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在,火是不会灭的。灵魂于血脉的游历中寻找宿地,寻亲,本能地在一代又一代间进行。
下放――考取厦大――毕业分配。转眼之间20多年过去,叶坪的长子――赖章盛已成为南方冶金学院社科系的一名讲师。
1987年9月的一天。赖章盛照例来到系资料室读书,突然,一篇文章映入眼帘,那是陆定一发表在《风展红旗》一书中《关于唐义贞烈士的回忆》一文。一口气读完全文,文中的挚情“砰”地点燃赖章盛久蕴心底的火种,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立即索笔给陆定一写信。信中写道:
“……前两天,我们系资料室的黄玉香同志激动地交给我一本《风展红旗》。我从该回忆录集中读到您的《关于唐义贞烈士的回忆》一文……文中谈到您和唐义贞烈士的两个孩子的情况,得知您的女儿叶坪仍无下落,这使我联想起我乡下母亲的身世。我的母亲,也是红军长征前留下的子女,现在仍不知亲生父母是谁。但从姓名、年龄、寄养地点和时间看,我母亲与您失散的女儿叶坪,很可能是同一个人……”一封信,一封轻飘飘的信意味着什么呢!飘飘渺渺几十年的思绪呵,终于又一次交接。明明灭灭的希望之火,又一次在这里升起。
北京。陆定一从东北返回,刚拂去旅尘,便伏案拆阅积压下来的一堆信件。
他一封一封地读着。眼前忽然一亮:啊,叶坪!陆定一心中一动。继续看下去后,得知赖章盛的母亲,与原铁山垅钨矿赖普恩来信中提到的“一品”是同一个人,现住江西省于都县禾丰乡库心村上库小组。
莫非,1956年的那次调查有所疏忽?
陆定一旋即请来妻子唐义贞的八妹唐义慧商议。74岁高龄的唐义慧老人,一生为寻找不到姐姐的骨肉而耿耿于怀。她永远不会忘记,一家人为此而付出的代价,她永远记得:母亲就是面对叶坪的画像,恋恋不舍辞世的。
“再也不能交臂而过了!那年,您让我验证那张照片,我说不太像。如果这个像中人真的是叶坪,就是我一句话误了几十年呀。”泪水,在她皱纹纵横交错的脸上,汩汩流淌。唐氏大家族中,如今,只剩她一个老者,缅怀着一群冥冥幽魂,她说:“见不到叶坪,死不瞑目呀!”意见统一后,陆定一随即函请江西省政府代查。同时,将赣州方面来信,转寄给福建长汀,叮嘱儿子陆范家定,协同江西省政府调查核实。
省、地、县、乡联合调查组和陆范家定于11月1日来到了上库村。
这是一串规范、严格而缜密的审查:
虽然赖万森、华灶女夫妇都已经去世,但经各方调查,仍然获得不少材料,证实:调查对象的姓名、年龄、相貌等方面与叶坪相符。
村里把“叶坪”叫成了“野萍”,从小到现在。而她的丈夫赖普恩,却又以谐音相猜,把“叶坪”写成了“一品”。后来上户口,养父母又给她取名“张来娣”,含“张德万带来之女”的意思,以示纪念。
陆范家定还在调查人员与她的对话中,捕捉到一个细微却十分关键的情节。
“当年你是怎样称呼张德万的呢?”“听我养母说,我称他‘妈妈’”。
“妈妈!”陆范家定差点跳了起来:啊,想起来了,父亲不是说过,叶坪是交给她称其为“好妈妈”的男同志的吗?这个情况只有父亲知道,而她,竟也称一个男性为“妈妈”!“张德万是男同志,你为什么叫他‘妈妈’”?
“不知道。”“‘不知道’那就对了,那时叶坪才3岁,能知道什么呢?除我外,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妈妈’那也对了,她连‘好妈妈’的‘好’字也忘了。”――这是后来陆老听了汇报后做出的分析。
离开上库村,调查组又来到了吉安县新安(现为云楼乡)。那个张德万,已经在前几年病逝了。通过张德万的侄子张永济,调查组了解到:他伯伯张德万,确实在红军医药部门工作过。生前,张德万告诉过家人:在于都县禾丰,他托养了一位战友的女孩。
张德万不愧为一个“好妈妈”,病故前几年,他还借口到外地贩鱼苗,秘密去禾丰,探望了那个女孩……
后来,陆老回忆说:“张德万就是‘好妈妈’。他是义贞所在的卫生材料厂的管理员。因义贞是一厂之长,工作忙,张经常帮助照顾孩子,对叶坪十分好。孩子小,除‘爸爸、妈妈外’,其他称呼不会叫,因此义贞就让孩子称张为‘好妈妈’”。
调查结束。在等待父亲陆定一决定的时候,陆范家定了解到,叶坪因调查引起失眠,他显然有些心痛了,委婉地告诉赖普恩:“赖同志,好好照顾您的妻子,叫她不要多想了。”赖普恩缄默地点头,望着这位不曾暴露身份的调查研究人员,他记得小女儿赖慧竹说过这么一句话:“爸爸,那些人当中有个男的好象妈妈哩,他是谁?”不久,江西省政府和公安厅做出最后结论:调查核实表明,张来娣(野萍、一品)就是陆定一同志53年前失散的女儿叶坪!此时,当年3岁的叶坪已年近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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