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的夜晚,只有太师府还热闹异常。正堂里,觥筹交错,歌舞声声,太师正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弦高。满座都是秦国的贵族和大夫。娇艳的侍女在频频给席间的人添酒。
太师说:“诸位,今日老夫设宴专为接待弦高先生。弦高是左庶长的同窗,也是在下的挚友啊!”
弦高谦逊起来说:“在下弦高。”众人都尽以钦佩的眼光朝向弦高。
太师清清嗓子接着说说:“当年,老夫兵困黄河岸边,是弦高先生亲自借船给我们,使我们秦国军队顺利回来,说起来,已经十多年啦!”
众人说:“真没有想到,弦高先生还是一个英雄呢!”“左庶长到!”忽然,外边响起一高声传唤。众人慌忙从席子上起身,准备出去迎接。正在此时,百里奚出现在门口。
百里奚说:“听说弦高来到秦国,子明有失远迎啊!”
弦高说:“高初来秦地。担心见不到同窗,故先期到太师府上。不想还是惊扰了左庶长。”
百里奚说:“你和香霁一道来的?”
弦高说:“嗯,传夫人出来,见过左庶长”随着弦高的一句话,早在外边等候的香霁随着家人的引导,出现在门口。香霁容光焕发,珠光宝气,面带娇羞地出现在门前,婷婷之姿赛过所有宴会上的女子,众人为之惊讶。
百里奚眼睛一亮,打量旁边站着的香霁。
弦高说:“哎哟,子明贤弟,你能来,就是我和拙荆的荣耀。”
香霁说:“是啊,国事那么重,你能来看我们,就足够了。”
香霁轻挪脚步,朝百里奚走来,对百里奚施礼,百里奚起身对其还礼。
弦高说:“来,让弦高与拙荆为子明、为秦国的左庶长敬酒一樽。”
百里奚说:“子明理应为远道而来的学兄和夫人敬酒!”百里奚话音未落,就见香霁举樽深情地凝望,一饮而尽。
宴会还在进行,众人都在高谈阔论,不断互相敬酒,宴会很是热闹。众人瞩目下,弦高半醉神态,更显出几分得意。
弦高说:“子明,秦国的事情,不就是你子明一句话吗?我弦高来秦国,有宗大生意!”
百里奚说:“喔。”
弦高说:“是香霁的主意,让中原的粮食交易边地的皮货。岂不一举两得!”
香霁说:“妾何时说过这话!”
弦高说:“哦,我喝多了。我来秦国就是为了投靠同窗啊!”
百里奚说:“言重啦!在子明最困难的时候,弦高兄馈衣赠食。子明没齿难忘。”
弦高说:“千里求官,为的吃穿。子明兄在秦……?”
百里奚说:“不,可今日兄遇到了一个不为吃穿发财的人!”
弦高说:“哈哈哈!”弦高笑得很夸张,与弦高圆滑且矜持的性格很不符合,使众人为之一惊。
百里奚说:“学兄今日一定喝多啦!”
弦高说:“我弦高是喝多啦,可内心清楚得很呐!说的和做的,我见得多了。”
太师大声说:“弦高!”
百里奚平静地说说:“学兄何出此言?”
弦高说:“你我同窗数载,兄弟一场,我还有何可讲?香霁跟了我,可心都一直念着你!我难道好受吗?”弦高声音变得呜咽起来,又迅速收敛了。
百里奚使眼色,令侍女和香霁扶其回馆舍。香霁上前扶,被弦高推开了。
弦高还想说说:“咱兄弟吐真情,你说说。要是你还喜欢香霁,那就让香霁留下来!”
百里奚说:“弦高!你来秦国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百里奚动怒,使弦高的酒也醒了几分,大家也被镇住了。百里奚起身,拂袖而去。
在馆舍内,沉醉的弦高逐渐清醒。他弄不明白,欢宴怎么就变得那样冷场。清醒后的弦高从馆舍的一张卧榻上猛然坐起来,紧张地张望四周。又猛跌坐卧榻。
弦高高声说:“管家!”
马夫说:“哎,来啦!”
弦高说:“夫人呢?”马夫说:“走啦!走的时候你还在睡,如何唤你,就是唤不醒啊。你昨夜如何喝得那么醉?”
