个相好家里玩了一天,相好家在福林山一个偏僻的山弯里,很少有人去,十分安全。相好的女人给他们炖了野鸡肉,买了酒,吃吃喝喝十分痛快,天黑了回窝子睡觉,到了小庙前,王秃子想起黄老板该派人送信来了,他同黄明星有约定,三五天派人到山上送一次信,送信的人把信放在荒庙院墙旁边大松树的树洞里,王秃子隔三五天去看,取走送来的信。
王秃子和小强盗没有进庙,向院墙边大松树走来,藏在树上的小铁匠沉不住气了,以为强盗发现了埋伏,要逃走,他性子急,学起了夜猫子叫。
王秃子十分警觉,听见突然响起了夜猫子叫,觉察出周围有异常现象,一把抓住小强盗的手,大声喊:“密林里有人,快跑!”两个强盗像兔子似的往密林外飞奔。小铁匠看到强盗跑了,从树上纵身跳下,埋伏在荒庙周围的人也现了身,追赶逃跑的强盗,追到密林边,四周黑黢黢的,两个强盗不见了。
王秃子带着小强盗从小铁匠、姜东及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小铁匠气得要死,跳起脚骂:“狗强盗,有本事不要跑,总有一天我要抓住你,扒你的皮,抽你的脚筋。”
小铁匠和姜东要等天亮后进荒庙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强盗的踪迹。李忠信随其他青年下山回东溪场了。
天亮了,小铁匠和姜东进了荒庙,他们搜查得非常仔细,在庙里发现了强盗吃剩的东西,鸡鸭鱼什么都有,还有睡觉的被褥,可是,没有找到可以查出强盗踪迹的线索,小铁匠十分失望。姜东忽然想起强盗到过大松树下,怀疑松树下有秘密,搜查完了荒庙,来到大松树下,寻找了一阵,发现树上有一个洞,四周光溜溜的,似乎经常有人摸,两个人猜了一阵,没有猜出树洞的秘密。
李千总到了綦江县衙门,和翁县令商量找出衙门里和强盗勾结串通、陷害善良百姓的害群之马,刚好孟通判从重庆府到綦江了解移民安置的情况,三个人商议决定采用打草惊蛇的办法,让藏在县衙门里的歹人胆战心惊,露出马脚。孟通判嘱托说:“翁县令,躲在官府中的歹人上害朝廷,下害百姓,一定要找出来,绳之以法,按律惩治。”
翁县令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说:“通判大人,下官到綦江后没有尽职尽力,害得无辜百姓受冤,歹人得意猖狂,下官有错。”
李忠贵说:“孟大人,末将一定尽心尽力,帮助除去綦江县衙门中的歹人。”
孟通判公务繁忙,离开了綦江县。翁县令和李忠贵按照商量好的办法,开始在綦江县衙门里“打草惊蛇”。
一天,翁县令召集起衙门里的县丞、训导、主簿,板起面孔训斥:“各位同僚,自从本县到任,盗贼猖狂,一些歹人与盗贼相互勾结,祸害百姓,近闻衙门里个别官吏,竟然胆大包天,暗中与强盗串通一气,诬陷善良,坑害百姓,李千总已经查出线索,很快将把县衙中的害群之马绳之以法。”
张县丞听了县令大人的训示,心里“咚咚”打起了鼓,翁县令来到綦江县,从来没有大声训斥过下级官吏,现在一反常态,莫非姓李的真的查出了什么?张县丞心里惴惴不安,想从县令大人嘴里套出口风,可是,翁县令看到他面孔冷冷的,吓得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翁县令嘴里套不出话,向同僚打听也打听不出消息。张县丞没有办法,只有偷听县令大人与李千总的谈话。
一天,张县丞从翁县令的书房经过,看到李千总正和县令大人在屋里摆谈,四处打量,书房外面没有人,张县丞大着胆子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李千总和翁县令说话的声音不大,听得不是十分清楚,隐隐约约听到在谈论东溪里正黄明星和强盗有往来。张县丞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姓李的查出黄明星和福林山强盗的关系,一定会抓了黄明星,姓黄的没有过堂经验,在刑具面前害怕了,招出了自己,后果就严重了。张县丞还想听一听,有人来了,赶忙走开了。
书房里,李千总听出了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走到门口看到了张县丞的背影,猜出张县丞刚刚在门外偷听了,心里暗暗高兴。原来,李千总和翁县令摆谈黄明星的事,有意要让衙门里的人听到,李千总已经肯定黄明星和县衙里的歹人有联系,可是,很难拿到证据,故意放出风声,打草惊蛇,再想办法抓住蛇,拿到歹人相互勾结的证据。
