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接老马出院的吧?我是他的主治医生。”老毕热情地招呼来人,“快进来吧,我们已经帮他把东西收拾好了。”“是吗?”来人警觉地看了老毕一眼,当他看到老毕身后的马老三时,双脚不由自主地迈了进来。他刚一进屋,便发现了门后的小陈和小黎。不过,没等他反应过来,小陈迅速出手,几下便将他制伏了。个小时后,老毕和小陈驱车来到了距离市区三十多公里的精神病医院。下了车,两人没有立即上二楼病房,而是来到了一楼的护工宿舍。
在靠近南面角落的一间宿舍前,老毕停住脚步,用手轻轻叩了叩房门。
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子探出头来,看见老毕和小陈,她赶紧侧身把他们让了进去。
短发、圆脸、大眼,她不正是市公安局“3·12”专案组的小黎吗?
“姑奶奶,原来你在这里啊!”小陈惊喜地说,“毕老一直说你执行重要任务去了,没想到你在这里当卧底。”
“瞧你那眼神,上次你和毕老来的时候我还见过你们哩,可你狗眼看人低,居然没认出本姑奶奶,哼!”小黎两手抄在胸前,故意绷着脸说。
“难怪上次那个护工我看着有点面熟,当时怎么没想到是你哩。”小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悔地说。
“行啦,还是赶紧说正事吧。”老毕微微一笑,对小黎说,“你确定今天下午有人会来接马老三出院?”
“是的,否则我也不会给你发短信了。”小黎说,“昨天下午那个男人又来了,他告诉院长,说是看在亲戚的分上,要把马老三接回去照顾。院长考虑到马老三虽然精神出了问题,但没有暴力和攻击行为,再加上医院的床位比较紧张,于是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这个男人就是马老三的远房亲戚吧?”小陈一头雾水,“马老三是个疯子,他接回去不是个大负担吗?”
“哈哈,看来你虽然是毕老的弟子,但和毕老相比仍有天壤之别。”小黎轻轻笑了一下,“这一切毕老早就心知肚明,可你还什么都蒙在鼓里哩。”
三人来到二楼马老三的病房,只见马老三衣冠不整,坐在床上不停地呼唤着“兰兰”,口水从他嘴角流下来,在胸前闪亮亮地挂着,看上去很恶心。
“马老三,我们又来看你了,你还认得我吗?”老毕走上前轻声说。
“兰兰,我的好兰兰,你终于来了。”马老三手舞足蹈,冲上来试图拥抱老毕。
“够了,你的戏该结束了!”老毕微微一笑,说,“马老三,凶手即将现形,你的病也该好转了吧?”
“兰兰,我来抱你了,乖乖,你要听话哟。”马老三无动于衷,嬉笑着抱住了老毕的大腿。
“马老三,你不要再装了。”小黎走上前,拿出一张照片说,“你自己看看吧,你这个样子像精神病人吗?”
这是一张小黎在医院偷拍的照片。照片上的马老三露出半张脸,正和一个背对着镜头的男人说着什么,从神态和表情来看,他与正常人并无二样!
马老三愣住了,不过他依旧神情呆滞,一副神经病患者的模样。
“如果这张照片还不够,那就让你听听自己的声音吧。”小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录音机,里面很快传出了马老三和一个男人低声谈话的声音。
“你,你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录的音?”马老三显然也认出了小黎,他放开老毕,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这里有警察呢?狗日的黄万福,你们一家把老子害惨了!”
