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咏起床时,薄雾笼罩了整个镇子,这是星期四的早晨。
她洗了个淋浴,走出浴室时,看见棉花般的云正从窗下消散,像一块无瑕的白毯子向着海里退去。
她穿了条牛仔裤,一件翻领毛衣,然后披上她那件束腰风衣,出门呼吸新鲜空气。
户外,墙壁和路上的石块还湿漉漉的。绝大部分店铺都没开门。背后传来一个人奔跑时的喘气声。她退到边上让路,却惊讶地发现,穿运动装的达勉修士正步态轻盈地一溜跑下格朗德街。他脸上没有一点儿平时好好先生的表情,而是一本正经,显得无比坚定。
跑过她面前时,他打了个招呼,就消失在坡路转弯处。
玛丽咏在贝阿特利斯的店门前停住,她是少有的几个从不关店的顽固分子之一。
“这达勉修士,还挺好运动的!”玛丽咏走进店堂评论道。
“哦,他呀?”贝阿特利斯咯咯地笑道,“他能跑着去宫珀斯泰尔朝圣!这可是个真正的马拉松运动员,差不多每天都到海堤上去跑。怎么,我们的巴黎美人还好吧?”
玛丽咏胳膊肘靠在柜台上,回答:“我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我们这儿,说这句话的人的意思就是:‘我闷得慌。’”
玛丽咏被逗乐了,微微一笑,算作回答。
“你的书,读得怎么样了?”贝阿特利斯问她。
“很曲折。”
“曲折?那不是本日记吗?怎么会曲折。”
“首先是因为它的写法,这是份警方调查记录。”
贝阿特利斯嘲笑地说:
“你没开玩笑吧?”
“更确切地说,是负责案件调查的人的观点。”
“还有呢?”
“暂时就这些。我正在了解杰瑞米呢。”
“呵!杰一瑞一米,不得了……你们已经互相喊小名儿了?”
玛丽咏向她眨了下眼,直起身。
“对了,我今天就读这本日记。山上有什么好地方,你给我介绍一下?你明白,要环境优雅的地方。”
贝阿特利斯望着天花板寻思了一会儿,建议道:
“你可以去城墙那儿,不过,最理想的地方还是最上面的修道院。找个房间,至少风吹不着。如果你问接待处,他们或许让你进去。”
玛丽咏刚想告诉她,她有钥匙,可以通行无阻,但什么东西阻止了她。她不是这儿的人,担心自己如果吹嘘享受的特权,别人会有看法。
她们俩又聊了一个小时。然后,玛丽咏上山回小屋取日记。她拿起那串神奇的钥匙,攀上通向山顶的不见尽头的台阶。还没有到小城堡,就发现一扇黑门,出于好奇,她上前在锁眼里试了几把钥匙,终于听到门锁松动的声音。
有了这件“穿墙宝”,她真能随心所欲了。
一试得手,玛丽咏颇受鼓励,像个偷做禁事的孩子一样高兴地钻进里面。她仔细地在身后把门关好,穿过一个大厅,厅里大部分地方都被导游地图占据了。她一直走到北侧,发现外面是陡峭的山脊,山脊上覆盖着不畏海风吹打的植被。
玛丽咏沿着美尔维耶一直走到花园西侧,从蜿蜒的斜坡来到美尔维耶脚下的那个人口前,她和安娜修女那天就是在这儿挖土搬花的。
她进了食物储藏室,这是间宽敞的大厅,里面纵横都竖着立柱。
她和安娜修女一起挖出来的植物花卉都还在,刚有人浇了水。玛丽咏觉得这个地方太阴暗寒冷,不适宜久留,就登上旋转楼梯来到上层和骑士大厅。她记得和修女一起参观时,来过这里。忽然,她有些想念这个老妇人。
你不该把她看做是老妇人!她几岁?比我大十五岁?太可笑了……其实,是她的皮肤……只要她一有表情,皮肤就会布满皱纹……
她想起安娜修女的蓝色眼睛,忽然觉得它们充满了智慧。
她是怎么了?是因为这个环境?玛丽咏穿过著名的石林,在一条曲折的走廊里漫步,上台阶,下台阶,忽而打开一扇保护地下墓室的门,忽而打开一扇通向外面的门。不一会儿,她就发觉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时,她走到贝尔雪兹,以前修道院院长的裁判厅。一排排带靠背的长凳紧紧地挨着,对面是张长桌,用作祭台。这里的高窗和像翻转的船底一样的木天花板让玛丽咏感觉挺不错,她该可以在这里安静地呆一会儿,而且,她又在厅的一角找到一把有靠垫的椅子。
她提起椅子,把它靠在巨大的壁炉后,不远处有扇玻璃窗,阴沉天气特有的灰色光线从窗口射进来。
如此安置停当,玛丽咏觉得自己就像是卢浮宫博物馆里可以碰上的博物馆管理员,坐在展厅门口。她在椅子上左右扭动了一下,找了个安稳的姿势,然后又起身去拖一条凳子,凳子发出嘎吱声,响彻大厅。玛丽咏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只有走廊里呼啸的风声。她把凳子拖过来,坐在椅子里,把双腿搁在凳子上。
这回,一切就绪。
当她打开日记时,心里只有一个渴望,那就是弄清楚,这个杰萨贝尔和杰瑞米究竟是什么关系。
玛丽咏打了个冷颤,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天气又冷又湿。
她重新拾起上回放下的那几行。一行行字幻化成了一幅幅画面,她的感觉器官一一苏醒过来:各种声音,各种气味……还有,一个个人物都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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