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真是历史性的星期三。在四个州的记录上留下有史以来最大的逮捕行动。这个行动长达五百五十哩,以拉锯战的方式,利用当今最快速、便捷的交通工具——汽车、火车和飞机进行。总共有五个男人参加,但当第六个相关人员登场后,整个剧情便有了出人意料的进展。
整个过程所花费的时间,如果从埃勒里抵达俄亥俄州的史杜边维尔开始算起,是九个小时,但对于紧追在后的五个人而言,那可真是比九个世纪还要长呢!
三重的追捕,实在令人目眩,也令人惊讶。然而,尽管大家拚死拚活地追,猎物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溜了。所以,这些猎人们连休息、睡觉以及互相聊天的时间都没有。
星期三下午一点三十分,正是波恩警官与埃夏姆检察官看见埃勒里留言字条的前五分钟,埃勒里的跑车已经抵达史波克饭店。
埃勒里的头发凌乱不堪,夹鼻眼镜也歪了一边。如果真想用一句形容词来描写他此时的模样,那么,我大胆地说,他可像极了战地新闻记者。
当他一走进饭店,柜台的服务生就朝他猛笑:“阁下可是埃勒里先生?”
“对,你怎么知道?”
“亚多力教授早就把你的样子告诉我了。他说你下午就会赶来,并且要我交给你一封信。”
“好!谢谢你,请快给我。”
埃勒里一接过来就迫不及待地拆开。
信上的字迹很潦草,完全不像教授的笔迹。
埃勒里,一个很像克洛沙克的人昨晚十二点左右在这里过夜。他在今天早上七点半多搭计程车离开,但我看他并没有跛脚,不过手腕上倒缠着纱布。计程车司机告诉我,他要到兼芝维尔,所以,我现在要坐车去追他了。有关那个人的面貌,你可以问饭店里的服务生。掌握住必要的线索。至于下一封信,我将会留在克鲁连顿饭店。
埃勒里看完信,然后问:“亚多力先生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
“是中午,他搭计程车走的。”
埃勒里想了一下,立刻拿起身旁的话筒:“喂!兼芝维尔吗?请接兼芝维尔警察局,快点,我有急事。——喂、喂,警察局吗?请局长听电话。快点,别管我是谁。
“喂!我是埃勒里·奎因,纽约总局理查德·奎因的儿子。我现在正在史杜边维尔追捕凶手,他在今天早上七点半,从史杜边维尔到兼芝维尔去,他的手上缠着纱布,而在他后面会有另一辆追赶他的计程车。里面坐着一位高高瘦瘦,留着林肯胡子的男子,他是亚多力教授。……
“他们应该经过那里了,麻烦你看看是不是能找出他们的路线,第二名男子应该还没到兼芝维尔。若有消息请联络克鲁连顿饭店,我马上赶过去。”说完,他挂上电话,开着他那辆老旧的跑车,朝另一个方向呼啸而去。
到兼芝维尔没有多久,埃勒里就找到了克鲁连顿饭店。那里有一个穿着警察衣服的中年胖子和一个饭店服务生在门口恭候他。胖警察一看见埃勒里,就立刻伸手跑了过来。
“嗨!你好,我是这里的警官哈迪。你所提到留着胡子的人,在这柜台电话留言说他追的那个人已经改变路程,不到兼芝维尔,而改到哥伦巴斯去了。”
埃勒里忿忿地说:“我就知道只有像他这样的鸟学者,才会做出这种事。请告诉我哥伦巴斯的方向。”
“请问这是不是一次很重要的逮捕行动?”
“当然。”埃勒里简单地回答,“谢谢你,警官。”
“等一下!”柜台服务生说,“打电话来的先生曾提到他会在哥伦巴斯的圣内卡饭店留言。喔,那边柜台的克拉克警官,是我的好朋友。”
“谢谢你。”说完,埃勒里又踏上征途。
下午七点,当埃夏姆和波恩正在兼芝维尔与哥伦巴斯的泥泞路上不知所措时,埃勒里已经到哥伦巴斯的圣内卡饭店。
这次他顺利地拿到亚多力授留下的信:
埃勒里,克洛沙克已经从这里搭下午一点的列车前往印第安那波里斯。为了把握时间,我决定改搭飞机。情况可是愈来愈紧急啦!说不定我可以在印第安那波里斯抓到这只狐狸呢!
