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巴利的耳朵被灌满了幸福。而紧接着袭来的是强烈的羞涩。他那因幸福而发热的身体,在羞涩的作用下沁出阵阵冷汗。他一边擦着额头,一边开合着嘴唇回答对方。可无论他怎样努力,他知道以自己唇间冒出的语音,不能恰当地回答她的问题。他感到绝望,然后,心中萌生了奇特的兴奋。也许,过于绝望反而使人活泼,那份活泼在他心中催生了属于演员的才能。
“她”打那个电话来的时候,正是高中即将毕业的炎夏午后。也是巴利因自己高中生活毫无作为(主要指与女孩子们有关的一切,而后悔地打开啤酒瓶盖时。电话铃声在暑热沉郁的空气中兀自响着。巴利开始并不在意,他以为那只不过是那些像狗一样追在妹妹身后的男朋友们打来的。因为,最近她几乎每天都很晚才回家,回家时在那摇晃的耳环下,总留着红黑色的痕迹。巴利知道,那是男人亲吻后的产物;但他总不相信,那怎么会在皮肤上留下迹痕的。
他曾试过吮吸自己的手臂,可是,总跟妹妹丽莎的脖子不一样。他的皮肤太黑了。当他的口唇离开手臂时,上面留下和他的嘴巴同等大小的唾液印子。他觉得丑陋就匆匆用大拇指擦拭,而拇指在许久以后,依然留着使他厌恶的臭味。
电话铃声停了。巴利再次被留在寂静中。这种叫叫她不在。他忧郁地喝了口啤酒,一种苦味,有一种象征他高中生活般的苦味。
就在这时,电话再度响了。巴利慢慢地站起来,走向起居屋的电话。他本想对打电话的人说:“嗨!你要找的女孩子今天正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当然,巴利是不会这样说的。他只不过是想让人知道:“我在这里”!他想这样叫喊着提醒别人对自己的注意,似的,他已经这样想了十八年之久,他默默地傻笑地等待着。他总是那样的不起眼、内向消极、丑陋。
他拿起话筒,令人惊奇的是,对方居然说:
“你好,我找巴利。”
“我就是。”隔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打给自己的电话,赶快回答说。可这句回答已耗尽了他吃奶的力量。
“我在今夭穿的西装口袋里,找到了写有你的姓名和电话号码的纸条。我猜是你写的。对不起,我完全不曾注意过你,因为这件衣服我已很久没穿了。我想打电话试试。唉,我们曾经见过面吗?”
“哦,奇怪了,我也不记得了。”
他边作深呼吸边回答。这时他开始演戏。
“声音这么好听的女孩子,我应该不会忘记才对。”
“奇怪?如果不是你写的,那么会是谁呢?”
“的确很奇怪。不过幸亏这样,我才有机会和你这样出色的女孩子谈话。我的电话号码竟会自己跑到你口袋里,我想它一定知道你是很动人的。”
巴利对自己顺口溜出的话感到心虚,但这诂绝会导致女孩子的不快。一下子,她的声音便蕴含着对听筒另一端的男孩子的惬意。
“喂!你是什么样的人?”
“听声音判断不出来吗?”
“你……性感吗?”
“呵;我不知道,不过所有的女孩子都这样讲。”
“经常打领带吗?”
“我总是衣冠楚楚。”
“哎!我为什么不记得你呢?真奇怪,我应该曾经和你谈过话,因为我有你的电话号码。”
“那可能是一场令人记忆消失的冲突性会面吧!”
“我们可不可以找个时间见面?”
“可以!”
“你参加毕业舞会吗?”
“我会去。”
“那么我们到时候见面。”
“嗯,你叫什么名字?”
“你想知道吗?”
“不,不必了。我可以藉这甜美的声音,联想到你的面貌。见面再问吧,我想保留这一份惊喜。”
“嘻嘻,那么一定要在舞会中大声地说啰,巴利,你真这样欣赏我的声音吗?”
“是的。你觉得我的声音呢?”
