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成功逃出橡胶园的简肇庆、容铁铸扶着唐?99lib?阿泰来到了马六甲的大街上,正走着,墙上张贴的一张旧广告画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广惠银行,代理侨批,汇公回快,价平文捷。简阳煜,新加坡金厦银信。电报挂号:79610。电话……”写有电话号码的一角,已经撕烂看不见了。
简肇庆继续念着广告:“联系人,简阳煜。简阳煜?这不是我七叔吗?”简肇庆兴奋地告诉阿泰,这就是他阿爸工作银行的广告啊。七叔居然当上襄理了?
唐阿泰让他赶紧打电话:“让他们来救我们,快啊大哥!”可惜电话号码那一块儿掉了。
“还好,还有电报挂号,咱们找个电报局发封电报,让我七叔来救咱们。”
唐阿泰一蹦三尺高:“快快快,我一刻都等不了了。”
三个人来到电报局,简肇庆起草电报,唐阿泰和容铁铸在一旁观望。
简肇庆拿起电报稿念:“七叔,我从怡保锡矿逃出,现在马六甲电报局,速来救我,简肇庆。”他转过脸:“阿泰,这样行吗?”
“行行行,赶紧发吧。”
简肇庆把电报稿和地址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数了数字,二十五个字,两块五。简肇庆三人连忙掏出钱,凑了凑,只有一块七。
“我再改改,减掉几个字。”简肇庆想了想。
唐阿泰叹了口气:“那箱子钱要是在就好了,咱们发它个几千字几万字都行。”
容铁铸看了看唐阿泰,唐阿泰闭上嘴。
简肇庆修改一遍,边数字边念:“我从怡保锡矿逃出,来马六甲电报局救我。”
十七个字儿,没写名字的钱了。唐阿泰说你七叔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万一猜错了,去救别人怎么办?
简肇庆又改了一次。
三人从电报局出来时,唐阿泰第一个喊饿了。简肇庆让他忍忍,找到七叔就好了。唐阿泰又说渴,容铁铸埋怨了一句“事儿真多”就去找水了。简肇庆嘱咐他注意安全。
但还是出事了。
刀疤脸和冼致富逃回马六甲,住进了一家旅店。
进了门冼致富仍然心有余择,怕阿伍追上来。刀疤脸赶紧出门去找老贾,让他通知三爷多派些人手来。
老贾急匆匆地跑到会馆,向龙三说了阿伍就在马六甲。龙三吩咐老贾和地皮丁多带些人,一定要把简肇庆抓回来,还交代说:“告诉冼致富和老刀,一定要活的,一根毫毛也别伤着。事成之后统统有赏。如果让他们再跑了或出一点差错,小心你们几个的脑袋。快!”容铁铸端着一碗水往电报局走时,一眼看到鬼鬼祟祟的刀疤脸和冼致富,赶紧跑了。冼致富也看到了容铁铸:“是他!是那个傻大个,他也是个猪仔。和简肇庆一起的猪仔。”
刀疤脸问他可看清了。
“我抓他来的,还能认错。当初我抓他的时候还照他脑袋砸了一杠子呢。赶紧跟上他,他一定和简肇庆那小子在一起。”冼致富起身要追,刀疤脸一把把他按住。
“你不要命了,要是再碰上阿伍,还有你我的好?”
冼致富倒吸了一口气:“那怎么办!不能眼睁睁让他们跑了。”
刀疤脸笑道:“跑不了,我们来个瓮中捉鳖。”
两人立刻回到小旅店,老贾听了忙说三爷一再交代,一定要抓活的,所以不能乱来。
“为什么要留活口?”冼致富不愿意,只要不弄死简肇庆他们,他就难安心在世上活着。“龙三要把他们送回锡矿,当着众猪仔面好好惩罚他们。”老贾说。
冼致富有些不安,他是怕放虎归山。刀疤脸看出了冼致富的顾虑,就说既然三爷的命令我们不能违背,就让这小子暂且多活几天。三爷这是要杀鸡给猴看。
冼致富也只好作罢。
简肇兴夫妇的船到了。
简阿七的车刚到码头,船上的旅客就开始下船了。简肇兴和玉雯出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们挥手叫着:“七叔!”
简阿七迎上前,接过简肇兴手里的箱子,往他身后看了看:“你阿爸呢?”
