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轮寻找启程了——懂事后的叶坪,开始了不停的寻找,一家人都在为她寻。
50年代,逶迤的赣南山岭,成为举世瞩目的世界钨都。于都山区新兴起一座钨城——铁山垅钨矿。矿党委书记郭若珊,在整理干部档案时发现:矿组织部干部赖普恩的履历表,有不规范之处。那时政审非常严格,他敏感到:这里面可能有问题,便立即找到了赖普恩询问:“小赖,你在表上,为什么不填岳父母一栏?”这一下,赖普恩被问住了。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总算把原因说完了,却并没有把情况说清楚。他只得补充道:“我父亲赖万森已经过世,要不然,他可以把事情说得更清楚一些。”郭若珊是位南下的东北大汉,半辈子在军营度过的,对事情有一种本能的敏感性。他知道,本地是老苏区,红军长征前夕,许多德高望重的领导人物,仓促间在赣南留下了子女,解放后先后通过组织来寻找过,有的已经找到,有的还在寻找。他问:“解放这么多年,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赖普恩想了想:“有一点线索。我们同村,有一个留下打游击的红军干部赖友江,解放那年,他在于都县政府协助解放军工作。他曾经说过,陆定一同志写过一封信到于都来,请求地方政府帮他寻找小孩,并且还亲自派人来到赣南一带寻找女儿,说他有一个女儿有可能寄养在于都,从出生时间等情况看,很像我的妻子……”郭若珊凡事认真负责,立即派人找到赖友江作调查,又派人了解了叶坪的情况,认为情况属实。然后,他以矿党委的名义整理了一份材料,寄中宣部部长陆定一收。
与此同时,赖普恩也附了一封信给陆定一。
此后不久,赣南区党委宣传部奉中宣部指示,派了一名干部来到铁山垅钨矿,铁山垅钨矿派了一名姓李的秘书前往,配合调查核实此事。二人一同来到禾丰乡上库赖家询问情况,一同前往的还有一个摄影师。
不啻是喜从天降呀。几十年的寻亲终于要有个结果了,叶坪欣喜若狂,翻箱倒柜拿出最好的土果子招待客人,擂茶、蕃薯片、芋头丸、烫片等摆了一桌面。
一家欢天喜地像过年一般,他们一边不停地叙述着,穿上了过年才舍得穿的衣服。在摄影师的指挥下,叶坪、赖普恩与他们一岁多的儿子赖章盛,合拍了一张全家福。然后按照调查人的要求,叶坪又单独拍了一张全身照。
照片中,叶坪笑意盈盈,紧抿的嘴唇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蚕豆花白底大面襟衫套在健壮的身上,渐入鬓角的淡淡云眉,一双美丽的丹凤眼,充满青春的笑意,似乎往日的阴翳一扫而光……
在这种调查当中,原始物证是最重要的。没有叶坪小时候的照片,调查人员又按照组织上的交待,征集了一些叶坪小时候带来的旧物。其中,一双象牙筷子及一柄医用小刀已经失踪了。小时候的衣物也早已穿烂,只剩下一只半截的小手套,毛线编织的,一节蓝一节红。
这年正值1956年,陆老收到赣南铁山垅钨矿赖普恩的来信。信上说,他的妻子,是红军长征前留下的子女,来时3岁,名叫一品……一品—叶坪!中国字的谐音?还是……调查材料和照片送了来。调查并未获得实质性的证据。一品的照片经陆定一及唐义贞的亲人观看后,也未能觉出一品就是叶坪。就这样,四十多年的寻找,又毫无着落地搁了下来。
寻找之后是等待,多么令人焦灼的等待呀!一年、二年、三年……泥牛入海,竟然没有一点音讯。
等待之后还是寻找。事隔三年,冶金部全国采矿先进工作者会议在锦州召开。铁山垅钨矿副矿长马振山与赖普恩参加了这次会议,途经北京,马振山说,他在北京有不少老首长,不妨借此机会托人去找找陆定一,当面谈谈。老实巴交的赖普恩怕麻烦别人,认为不妥。马振山仍打了个电话给中宣部,办公室的人称部长不在家,他们便搁下电话。(几十年之后,陆老告诉女婿,办公室将电话记录转达他本人,他想打电话却找不到传话人的地址。他说,为什么不留个地址呀?傻瓜,不想认我这个岳父大人么?赖普恩听了,只有苦笑。)
寻找、等待、失望――满怀激情的等待,所有的寻亲念头,都在杳无音讯的等待中烟消云散。一重又一重的失望摧毁了叶坪一重又一重的希望。没有什么可怨的,只能怨天。叶坪常常向天伤心而泣:“我真命苦哟,我天生就没有父母,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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