弦高说:“坏啦!我昨夜说了什么了?”旋即又好像想起什么,沮丧地跌坐在床上。
次日,酒肆内太师和弦高两人相对而坐,弦高情绪低沉。
太师说:“今日老夫是来为弦高送别的。”
弦高惊觉说:“是否有得罪之处,太师赶弦高走?”
太师说:“不,是先生要走哇!”
弦高说:“太师如何知道弦高要走呢?”
太师诡秘地说:“不只是知道先生要走,还知道先生所送的礼物也被悉数退了回来。现在这世道,人情薄啊!”
弦高说:“唉,在秦国还是老太师对弦高情深义重,弦高点滴在心头,永世不忘!”言毕,举樽一饮而尽。
太师说:“言重啦!”
弦高说:“左庶长和我是同窗,可他一点都不念及旧情!”
太师说:“左庶长已经手下留情啦,你触犯了秦国的法律啦!他有他的难处,只要你在秦国不让他亲自出面,你自己不也可搞你的生意吗?”
弦高说:“请大人明示。”
太师说:“先生来秦国,多少要员都来看你,此乃做生意的本钱啊!”
太师说:“左庶长的威与德,可让你发大财!就说当前吧,粮食可是最紧要的。”
弦高说:“来秦国就是想弄粮食,太师可否相助?”
太师说:“当然,过几日我安排你去见主管仓储的有司。”
弦高说:“谢大人!”
此时,在百里奚府邸内,百里奚正在看一份有关秦国粮食的奏报。这奏报用篆字,书写在一很厚的竹简上。仆人孙献忽然进来说:“相爷,有个老人带着他的儿子要来见你,已经来三回了。”
百里奚头也没有抬说:“哦,快让他们进来。”
老人、后生对着百里奚稽首下拜说:“哎哟,小民见过相爷。”
百里奚说:“哎,不要如此,请起,快请起。”旁边的孙献慌忙去扶两个人。
百里奚说:“坐!”于是,三入席地坐在案几边。
老人仔细看了看百里奚,说说:“相爷,你就是五羖大夫?”
百里奚说:“嗯,是我,老人家有什么事情,请讲。”
老人说:“不得了了!我家有袋库粮!可并非我们拿来的。”
百里奚说:“噢,你家有袋库粮。这库粮是从哪里来的,你慢慢讲。”
老人一五一十地讲着,百里奚皱紧了眉头说:“最近没有调用库粮,是谁在往外运呢?这可只有国君和在下才能发出调用的指令啊!”百里奚安慰说:“老人家,这库粮不是你拿的,你只是在路上拾到的,不要紧。”
老人说:“这就好,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算落地啦!”
百里奚说:“孙献,你请蹇叔和公子絷速来我府,就说有要事商议。”孙献说:“是。”
不多时,蹇叔和公子絷先后来了。
一见蹇叔,老人慌忙下拜,被蹇叔扶起。老人腰间一个东西一闪,让蹇叔眼睛为之一亮。
蹇叔说:“老人家,我们是老相识了。”
老人说:“喔,你是在山中留玉珪的那个?哎哟,是你呀!好,原物奉还。”
蹇叔说:“此珪,就归你了!”
老人说:“哎哟,我怎么受用得起啊!我还要感谢大人你用玉珪对我的开导哩!”送走了老人和他的儿子,百里奚和蹇叔、公子絷开始商议,如何对待这库粮问题。
百里奚说:“国库粮食正往外调!”蹇叔说:“哦,其中大有文章。务必查个究竟。”
入夜了,蹇叔还在百里奚府邸,与百里奚商议库粮的问题。满案几的竹简、帛书。百里奚在室内不断踱步,蹇叔坐在案几前深沉地思考着,捻须发出长叹说:“秦国的粮食都到哪里了?往外调粮究竟要作什么?”
百里奚说:“粮食太缺啦!边境一些春季受灾的地方还得不到救助!”
蹇叔说:“丰收之年,秦人还不能自足。边地城邑一个叫车奄息的官吏送来的奏章?”
百里奚说:“嗯,看了,写得很好。”
蹇叔说:“车奄息讲了实话,秦国粮食被挪用并非一日啦!”
百里奚说:“彻查,才能除根!”