“现在坦白还来得及,争取宽大处理吧。”老毕说,“案情的经过我们已经了如指掌,你只是一个帮凶而已,老实交代对你会有好处。”
马老三低下头,沉思片刻才抬起头来说:“好吧,我交代,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我早就不想当疯子了,我,我已经受够了……”
马老三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在他的讲述下,四个多月前的那一幕逐渐呈现在老毕他们面前。
去年底的一天晚上,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这么晚了,谁还来敲门?”我穿上衣服起来,刚把门打开,一个黑影便使劲挤了进来。
“老三,我是黄万福。”来人急切地说,“快把门关上,我给你说件事情。”
“老黄,这么晚了有啥事?”我心里有些不太乐意。说起来,这黄万福和我马家还是沾亲带故,算得上是老表亲,不过,自从几年前他女儿黄茹娟嫁了个有钱的姑爷后,黄万福两口子便眉高眼傲,不把我放在眼里,平时大家见了面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很少有什么来往。
“我姑爷出了一件大事,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帮忙。”黄万福一脸焦灼,这让我感到十分意外。
“你说吧,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他。”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他干的就是杀人的事情!”黄万福咬着牙说,“这小子不知撞了哪门子邪,今天晚上竟然跑到你在光明村的出租楼里,把一个女的杀了,唉,我黄家看来要倒大霉了。”
“他杀了人?那怎么得了?”我大吃一惊,“这可是挨枪子儿的事啊!”
“是呀,他也知道自己犯了死罪,准备去公安局自首,可是我们一家人全靠他,再说孙子又那么小,他一旦走了,丢下孤儿寡母和我们老两口,这个家就完了。”黄万福说,“所以我们一家想了半天,觉得这事出在你的出租屋里,瞒是肯定瞒不过你的,所以我来恳求你帮忙。只要尸体不被人发现,姑爷平安无事,我们都会对你感激不尽,你的后半生也由我们黄家负责照顾了。”
“这件事让我先想一想吧。”说实话,黄万福的这番话确实让我有些动心,因为我无儿无女,孤身一人,如果后半生有人照顾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杀人这件事没人晓得吧?”我说,“只要没人看见,把尸体处理掉就行了。”
“没人看见,那个地方你是晓得的,晚上一般不会有人去。”黄万福感激涕零地说,“老三啊,我们家姑爷的命全靠你了,今天晚上就请你过去帮助处理尸体如何?”
“好吧,那我先收拾收拾。”我一边穿毛衣,一边随口问了一句,“你知道他杀的那人是谁吗?”
“听他讲,是一个住在二楼的杜姓女子。”黄万福回答。
“啊,他怎么会跑去杀人家呢?那是一个多好的女子啊!”我怔住了,心里觉得黄家姑爷和这个女子之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和黄万福走到院子里,他的姑爷已经在车里等候我了。
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我可以说是看着他成长起来的。他最初只是一个打工仔,并且还在光明村租房住过,正是在那段时间,他和黄茹娟恋爱了,那时黄万福和老婆还嫌人家穷,坚决反对女儿和他来往。不过后来,黄茹娟怀上了他的孩子,眼看生米煮成了熟饭,黄万福两口子才勉强同意了这门亲事。结婚后,谁都没想到这小子越混越有出息,最后竟成了黄家的骄傲。
“马叔,这事全倚仗你了,只要能帮我渡过这个难关,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后会把你当成亲生父亲,一辈子照顾你,给你养老送终。”他神情惶恐,脸上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潇洒和从容。
“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我忍不住指责。
“唉,都是我鬼迷心窍,也怪我一时冲动。”他狠狠抽了自己两记耳光,看他痛不欲生的样子,我的心也慢慢软下来了:谁没有鬼迷心窍的时候,我当初不也是一时冲动杀了自己的老婆吗?
那天晚上,我和黄万福的姑爷赶到光明村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两点钟了。我们悄悄走到二楼,打开门走了进去,当我看到床上杜芬芳赤裸的尸体时,我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明白他为何坚持不让黄万福一起过来的原因了。
“趁天还没亮,赶紧把尸体拖出去扔掉吧。”我看他愣着没动,忍不住提醒道。说真的,他把人杀死在我的房里,这让我心里很不痛快,因此巴不得早点处理完事。
“这样拖出去扔掉,迟早是会被发现的呀,警察如果立案侦查,我还是逃不掉。”他愁眉苦脸地说。
“要不,挖个坑掩埋如何?”我建议。
“挖坑太过明显,那样也容易被人发现。”他沉思着,慢慢走到那间小屋里,突然眼睛亮了一下,“马叔,把尸体就埋在这间屋内如何?”
“什么?”我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把尸体埋在这间屋里?那以后我这套房子还租不租啊?”
