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上海之后,何四海让秦铮足足等待了两天。在这两天里,秦铮终于领教了什么叫做寝食难安、坐卧不宁。直到第二天黄昏,当何四海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时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一幕的真实性。他一把抓住何四海的双肩,不认识似地从头到脚看了一个遍。不但何四海,连站在一边的谷子都傻了,他们从来没看见秦铮这个样子。
“你没事吧?”秦铮问道。
“没事,连根头发都没掉。”何四海摊开双手,大大咧咧地说道。
“快说说,任务完成的怎么样。”秦铮把何四海拉到桌边坐下。
“很顺利。六个人里只有两个人会水。”
“还好,这一点是我最担心的。”秦铮长出了一口气。
“我说的会水,也仅仅是会在水里游上一会。在里面拼命他们可不行。”
何四海粗糙的脸上泛着红光,虽说老路和廖言没有在场但秦铮和谷子巴望的眼神也令他感到非常满意。他大手一挥,接着说下去。
“船翻了以后,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三个家伙挣扎了几下就沉下去了。那两个会水的架着那个田什么……”
“田贵品。”谷子急不可耐地补充道。
“对!架着他往岸上游。我从后面悄悄游过去,深吸一口气潜到下面。摸到中间那个人的脚脖子就往深水里拽。那两个家伙早就没劲了,我一拽就把姓田的拽到了水下。他挣了几下后来就不动了。我浮上水面追上那两个家伙一手一个也拽到了水底。就这样,完事之后,我上了岸就回来了。”
“这样最好,”秦铮站起身来。“这样,敌人就搞不清楚田贵品到底是我们干掉的,还是自己淹死的。让他们去瞎忙吧。”
秦铮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月份牌对谷子说:“你明天去老房子附近呆一天。明天,就到日子了。”
与此同时,在寺尾机关长的办公室里。青木正在把一份调查报告呈给他的上司。
“他们真的是溺水而死?”寺尾粗粗地看了一遍,就阴郁地问道。
“至少尸体上都没有找到搏斗过的痕迹。”
寺尾“啪”地把报告摔在了桌面上:“这是水里,只要有一个水性高超的人,就可以轻易地把他们拖到深处溺死。还有,他们为什么会乘坐救生艇离开客轮?”
“据说,轮渡上的一个重要的仪表爆炸了,船抛了锚。可能他们等不及了就使用救生艇……”
“这说不通,这是说不通的,青木。”寺尾站起身来打断了青木的话。“他们并不需要赶时间,他们一定在客轮上感受到了某种威胁。再说仪表怎么会爆炸?”
“是,我也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正准备派技术人员去轮渡公司调查仪表爆炸的原因。”
“算了。”寺尾摆了摆手。“我们介入太深,反而不好。事情毕竟不是发生在我们这里。让南京那边的人去处理吧。”
“是。”青木明白,这次田贵品赴沪完全是个秘密。上海这边如果过于热心,那么一旦查出田贵品等人是被设计除掉就等于默认是上海方面泄露了秘密。
“今天,就是白发老者租房的最后一天了……”寺尾撕掉了日历最上面的一页。“看来他们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会回去了……我们明天去那里看看。”
第二天,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到了弄堂口。寺尾和青木下了车子向里面走去。和他俩一样司机也穿了一套便装,他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柄大锤跟在二人身后。
几个在路边摆摊的小贩扔掉秤杆跟了过来,两个蹲在墙边聊天的人也跟了过来;旁边一道小门打开了,三个租房客也跟了上来。到达那套房子的门口时队伍已经扩大到十几个人。
门上的锁只一锤就被打掉。司机一脚踹开大门,一行人冲了进去。
“是不是设在这里的人太多了。”寺尾暗暗在思考着猎物始终没有出的原因。
屋子里很乱,中间的一张桌子上两只空酒瓶,一只站着、一只躺着;几个撕开的纸袋子散放着;桌上吃剩的卤食已经长出了毛;几只空碗上已蒙了一层厚灰。
寺尾皱着眉头四下打量着房间。特务们开始翻箱倒柜地搜查着。青木带着几个人爬上了顶部的阁楼。
对于寺尾来说,这套房子无异于一个百宝箱。数不清的线索,像奇珍异宝一样就散落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直到现在他对他的对手仍然一无所知。没有关系,那些人在这里逗留过。他们留在这个房间里的一切踪迹都会让寺尾了解到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通过线索,分析、推理,最终找到猎物是寺尾这一生中最大的乐趣。他钟爱自己的工作,有时候他甚至感觉到这种乐趣的成分要比他对帝国对天皇的忠诚还要强烈一些。
此刻,他的脑海里不禁回想起找到这套房子的一幕又一幕。也真是有趣,多亏了那两个黄包车夫。而他们回忆起白发老者的原因竟都是因为钱的事情。他们的经费竟然紧张到如此地步!想到这里寺尾禁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寺尾似乎想到了什么,怔在原地。他举目四望,特务们正在熟练地搜索着。
“都不要动!”他突然暴喝一声。
特务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青木……”寺尾想到了这个将军的侄子,他矮胖的身躯突然蹿起来,像豹子一样敏捷地三步两步就爬上了通往阁楼的爬梯。
“箱子!找到那个箱子了!”阁楼里面不知谁在兴奋地喊着。
寺尾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一个特务。他看到青木正在打开一个皮箱的上盖。
“不要!”寺尾喊道。
然而已经晚了,连寺尾都看到了箱子里面的东西——四颗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手榴弹正在冒着青烟……
几百米之外,正在一个面摊上吃面的谷子被吓了一跳。尽管他期待着这一响已经很长时间了。他还是没想到这一响有这么响。
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谷子在那套房子前观察了一会就回到诊所向秦铮报告了一切。没想到廖言、路家兴、何四海都等在那里。
“没有伤到其他人吧?”秦铮问道。
“没有,就是那间阁楼不见了。”谷子答道。
廖言笑着说:“大夫算的真准,要是按四海的想法直接上炸药,周围那几户也就不见了。”
“这,这也能算出来?”何四海不解地问。
廖言刚要解释,忽然眼里放出光来:“大夫,你还有这好东西?”
秦铮变魔术似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瓶红酒来。
四只酒杯被斟满了。秦铮端起酒杯。
“为了胜利,同志们,干杯!”说完他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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