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红旗渠一样,竣工于1968年的南京长江大桥是那个年代中国人心目中的新圣地。南京长江大桥位于长江下游,南京市西北面的长江上,连通市区与南京浦口区,是长江上第一座由中国自行设计建造的双层式铁路、公路两用桥。1968年12月29日南京长江大桥竣工,上层公路桥长4589米,车行道宽15米,可容4辆大型汽车并行,两侧还各有2米多宽的人行道;下层的铁路桥长6772米,宽14米,铺有双轨,两列火车可同时对开。其中江面上的正桥长1577米,是中国桥梁之最。正桥的路栏上,公路引桥采用富有中国特色的双孔双曲拱桥形式。公路正桥两边的栏杆上嵌着200幅铸铁浮雕,人行道旁还有150对白玉兰花形的路灯。大桥南北两端各有两座高70米的桥头堡,堡内有电梯可通铁路桥、公路桥及桥头堡上的了望台。堡前还各有一座高10余米的工农兵雕塑。建成在那个年代的南京长江大桥是当时所有中国人的骄傲,到南京的游客,无不到南京长江大桥上摄影留念。它也被视为“金陵四十景”之一。
2006年,一场关于南京长江大桥是否应该炸掉的争论再次出现在媒体和互联网上。
几乎所有关于这场争论的报道中都会提及,2006年1月5日于上海举行的“长江黄金水道”开发主题报告会上,参加会议的重庆市常务副市长黄奇帆在演讲时说,应该考虑炸掉长江上两座净高度不够的老桥,解决重庆的货轮“上不去下不来”的问题。黄奇帆没有指明两座大桥的名字,但是参加会议的所有人都明白,他所说的两座老桥,是建于1957年的武汉长江大桥和建于1968年的南京长江大桥。
接下来发言的南京市副市长蒋裕德对黄奇帆的说法提出质疑。蒋裕德从两方面来反驳黄奇帆的说法:一是南京长江大桥是公铁两用,不能为了黄金水道的畅通把大动脉炸掉;二是炸的同时还要建铁路桥,而建造铁路高架桥的难度会更大。蒋裕德还特别说明,南京长江大桥虽然旧了点,但再用50年没有问题;而且,蒋裕德从南京市政府官员的角度说,长远来看,不“炸桥”对南京有利,南京长江大桥净空高为24米,5000吨级货轮无法通过大桥开往中上游,这样一来势必会增加南京港的吞吐量。黄奇帆没有再回应蒋裕德的说法。会后当两位市长交流看法时,大家都认为“炸桥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所有的媒体在引用这一事例时都说,这两位市长展开了“唇枪舌剑”般的辩论。
随后关于南京长江大桥是否应该被炸掉的争论不时出现,一位不愿具名的桥梁专家对媒体说:“账其实很好算,与其花数十亿改建,不如干脆炸掉南京长江大桥,彻底疏通长江黄金水道,带来的经济效益不到10年就能超过上千亿”。
全国政协委员、交通部长江航务管理局局长金义华也被媒体视为南京长江大桥的主炸派。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南京大桥以下港口由于不受桥梁净空高度的限制,3万~5万吨级货轮可乘潮直达,而南京以上港口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家先后投资数10亿元在芜湖、安庆、江、黄石、武汉、城陵矶、重庆等港口建成的数十座5000吨级外贸码头和集装箱码头,却很少有大型外轮靠泊。据有关部门统计,2001年进入长江的国际航行船舶虽然超过1万艘次,但99%的船舶均在南京以下港口。净空高度24米的南京长江大桥如同江上的一条锁链,把大船挡在桥下,丰水期仅能通过3000吨级船舶,万吨级外轮根本不可能通过。
而建议炸桥的专家还提出了炸桥费用的解决方法,那就是,由炸掉后政府出面,从炸桥后收益最大的安徽和湖北两省筹措资金。而早在1990年代,正在筹建南京长江二桥时,就有炸掉南京长江大桥的说法,只是这种方案被国家计委否定,因为担心南京长江大桥被毁之后中断交通运输引发麻烦;另一个大麻烦则是拆桥的150亿至180亿元人民币费用实在过高。
