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6月1日,周恩来终于不胜其劳,心力交瘁,住进离中南海不远的中国人民解放军305医院接受治疗。这时,江青一伙以为时机又到,不遗余力地重又煽起批“宰相”、批“周公”、批“党内大儒”的一股股恶浪。
6月中旬,江青、王洪文、姚文元等连续接见“梁效”写作班子成员,在谈话中,竭力宣扬所谓“现代的儒法斗争”。江青提出:“历史上的儒法斗争一直贯穿到现在,即复辟与反复辟、前进与倒退的斗争,现在也有,不能说没有。”又说:“现在的文章很少提到现代的儒,现在有没有儒?有很大的儒,除了林彪、陈伯达以外。不然,不会搞这么大的运动。”之后,江青又跑到天津一些工厂、农村和部队,继续散布“揪现代大儒”、“批党内大儒”的论调,极其露骨地影射、攻击周恩来。
就在“四人帮”借“批林批孔”之机大肆进行“批周公”的阴谋活动之际,因患老年性白内障眼病准备赴外地休养的毛泽东,于7月17日召集在京中央政治局成员开会。在医院的周恩来也抱病出席了会议。会上,毛泽东当头棒喝江青一伙:“不要设两个工厂,一个叫钢铁工厂,一个叫帽子工厂,动不动就给人戴大帽子。”并指着江青说道:“她算上海帮呢!你们要注意呢,不要搞四人小宗派呢!”他还严厉批评江青:“你也是难改呢。”毛泽东当着全体到会的政治局委员郑重宣布:“她(指江青)并不代表我,她代表她自己”,“总而言之,她代表她自己。”这是毛泽东第一次在党内高层指出“四人帮”的问题,并实际上已点明,这个帮派的头目即江青。
毛泽东此时严厉批评、警告“四人帮”一伙,表明他对江青等人自“批林批孔”以来所作所为的极端不满,亦是对“四人帮”的一次沉重打击。慑于毛泽东的警诫,从7月中旬至9月底,江青等人攻击周恩来等老一辈革命家的活动稍有收敛,但他们仍在喘息中窥测方向,等待时机,以求一逞。
9月29日,经周恩来提议、毛泽东批准,党中央发出《关于为贺龙同志恢复名誉的通知》。这个在当时条件下的有限的平反文件,仍是“四人帮”一伙极不情愿看到的。因为这又意味着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到迫害的一批老干部要被平反,被“解放”。
9月30日,周恩来抱病来到人民大会堂,亲自主持建国25周年盛大招待会,受到在场近5000人的极其热烈的欢迎。周恩来所致简的祝酒词,竟被全场雷鸣般的掌声打断好几次。人们对自己总理所表达的发自内心的崇敬之情,正是对“四人帮”一伙批“周公”、批“大儒”等龌龊行径的有力回击。
10月4日,正在武汉的毛泽东向中央提出建议:由邓小平出任国务院第一副总理。毛泽东同时还提出了关于召开四届人大的意见。毛泽东经过反复考虑作出的这个重要决定,成为邓小平即将全面接替病重的周恩来的最具体、最有效的步骤。
同林彪一伙一样,权欲熏心的江青集团,早就在打四届人大的主意了。他们明白,现在已经到了“组阁”的关键时刻。这时,他们的“对手”不仅有周恩来,而且又添了一个邓小平。必须用一切手段打败“对手”,抓住“组阁”的大权。
10月6日晚上,已得知毛泽东人事安排意见的江青迫不及待地赶到医院,向刚接待完外宾尚未消除疲劳的周恩来一连串地提出她对四届人大人事安排及军队总参谋长人选的“意见”,实际上是想在四届人大筹备工作全面开始之前,搞“先入为主”和“先发制人”。病中的周恩来这时虽然身体虚弱,却头脑清楚。他以极大的克制和耐心与江青周旋了整整两个钟头,对所有实质性问题未作一字表态,实际上是不赞成江青的“意见”。江青一无所获,败兴而归。她一回住所便向王洪文嚷道:“我保留我提名的权利!”借以发泄对周恩来的不满。此时江青还不知道,就在她赶到医院之前,邓小平已经同周恩来作了一次单独谈话。两天之后,邓小平又再次与周恩来在病室长谈。自然,两位老战友谈的是有关四届人大人事安排的问题。
1974年10月11日,根据毛泽东的意见,中共中央正式发出关于在近期召开四届人大的通知。与此同时,有关四届人大由谁来“组阁”的斗争,也一天天明朗、尖锐。
10月13日,正到处寻机发难的江青从《国内动态清样》上看到有关“风庆轮”事件的报道,其中有批判“造船不如买船,买船不如租船”的所谓“洋奴哲学”的内容。江青如获至宝,挥笔批道:“交通部是不是毛主席、党中央领导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部?”“有少数崇洋媚外、买办资产阶级思想的人专了我们的政。”又称:“政治局对这个问题应该有个表态”,“而且应该采取必要的措施”。
江青批示后,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也紧随其后,异口同声地提出这件事是“路线问题”,要求国务院、交通部抓住此事进行所谓“路线教育”。
与“四人帮”大段大段横加指责、上“纲”上“线”的批语形成鲜明对照,邓小平仅在这份材料上画了个圈,而周恩来后来也只在江青派人专送的传阅件上批了“已阅”两个字。两位国务院主要领导人对江青一伙的无理取闹均不屑一顾。
10月17日晚,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早有预谋的江青等人联合向邓小平发起突然袭击。他们把所谓“风庆轮事件”定性为“崇洋媚外”、“洋奴哲学”的一个典型,把攻击的矛头直指周恩来、邓小平领导下的国务院。会上,江青首先站起来质问邓小平:“对这件事,你是支持,还是反对?或者想站在中间立场上?你要表明态度。”
对江青一伙的这种惯用伎俩,邓小平过去已碰见多次了。但他一般都以沉默来表示“态度”。而这一次,江青那种骄横无理、唯我独尊的腔调和做派,使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邓小平逼视对手,严词回击道:“对这件事我还要调查,不能搞强加于人,一定要赞成你们的意见!”