简肇兴的心一沉:“阿爸被宋雅亭那个狗官抓进大牢了。”
简阿七吃了一惊,真是屋漏偏逢连天雨,肇庆没找到,大哥又身陷牢狱。
简肇兴求七叔得赶紧想办法救阿爸:“阿爸还特意交代,一定要找到肇庆的下落。”
简阿七让肇兴夫妇上了车,他没回银行,他想带肇兴去见朱瑾,她应该有办法救阳春。汽车直奔晚晴园。
简阿七向朱瑾介绍肇兴:“这位是我大哥简阳春的大公子,总经理简肇兴。”
朱瑾已经听说了大概的情况,她让肇兴坐下慢慢说。简肇兴讲述了一下父亲回家后碰到的情况以及被抓的经过。
朱瑾听完简肇兴的叙述,想了想说:“令尊现在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朱瑾分析,如果宋雅亭知道阳春已经参加了革命党,并且确实掌握了证据,知道阳春这次回唐山筹措资金的具体任务,就不会只扣留了简阳春,而把简肇兴放回南洋。他扣住简先生,却让他儿子回南洋,目的非常清楚,就是让简肇兴把简阳春答应过的慈善基金汇到永定。
简阿七也同意朱瑾的分析,想想,简阳春就是宋雅亭手里的一块钓饵,肇兴的钱还没有汇去,他会害了简阳春性命,把自己好不容易钓银子的钓饵毁掉么?
简肇兴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我看这样,肇兴,你先发电报给家里,让你母亲上下打点打点,不要让你阿爸在里边吃苦。再给宋雅亭也发一封,甩给他一个又肥又大的钓饵。就说你已经筹措了一多半的钱了,还有些在加紧筹措。目的就是要拖延时间,给我们营救简先生争取时间。”朱瑾说。
简肇兴站起身,向朱瑾伸出手:“谢谢你,朱瑾女士!”
二人赶紧上车回银行。
广惠银行总经理室整洁而漂亮,宽大的办公桌是简肇兴办公的地方。
简阿七坐在桌子对面向他汇报寻找肇庆的经过,能找的地方他们几乎都找了。简肇兴让他扩大范围,整个大马能利用的关系全要利用上。
两人正说着,一个银行职员拿着电报走了进来,叫了声简经理。简肇兴接过电报拆开一下子乐了:“七叔,肇庆现在在马六甲电报局等咱们呢!”
简阿七接过电报看了一眼,大声吩咐:“备车!快!马上去马六甲!”
简肇庆三人坐在电报局等阿七来接他们,到了打烊时间,工作人员过来催他们离开,简肇庆三人只好起身出了门。
唐阿泰看着路边小摊的人在吃饭,不由得直咽唾沫。简肇庆劝他忍过今天就会好了:“想想你在家吃的好东西。”
不提家还好,一提家唐阿泰一阵心酸,就要哭。他想起阿爸让他吃的清汤寡水的菜叶子饭了,现在要能吃上那么一碗清汤,一定也很香:“嗨!每次我只要说吃剩饭,他都乐得嘴都合不上。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走的时候吃饱了没有!”
肇庆拍拍他的肩,没有说话。
他们三个人不知道,马六甲的街道上已经布满了打手,冼致富、老贾、刀疤脸、地皮丁藏在暗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忽然老贾一挥手,众打手一下围上来,将三人团团围住了。
简肇庆三人大吃一惊!
唐阿泰本能地喊:“救命啊!”几个路人围过来,被打手们凶恶的眼神吓走了。
冼致富得意地笑笑:“呦喝……三位都在啊!着急忙谎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哪儿?去刨你祖宗的坟。”唐阿泰骂道。
“哼,那就不劳唐大少爷的大驾了,你还是省点力气给自己选个阴宅吧!乖乖地跟我们回去,没准儿三爷还能饶你们一命,不然的话……”
唐阿泰挣脱简肇庆的手:“老子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怕你这条大尾巴狼!”
地皮丁甩了一下鞭子:“还嘴硬,你的坟都挖好了坑,还给你留着空呢!”
唐阿泰欲往前冲,被简肇庆和容铁铸拉住:“冼致富,别把事做绝了。”简肇庆轻蔑地看着这个无赖。
冼致富一脸的无赖相:“我们大老远来是请你们回去,错哪儿了?”
容铁铸攥紧拳头往前冲,被简肇庆拦住。
刀疤脸冷眼看着容铁铸:“回不回去的,好像不应该由你来决定吧!”冲打手们一挥手,“给我绑了!”