埃勒里皱起眉头问:“请问,那个留着胡子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写这封信的呢?”
“五点半。”饭店服务生肯定地回答。
埃勒里立刻又打了通电话给印第安那波里斯的警察总部,他才刚介绍完自己,对方就提起哥伦巴靳的警察已联络过他们了,只是因为有关凶手的资料并不完全,所以很难掌握。
“亚多力教授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埃勒里挂上电话后问服务生。
“有的。他说下一次的信,将会留在印第安那波里斯的机场。”
埃勒里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很谄媚地笑着说:“能不能帮我找一架飞机,我会多给你一点小费的。”
服务生莞尔:“小费不用了,亚多力教授知道你可能需要,所以,早就为你包下了一架飞机,现在飞机已在机场等着了。”
“哇!他怎么这样?简直是在跟我抢饭碗嘛!他以为是谁在办这案子?”他半开玩笑地继续说,“我真没想到,在那么偏僻的乡下,竟也隐蔽了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对了,我的车就放在外面,是辆老爷车,麻烦你看管一下,我会再回来的,但是还不确定时间。”埃勒里说完,致了谢,就转身跑开,拦下一辆计程车,“喂!请开快一点,我要赶到机场去。”
埃勒里比教授晚三个小时起程。而当他的飞机飞了一个小时后,也就是八点多,波恩警官与埃夏姆检察官也满身疲惫地来到机场,准备搭乘埃勒里为他们预订的包机,赶住印第安那波里斯。
如果不是在背后隐藏着惊天动地的大阴谋,这种长途跋涉的追踪行动,也许会让人觉得很滑稽。
飞机上,埃勒里不断地在心中盘算:“在过去七个月让人扑朔迷离的案情,现在即将真相大白。”他将过程从头到尾再一次过滤,包括整个案子最细微的部分,而当他想到安都鲁·庞被杀的时候,他回顾自己的努力推敲,而确定自己必会成功。
飞机以最的速度飞行。但心急如焚的埃勒里却觉得自己好像在云中漫步一般。他不时探身看向窗外,然而,除了遥远的下方散布着一些高山和房子的画面,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达印第安那波里斯?亚多力教授会不会真的在那里逮到那只狐狸?”埃勒里很快地在脑子里估量这个可能性。
克洛沙克已经坐车离开哥伦巴斯,少说也得花上五个钟头,也就是六点过后才能到达印第安那波里斯;而亚多力教授呢?他在五点三十分坐飞机出发,算一算时间,差不多也得七点左右才到得了。
目前的天气情况良好;如果克洛沙克延迟了行程,或是从印第安那波里斯到下一个目的地出发的时间延后一会儿,教授就很有可能赶上他。
埃勒里想到这里,还真有点不甘心。他希望亚多力教授不要太积极,不过,以一个外行人来说,亚多力的作法的确高明。
飞机在黄昏中如同一片树叶般降落在印第安那波里斯机场。埃勒里看看表,刚好是八点三十分。三个地动人员很迅速地引导飞机进入停机坪,然后开舱门让埃勒里下来。
“你是奎因先生吗?”
“是的,有我的信吗?”
“嗯!有一位叫亚多力的在一小时之前离开。临行时,他嘱咐我转交这封信给你,他说很重要哩!”
“重要?这话也未免说得太温和了吧!”
埃勒里抓过信,脑海中想起这次案件真可说是用尽各种交通工具的旅行与信件所组合成。
亚多力的信十分简单:
埃勒里,好戏就要上演了。原本我以为可以赶上凶手,但是,当我到此,刚好是克洛沙克搭机往芝加哥飞去的刹那。飞机在七点十五分起飞,所以应该会在八点四十五分至九点时抵达芝加哥。如果你在八点四十五分以前抵达,那就马上打电话给芝加哥警察局,请他们立刻逮捕他,如何?快来,我先去追人啦。
“亚多力先生是不是坐七点十五分的飞机?”
“是的。”
“那他应该会在九点左右到达芝加哥?”