公子絷说:“要查,就快点动手,不然就迟了。”
就在百里奚没有动手调查之前,太师他们那边。太师、有司和郑甘等人,围坐在案几边,正在太师府密谋。因为多年来累积起来的原因,挪用的粮食,不在少数,少说也在百万石以上,所以,一时难以填补库粮的亏空。
有司说:“粮食已经发给弦高了。”
太师说:“好,这就好!”
郑甘说:“老太师,你怎么让有司将粮食给了百里奚那个同窗!”
太师说:“不给他不行啊,弦高能帮助我们渡过难关的!”
郑甘说:“你是说让百里奚去查弦高?”
太师说:“对了。这就对了。国人很快就会知道,百里奚让他的同窗来套购我们的库粮。我们的库粮哪里去了?这不是很清楚吗!”
郑甘阴险地点头说:“我再到国君那里奏上一本,促使国君赶紧查这宗库粮大案。”
太师微笑着看着郑甘,点了点头说:“好!”
芷阳宫今日的早朝似乎比往常开始得早了些。众大夫异乎寻常地注视秦穆公。秦穆公端坐在正堂,等待众人上奏。百里奚泰然在一边站着沉思。
郑甘说:“国君,臣有本要奏。”
秦穆公说:“好,准奏。”郑甘将一卷帛书递上,官人转递给秦穆公。
郑甘说:“据臣所察,最近有人在私运库粮。”
秦穆公说:“什么!”众人大惊,议论纷纷。百里奚平静地听着。
就在官内早朝议政的当里,在雍城城门下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当弦高的车队经过城门时候被截住了。
秦国兵士呼啦围住了车队。弦高大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左庶长的同窗弦高啊!”
兵士说:“捉的就是你。”
忽然,远处来了一队秦兵。为首的校尉站在弦高面前问道说:“你是弦高?”
弦高说:“正是。”
校尉说:“你走吧!论秦律,偷运库粮可是死罪”。弦高说:“我这可是经过上边同意的啊!”
校尉说:“少哕嗦,念你是左庶长的同窗,且放了你。快走!”弦高心有余悸颤巍巍地离开城门,带着仆人朝外边走去。周围的秦国兵士一动不动站着。
出了雍城,弦高带着三个仆人匆匆出了雍城,神色紧张匆匆赶路。失去马车的马夫还回头张望来路,看有没有秦人追赶。
在秦国的芷阳官内,此刻还在讨论关于库粮问题。问题好像已经集中到了如何查办上了。所以在郑甘上奏的时候,太师很坦然,一直默默在一边站立。他觉得应当是稳操胜券的。
郑甘说:“所以,臣诚请彻查此案,给秦人一个交代。”
秦穆公说:“左庶长,你看呢?”
百里奚说:“国君,此时事关国家的用粮,所以,请国君命以重臣去查办,而且要快。”
郑甘说:“对,要快!”
秦穆公说:“交公子絷前去查办。”
百里奚说:“查办要从盘库开始,要细致,不可有任何疏漏!”
查库粮的重任就这样压到了公子絷肩上。泰国雍城的仓储,分东南西北四个,分别分布在城外不远的四个方向。城南仓储,外观苍劲巍峨,其中还带几分粗犷。门口还有兵士在把守。这天,按照廷议,头一站就是查城南仓储。公子絷、内史和另外两个大夫打扮的人,带一队兵士进人库地盘库,一时间仓储内外气氛近乎凝固。公子絷一步一步进入库内,旁边尽是堆积如山的粮食。身后,一个身材矮壮的仓储小吏正在报数说:“下官所管的库粮共十万石,去年调走三万,宫内用了一万,今年增加四万。所以,至今还剩十万石……”
公子絷说:“不要讲了,将你的来往清单送到我府上去。”
矮壮小吏说:“是!大人,小的想就下步库房的修缮打算,进行单独奏报。”
公子絷说:“免了,你没看我只管盘库嘛!”
矮壮小吏说:“那,快中午了,就在小的这里吃顿便饭吧!”
公子絷来到轺车前,内史说:“到哪里去?”
公子絷说:“北城。”
望着离去的公子絷,矮壮小吏对下属说道说:“北城仓库填补齐了没有?”下属说:“快了。北城是人仓储,就是西城仓储的粮食全部都调去,恐怕也填不满呀!”矮壮小吏说:“什么快了,燃眉之急呀!用快马前去,催促他们。西城若不够的话,将这里的库粮也调去一部分!”