打手们一拥而上。
龙三会馆一间昏暗的小屋,一丝光线照在地上投射出斑驳的阴影。
当啷一声响,简肇庆和唐阿泰、容铁铸被扔了进来。
“地皮丁,这回怎么不把大爷扔笼子里了?这次准备往哪儿卖猪仔啊?”唐阿泰一脸嘲笑着说。
“往哪儿卖就看你们表现了,表现好了卖给龙三爷,表现不好卖给阎王爷!”地皮丁恶狠狠地说。
容铁铸四下打量,想找一条逃生的路,但是白费力气。唐阿泰坐在地上碰碰简肇庆:“也不知道你七叔收到电报没有?从新加坡到马六甲路上要走多长时间?”
“少说也得一天吧。”简肇庆猜想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却找不着他,正在那儿着急呢。
正如肇庆想的,简阿七和简肇兴坐着银行的轿车一路飞奔,到马六甲电报局门口已经是半夜了。电报局大门紧闭,简阿七看了看,他们应该没有走远。简肇兴立刻掏出肇庆的照片交给手下,让他们分头去找,他嘱咐:“客栈、车站都找仔细了,一个钟头后还在这儿会合。还有,二少爷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这是公司最大的机密,听见没有。”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寻找简肇庆的几路人马从各个方向过来会合,大家见面都互相摇摇头。简肇庆掏出电报,明明就是从这个电报局发出的……“咱们等。”
简阿七让他上车等。简肇兴没动,他要站在门口,这样阿弟一回来,一眼就能看见他。
邝振家决定和彭虾仔摊牌,秋菊的事他要虾仔一个准话。
休息的时候两人蹲在山坡上,邝振家犹豫了一下张开了嘴:“虾仔……你也知道,出了这个事情,咱们心里都很难过,秋菊也很难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彭虾仔低着头,用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也不吭声。
“奸仔……不管怎么说,你得叫我一声哥。你得给我和秋菊一个准话,秋菊她……我这个当哥的想知道,你们俩这门婚事,成还是不成?我不为难你,摇头不算点头算,省得大家都别扭。”
彭虾仔抬起头,张了张嘴,用树枝在地上狠狠地戳着。他猛地站起身,刚张嘴,又狠狠地把树枝扔到地上,什么也没说,走开了。
彭虾仔拉着矿泥往琉琅河走来。他就是想不通,怎么没成亲就背了这个黑锅。
正在干活的刘姐见了彭虾仔,用手拽了拽邝秋菊的衣角,邝秋菊抬头看见了彭虾仔,又低下了头,接着晃琉琅。
彭虾仔也看到了邝秋菊,他低着头把矿车里的矿泥倒在地上,转身就走。刘姐看着彭虾仔话也不说的就往回走,把手里的琉琅一放,追了上去。刘姐堵住了他的去路:“虾仔,你来了几回,就不能跟秋菊说几句话吗?”
彭虾仔脖子一梗:“有什么好说的。”
“瞧你说的,她不是你媳妇儿啊?”
“她……她不是!”
刘姐急了:“你怎么这么说啊?她被别人糟蹋了能怪她吗?你知道她心里有多委屈吗?你不去安慰她,反而丢下她就不管了,你还算个男人吗?”
彭虾仔想急又压住火:“我不算男人,她还算个女人吗?”说完掉头走了。
邝秋菊听得清楚,她一声不吭,接着晃琉琅。
彭虾仔让刘姐这一问,心里的火被勾了起来,回来的路上他用脚狠狠地踢着树,踢一下,弯下腰捂着脚尖哎哟一声,哎哟完了,再踢,一下一下地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一个矿工恰好走过:“奸仔,干吗呢?”
彭虾仔遮掩着:“没事儿……”
“别生气,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你忘记所有的烦心事。去了你就知道了……”第二天出工的时候,彭虾仔一边挑着矿泥,一边打着呵欠,阿义走过来,刚想拿鞭子抽他,看着他哈欠连天的样子乐了:“虾仔,什么时候有烟瘾了?”
邝振家停下手里的铁锹,看着彭虾仔,心想,糟了。
好容易盼到收工了,邝振家急匆匆回到工棚,彭虾仔早已一头倒在铺上了。
“虾仔,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彭虾仔斜着眼:“说什么?就这么点破事,你天天说,你不烦啊?”
邝振家蹲下身子,小声问:“你是不是抽大烟了?”