“是的。”
埃勒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钞,塞进了那个青年的手里:“快!带我到最近的电话亭,我会一辈子感激你。”
那个青年笑了笑,马上带着埃勒里往机场左角跑去。
在那里,埃勒里扯开了嗓门叫道:“芝加哥警察总局吗?请局长接电话,快!这可是生死关头……喂,什么?唉,我是纽约的埃勒里·奎因,我有事要直接通报局长,快!”埃勒里对于对方的询问十分恼怒。
隔了五分钟,对方传出了声音:“喂!”
“喂,是局长吗?我是埃勒里·奎因,你还记得我吧?是为了长岛的杀人案件……”他一面焦急地跺脚一面报告,“有一个高个子手缠纱布的男人,今天晚上八点四十五到九点之间,会从印第安那波里斯坐飞机到芝加哥去。所以,我请你不要在机场抓他,只要跟踪掌握他的动向就可以了……是的,除非他要离开芝加哥才可以逮捕他,喔,他可能会往加拿大去……嗯。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晓得有人在追他。除此之外,请你也替我找另外一个人。他同样是坐飞机从印第安那波里斯到芝加哥去。他叫亚多力,是我的大学教授。他留着一脸林肯胡子,个子很高,请你的属下好好招待他,先谢谢你了。”挂了电话,他对等候在外,面带笑容的青年说,“走吧!快带我到登机坪去。”
“你要去哪?”青年问。
“芝加哥!”
十点二十五分,埃勒里搭乘的螺旋桨飞机在芝加哥机场上空盘旋,准备降落。
心急的埃勒里不时伸长脖子往外看。那里有广大的机坪和跑道。航站大厦的露天阳台上则挤满了人群。
飞机飞行员由于拿了埃勒里的小费,所以开得特别快,降落所费的时间也少得出奇:“到了,奎因先生。”
“嗯,你干得很好,谢啦!”
埃勒里头昏脑胀地步下飞机时,被刺眼的机场导航灯逼得眯着眼睛。眼缝里,他看见前面十尺的地方万头攒动,像在迎接什么超级巨星似地。
突然,人群中他看见一个高个子。那是亚多力教授。
而芝加哥警察局长就站在教授旁边,从他对埃勒里的笑,知道他还没有忘记埃勒里。七个月前,埃勒里和父亲来此查案时,见过局长,也就是因为那次旅行,埃勒里才知道阿洛约的凶杀案,其他还有几个警察。
另一个是……
“那是谁呀?”埃勒里眼前有一位令他眼熟的绅士。
“爸爸!”埃勒里定睛一看,不禁喊出声来。
他立刻跑了过去,高兴地摇着奎因的肩说:“爸爸!你怎么来啦?”
“哦!我的宝贝儿子呀,你怎么连这一点都想不出来呢?亏你还是侦探。兼芝维尔的警察署长跟你见过面后,就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我伟大聪明的儿子正在进行大地游戏。我算一算,猜想这个案子也差不多到了最后关头,所以,揣测凶手可能会到芝加哥或圣路易来,因此,我从纽约坐飞机出发,十五分钟以前才到的。”
“哟!爸爸,你可真了不起,你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做起事来,毕竟是不同凡响——嗨!教授。”埃勒里笑着打招呼。
亚多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我有没有资格编入你的长老族呀?刚才我跟你父亲谈了许多有关你的事。你父亲认为你还留了一手。”
“哦,爸爸,你真的这么说?”埃勒里有些兴奋,“喔,局长,刚刚我在电话中因为太急了,可能有些失礼,真抱歉……请问,现在情形如何?”
一行人慢慢走回机场大厅,局长也开口了:“大致说来,事情到现在进行得还算顺利。你们追的那个男人,在九点五分到了这里。我已经派人暗中跟踪他。他也完全不知道,请放心。”
“亚多力教授,你呢?”
“我呀!我比克洛沙克晚到二十分钟。原本一路上我还计划着要如回去抓那个老小子,没想到一下飞机,就被这些警察抓住。唉,那时候可差点没把我吓破胆。”
“哦!原来如此。对了,克洛沙克现在在哪?”
