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夜:1930年1月3号星期五
正如艾勒里所预料的,拉斯蒂发现了第十件礼物。晚餐过后她跑上楼到自己屋里拿一张毯子想给沙发上的约翰盖上。跑回来时她的脸色就如同毯子那样苍白,手中抓着最新的那个可怕的盒子。
星期五早上整栋房子里充满了不友好的气氛。几乎没有谁对谁是客客气气的。大家都昏昏沉沉,没精打采的。现在每个人都收敛起愤怒,享受着詹森太太的早餐,或是独自或两两地在房子周围散着步,很明显地想摆明除了离开这儿什么都不想。迪福警官则一人大快朵颐着。
约翰和拉斯蒂之间的那层芥蒂变得更深了。并未因瓦伦蒂娜和马里乌斯的行为而有所缓解。他们彼此间筑起了一道恶言相向的壁垒,表面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但其实内心都了解对方的真意。最终这场口头上的角力驱使约翰出了屋子。
拉斯蒂愤怒地跟了上去。
“的确是这样。”达克医生厉声道,“你真是够幸运地逃过一劫,仅仅只是扭伤了手腕。”
但是约翰只是置若罔闻地给马上着马鞍。
“今早上别骑马,一路上都是烂泥浆,那会很危险的。”
“我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想离开。”
“你没看出来那两个家伙的意图吗?亲爱的,我们到底是怎么了?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把所有都给毁了。约翰,你是怎么了?”
一阵恐慌攫住了她。
“我觉得订了婚后不该还想一个人呆着,”拉斯蒂说道,她心里明白,这场冷战暂时还没发就此打住。“或者这就是你想表达的意思?”
“哦,我的上帝。”约翰跳上马鞍,猛拉了一下马头,屈伸伏在马背上,马刺一踢。马儿像火箭般冲出了马厩。
但是这只是小小的安慰而已,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在达克医生的坚持下,约翰这天剩下的时间里都一直躺着休息。因为他不想被弄抬到床上了,所以整个下午他都占着客厅里的矮沙发,成了整个活动的中心。
她摸索着给一匹马套上马鞍,骑出去追约翰。
树林小路比她所想的还要糟糕。一路上雪和软泥伴着没有被太阳融化的破冰交替着。马儿不情愿地前行着,并用鼻子哼着气表达着不满。拉斯蒂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如果约翰在这条小路上全速狂奔的话………她用马刺戳了戳马,马儿转为小跑,她拉紧缰绳,直视着前方。有次马儿差点就滑到,把她摔出去。她坚持着,不停地告诉自己约翰那匹马比自己这匹更可靠,而且约翰是个骑马能手……
她在小路的一个转弯处看到了他。他被抛到了地上,脸朝下躺在一颗冷杉下厚厚的积雪上。那匹马滑到了——拉斯蒂看到雪地里有个坑——不过很明显她是对的,因为这里没找到那匹马的踪迹。
“约翰?”
他静静地躺在,脸色苍白无力。拉斯蒂爬下马,奔向他。他不能死,她告诉自己。他不能……
“约翰!”她用力地摇晃着他。“哦,谢天谢地……”
他还活着,只是暂时昏迷。
“亲爱的,快醒醒。”她吻着他,轻拍着他的脸颊。
约翰的眼睛还是闭着。
拉斯蒂刚放下地心又提了起来。他受伤了,她想着。他受了重伤,我不能动他,我应该………
达克医生!
拉斯蒂祈祷了一声,跃上马鞍,将马儿调转回窄小的小路上,往返回房子的方向骑去。
约翰的意外一扫沉闷的气氛。艾勒里从马厩回来后发现他在矮沙发上像在受审似的,大家都高兴地交谈着。拉斯蒂爱抚着他的头,微笑着,而达克医生正合上他的医务包。唯一表明受伤的迹象就是约翰右手腕和手上的绷带。
“病人会活下去的,我看。”艾勒里说。
“你这白痴。”约翰抱怨道,“这全是我自己的错。我搞不懂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拉斯蒂用手捂着嘴,眨着眼想要忍住难过地泪水,注视着约翰疾驰过泥泞的雪地,消失在树林中。
“你确定骨头没有断吗,山姆?”克雷格焦虑地问道,“没有脑震荡?”