“马叔,你以后的生活都由我负责了,你还在乎这几个房租费?”他轻声说,“再说了,你这间房子向内的一面墙有点凹,如果在这个位置砌一面墙起来,把尸体埋在墙缝内,我敢保证一般人绝对发现不了。”
“可是尸体会发出臭味的啊。”我还是有些担心,“万一臭气飘散出去,被周围邻居嗅到了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我是搞建筑的,我保证把墙体砌得严丝合缝,不让一点臭气飘散出去。”他说,“不过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而且从今以后,你这套房就不要对外出租了。”
我默不作声,事到如今我只有听从他的安排了,于是我和他一起,连夜到一个工地上去拉了一车砖头,并弄了足够的水泥和沙子回来。白天,等周围人们都上班走了后,我们开始慢慢砌墙。
墙体砌到一米多高时,我和他一起,把床上的尸体抬了下来。本来,我们也想给她穿件衣服的,可是她瞪着眼睛、吐着舌头,样子显得很吓人,于是我们不敢给她穿衣服。我找来一个蛇皮口袋,把她装在里面,匆匆往墙体夹缝内一塞便完事了。
他砌墙的技术确实好,不但砌得严丝合缝,而且墙体笔直。整面墙砌好后,我们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最后,我按照他的要求,把杜芬芳的东西收拾好,拿到外面偏僻的地方烧掉了……
马老三讲完,头慢慢低了下去,仿佛在向杜芬芳忏悔。
“既然这套房内埋了尸体,你也答应不对外出租,那如何后来又把房子租了出去呢?”小陈有些不解地问。
“刚埋了尸体的那段时间,我天天提心吊胆,老是担心尸体被人发现,不过时间一长,尸体没有发出臭味,也没有人来过问此事——除了一个女的来找过一次后,便再也没有人来问过死者的情况。两三个月后,我的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于是把那套房又租了出去。”
“你重新对外出租,租你房的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老毕问道。
“名字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个子不高,脸瘦长瘦长的,他住了不到一个月就走了。”
“瘦条脸?”小陈和小黎都不禁一怔。
“这个小伙子搬走后没几天,王大海和李小曼就住进来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住进来的当晚卫生间里就出现了哭声,后来你们来调查,又发现了墙里的尸体。”马老三哭丧着脸说,“千不该啊万不该,我不该因黄万福和他姑爷几句话就卷进了是非之中,现在我真是后悔莫及。”
“我们找你调查时,你千方百计阻挠,并主动交代出了十年前的杀妻事件,之后又装疯卖傻,这些应该都不是你的初衷,而是他的主意吧?”老毕再次问道。
“是的,当哭声把你们引来后,他们一家都着急了,黄万福的老婆冯素珍那几天守在村子里,一边假装摘菜,一边观察着村子里的动静。我知道她还编了很多故事,目的就是要把罪状安在我头上——她姑爷说,反正我不是凶手,不用担心什么,他让我千方百计搅乱警察破案,为此,他还要我把十年前杀人的事也告诉你们,说这样最多只能判几年刑,到时服刑期满后,他就把我当父亲一样赡养起来。”
“你十年前杀人的事,他怎么会知道呢?”小陈很好奇。
“其实,当年那件事我虽然瞒过了村里的很多人,但却没有瞒过黄万福,因为就在我准备挖坑埋尸的当口,黄万福突然来找我借农具,他看到我屋里血流遍地……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其实这次我帮他家姑爷,也是迫不得已,算是还他当年的一个人情吧。”
马老三话刚说完,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传了进来:“马叔,我来接你回去啦。”
这天下午,黄茹娟带着七岁的儿子军军回到了位于东城的娘家。
尽管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但三十七岁的黄茹娟看上去仍显得憔悴不堪。与父亲黄万福一样,黄茹娟脸上最大的特征是眼窝很深,这使得她总给人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
不过,近几个月来黄茹娟确实心事重重,自从老公杀人后,她心里便悬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这块石头让她寝食难安,日渐憔悴。而近半个月来,她的生活更是罩上了一层浓厚的阴云,随着墙内裸尸的发现,这块石头越发沉重,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知道,一旦东窗事发,老公被抓伏法后,等待她的将是家庭破碎,过去衣食不愁、无忧无虑的生活也将一去不返。
“军军他爸到精神病医院去了?”冯素珍一见到女儿,马上关切地问。
“是呀,他说最近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而且担心马叔在医院时间久了会出事,所以想把他接出来,一起到外面避避风头。”黄茹娟担心地说,“妈,最近有没有陌生人到过你们这里?”