“也一样。”
她放下听筒。巴利重重地吐一口气,他的嘴唇如同舞台的帷幕合闭起来。他甚至不相信他刚才的所作所为。捏着听筒,他叫起来。
这是真的吗?她的美丽手指确实拨动了号码盘。而且她想和我见面。啊!上帝!这是你的安排的吗?
同时,他又因自己完美地和她通完话,而感到惊讶。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为什么撒谎?冲突性会面?总是衣冠楚楚?啊哈,狗屁!
巴利的脑子一片混乱。她对他抱着期望而扣来的电话,感到十分高兴。
对事情不会有任何进展地预测,又使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连听筒都无法放回去。
他对她的事知道得很多。从上高中来,他一直在注意着她。黄昏,是在逐渐阴暗的校舍的一隅;餐厅,是在果汁贩卖机的背后。她始终追逐她那袅袅不尽的甜美余韵,追逐着她的身影。他无法表达自己的情怀,所以,不得不扮演这可憎的角色,令他觉得自己真可怜。
巴利第一次遇见那个女孩,是在除夕前一天的派对活动上。他的学校每年都在那个晚上举行盛大的派对活动,除夕则任凭大家自由活动。有人和结识不久的情人共渡,也有人全家上教堂。除夕的前一天,为了与同龄人举杯共祝一年的结束,大家都盛装参加聚会。带女朋友参加的人,沐浴在众人羨慕的眼光中;其它的孤家寡人们就在一群女孩子当中物色人选,将希寄托于明年。那时人人眼睛象宝石般闪出光芒,大家称这一天为“准除夕派对。”每当十一中旬之后,班上的同学便拿它当话题。教室的气氛活跃多了,连老师也收到感染,—副宽容的神态。因为在那时,他们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回味初恋的女孩,或即将忘却的昔日友情。
在那个时候,巴利却迎接着上高中以来的第一个冬天。
午餐时,他看到高年级的学生以派对为话题时真心烦:什么该穿怎么样的衣,该带哪个女孩子参加等等。他感到他们是不可思议的。他还不能体会所谓“将命运赌在某—天”神圣和快乐。
巴利的同学全都晕乎乎的。十五岁已过了,大部份的家庭不再供应孩子们的零花钱,而要求孩子分担一些较轻的家务事。他们凭自己的劳力赚钱,使用一些成年人的俗语,骨骼也急速发育。唯一美中不足的,便剩下对女孩子的爱慕了。
如果能在派对中总交女孩子,或许便能和她共渡寂寞而无聊的新年。他们自认为有补足作为一个成年人而欠缺部分的必要。
巴利倚着教室的墙壁,双手插进上衣口袋,注视着他们的举动。他是绝不加入这种谈话的。母亲和妹妹总是拿他那羽毛般蓬松的头发说话,尽管心中翻腾着愤怒、感叹和想讲的事情,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从前,他为了寻找发泄的方式而着急,想得太多,而说的点点滴滴不合时宜,因此徒然招来朋友的哄笑。以后,他觉得麻烦而放弃了那徒劳的宣泄方式。他认为,如果要倾吐心灵中漩涡般的思潮,只有等人用针来刺破那股膨胀的、思想的气泡。
同学们都认为他是个怪人。并不是由于他的容貌,而是那沉默、冷淡的态度。同学们感觉得他是那种人们不喜欢的,散发着某种可疑气息的人。
巴利就是在这种氛围中。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参加派对活动。如果待在家里,家里人一定会感到诧异。他那古怪的自尊心,绝不会让母亲和妹妹知道自己在学校里没朋友的。他拼命地对妹妹凶,其实是他的一种自我表达的方式。当然,这更引起家人的讨厌。
他想去瞧瞧。不满足现在的生活。他企图想办法突破焦躁的方法失败后,他如同一个心灵受伤的人,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苦恼。“派对”这个最不适合他的名词在他的舌尖打转。或许由于什么地方改变了,那焕发的名词对于他也有了令人憧憬的魔力。
那一天,体育馆内挤满了精心打扮,存心炫耀的年轻人。巴利那些一边耳朵上戴着耳环的同学,神采飞扬地结着领带,挽着拼命将头发烫直的女孩子。招待员在门口检查入场券,他们奄不在意地让学生进去。巴利以不悦的表情把入场券递过去,招待员只瞥了他一眼,这使只在平常衣服上披了件外轾的巴利,心里不舒服。
作过形式上的祷告后,是简单的晚餐,大家互相投掷面包屑后,开始了不讲究繁文缛节的场面。在差劲的学生乐队演奏下,大家跳着舞。虽然当场不卖酒可人人都喝过酒,反正结束后大家也要喝,因此没有人抗议。对他们而言,酒、爱情和女孩子三者之间并无关联。
在极度的嘈杂中,巴利冷静地打量四周。他感到自己绝对进不了那个圈子。只要任何人肯对他说句话,也许高兴会象决了堤的洪水淹没他。可是,由于他习惯上保持的冷漠,致使没有一个人过来和他打招呼。
不该来的,他独自坐在椅子上想。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在流动的人群中,身着西装裙衫的她,正低头在寻找失落的一个耳环。他顿时产生了个错觉,仿佛她裙衫扬起的微尘上他的鼻尖,令他窒息……
“找不到吗?珍妮露?”