一时之间,关于改造南京长江大桥的各种方案纷纷出现在媒体上,有专家建议部分拆除长江大桥上水最深、可以通行万吨船舶的几个桥墩,然后将这一段的桥面改建成可以折叠打开的;也有建议将主桥拆除,留下南北引桥以及桥头堡,改建成桥梁博物馆的。这两种方案的目的都是为了保留下南京长江大桥上的至少一部分,作为历史纪念。而反对拆桥的大多数意见,除了考虑到这座桥兼具公路、铁路运输功能之外,还有南京长江大桥的特殊历史意义。这也正是南京长江大桥拆桥之说每次出现,都能引起轩然大波的原因。这座大桥身上凝聚了众多中国人的记忆和历史自豪感。
这座大桥从1960年1月18日正式动工,修建了将近8年,1968年9月铁路通车,12月公路通车。它是中国人自行设计的第一座双层双线公路铁路两用桥,也第一次贯通了沪宁、津浦铁路,还曾经作为世界上最长的公路铁路两用桥载入《吉尼斯世界记录》——它的铁路桥长6,772米,公路桥长4,588米。
南京长江大桥的总设计师梅旸春,1934年曾经接受著名桥梁专家茅以升的聘请,担任第一座中国人设计建造的杭州钱唐江桥的正工程师。此前,毕业与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的江西人梅旸春在1923年公派出国,毕业后曾经在美国桥梁公司工作过。但是却因为网球打得好,工作也出色,被人误认为是日本人。深受刺激的梅旸春于是在1928年回到国内,致力于中国的桥梁建设。
新政权建立之后,梅旸春留在大陆,随后就出任了武汉长江大桥的副总工程师,他在技术上负责武汉长江大桥的勘测设计和施工工作。
这个新的政权也曾经让包括包括梁思成和陈占祥在内的建筑师们认为自己终于得到了一个建设的机会。但是同著名的梁陈二公相比,梅旸春的幸运在于他没有活到等待自己被否定。武汉长江大桥工程之后,梅旸春就得到了建设南京长江大桥的机会。他的职务是总工程师。
《光明日报》关于梅旸春和南京长江大桥的的一篇报道说:“建设以很快的速度进行着,工程上并没有太不顺手的事,可是国家遇到了困难。由各种因素造成的三年困难时期,中央制定了‘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工程奉令延缓。此时南京长江大桥工地士气方盛,设备齐全,材料充足,梅旸春虽血压高达220毫米水银柱,却心急如焚,奔赴北京铁道部申诉,希望不要放慢建桥步伐。然而客观形势摆在面前,局部必须服从整体,桥梁建设终于放慢下来。这一次延缓,使他未能亲手完成这一伟大的建设,这是他所意料不到的。经过执行中央的调整方针,三年困难很快就被克服了,工作又有了生机。年逾花甲,已与家人分居在工地战斗了四年的梅旸春,重新焕发起活力。可惜年事已高,加上素患高血压症,紧张的工地生活,对他的疾病是不利的。虽几次发病,策杖而行。仍主持会议,到现场视察和安排工作,直到病倒在他办公室隔壁的单人卧室之中。”
梅旸春病倒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当时负责南京长江大桥工程的铁道部。铁道部的部长吕正操和副部长武竞天副部长都指示说,要想尽一切办法抢救这位工程师。从空军调配的飞机将北京和上海最著名的脑血栓病专家运往南京,他的妻子和儿女也都从北京赶到南京看望这位辛苦的工程师。此后梅旸春的病几经波折:“同事们亲切地关注,竟把心力交瘁的梅总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但已瘫痪起。当1962年早春梅花开放的时节,他居然又能坐起来了。有了一些精神,又向往着热火朝天的工地。他醉心工作,没有对人生最终的归宿作认真的思考和准备。趁他病情有起色,组织决定送他回北京休养。行前,满足他所提出的愿望,再往南京长江大桥工地南京岸码头一观。谁知,因情绪奋激,晚间脑病复发,抢救不及,紧握其夫人之手而与世长辞。”