“没有,你放心吧。”冯素珍说,“那个唱歌的男人死后,公安局的人都被吸引到那边去了,昨天我到光明村去了一趟,发现马老三的院子里站着不少警察哩。”
“这件事让你们两位老人担惊受怕,跟着受了不少累。”黄茹娟愧疚地说,“军军他爸不知道上辈子作了什么孽,给我们家惹下这样大的祸事!”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事情已经出了,只有想办法把它解决掉,再说,这个家还真是不能缺了他。”冯素珍安慰女儿,“我想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这几天我眼皮跳得很厉害,老是担心出事。”黄茹娟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样长期下去不知何时是尽头,我都快支撑不住了……”
黄万福接过话头说:“放心,不会查到咱们的。”
在老两口的劝说下,黄茹娟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下,不过她还是放心不下,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老公,你接到马叔了吗?
十多分钟过去了,手机毫无反应,黄茹娟按捺不住拨打了电话,不过手机里传出的却是令人失望的声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的电话怎么会打不通?黄茹娟拨了一遍又一遍,然而电话里传出的依然是那个冷冰冰的声音,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滑进脑海,她顿时心乱如麻,坐立不安。
“爸,妈,你们把军军照顾好,我到外面去看看。”黄茹娟给父母打了一个招呼,急急忙忙走出了家门。
走到院子里的小车旁,黄茹娟打开车门,刚要坐进去,外面突然走进来几名警察。
“黄茹娟,请你协助我们调查一起案件。”领头的一名女警察上前,将她的车钥匙拔了下来。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她叹息一声,心里那块悬了很久的石头突然一下落了地,她竟然感到浑身轻松起来……
就在黄茹娟被控制之前,几十公里外的精神病医院也上演了一出精彩好戏。
敲门声响起时,屋里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只有老毕不慌不忙,早已穿上白大褂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口罩戴上,同时向小陈和小黎点了点头,两人会意,迅速躲到了门后。
“老马,你坐着不要动,知道吗?”老毕轻声嘱咐马老三,然后走到门口,慢慢打开了房门。
外面,站着一个身材不高,但看上去比较壮实的中年人,他右手夹着香烟,两眼频频看着楼下,显得心神不定。
“你是来接老马出院的吧?我是他的主治医生。”老毕热情地招呼来人,“快进来吧,我们已经帮他把东西收拾好了。”
“是吗?”来人警觉地看了老毕一眼,当他看到老毕身后的马老三时,双脚不由自主地迈了进来。他刚一进屋,便发现了门后的小陈和小黎。不过,没等他反应过来,小陈迅速出手,几下便将他制伏了。
“你们是什么人?”他挣扎着,低声怒吼。
“曹正龙,我们已经恭候你多时了。”老毕扯下口罩,微微一笑说,“到了这种地步,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的身份了吧?”
“我不是曹正龙,我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气急败坏,“你们快放开我!”
“我劝你不要再装了。”老毕伸出手,从他口袋中掏出了手机、身份证和两张飞机票。
“看来你早有预感,而且已经做好了跑的准备。”老毕看了看机票说,“幸亏我们今天及时采取行动,否则鱼入大海,要找到你还真不容易。”
曹正龙慢慢地低下了头,半晌,他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在墙角里沉默不语的马老三:“马叔,都是你干的好事吧?”