无力的骑马人跌跟头,单眼娃娃长出新牙,侦探先生心情跌落谷底
“当然没有。”约翰说道,“放轻松,阿瑟。你到哪儿去了,艾勒里?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过你好像是去附近看看我摔断脖子没。”
“我本打算自己把它拧断的。”艾勒里填满烟斗,“怎么这么说,迪福警官和我去找你那匹母马了。”
“它受伤了?”约翰吼道。
“精神饱满着呢。我们在它的畜栏里找到它,正狼吞虎咽地嚼着草。”艾勒里吹熄了火柴,轻轻地扔进烟灰缸里。“告诉我,约翰,这起意外是怎么发生的。”
“我骑着它拼命地跑,结果它滑到了,我的头被撞了一下。达克医生把我救醒前我就只记得这些了。”
“一路上没发生什么事让它受惊,突然停下来吗?”
“没有,”约翰满脸困惑。“我不记得了。为什么这么问?”
“奎因先生。”克雷格十分不安,“你不会是想说——”
“我就是这个意思,克雷格先生。”艾勒里冷淡地说,“现在不是但从表面看待约翰这起意外的时候。这正是我和迪福警官去检查那匹马的原因所在。可能有谁在它的铁蹄上动了手脚。我很高兴地告诉大家并没有。既然没有人可能知道今早上约翰会去骑马,也不可能知道他会骑那匹母马,而不是他常骑的那匹坐骑,所有这不大可能。不过鉴于一直一来发生的这些事,我不会仅仅因为不大可能就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性。”
一阵阴影又重新笼罩住在人群头顶。
“没有礼物。”奥利芙特·布朗尖叫道。“我得说这真是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人们心中首要关心的那个话题被搬到了台面上。他们不停地讨论者着礼物的意义所在。艾勒里沉默地听着,比起内容,更细心注意着每个人语调中的细微差别。不过他觉察不出丝毫有意义的地方。
今天那个问题自始至终在他脑力徘徊着:“今天会是什么礼物?”
紧接着又引出一个问题:谁会发现它?艾勒里不想放弃。如果还遵循着这看似毫无意义的规律——连续性——发现者将会是拉斯蒂。不管谁和约翰在哪天扯上关系,结果证明那人就会是那晚礼物的发现者。至少从星期天,第五晚开始就一直是这样。那天,他,艾勒里,在约翰的房间被约翰撞见,那晚,艾勒里,发现了礼物。星期一约翰敲诈丹·Z·弗里曼,星期一晚上,弗里曼发现了第六件礼物。星期二瓦尔·瓦伦在马厩向约翰吐露激情,那晚她发现了第七件礼物。星期三是个例外,马里乌斯在大钢琴里发现了第八件礼物,不过他和约翰之间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但是昨天,在罗兰·佩恩的卧室那番敲诈后,佩恩发现了第九件礼物。
艾勒里耸耸肩,他不想对这一系列考事件考虑过多。很明显它们不是巧合,但是另一反面,每天单个发生的事,赠礼人是没办法预知的。不管他是谁,只是在事件发生时加以利用而已。屋子里每时每刻有这么多人要上上下下,进门出门,要想窥探,并了解屋里的情况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神秘赠礼人的这一段行为很明显是一出配角戏,他玩的这出致命游戏中富有嘲讽意味的一部分。而且艾勒里变得越来越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而不是约翰或者其他人玩。
在艾勒里心中更为迫切的问题是:那名死者是谁,他与这个谜团中的其它碎片是如何切合起来的?如何解释这个令人费解的事实:约翰非得把一个和自己一摸一样的双胞胎兄弟藏在屋子里——而据威利警官所得的消息,这个双胞胎兄弟毫无疑问在两周大的时候就死了?最后,依旧是那个老问题:每晚送来的礼物到底包含着什么意义?