听到走过来的女伴所说的话,她抬起头。珍妮露!巴利的鼓膜清楚地接受到了这个名字。
“嗯,我找了很久,都都找不到。那是我刚买的,真讨厌。”
他发现自己的脚边有一个发光的小物体。他迟疑一会,但为了将那女孩子留下,他用脚轻轻将它踩住。他考虑,应该将它还交给她呢,还是自己悄悄藏起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想法。偷这种东西有什么用?他还不知道女人的耳环在男人心中能发挥多大的效用。
珍妮露在那里蹲了好一会儿。波浪般的长发掠过他的膝盖,巴利倒没受到多大的感动。但她的眼神和动作却不知怎么的,紧紧地牵扯着他的心。这种心境真是不可思议。其实,在此之前,每当女孩子在他身边发出甜香时,他总是有意的侧开面孔,他是压根儿不欣赏那浓郁的体味的。
如今,珍妮露慌张的视线,使巴利产生了平静而又异样的反应。他对巴利说声“抱歉”便趴在他脚边。她的身段看起来虽然成熟,但正如她的名字——珍妮露所显示的,依然残留着少年的灵动、活泼。
“找不到,算了。”
珍妮露站了起来,巴利下意识地将本想告诉她的话硬吞回。他对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产生的,属于成年男子的邪恶,感到吃惊。她和女伴一齐走开了,巴利已没有和她说话的机会。
就这样,巴利遇见了珍妮露。他对她迷人的头发,那仿佛会说话的、上下掀动的黑睫毛,都没有太大的感受。然而,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心。他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他等那群女孩子走后,仔细打量脚下的小小战利品。金色耳环不顾体育馆中的喧闹,在脏污的地扳上发光。他望了望四周,悄悄地捡起它。“珍妮露!”他低语卷。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记住除亲人外的女孩子的名字。
巴利以视线追逐地的日子开始了。以往他不曾见过她的身影和名字,可一旦进入他的记忆,就变得到处都是她的影子了。
她总是包围在女友群中笑着。他经过她们身边时,就像向日葵仰望太阳一样,他望着她,忘记了其她女孩子的存在。珍妮露欢乐的声音和举手投足都——贮存在他的记忆中。
在家里自己的房间中,巴利无数次地回想有关珍妮露一切。她如同受他操纵的录像带一般动作着,或静止着。他觉得这是他消磨自己独自在房里的最佳方法。初次见到她时,他不曾象坠入情网的少年那样,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因为她并不在意她的反应,他知道她不会注意他,从一开始。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的消逝,珍妮露的身影一滴一滴地留在他的心田,有时使他苦恼。
在那种时候,巴利总是紧握着她的耳环。耳环吸收着他掌心的汗水,急速地习惯了的体温,虽然它不习惯于她的耳朵。他将耳环贴在脸颊上,吻着它,他终于知道女人的一边耳环,会如此地折磨一个男人。他的脸颊在不知不觉中潮湿了。
