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门外又有人拍门,骆驼以为又是仆役来找麻烦,叱斥说:“没你的事,别再来麻烦我!”
可是门锁“卡啦啦”的一声,自动拧开,探进一个人头,鬼头鬼脑地向内探望了一番。
骆驼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又是檀岛那位刁探长到了。
骆驼躲避他已经多天了,自己肚子里有着许多烦闷无法解决的事情,哪还有兴趣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多罗唆?
“唉,骆大哥,我找你好几天了,为什么一直避不见面?……”他说。
骆驼一声冷嗤,说:“什么骆大哥、骆二弟的,你以前都称呼我为大骗子呢!”
刁探长毫不客气地推门进来,他的身后还是跟着那位海滩上遇见的便衣。
“骆教授,我们之间的友谊不是一天了,何必意气用事?要不然,我就不会放你离开檀市的。”
骆驼说:“别忘记我是被限制离境的!”
刁探长说:“现在我可欢迎你回去!”
骆驼说:“世界这样大,有海风椰树的地方多的是!我何必要回檀岛去做不受欢迎的人物?短短的假期内做了十多天的囚徒!”
刁探长说:“不!这一次你是被邀请的,是被列在最受欢迎的人物之中!”
“食髓知味,何必死而后已?我领教过一次滋味,不再有兴趣了!”
“你不去的话,恐怕有人会受苦呢!”
骆驼怔怔地说:“谁?”
“你的爪牙,查大妈,吴策,还有那个扒窃帮的老祖宗何仁寿,他们都会吃不完兜着走的!”
骆驼说:“这事情于何仁寿何干?”
“这是不得已的做法,总该有替死鬼出来替大家把事情解决!”刁探长说。
“逼死人不偿命吗?”
“若以治安而言,这种人皆曰可杀,留在社会上后患无穷,不如教他早死投生!”
骆驼哈哈大笑,说:“你们真是民主国家的耻辱!”
刁探长正色说:“不管怎样,我不远千里而来,受尽你的冷漠和奚落,四五天寻不见你的人影,说实在话,我还是为那份军事机密文件而委屈求全来的。酒店的地下室有一间不夜天的酒吧,我请你吃宵夜如何?”
骆驼说:“刁探长向来一毛不拔的,为什么今天乐意破费呢?”
刁探长说:“我们久别,该借此机会欢聚一番!”
骆驼像是另有图谋,接受了刁探长的邀请,离开了房间,由电梯下楼去。
一般说,这是“夜游神俱乐部”,供人通宵玩乐的,大多数是一些舞厅或夜总会打烊后转过来的客人,带着舞女,以尽余兴也。
刁探长和骆驼找到一个座位,侍役递上菜单,上面全是洋文,但是价目却是阿拉伯字码。
骆驼懒得研究菜单,找价钱最贵的点了一大堆,反正是刁探长请客,何不充阔客呢?
刁探长一反平日作风,还自动地要了酒,纯是攀交情的形状。
“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如何?”他说到正题了。
“什么称为正事?”骆驼故装含糊。
“当然是那笔老买卖了!”
骆驼吃吃而笑道:“你是指那份军事机密文件么?”
刁探长点首,说:“我不远千里而来,是为渡假不成?”
“你估计得太便宜了!”骆驼故意装疯扮傻说:“你以为请我吃这顿宵夜就可以解决这笔交易么?”
“不!”刁探长忙解释说:“一切的条件是依你的!”
“唔,这样还可以有成交的机会!”
“可千万拜托不要故意拖延时间,要知道邝局长快急昏头了!”
“我和邝局长的交情并不厚,同时在檀岛时他又没给我特别优待,我是毋须为他操心的!”
“请看在你我的交情上……”刁探长心焦如焚,几乎把好话说尽了。
“有好消息!”骆驼忽而手舞足蹈地说。
“什么好消息?”
“你们破获了国际间谍案,但是主犯却逃掉了!但是沙哇奴爵士不久就要出现在香港了,正如你说,你大可以用引渡法将他引渡回去!”
刁探长所急的,并不是沙哇奴爵士的问题,而是珍珠港海军招待所失窃的文件的问题,沙哇奴爵士是否会出现在香港?能否用引渡法将他押解回檀岛去,刁探长好像都不关心。
“还有!”骆驼又说:“下手盗窃那份文件的女贼,也出现在香港啦!”
刁探长怦然心跳,说:“你是说那份文件还在她的手中么?”
骆驼说:“可能如此!”