这是邓小平自1973年复出以来,第一次公开“顶撞”这位“文化大革命的旗手”。对此,江青颇有些意外。她怔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明白过来。在一阵撒泼之后,又用泼妇式的语言攻击、谩骂邓小平。邓小平忍无可忍,愤然起身,退出会场。这时,在一旁静观事态的张春桥望着邓小平的背影,恨恨地说道:“早知道你要跳出来,今天果然跳出来了!”
中央政治局会议不欢而。
当夜,“四人帮”在江青处碰头。经过一番策划,决定派王洪文去长沙,向正在那里养病的毛泽东告邓小平及周恩来的“状”。
第二天,王洪文背着中央政治局多数成员,擅自飞往长沙。下午,刚抵长沙的王洪文便按照他们几个人事先商量好的口径,匆匆向毛泽东作“汇报”。他说,昨天,在政治局会议上,为了“风庆轮”这件事,江青同志与邓小平同志发生争吵,吵得很厉害。看来邓还是在搞过去“造船不如买船,买船不如租船”那一套!邓那样大的情绪,可能和最近酝酿总参谋长人选事有关。王洪文又说:我这次来这里没有告诉总理和政治局其他同志,我是冒着危险来的。北京现在大有庐山会议的味道。周总理虽然有病,但昼夜都忙着找人谈话,经常去总理那里的有邓小平、叶剑英、李先念等人。他们来往这样频繁,一定和四届人大的人事安排有关。
应当说,在毛泽东刚批评过江青等人的宗派活动后不久,“四人帮”又旧病复发,千里迢迢派人状告周恩来、邓小平,确实是一次极不寻常之举。他们矛头所指已不仅仅是邓小平,而且还包括周恩来、叶剑英、李先念等支持邓小平的老一辈革命家。这样,在“风庆轮事件”及其实质——四届人大“组阁”的问题上,便出现老一辈革命家与梦想“改朝换代”的江青一伙。“两军对垒,阵线分明”的局面。
听了王洪文的“汇报”后,毛泽东当即对王进行严厉批评,指出:有意见当面谈,这么搞不好!要跟小平同志搞好团结。又说:你回去后,要多找总理和剑英同志谈,不要跟江青搞在一起,你要注意她。
王洪文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而回。
在北京,江青等人派出王洪文后,仍不放心。当他们得知外交部的王海容、唐闻生将随邓小平陪外宾去长沙见毛泽东后,便迫不及待地两次召见王、唐二人,要她们向毛泽东反映国务院“崇洋媚外”的问题,甚至诬告邓小平“大闹政治局”,是又一次“二月逆流”。
然而,就在邓小平即将飞赴长沙之前,王海容、唐闻生连夜赶到305医院,向周恩来报告了江青的图谋。对此,周恩来明确表示:“‘风庆轮事件’并不像江青他们所说的那样,而是他们预先策划好了要整小平同志。小平同志已经忍耐很久了。”他又说,对这件事还要继续做些工作,慢慢解决问题。
原来,在17日政治局会议之后,周恩来已从邓小平等政治局委员的谈话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他十分清楚,江青等人大加攻击的所谓“造船不如买船,买船不如租船”的问题,不仅是对邓小平,也完全是冲着自己来的。几年前,正是经他批准,适当购进了一些外国船只。“四人帮”在这个问题上借题发挥,胡搅蛮缠,真是太过分了!
10月20日,王海容、唐闻生二人随邓小平陪外宾到长沙。在毛泽东会见外宾之后,王、唐向毛汇报了江青等人的不正常活动,同时,转述了周恩来对这些问题的看法。
毛泽东听罢十分恼火。他把这件事同两天前王洪文“告状”的举动联系在一起,愈感江青的所作所为非同一般。他告诉王、唐二人:“‘风庆轮’的问题本来是件小事,且先念同志已在解决,可江青还这么闹,这么搞很不对头嘛!”他要王、唐回京后向周恩来、王洪文转达他的意见:总理还是总理,四届人大的筹备工作和人事安排由周总理和王洪文主持,同各方面商量办理;开人大的时间除了看准备情况外,还要视总理病情而定。他还要求告诉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三人,不要跟在江青后面批东西。最后,毛泽东郑重提出建议:邓小平任党中央副主席、第一副总理、中央军委副主席兼总参谋长。
江青一伙做梦也不曾想到,他们精心策划的在政治局发难和赴长沙告状的结果,竟是邓小平一再升职,重权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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