只是后来的人们不知该为梅旸春感到幸运还是悲哀。南京长江大桥的技术顾问委员会主任,也是当时中国最著名的桥梁专家之一的李国豪,在1966年开始的文化大革命中,身陷监牢。比梅旸春年幼13岁的李国豪留德背景,少年得志,博士论文《悬索桥按二阶理论的实用计算方法》一发表,就在桥梁工程界引起极大反响,26岁的李国豪以“悬索桥李”而在业界暴得大名。但是李国豪后来却只能从监狱中听广播,来获知他担任技术顾问的南京长江大桥通车——后来被人反复提及的是,李国豪在随后一年的隔离审查和监禁期间,利用报纸的空白处进行草稿运算,完成了大桥振动的初步理论研究,并且随后还用最原始的方法偷偷制作出桁梁桥模型,他想以此来解决桥梁晃动的问题,这个问题曾经在武汉长江大桥通车那天出现。
南京长江大桥的建成带给当时的中国极大的自豪感。建桥的最后28天大会战,有10万多名志愿者从全国各地涌来,“到大桥去义务劳动”是当时最值得称道的事情——其中一个因素或许是当时已经开始了文化大革命。新华社南京分社1968年12月29日的电讯写道:“在亿万军民热烈欢呼我国成功地进行了一次新的氢弹试验的大喜日子里,从扬子江畔又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喜讯:我国工人阶级靠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高速度、高质量地在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胜利地建成了南京长江大桥的公路桥。至此,我国自行设计和建造的最大的现代化桥梁——南京长江大桥,已经全面提前建成通车。广大工人群众说,南京长江大桥的建桥史、就是两个阶级的斗争史、就是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胜利史。”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南京长江大桥是国家领导人陪伴来访的国外领导人的必到之地。周恩来因此要求南京长江大桥上使用的路灯必须是和天安门广场一样的玉兰花灯。他总是对前来参观的外国领导人说,新中国的两个奇迹,一个是南京长江大桥,另外一个是河南林县的红旗渠。也是在南京长江大桥上,尼克松问周恩来,每天要有多少人从大桥上经过,周恩来回答说,5个,工、农、兵、学、商。
南京长江大桥的照片也出现在人民币2角的背面。只是更多的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一篇小学的课文,这篇名叫《南京长江大桥》的课文往往被小学的语文老师要求背诵:
“清晨,我来到南京长江大桥,今天的天气格外好,万里碧空飘着朵朵白云。大桥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十分壮丽。波浪滚滚的江水中,9个巨大的桥墩稳稳地托住桥身。正桥连接着22孔引桥,仿佛一条钢铁巨龙卧在大江上面。大桥分两层,底下一层是火车道,铺着双轨,上面一层是公路,公路两边是人行道。宽阔的公路上,行人车辆穿梭似的来来往往。我沿着人行道,走近正桥。两座雄伟的工农兵塑像左右挺立。塑像后面,耸立着两个高大的桥头堡,顶端的一面面红旗,映着阳光,十分艳丽。正桥笔直的公路上,一对对玉兰花灯柱,像等候检阅的队伍,站得整整齐齐。我手扶着桥栏杆,站在大桥上,远望江面,江上的轮船像一叶叶扁舟,随着波浪时起时伏,侧耳倾听,一列列火车鸣着汽笛,从脚下呼啸而过。滔滔的江水浩浩荡荡,奔向大海。自古称作天堑的长江,被我们征服了。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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