“不是从你这儿,拉斯蒂。我只是想独自一人呆一会儿。这该死的马肚带是怎么了?”
“在我床上发现的。有谁能,能拿着吗?”
这个和之前那九个有着不同的形状——亚麻店用来包手帕的一种方形扁盒子。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它也很特殊。因为当艾勒里揭开盒盖后,他发现里面出来一张白卡片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礼物。”艾勒里盯着众人说道。
“就此打住了。”约翰看上去显然松了口气。“也许连这一系列蠢事背后的那个傻逼也开始意识到他这个玩笑并不受人待见。”
“我不这么确定,约翰。”艾勒里将打着的字高声地念了出来:
“从我这儿。”
约翰挤出一丝笑容。“真有趣。别那么悲伤,拉斯蒂。我不会再因为这破事紧张了,我是认真的。而且我也受不了蹩脚的打油诗。”可是没人相信他的话。
“也许他没点子了。”达克意识提出见解。“也或者搞不到一颗脑袋?”马里乌斯说道。“我并不觉得这句话特别有趣,卡罗。”佩恩冷冷地说。“事实上,该死的你还真有点把我逗乐了。”
“哦,安静点,你们俩。”瓦伦蒂娜说道“你怎么想,艾勒里?今晚为什么没礼物?”
“今晚有一件礼物。”艾勒里拍着卡片说,“‘这颗头预示着你会死’,有这么一颗头,还记得吗?‘警告你将会死去’‘闭着一只眼’而且‘紧闭着嘴的’那颗头。”
“新年那晚的布娃娃!”艾伦喊道。艾勒里点点头。他走到他用来存放礼物的柜橱。他检查了锁,再次点点头。接着没钥匙,拉了拉把手,柜橱的门开了。
“锁被撬了,大概是在晚凌晨。他真是让人意外不断,不是吗?……没错,还在儿呢,”艾勒里笑着说。“虽然作了些修改”
在娃娃涂着白颜料的脸上那闭着的眼睛,和那一张嘴的基础上,又新添了第三处特征。部划出的一条微微位于嘴巴右边,短短的垂线。虽然有些粗糙,但其意义却不会被弄错。它表示一颗牙——在一只斜眼下的嘴巴中歪出的一颗笑着的牙齿。
他们得帮着把约翰扶上床。
那晚上在床上,奎因先生喝光了那杯苦苦的咖啡。这不仅关乎一系列令人费解的晦涩含义,或是最近十晚上又组成另一无意义数目的十七件物品。
那是被嘲笑的滋味。
对于谁在被嘲笑此时已经不用再疑问了。约翰·塞巴斯蒂安也许是恐吓的对象,但是“侦探先生”却是嘲笑的对象。
他正牵着我的鼻子走,艾勒里想着,每晚他就拉动一下。而我所能做的就是顺从地被牵引着,被拉着。他了解我,这该死的家伙。他了解我不会放弃,我会一直坚持到底。而且他不知关心我所想到的。他正指引着我走向结论……
一个奇怪的想法在艾勒里脑中闪过:一个他想让我得出的结论。
但是接下来又引出进一步的问题:当我得出结论后,又怎样呢?接着又会发生什么?
那晚他只有一点收获。撬开柜橱门锁的人一定是屋子里的人。迪福警官白天执勤,他的换班晚上执勤,外面的人是没法办到的。
“如果这么做能让你感到更安心,我可以送他到医院去,阿瑟。不过真的没那个必要。”
艾勒里盯着房间里的黑暗处,直到它慢慢变为灰色,然后精疲力竭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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