巴利升级了。他依然与任何同班同学都无法融洽相处。但他积极地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这样,使他有更多的机会见到珍妮露,可以丰富他秘密心灵宝库。
对于参加人们的集合,而又一言不发的巴利,大家都觉得惊奇。他总是静静地环顾四周,交叉着双臂,陷入沉思。这在为一点小事就起哄的同学们看来,他简直是思索中的哲学家。其实,巴利只是在想着珍妮露而已。既然无法表白,他便完全不理会那些同学,但他那副模样已足够给他们充分的神秘感。
“那家伙跟大人一样。”
“听说他和街上的女人交往。”
“他在酒吧总是喝威士忌。”
他们就这样创造了有关巴利的神话。一年光阴,使他身上散发的可疑气息,成了一种特殊的气氛。也使他的身体和气质渐趋成熟。
巴利其实从不去酒吧之类的地方,但他曾经在房间里享受过抽烟、喝酒的快乐。在这同时,光在心中回味珍妮露的一举一动,已经无法再使他满足了。心中的珍妮露,从前珍重地储存的影象,使他感觉到一种燥动。从而,使他的手很自然地开始摩挲自己的双腿之间。巴利这才了解,他对女人的思念已穿过心田下降到那个部位。大量的有关珍妮露的记忆堆叠在一起,漫无边际地落到他的股间。她那黑色瞳眸的眨动、耳朵下光泽的胎毛等等最微末的细节,都足以使他的腿间发热。在那种时间里,他全心全意地品尝着珍妮露。心灵与肉体尝尽了她的容姿身影。巴利终于发现,这就叫做恋爱。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学会了种种事情。在进行当中,有时他突然看到玻璃窗映出的面孔,他的面孔浮现出的因苦恼而使之扭曲的表情,使她为之愕然。为什么珍珠露的面影所发出的甜蜜私语,一定通过两腿之间,就变得那么丑恶呢?他厌恶在窗边进行这种摩挲行为的自己,但曾今体验过的快乐滋味又令人难忘,他只好在感到发疼的瞬间闭上眼睛。
他开始使用“宝贝”这个称呼,他终于找到了使他如此骚动不安的女孩子的昵称,这名称慢慢地渗出他对她的爱恋,他终于学会了,这个在各种歌曲中滥用的字眼,应当用来称呼什么样的女孩。
啊,珍珠露,宝贝。巴利拉下裤子的拉链。宝贝,你只消生在那儿就行了。她配合着巴利的呼唤拢起头发,交叉双腿。但她从不看他。因为在现实,她从来不曾注意过他。那不是太痛苦了吗?他热泪盈眶。
他每天都在想那件事。和他擦肩而过的珍妮露。只能旁观的他自己。试着给她一道尖锐的眼神将会怎么样呢?扯一根头发让她注意这边又会怎么样呢?他发现自己在异想天开,不由得对自己摇摇头。怎么办呢?总不能让这种情形持续下去,总不能思恋着一个女人渡过一生。他着急了。他想了又想,决定在一张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偷偷进她的口袋,试探试探她的反应。
经过多次失败,他总算写出一张像随手涂鸦的纸条。对珍妮露的思恋,居然使自暴自弃的自己作出了这件事,巴利仿佛体会到了爱情的可怕。事实上,对一个女孩子的思恋,使巴利成熟得很快。他之所以想和珍妮露作某一点的接触,也是出于男性本能的。
他的纸条得到了很大的成功,几个月后他终于接到了珍珠露的电话。
巴利宛若演员般完美地演完电话对话后,他不由得担心起毕业舞会的事。他认为这是出生以来最重要的一天。
第一个问题就是服装。距离舞会只有两星期了,该穿什么样的服装?该怎样表达自己两年半来的相思呢?如果待在家里不出席,可他又怎么能留下向她撒谎的污点呢!