局长面带笑容地回答:“他呀,很高兴地下了飞机,九点五分坐了计程车到鲁布的三流饭店,好像是洛克福特饭店吧!”局长接着说,“他还不知道有四辆警车在跟踪他呢,现在已经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了。”
“不会被逃掉吧?”埃勒里有些担心。
“不可能的!”局长有些恼怒地回答。
“那索郡的波恩警官和埃夏姆检察官马上就到,你要等他们吗?”警员在一旁问。
埃勒里突然站住:“哦!槽了,我把他们两个给忘啦。局长,请你派人留在这儿接他们两个好吗?他们只比我晚一个小时,等他们到达这里后,要他们立刻赶到洛克福特饭店。因为,如果不让他们看看最后的压轴好戏,那可就太对不起他们了。”
但事实上,波恩与埃夏姆只比埃勒里晚了几十分钟。他们在十一点整到达,然后就立刻被几名刑警迎接到洛克福特饭店与埃勒里一行人会合。
朝圣者就这样在鲁布这个小小的地方重聚一堂,显得十分热闹。
他们租下了洛克福特饭店的一间大房间,但仍然挤得不得了。
埃勒里脱掉上衣,躺下来休息,奎因和局长在一旁聊天;高大的亚多力教授则独自一人在洗手间里,勤奋地洗去在这次漫长旅途中所带来的污泥;波恩和埃夏姆呢?他们两个人在完成一千公里的长途跋涉后,已经显得疲惫不堪,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波恩警官有气无力地说:“埃勒里,这儿可是终点?你该不会要我们追到阿拉斯加的尽头吧?那家伙到底是谁呀?是不是马拉松选手?”
埃勒里放声大笑:“你放心,我包管戏一定在此落幕。喂,坐下吧,别紧张,你也是,埃夏姆先生,先休息一下,今晚不会有状况的,克洛沙克绝不会离开的,你们可以吃点东西啊!”
彼此介绍完后,一行人便吃了些热食、咖啡,谈天说笑着,而此时的埃勒里则十分平静,思绪好像已飞到很远的地方。
不久,有位刑警来报告说,六四三号房的客人,登记是庄在印第安那波里斯的约翰·蔡司,刚刚打过电话到柜台,说他已经预定了第二天早上前往旧金山横越大陆的火车。大家推测蔡司先生——也就是克洛沙克,正准备离开美国,经由东方国家作一次长途旅行。因为他没有理由留在旧金山。
现在,还有五分钟就十二点了。
埃勒里一本正经地问亚多力:“教授,如果待会儿我们闯进六四三号房,你想我们会遇见谁?”
“当然是克洛沙克啊!”
“没错,但你有没有想过他的长相?”埃勒里吐着烟圈。
“长相?”
“嗯。”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不一定叫作克洛沙克,而我们也应该早就把他找出来了,局长准备好了吗?”
“就等你的一句话了。”局长回答。
“等一等,”波恩警官睁大了眼睛,有些生气地说,“你是说,你认得他?”
埃勒里点头笑道:“当然,我很奇怪,这么聪明的你怎么会观察不出来呢?事情不是很明白吗?”
“明白?明白什么?”
“你也不必太急,不过,我敢保证,待会儿你们一定会吓一大眺。我们走吧!”
五分钟后,六楼的走廊上就像练兵场一样,挤满了荷枪实弹的警察与便衣刑警,而五楼和七楼的出口,也早被封锁。所以,六四三号房,除了正门外,别无其他的通道。
被赋与重大任务的饭店服务生,此时正站在蔡司房间外等候命令。四周除了呼吸声外,一点动静也没有。
埃勒里对服务生点点头,服务生便走到门前,另外两名刑警则在门边,握紧拳头,其中一人敲敲门。
气窗上没有光线射出,显示客人已经睡了。
没有回音,于是又敲了第二次。这回里面传出男人的声音:“谁?”
服务生吞了吞口水,按照警方的吩咐回答。“先生,不是您叫我吗?”
“什么?”外面听到有脚步声近了,“我没叫你呀!什么事?”
门开了,在房门露出缝隙的一刹那,两位刑警破门而入,一把捉住房内穿着睡衣的人。当蔡司被带出房间时,站在那里的波恩·埃夏姆、亚多力教授的表情一瞬间吓得目瞪口呆。
“什么!他是……他是……”亚多力障胃得连话也说不清楚。
波恩和埃夏姆的眼睛和嘴巴也都张得好大好大。
“果然不出我所料。”埃勒里心平气和地说,“打从我调查山上小屋的时候,就知道是你。”
被刑警捕获的这位六四三号房的约翰·蔡司,口中流出少许的唾液,眼神就跟疯子一样狂野。
他就是阿格约的小学校长—安都鲁·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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