“我什么都没说……他们全都知道了,”马老三身体有些颤抖,“正龙啊,你们一家可把我害惨了,你这一翻船,我下辈子都没啥指望了。”
曹正龙叹息一声,神情显得很颓丧:“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我以为做得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栽到了你们手里……”
“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凭你如何瞒天过海,但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老毕收起笑容,严肃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还是跟我们回局里,乖乖交代你的罪行吧。”
老毕说着,将曹正龙的手机卡拿了出来,交给一旁的小黎说:“赶紧给局里通报一下,叫他们立即派人控制黄茹娟和黄万福夫妇。”
几分钟后,老毕他们押着曹正龙和马老三离开了精神病医院。汽车卷起一阵灰尘,直向市公安局驶去。
当天晚上,在老毕主持下,专案组连夜对曹正龙进行了突击审讯。
“曹正龙,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事实和证据,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小陈看了一眼对面的曹正龙,语气严厉地说,“你还是老实交代罪行吧!”
曹正龙没有说话,他将头埋在膝盖上,双肩剧烈抖动起来。
“来一支吧。”老毕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递了过去,“我知道你一直吸这种牌子的香烟,而且苏丽丽长期为你提供的也是这种烟,所以我今天特意为你准备了一包。”
“这是苏丽丽告诉你的吧?”曹正龙抬起头,恨恨地说,“这个女人真毒,我处处为她着想,没想到她却在背后把我出卖了。”
“你错了,这事根本用不着她告诉我们,事实上,她也没透露过你的半点信息。”老毕摇摇头说,“你知道毛子吧?四个多月前的那天晚上,苏丽丽叫毛子去帮她找杜芬芳出气,完事之后,她曾给了毛子几百元钱和两包烟,那种烟的牌子我专门问过,正是精装云烟,而这种烟也与我们在马老三的出租房夹墙内发现的烟灰相一致。”
“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怀疑毛子?”
“一是毛子的体液与死者体内遗留的精斑不符,二是他根本就不具备埋尸的时间和条件。”老毕说,“我们之所以怀疑到你头上,最重要的一点是苏丽丽和她老公曹飞天都不吸烟——他们不吸烟却经常买这种烟,那肯定都把烟送了人。而根据调查,我们发现你和他们的关系很近,而且你长期吸的正是这种牌子的香烟。”
“难道仅凭这一点,你们就能确定我是凶手吗?”
“当然不仅仅是这一点。”老毕微微一笑,“你埋尸灭迹的作案手段很高明,再加上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了四个月,牵扯的人也很多,所以我们很难将你与犯罪嫌疑人联系起来,不过,你有两点做法可谓画蛇添足,可以说,正是这两点让你露出了蛛丝马迹,也让我们将破案思路从明线转向了暗线。”
“我哪里露出了痕迹?”曹正龙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第一,墙内裸尸被发现后,你赶在我们前面,第一时间从马老三家里拿走了那本记载房客情况的笔记本,你的这一做法是想掐断警方的信息源,但却从另一方面暴露了一个问题:你和马老三十分熟悉,你们的关系很可能非亲即故。而你的岳母多次在光明村出现,并竭力扰乱我们的破案视线,这一做法也引起了我们的怀疑,通过深入调查,证实你们一家果然和马老三是亲戚关系——从中可以推断,他帮助你埋尸灭迹的可能性很大,而且,这也让我们对马老三的精神失常产生了怀疑。第二,你杀害李落泪的手段十分高明,李落泪之死看似是自杀或煤气泄漏导致的意外死亡,但事实上却是你趁燕子外出、李落泪熟睡之机悄悄潜入室内干下的坏事。从表面上看,你做得天衣无缝,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这一作案手法正好暴露了另一个问题:你手中握有李落泪房间的钥匙,而这把钥匙,极有可能是马老三私下给你的……”
“你为什么认定是我进入了他的房间,而不是别人呢?”曹正龙不甘心地反问。
老毕正要回答,这时小黎手里拿着一份检测报告匆匆走了进来。
“毕老,体液检测出来了,通过DNA比照,死者杜芬芳体内的精斑有99%的可能性是他遗留的。”小黎看了一眼曹正龙,“从理论上说,强奸杜芬芳的人非他莫属。”
曹正龙闻听此言,像霜打的茄子般一下蔫了。
“曹正龙,你的体液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你自己看看吧。”老毕将体液检测报告表放在曹正龙面前,“你对此还有什么话可说?”