刁探长急忙问:“现在那位女贼在什么地方呢?”
刚好,侍役给他们上了菜。
骆驼拿起刀叉,指着菜碟说:“饿了,吃完这份大餐再说!”
每逢周末,香港的居民,泰半处在赌马的狂热之中。
平常出版仅能卖二三万份的报纸,到了周末,会高升至六七万份,天底下的大事、国际新闻、社会新闻,全塞到三四版去了,一版的头条新闻,全是“马经”。
周末是赌马最激烈的日子,“跑马地”人山人海,下午二时开赛,上午十一点多马场的进口处便排满了长龙,但见红男绿女,你推我拥的,交通阻塞,汽车早已经绕道而行,卖熟食的小摊子摆满在街边。
夏落红有凑热闹的兴趣,也可说是古玲玉怂恿的,古玲玉表示闷得发慌,凑凑热闹也许可以减却内心的烦闷。
夏落红的赌注下得很大,买赌券都是一次十多张这样买的。除了热马之外,必搭配冷马,输足或是赢足。
古玲玉却不同,每次五元只赌一券,而且赌的还是热门马的“位置”。
所谓“位置”,就是跑头二三名都有彩派,不过输掉就是五元,而赢也赢不多,有时候赢得只是几角钱而已。
古玲玉手执望远镜,她不是在看马,而是在人堆之中看人,忽而她大叫一声:“不好了!”
夏落红被嚷的莫名其妙,说:“什么事情?”
古玲玉将手中的望远镜一伸,指着地面上靠跑道的人群,教夏落红看过去。
夏落红接过望远镜,俯首向下窥望,边说:“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
“这个老家伙怎么也出现在香港了?”古玲玉喃喃说。
夏落红以望远镜窥望了好半晌,他发现了一位穿着花格子绒上装的绅士,高瘦的个子,狭长脸庞,半秃着头,圆杏眼,鹰爪鼻,满脸浓须,架着单一只绅士眼镜,这个人看来面善。
“这个人是谁?”他问。
“沙哇奴爵士,不是吗?”古玲玉说。
“哼,这家伙跑到香港来干吗?他不是檀岛破获的国际间谍案的漏网之鱼吗?”
“我们快离开此地!”古玲玉说。
“为什么?你为什么怕他?”
“唉,我倒无所谓,重要的是你,沙哇奴爵士一定会杀你的!”
夏落红失笑说:“沙哇奴是个伪装绅士,他凭什么杀我?我和他是无怨无仇的!”
“你的那位义父可把他骗惨了,害得他家散人亡,所有的事业全毁了,并且有家归不得,他为国际间谍毕生建立的功劳也化为灰烬了!”古玲玉正色说:“他必定是为报仇而来的!”
夏落红赫赫大笑,说:“沙哇奴爵士就算是有天大的本领,也不敢在香港胡来的!”
“不管怎样,这里已经成为是非之地了,我们走吧,最好是赶紧离开香港!”古玲玉惶惶不安地说。
骆驼因为夏落红和古玲玉突然失去了下落,甚为担忧。他心中想,这小子被古玲玉迷昏了头,撇下了未婚妻,会跑到哪儿去呢?夏落红该不致于糊涂到那种程度,随古玲玉上大陆去了吧?
孙阿七和彭虎奉命整个香港可供玩乐的地方全跑遍了,就是找不到夏落红的影子,夏落红经常喜欢出现的几个公共场所,彭虎和孙阿七都留下了线索,拜托了帐房先生,相熟的侍役只要是夏落红出现,马上要他们打电话相告。
孙阿七是鬼灵精比较敏感,他说:“周六和周日,澳门都赌狗,夏落红和古玲玉是否会到澳门去玩了?”
彭虎却提出相反的意见:“夏落红并非是个真正的赌徒,他不会专门为赌而去的!”
孙阿七说:“也许古玲玉会有什么阴谋?”
彭虎说:“据我看,古玲玉和夏落红是真正相恋,她还不致于会陷害夏落红吧!”正在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孙阿七拈起话筒,对方竟要求请骆教授听电话。
称呼骆驼为骆教授的,是哪一门路的人马?不问而知。
骆驼的情绪也显得略为有点不大自在,他咯了口痰,润了润喉咙,说:“哪一位?”