彭虾仔坐起来嚷嚷着:“不用小声,你大声说,对,我彭虾仔是抽大烟了,怎么着?”邝振家尴尬地看着周围工友投来的目光,想阻止虾仔又不知怎么说。
彭虾仔懒懒地说:“你看看这屋子了,我可不是独一份儿。这有几个不抽的?”
听到这儿,有几个工友很不自在地走开了。彭虾仔得意了,劝邝振家看开点儿,他用唾沫舔纸卷着纸烟。把一个卷好纸烟递给邝振家,支吾了一下:“……哎,你有钱吗?”
邝振家生气了,知道虾仔又要抽大烟:“我可没钱。”
“小气样!哎?我说,要不我带你去趟大烟馆,保你喜欢。”
邝振家往一边挪了挪身子:“我可不去,你上回借的还没还呢。虾仔,我还是那句话,大烟这玩意儿碰不得,那是无底洞。就是金山银山也得让你抽完。何苦呢?”
“何苦?我当初来南洋是为啥?还不是为了能娶你妹妹,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可现在我啥都没了,我不抽,我要钱有屁用。”彭虾仔转身出了门。
邝振家追到门口又停了脚,他是没有一点能力说服虾仔了。
简肇兴的汽车在电报局门口开着大灯,简阿七坐在车里,眉头紧锁。
简肇兴依然站在门前一动不动地等着。简阿七让职员再到这条街的前后两个路口看看,回来的时候带点夜宵。他下了车,来到简肇兴的身边:“我们再等一夜,如果还见不到肇庆,明天必须另外采取行动。”
天亮了。
简肇兴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焦急地望着电报局大门。
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开门,简阿七连忙下车,和简肇兴跟了进去。很快弄清楚了,电报就是从这里发出去的。简阿七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从怡保锡矿逃出来呢?他去怡保锡矿找过,连花名册都一页一页翻过呀。
简肇兴还要等,他分析也许肇庆发完电报,以为咱们会今天才会从新加坡赶来呢。也不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钱,昨晚在哪儿过的夜。他都要急死了。现在只能边找边等了。
简肇兴没有想到,他的阿弟已经又一次被带到了怡保锡矿,等待他们的是惨无人道的折磨。
锡矿工棚前的空地上,矿工们被轰围在一起。简肇庆、唐阿泰、容铁铸被五花大绑拴一起带了过来。
地皮丁拎着鞭子,得意地大声说:“你们都听着。简肇庆和唐阿泰,一个诈死,一个偷尸,私自逃跑!跑?跑得了吗?这是什么地方?别忘了你们和矿上都是签了契约立了字据的。就算我们不找你,街上的马打们也放不了你,让他们抓住了,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地皮丁,你少在这儿吓唬人。你们偷运劳工,拐卖猪仔,你们才是要吃官司的。”简肇庆痛斥道。
唐阿泰也破口大骂:“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还有脸在这里活着。你来啊,打死我啊,上次没打死,算你没本事,这次打不死,你就不是个爷们儿!”
地皮丁拎着鞭子照着唐阿泰啪啪就是几鞭子,唐阿泰咬着牙大喊:“打啊,打死你爷爷我吧,乖孙子,用点力气啊,你那些狗食都白吃了?”
地皮丁越发抽得起劲。矿工们看着唐阿泰被打,直咧嘴替他揪心。
阿义上前和地皮丁耳语了几句,地皮丁停住手说:“唐阿泰,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咱们俩到底谁是爷爷,谁是孙子!你们听好了,谁敢逃跑,他们就是榜样。我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矿上的家法。来啊,把他们送到该去的地方!”
