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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蒙古帝国1·狼性征服

        成吉思汗召集军前会议,商议如何处置塔塔尔部众,商议的结果,是将妇女、儿童、工匠留下,其余一律处死。会议结束,为了庆祝胜利,成吉思汗决定在他的用二十二头牛拉着的斡耳朵(意即宫帐)里举行宴会,犒赏各部首领及重要将领。

        成吉思汗举起金杯。顿时,喧闹的斡耳朵归于沉静,人们凝神听他讲话。

        成吉思汗将第一杯酒赐给弟弟别勒古台。这一次战斗,别勒古台一箭射死塔塔尔首领察干,立下首功,成吉思汗夸赞他:铜铸的头,锥利的舌,钢铁的心,钉坚的齿。

        别勒古台洋洋自得,饮尽杯中酒,大摇大摆地退下。

        第二杯酒,成吉思汗赐给指挥这次战斗的元帅木华黎,夸赞他:助我做正当之事,止我做错谬之事,我才有今日成功。

        第三杯酒,成吉思汗敬所有立功的将领,他深情地说道:“你们在明亮的白天,像雄狼一样深沉心细。你们在黑暗的夜晚,像乌鸦一样坚忍不拔。你们忠心护主,为我把顽石撞碎,将崖子冲破,把磐石击烂,将深水横断。我感谢你们。”

        三杯酒饮毕,两个乐师熟练地调了调琴弦,音乐随之响起,一扫方才严肃的气氛。

        音乐稍停,进入表演说书的环节。在胡日的伴奏下,乐师绘声绘色地唱起了多年前成吉思汗的异母兄弟别勒古台与蒙古主尔勤部著名大力士不里孛阔比试摔跤,不里孛阔最终不敌而死的往事。开始,说书人极力渲染不里孛阔的力大无比,用了许多形象生动的比喻,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别勒古台从座位站了起来,不等说书人往下说,借口出去方便,摇摇晃晃离开了宫帐。术赤见三叔醉意已深,放心不下,悄悄跟出帐外。

        此刻,别勒古台确有七八分醉意。他在夜色中站了一会儿,走下车帐,准备返回自己的营地。

        无论过去多少年,别勒古台绝不愿意想起不里孛阔。他知道,作为汗兄一心想要铲除的亲族和政敌,不里孛阔注定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不里孛阔与他摔跤只不过是个局,当时,不里孛阔因惧怕成吉思汗,不敢拿出十分的本领与他对抗,甚至佯装倒地求败,成吉思汗却在不动声色间示意他将不里孛阔置于死地。从那一刻起,他成了草原人公认的英雄,然而,他的内心没有丝毫荣耀,如果说那件事还曾给他留下过什么印象的话,就只有不里孛阔圆睁着的、死不瞑目的眼睛。

        别勒古台方便完,靠在树干上昏昏欲睡。这时,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细心细气地问他:“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塔塔尔人呢?”

        别勒古台随口答道:“全杀掉。哎,你是谁?”

        问话的人飞快地离去,并未留下只言片语。术赤从大帐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但没有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他吩咐叔父的侍卫将马牵来,准备送叔父回去休息。别勒古台对术赤素来百依百顺,两人上马,别勒古台边走边口齿不清地炫耀着他的功劳,术赤偶尔应和一两句。到了帐门口,秋夜的冷风袭来,别勒古台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他问术赤:“你看到刚才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了吗?”

        术赤答:“看到了。他是谁?我正奇怪,怎么我一来,他就走了。”

        别勒古台打了个寒战:“他……我……”

        术赤突然明白了:“不好!三叔,你速带军队看紧塔塔尔人,我去通知父汗。”

        术赤打马飞奔,却还是落在了一名传令兵的后面,他推开门,正听到最后几句话:“太突然了,他们杀了我们的士兵,抢了武器,退到了后面的林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成吉思汗大为吃惊,他的脑子里飞快地转过了一个念头:塔塔尔人的异动想必是有人走露了会上的决定。他命各部将领做好战斗准备,将领们随他向帐外走去。在门边,成吉思汗看到儿子术赤木然伫立在夜色中,帐中透出的光线将他的脸照得异常苍白。

        蒙古军队面对的是为儿子可以付出生命的母亲,为兄弟不惜洒尽热血的姐妹,这一场始料不及的战斗让蒙古军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直到凌晨,他们才将塔塔尔部众的叛乱重新平定。成吉思汗久久伫立在阵亡将士的身边,只觉痛心疾首。

        这一切原本不该发生,为何偏偏发生了?

        众将簇拥着成吉思汗回到大帐。成吉思汗居中高坐,脸色阴郁愤恨,几乎没有一个人敢迎视他那双杀机毕现的眼睛。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只有别勒古台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别勒古台呢?”他厉声问,声音近乎咆哮。

        众人不知不觉地打了个哆嗦。

        木华黎急忙回道:“三王爷受了重伤,臣已派人将他送回营帐接受诊治。”

        “受伤了?要紧吗?”

        “还不清楚。”

        “也罢。既如此,除他之外,其他人都到齐了。现在,我要问问你们大家,昨晚宴会进行当中,在座的人几乎每个都出去过,那么,是谁将会上的决定泄露给了塔塔尔人?”

        人们不安地垂头不语,成吉思汗与儿子术赤四目相对。方才那张失去血色的脸飞快地掠过脑际,一种不祥的预感霎时抓住了做父亲的心。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太了解儿子了,术赤从来不是一个喜欢信口开河的人,他只是预感儿子将要承担什么——承担什么呢?不会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术赤走到大帐中间,缓缓跪下了。“是我,父汗。”

        人们全都愣住了,甚至连有着思想准备的成吉思汗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机械地问,声音无力、犹豫:“是你?你如何走露了消息?”

        “父汗不必多问。总之是儿臣口风不严,泄露机密,才酿成如此惨祸,儿臣情愿以死谢罪。”

        成吉思汗的心在滴血。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然而此刻,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阿勒坛(成吉思汗的叔祖忽图赤大汗的幼子)与忽察尔(成吉思汗的亲伯父捏坤之子,其时捏坤已病逝)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幸灾乐祸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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