张县丞吓坏了,他十分清楚,如果东窗事发,官帽子肯定保不住了,说不定还要进大牢,张县丞是一个官场老手,他不想束手就擒,要千方百计挽救败局,保住自己。张县丞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让李千总拿到自己和黄老板相互勾结的证据,最好的办法是让姓黄的消失,最起码要从綦江消失,姓李的抓不到黄老板,就拿不到他们相互勾结、陷害善良的证据。可是,怎样让姓黄的消失呢?派一个心腹去东溪场杀死黄老板,死无对证,李千总和翁县令就奈何不了自己,不过如果姓李的追查到底,查找杀人凶手找到了自己头上,罪上加罪,事发后就要到阎王老爷那里报到了。只有让姓黄的逃走,逃得越远越好,李千总抓不到人,拿不到证据。张县丞打定主意让黄明星逃走,可是,谁去给黄明星通风报信呢?张县丞害怕多一个人知道他和姓黄的关系多一份风险,决定亲自去,于是装着着了凉,脑壳痛,告了两天假回家治病。
张县丞在家里化了装,成了串乡算命的八字先生,他怕白天出门被人发现,耐着性子等到太阳下山,让家里人从马房里牵出了马,骑上马出了家门,沿着驿道向东溪场赶去。张县丞心里急,想早一点赶到东溪送了信,早一些回到县衙,一路上马鞭子抽得急,马儿跑得快。
天黑了,綦河上刮起了风,冷嗖嗖地。张县丞骑着马走在驿道上。半夜过了,快要到东溪场了。一路上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张县丞悬在半空中的心慢慢落到了实处,不再挥舞马鞭,马儿走得慢了一些,张县丞正在盘算见到黄明星该说些什么,忽然,马的前脚绊到了横栏在路上的绳子,张县丞从马背上被甩下了,摔得头昏眼花屁股痛。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想爬起身去牵马,一块黑布幔从天而降,把他盖得严严实实。张县丞心里发慌,挣扎着想掀开黑布幔,用尽了力气掀不开,有人隔着黑布幔抓住了他的手脚,用麻绳捆绑得结结实实。张县丞像死猪似的动弹不了,接着被人抓住头和脚抬起来,走了半个多时辰,似乎进了一个山洞,“咚”的一声扔到了地上,没有人管了。
张县丞被黑布幔包着躺在地上,手和脚捆得紧,麻绳勒进了肉里,一阵阵痛,眼睛隔着黑布看不清楚四周,他不知道被什么人抓住,关在了什么地方。张县丞猜想着,不会是官府里的人抓的,官府抓了人会关进大牢,不会捆住手脚扔下不管,那么,是强盗绑了肉票,东溪场附近只剩下王秃子,李千总正带着衙役到处搜寻,他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驿道上绑肉票,勒索钱财。张县丞不怕被王秃子绑了肉票,他知道,王秃子和黄明星穿的是一条裤子,知道他是黄老板的朋友会放了他的,王秃子绑错了自己人,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张县丞胡思乱想着,可是,没有人来解开捆绑的绳索,也不送来吃的东西,张县丞等了很久很久,他判定是强盗绑票了,心里非常生气,骂王秃子和手下的混蛋绑票绑到县丞老爷头上了。
张县丞昏昏沉沉躺了一天,终于有人来了,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喂,去把肉票的身上搜一搜,看看有没有油水。”
有人到了身边,隔着黑布幔摸了衣服荷包。张县丞到东溪场没有带东西,什么也没有搜到。
“把头上的黑布拿掉,问他是什么地方的人,叫家里的人拿钱来赎,没有钱就扔进綦河里喂鱼。”有人大声吩咐。
张县丞头上的黑布幔拿掉了,他向四周打量,果然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两个拿着大刀、脸上蒙着黑布的人站到身边。张县丞大声叫起来:“快放了我,你们的大老板和东溪场上的黄老板是朋友,我是去给黄老板送信的。”
一个“强盗”冷笑着说:“你给黄老板送信,好,把信拿出来,不要骗我们。”
张县丞心里着急,哀求说:“我真的是给黄老板送信的,官府查得严,我送的是口信。”
强盗摇着头不信,说:“你给黄老板送口信,把口信内容写下来,我们给黄老板送去,只要黄老板叫我们放人,我们就放了你,如果是编假话骗我们,就扔进綦河喂鱼。”
张县丞无可奈何,只好让强盗拿来了纸笔,写了信。强盗重新绑上了他,拿着信出了山洞。张县丞正在山洞里等,山洞外响起了人声,还有火把的光亮,李千总带着衙役进了山洞。张县丞看见官府的人,害怕刚才送信的强盗被李千总抓到,吓得发起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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