他慢吞吞地踱出房间,走进厨房,问正在削马铃薯的母亲,领带要怎么打?母亲被他的问题吓得连菜刀都掉在地板上。他准备承受一场讥笑,但以往一直骂他没个人样的母亲,显得十分高兴,她兴奋地一把抱住巴利欣喜若狂。
“怎么了?好不容易找到女朋友了吗?”巴利的母亲高兴得失常,把下巴靠在巴利的身上。
“我要参加毕业舞会,我想穿西装去参加,所以需要打领带。”
“呵!”母亲泪眼模糊地说:“你从来不和妈妈谈这些事,我担心你会变成问题儿童。巴利,我的宝贝!这、这丑孩子!”
巴利只能苦笑着搔着头。一向清晰地刻在他的额头的皱纹,徐缓地松弛了。
妹妹丽莎回来了。她望到母亲和哥哥的光景,产生一股不祥的思绪,倒退了几步。母亲兴奋地说明理由,丽莎毫不动容地拋下几句话就上楼了。
“待会儿到我的房间来一下,我会像我的男朋友一样替你打扮。”
这回轮到巴利吓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毕业舞会那一天到了。面临毕业典礼,大家都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告别孩子时代的自暴自弃心理,显得十分兴奋。
巴利穿西装的模样,赢得同学们颔首嘉许。他们心想,到外面和女人相会或上酒吧时,巴利必定是这种打扮。这样一来,巴利的西装打扮显得格外漂亮得体。
他依然沉默,依然孤僻,但这正适合那身灰色西装。他感到没习惯西装的他万分拘束,不由得常拉拉扣在衣领上的别针,但那抬起下巴的样子,正成为众人窃窃私语的原因。多潇洒的动作,他们认为。巴利以为他们在嘲笑自已,便喝着象淸攻饮料一样淡的酒,完全不理会他们。这样,又使大家误认为,巴利只在那天才喝这样涣的酒。
巴利的目标已定,当然是珍妮露啰。他倚靠着吧台,打量着附近,搜索那熟悉的身影。他的身上散发出不愿和任何人接触的信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今天,他是为珍珠露来,是为了真正接触珍妮露才露出现在这种场合下的。
有什么熟悉的东西接近他的感觉向他袭来,他望着入口,啊!那不是珍妮露吗?她似乎有点儿不安地出现了。
她和朋友们谈笑着;眼睛却逡巡着四周。巴利知逍她要找的人就是自己。他的心脏跳得那么大声,沸腾的血液在全身奔流。
向她打招呼!巴利命令自己的喉晚。然而,他的声带仿佛被綁住了,舌头也非常僵硬。说话吧!哪怕只说一句话也好。说声“你好,珍妮露!”就够了。
她走过巴利的面前,似乎不曾留意到他。她连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叫他如何唤住她?他觉得自己的高中生活就在瞬间结束了。她的背影与巴利朝思暮想一模一样。啊,他熟悉她的每一种眼神,却永远不会知道她看他时,用的将是什么样的眼神。
“狗屎!”
他情不自禁地迸出一句诅咒,诅咒自己没出息。流动的空气停止了。他觉得有点不妙,而掩住自己的嘴巴;然而已经太晚了——不!说不定是幸运,珍妮露及时地出现在他的背后。
“巴利吗?”
他保持沉默,不敢回头。
“巴利,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吗?我知道是你,我一直都知道是你。”
巴利扭头看着她。有以来,他第一次和她四目相对。她的视线笔直地透入他的瞳眸,使他颤抖。
“你怎么知道?”
“这种事不难知道。你为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呢?一进门,我就猜到是你。”
“为什么?”
珍妮露耸耸肩。
“女人对男孩子投过来的视线很敏感。”
“你刚才说,你一直都知道是我。”
“嗯,你总是望着我,我想你可能喜欢我。”
“那么,你也知道我并非经常衣冠楚楚了?”
“我认为你在学校外面那样没错。我听过许多关于你的传说。”
巴利头昏脑胀。为了镇静情绪而对她道声抱歉;跑进洗手间。他茫然无措地边洗手边看镜子。他许久不曾正眼打量过自己的容貌了,他露出象哭又象笑的表情,低低地说:“天杀的。”镜中的巴利的脸,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长得不错”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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