“沙哇奴爵士!”对方说。
“唔!是沙哇奴爵士么?久违了!”骆驼的神色为之一怔,顿觉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家伙自从在檀岛成为“漏网之鱼”,自驾飞机逃逸之后,销声匿迹了一个时期,究竟他在檀岛破案之后,如何向“组织”交代?受到组织什么样的处分?不得而知。他竟然又在香港出现了,显见得这家伙的后台挺硬的,仍在继续活动呢。
“骆教授,你自命是江湖上老前辈,桃李满天下,门徒众多,常言说的好:‘要钱的就不要命,要命的就不要钱!’没想到你要了钱不说,还勾结官方,要取我们的命!心肠之黑,手段之辣,绝非是一个老江湖所应有的;幸好我沙哇奴及早有提防,留着这条命仍然可以继续陪你玩,想不到我们在香港又可以碰头了吧?”
骆驼哈哈大笑,说:“沙哇奴爵士,你的确不简单,我纯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假如说我们是公平交易,大家不用阴谋暗算,相信我们彼此之间都会非常的愉快,阁下就是既要文件,又要性命,所以下场就很不痛快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两败俱伤了!”
骆驼说:“伤的是你,钱是身外之物,这一次捞不到,以后还会有机会!”
沙哇奴爵士起了一阵冷笑,说:“骆教授,你马上就会哀痛莫名了!”
“沙哇奴爵士又有什么新的噱头?”骆驼问。
“我是讨那份文件来的!”
“哈!”骆驼说:“你凭的是什么呢?”
“凭我牺牲布置在檀岛上十数年的整个组织,文件应该交还给我了!”
骆驼说:“香港的海滩也很好,海水碧绿,阳光也不错,假如说换上游泳衣,躺在海滩上,大可以白日做梦!”
沙哇奴爵士改变了语气,说:“假如说有两条人命在我的掌握之中呢?”
骆驼立时心中一震,他很敏感地立刻就想到了夏落红和古玲玉。“沙哇奴爵士手下多得是职业凶手,掌握在你的手中,又何止两条性命呢?”
“夏落红和古玲玉在我的手中,相信你会感到有兴趣的!”沙哇奴说。
“果然不出所料,夏落红和古玲玉是落在沙哇奴那魔鬼的手中了!”骆驼手堵听筒,回首向孙阿七和彭虎两人说。
“怎么啦?骆教授,你被吓傻了吗?”沙哇奴爵士说:“不要丧魂落魄似的,我要的只是那份文件,你的义子和古小姐,我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连汗毛也不掉一根,回到你的身边!”
“夏落红确实在你的掌握之中么?”骆驼反问:“奇怪了,这傻小子受了古玲玉的诱惑,说过已退出你们的间谍网呢,真想不到她真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骆教授,不必贫嘴了,假如想夏落红和古玲玉安全无事,赶快将文件交出来,要不然请你到大海里去收尸吧!”
骆驼的脑筋里不断地在思索,由于事情的变化过于仓促,他不能一败再败栽到沙哇奴爵士的手里,他需要有缓冲的时间以扭转危局,救夏落红脱险。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夏落红在你的掌握之中?”他又问。
“吓,难道说要我削掉他们一层皮,还是先剁下一根手指头,呈到你面前么?”
“那倒不必,不过凭空说大话,也很乏味就是了!”
“今晚上十时三十分,请携同文件单独至沙田的水上饭店见面,到时候我会给你许多的证据,夏落红和古玲玉身上所有的证件和零星用物全在我这里,该足够可以做证据了吧!我警告你,不得再用什么阴谋,否则明天就请你到大海里去捞尸!”沙哇奴爵士说完就将电话挂断了。
骆驼怔征地呆着,喃喃说:“今晚上十时三十分……”
孙阿七提醒骆驼说:“这是他叫你去自投罗网!”
彭虎也说:“单独去?万万去不得!沙哇奴爵士一定会有阴谋的,他的枪手全到达香港了,沙哇奴爵士会一个人赴会吗?”
骆驼矜持着说:“现在的问题,是夏落红和古玲玉两人究竟是否落在他们的手里?”
孙阿七分析着说:“以近日夏落红晕头转向的情形来说,他跨进了别人的圈套一点也不足为奇,以沙哇奴爵士的口吻一再强调夏落红和古玲玉是双双被擒,我看内情颇有蹊跷,很可能是古玲玉从中策划,使夏落红落入奸人之手的!”