“是的,杜芬芳确实是我杀的。”曹正龙脸色苍白,他重重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表情痛苦地说,“我对不起她,我不是故意杀她的,但愿她的在天之灵能原谅我……”
“你身为豁达建筑装饰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怎么会去杀害一个无依无靠的打工女子呢?”小黎忍不住说,“难道你们之间曾经有过恩怨情仇?”
“没有,我和她素昧平生,怎么可能有恩怨情仇?”曹正龙喃喃地说,“她曾经是我堂弟的媳妇,我们之间过去也没有什么接触,我杀她纯属偶然……她,她不该来到城里,更不该被我看到……”
“我相信你杀她并非出于本愿,你一开始并不想这样做,只不过后来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你的想象和控制,于是一时冲动下酿成了大错。”老毕又掏出一支烟递了过去,“来吧,缓解一下情绪,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
曹正龙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香烟,点燃后,他近乎贪婪地吸了两口。在袅袅烟雾之中,他缓缓讲起了杀害杜芬芳的详细经过。个多月前的一天傍晚,我和公司几位员工到光明村附近的一个农家乐请客户吃饭。之所以安排在这里,是因为这家农家乐的家常菜做得特别好吃,而客户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我深知这种年龄的人都有一种怀旧情绪,所以特意叫下属把宴请安排在了这里。
果然,那天晚上宾主尽欢,大家都吃得非常开心,而客户也在我们的轮番进攻下喝得酩酊大醉。眼看目的已经达到,我赶紧让下属把他送回宾馆,而我则乘着酒兴,一个人沿着村边的菜地慢慢向村里走去。
对光明村,我可以说再熟悉不过了,当初从老家到城里打工,我就在光明村租房居住,并且一住便是七年。在这七年之中,我从一名打工仔奋斗到了公司管理层的位置,并和房主的女儿黄茹娟恋爱结婚,最后我们全家都搬出了光明村,搬到了条件较好的城区居住。
不过,对这个曾经生活了七年的地方,我还是怀有很深感情的,很多时候,我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在光明村的生活,并在紧张繁忙的工作之余,一个人时不时地来到村里散步。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天晚上我走进光明村,遇到了一个不该遇到的人。
“你那天晚上遇到的人就是杜芬芳吧?既然你和她无冤无仇,怎么会一见她就起了杀心呢?”小陈说,“每个人都有在城里生存的权利,你为什么要剥夺人家的生存权利呢?”
曹正龙没有回答,他捂住脑袋,脸上的表情显得异常痛苦。
“虽然你和杜芬芳没有直接利益冲突,不过她的出现,直接威胁到了一个人的家庭,而这个人可以说和你休戚与共,如果她的家庭破裂了,那么她势必会投入别人的怀抱,这样的话,也就难保她不会说出你们俩之间的秘密了。”老毕吸了一口烟,看着曹正龙说,“你为了避免杜芬芳破坏这个人的家庭,所以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并在后来采取了极端的做法,是这样的吗?”
“看来什么都瞒不住你了。”曹正龙叹了一口气,接着讲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那天晚上我在光明村转了一圈,正要回去的时候,突然在村口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面孔的主人大约二十七八岁,她大大的眼睛,身材窈窕,浑身散发出成熟妩媚的女性气息。我的脚步一下停了下来,当她的背影渐渐远去时,我忽然一下想起她是谁了。她怎么也到城里来了?我的大脑快速转动起来,我想,要是曹飞天知道前妻也到城里来了,他肯定会跑来找她,如果那样,那他们旧情复燃的可能性太大了。
曹飞天你们也知道了,他是我的堂弟,原名叫曹正明,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过去我们的关系相当不错,只是后来我到城里发展,而他则选择了在老家做生意。他结婚时,我曾回过一次老家,并见过他的新娘,那个叫杜芬芳的女子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也终于明白堂弟为啥倒插门也愿意了。毫不夸张地说,我在城里也见识过很多女人,但都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她的美,清纯,自然,没有一丝矫揉造作,给人的感觉很清新。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堂弟和她的婚姻没维持多久便结束了。