矿警们一拥而上。
地皮丁一脸坏笑地站在矿坑上面。他的身后,毒辣的太阳正在烤着绑在架子上的容铁铸,容铁铸被烤得晕头转向,大汗淋漓;矿坑的栈桥上,简肇庆悬空吊在桥梁下;矿坑里,唐阿泰被扔进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唐阿泰,叫我声爷爷,爷爷我就放了你……”地皮丁故意气他。
唐阿泰挣扎了一下,身子一软就沉了下去,不一会又从水里挣扎出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哦,你嘴里堵着呢。那就跟这儿呆着吧。”地皮丁转身走开了。
唐阿泰露着脑袋看着空中的简肇庆。简肇庆的头上,挑泥的矿工从栈桥上方走过,格外地小心,但是还是有掉落的锡泥不时砸下,弄的他浑身都是。
邝振家心里着急却想不出办法,趁人不注意,他跑到琉琅工棚,向正在忙活的刘姐做了个手势,邝秋菊和刘姐一见连忙装做上前帮忙。邝振家左右打量了一下:“简肇庆和唐少爷逃跑被抓回来了。”
刘姐和邝秋菊大吃一惊。
“跟他们一起抓回来的,还有一个从橡胶园逃出来的工人,这次抓回来可够他们受的,都上了刑。”
邝秋菊扶着肚子,惊呆了。
邝秋菊再无心干活了,眼睛总往锡矿的方向望。工头走过来看见邝秋菊动作慢很不满:“邝秋菊,刚吃完饭又没劲了?要不赶紧把孩子生出来,让他帮你?哈哈哈哈……”
邝秋菊被噎得没话。刘姐冲着工头呸了一下:“秋菊,赶紧干活吧,回头再想办法。”
容铁铸晕死了过去。地皮丁怕出人命,让阿义把他放了下来。“简肇庆和唐阿泰性子刚烈,恐怕不会服软,要不,还是先放了吧。”阿义又说。
地皮丁一晃脑袋:“不行!他俩性子刚烈,我就不刚烈了吗?我这回就不放了,一个吊死,一个泡死,不就是两个猪仔吗,大不了再让查理骂我一回!”
被放下来的容铁铸倒在铺上昏迷不醒,几个矿工手足无措。老锡工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容铁铸的额头,烫得厉害:“一定是热毒攻心,从来烤沙爹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恐怕刮痧也没有用了。”
有个矿工说逍遥堂有个番婆,会治热毒症,咱们赶紧给送过去吧。
老锡工挥挥手,几个矿工抬起容铁铸出了门。
所谓逍遥堂,其实就是妓院加赌场。阿莉吉亚在简肇庆逃跑以后,就被狠心的查理送到这来了。矿工抬着容铁铸进来时,她正坐在镜子前,头发凌乱,眼神发散。她身后一个矿工穿好衣服,拿出一张花票给她,阿莉吉亚看也没看一眼。
容铁铸被放在了床上,后背刚一沾床板,他突然痛得大叫一声。
“刚来的兄弟,被烤了沙爹,得了热毒症。你快救救他吧。”一个矿工说。
阿莉吉亚看了看,让人把他翻过来。阿莉吉亚摸了摸容铁铸的头,让大家出去。阿莉吉亚把容铁铸的上衣撩开,露出了背,背上像是被火燎过一样,全是伤。阿莉吉亚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容铁铸背上的伤。
容铁铸一动不动,早已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容铁铸醒了,他从床上爬起来,吃惊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番婆。他不知道这是哪儿,撑起身子往外看,一看吓得赶紧回身,这是妓院啊。
一个葛巴拉走进来收花票,阿莉吉亚把刚才那个猪仔留的花票递了过来:“喏,就一个。”
容铁铸红着脸,他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了:“……我明天……还你一张花……花票。”说着就要起身,刚一用力,一下子摔在地上。
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响过,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关在猪笼里的简肇庆望了望天,无助地闭上了眼睛。矿坑里的唐阿泰支持不住了,头一歪,沉入水里。
阿义正在探着头看天,突然发现唐阿泰沉入水底,连忙喊:“他不行了,快把他捞出来!”
雨下起来了,简肇庆在雨中透过竹笼子的空隙看着几个监工从水坑里拉出唐阿泰。唐阿泰仰头看着雨中猪笼里的简肇庆,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泪水。
唐阿泰浑身血水地躺在铺上。
邝振家连忙走过来,唐阿泰身上的伤口都泡发了:“阿泰,你还能挺住吧。”
唐阿泰咬着呀:“你什么时候见过本少爷有挺不住的时候?”唐阿泰嘴里说着,疼得却龇牙咧嘴。
老锡工爬起来,让人赶紧给他清洗伤口,不然整条脚都会烂掉。众人纷纷忙活起来。
一道闪电划过,炸雷响起,女工棚里的邝秋菊更加担心了,躺在铺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刘姐也没睡,这时对她说:“就知道你没睡,我正想法子呢。那边的矿警看管得挺严的,真急死人了。”
邝秋菊起身披上衣服:“不行,我得去救他。”
刘姐想拦住她:“你疯了?下这么大雨,你挺着肚子,怎么救?”
邝秋菊不顾阻拦,打开门,径自跑进雨里……刘姐急忙拿起一件衣服披上,也冲进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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