“现在的问题是夏落红的安危;古玲玉是否奸细,她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的!”骆驼说。
正在这时,有人推门直接进入他们的房间,那是刁探长和他的一名把兄弟。
刁探长有着酒店房间的钥匙,似乎可以通行无阻。
“我非得控告这间酒店不可!”骆驼诅咒说。
“哎!瞧你们三个,好像是在开小组会议呢,是否发生了什么新问题了?”刁探长以手指头扣着钥环洋洋得意地笑着说。
“新的问题是在你的身上,我央托你办的事情,可有替我办妥?”骆驼说。
“我向来做任何事情,都是以心换心的,你嘱咐的事情,一定照办如仪,但是我求你的事情,何时交卷呢?”
“那个姓古的女人,你可有监视她的行动,她现在行踪何处?”骆驼问。
刁探长的脸上一红,说:“这件事情抱歉,我是单人匹马到香港来的,所有的事情全仗这里的弟兄帮忙,我派有两个人暗中监视着古玲玉和夏落红,他们可真像一对小情侣似的,卿卿我我,好像一刻都停不了的;游山玩水,各种娱乐场所,节目一个接一个,几乎没有一分钟的休息,星期六赌马,赌完马又乘飞翼船去澳门赌狗,他们登上了船,线索就此中断了……”
“为什么线索断了?”
“我派的弟兄说,澳门并非他们的管区,所以他们目睹古玲玉和夏落红上了船后,就折返了!”
“唉!混蛋!”骆驼跳脚咒骂:“有糊涂的探长,就有这样糊涂的弟兄!”
“出了什么意外吗?”
骆驼指着刁探长的鼻子,气势汹汹地说:“夏落红和古玲玉全被绑票了!”
“绑票?”刁探长也吃惊不已,说:“被什么人绑票?在什么地方?是在澳门么?”
“现在有你的证明,当然他们是在澳门被绑票了?”骆驼气呼呼地说。
“绑票的歹徒是勒索金钱么?你们可有报案?”
“天底下的探长若是和你一样糊涂的话,我们报案又有什么用处?”
“绑票是危害社会安全行为,不管在任何情形之下,案总应当报的!”
“哼,告诉你,歹徒勒索的不是金钱,而是你正急需要保住你的那顶乌纱帽的文件呢!”骆驼说。
刁探长脸色大变,呐呐说:“骆驼,我的祖师爷,你该不致于将文件交给歹徒,而不交给我吧?”
骆驼瞪了他一眼,说:“你认为我该把两个年轻人的性命不顾,而先顾虑到你的乌纱帽么?”
刁探长大为着急,说:“骆驼,你这是叛国的行为……”
“我叛了哪一国?”
“这样,我得逮捕你了!”
骆驼也板下了脸色,说:“丢那星,别忘记了这是香港,并不是夏威夷呢!”
“无论如何,我得设法禁止你将秘密文件交到国际间谍的手里去!”刁探长气呼呼地说。
骆驼呆了片刻,正色说:“丢那星,你一辈子也办不到的,你已经注定了失败的命运,因为文件并不在我的手中呢!”
刁探长一怔,说:“那么文件在谁的手中?”
骆驼点了点头,说:“你需要的文件,正在那位我让你派人钉牢监视着的女孩子的手中!”
刁探长愕然,说:“你说的是那个正被歹徒绑票的女孩子古玲玉的手中么?”
骆驼点了点头。
刁探长不肯相信,自然非但刁探长不会相信,连孙阿七和彭虎也认为骆驼的这一着是恁怎的也骗不过刁探长的,除非是哄三岁的小孩子。
“哼,骗子,我上你的当上多了,你的骗术已经不灵啦!”刁探长说:“你休想再捉弄我,反正我已经混不下去了,就算拼也和你拼了!”
骆驼说:“我无暇和你斗嘴,现在当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救出古玲玉跟夏落红的性命!”
“难道说,今晚上就交换肉票么?”
“这是我的事情,于你无涉!”
“我帮你带大队人马去包抄!”刁探长自告奋勇说。
“不劳你的驾,我不愿演出流血事件,我要为两条肉票的安全着想,今晚上拜托,别跟踪我,否则一切的后果你负全责!”
沙哇奴爵士的约会,骆驼是非赴会不可的,他安排好孙阿七和彭虎应负的任务。约十时左右他整装,腋下挟一只公事包走出酒店,坐上一部招来的计程车,骆驼匆匆钻进车厢,命司机直驶沙田。
计程车最乐意跑长途,司机先生推上了牌档,踏满油门便疾驶出市郊,向沙田去矣。
骆驼静坐车厢之中,闭目凝神,把脑海之中的智慧发条打开,不断地盘算,若抵沙田之后和沙哇奴爵士会了面该如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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