离婚后,曹飞天跑到城里来投奔我,他给我讲了离婚的原因,并说他和杜芬芳虽然仍有感情,但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家庭中去了。我看他意志比较坚决,于是就把公司的会计苏丽丽介绍给了他。苏丽丽和我共事过很长一段时间,有人说我们是情人关系,其实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情感的牵扯,有的只是金钱上的共生关系。不瞒你们说,我在当财务主管的时候,和她一起造假,贪污了公司的一笔数目不小的回扣。这事只有我和她知道,但我一直放心不下,我想:要是把苏丽丽介绍给堂弟,他们结婚后,苏丽丽也算是我们曹家的人了,这样她就永远都不会把这事说出去,而且他们两口子都在公司,我的亲信更多,对我的工作更为有利。
但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曹飞天和苏丽丽谈婚论嫁的当儿,杜芬芳突然在城里出现了。
我很清楚杜芬芳在堂弟心中的位置,担心她的出现会给曹飞天和苏丽丽的婚姻造成不必要的阻碍,因此这天晚上我看到杜芬芳时,心里一下紧张起来。我悄悄跟踪着她,看到她走进了马老三的出租楼。当她屋里的灯亮起来后,我决定去劝说她,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这座城市回老家,或者去别的地方打工。我走到二楼,正要敲门时,突然一个青年匆匆走进了院子,并径直朝二楼方向走来,他似乎也是来找杜芬芳的。如果杜芬芳有了男朋友,那她就不可能和曹飞天复合了……想到这里,我赶紧下了楼,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我注意看了一下,发现那个青年虽然身体有点瘦弱,但整体气质还不错,于是我彻底放心了。
不料,仅仅过了十多天,有天晚上苏丽丽给我打来电话,她一边哭,一边诉说曹飞天和杜芬芳在一起的事情,并说如果曹飞天不思悔改,她就要打掉肚里的孩子和他分手。我安慰她一番后,立即打电话把曹飞天狠狠骂了一顿,并当即决定派他去北方出差,让他先冷静冷静。第二天曹飞天走后,我也应总公司要求,到省城开会去了。第三天会议结束后,我放心不下,于是又连夜赶了回来。
刚回到本市,我便接到了苏丽丽的电话:“曹总,我找人把那个臭女人教训了一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缠着曹飞天。”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打伤人可是犯法的哟。”我有些担心。
“毛子给了她一拳,估计打得有点重,我们走的时候,她昏过去了,一直没有醒。”她似乎也有些担心,“要不,麻烦曹哥你去帮看一看,否则她死了,我可担待不起。”
“好吧,我马上过去看看。”我赶紧掉转车头,朝光明村方向驶去。
在村口下了车,我急急忙忙来到杜芬芳住的地方。我想,今晚正好可以劝说一下杜芬芳,让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走到二楼,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进去,借助朦胧的光线,我看到杜芬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伸手试了试她的鼻息,发现她呼吸正常,于是我放下心来,伸出双手准备把她抱到卧室去。
手触摸到她温热的肌肤,我突然感到大脑一片空白。杜芬芳的身材真是太完美、太诱人了:丰满,苗条,凹凸有致,而且长期劳动使她的肌肤充满了弹性。手碰触到这样年轻健美的躯体,我不禁感到热血沸腾——在我接触过的所有异性中,可以说没有一个女人的身体能让我如此着迷,如此陶醉。
在那一刻,我犹豫了一下,不过头脑里残存的理智很快就被欲望淹没了。自从两年前妻子黄茹娟因肿瘤病变切去子宫后,我们的夫妻生活便变得有名无实,碍于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我也不好去找情人。不过,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内一直潜伏着一头野兽,它早晚会冲出来害人。
今天晚上,这头野兽彻底苏醒了。我喘着粗气,抱着她慢慢向卧室走去。在那张散发着温馨气息的床上,我颤抖着双手,一点一点地褪去了她身上的衣服。当她那洁白无瑕的胴体呈现在我面前时,我理智的堤坝一下被情欲的洪流击溃了,我像饿狼一般扑了上去。
就在我在她身上疯狂肆虐的时候,她突然醒了,那双美丽的眼睛睁开,让我感受到的不是惊艳和美丽,而是一种极大的恐慌和害怕。就在她要大声呼救的瞬间,我罪恶的双手紧紧扼住了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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