离开城南以后,穿过雍城街市,公子絷、内史和另外两个大夫打扮的人带几个随从,脸色凝重,正阔步穿过街市,匆匆赶往城北仓储。
城北仓储原本空空如也,为应付公子絷的到来,已经快将仓储堆满了。一个瘦小的仓储小吏正催促着下属和几十个身穿号衣的运粮人,正在往空空的仓库搬运粮。众人累得气喘吁吁,快撑不住了。
忽然,外边来了一个小吏气喘吁吁地说说:“快了,已经走到路口了。”
瘦小的小吏抽出一个木杠,朝众人挥舞说:“快,欠揍的东西,再磨磨蹭蹭就来不及了!”
此时的城南仓储,公子絷刚一离开,矮壮的小吏就对着十多个运粮的汉子喊道说:“用马车速将库内粮食运到城北。”
几乎同时,也就是在郑甘带秦兵抓获弦高,扣了粮食之后,郑甘立刻进宫,对秦穆公奏明事情的所谓真相。
郑甘说:“据守卫雍城的兵士讲,他们抓到了那个套购粮食的商人。”
秦穆公说:“喔,此人是什么身份?”
郑甘说:“此人是商贾之。据说,……。”秦穆公说:“你怎么吞吞吐吐,快讲!”郑甘说:“是!据说此人与左庶长有同窗之谊。”
秦穆公说:“噢!”抬头直视郑甘。
百里奚说:“什么意思?你是说弦高。人现在何处。”
郑甘说:“要运往城外的粮食已经被扣下,可人却让放跑了。据下臣估计,这库粮,十有八九都是他套购走的。”
百里奚说:“哈哈,说的真像是神话!那弦高来秦国不过一月光景,怎么能将库粮倒出去。眼下,正在盘库,你又是怎么知道库粮已经被套空了!”
郑甘说:“这!”
在街市上用过午饭,公子絷放下饭碗,嘴一抹就带领几位大夫,来到城北仓储,见到的依然是和城南一样:一垛垛整齐排放的粮食。面对这么整齐的堆放,公子絷皱起了眉头。
此刻,他耳际仿佛有听到百里奚交办时候的叮嘱说:“查办要从盘库开始,要细致,不可有任何疏漏!”
这时候,旁边一个瘦小个子的小吏好像看出了公子絷的心事说:“大人,这库粮是颗粒不少,小的们精心看护。连一只耗子都不放过。”然后,小吏对着公子絷堆满脸笑,那笑是狡诈的笑。公子絷站住脚步,扭头反问道:“是吗?”
小吏说:“是、是。”神色有点慌张。公子絷慢条斯理地说说:“嗯,既然这两座仓储都是粮食堆积如山,不缺颗粒,那也就没有必要再查了。诸位大人,这库粮存放得如此之好,我们就不看了吧。回去交差就可以了。”众人说:“哎哟,还是公子絷大夫办事利落。好!”有司说:“那下官可就回去了。”公子絷说:“嗯,明日我们一起进宫奏报盘库情况,你回去要准备一下如何奏报。”
有司说:“好的。”
雍城外,公子絷带随从正在路上走,后边跟着三个随从。忽然,公子繁停住脚步,对随从问道说:“你们说,现在仓储小吏在干什么?”众人不解地互相对视,摇头说说:“说不上来。可能正在喝酒吧!”
公子絷说:“他们在往外运粮!”众人恍然说:“噢,是这样。那我们回去刚好逮他个正着!”
就在公子絷匆匆赶往城北仓储的时候,城北仓储外,矮壮的小吏正在和那瘦小的仓储小吏弹冠相庆,兴致勃勃地交谈。矮壮的仓储小吏说:“看我们这一招就是灵!”瘦小的仓储小吏说:“要不是兄长想这个办法从城西的库房调粮食,我们可难过这一关口了。”旁边,几十个运粮的汉子正在往外搬运粮食。
忽然,一阵铠甲摩擦和整齐的脚步声音传来,矮壮的小吏脸抬头往远处看,笑容一下马凝固住了。远处,一支秦国兵士个个全副武装手执长戟奔仓储而来,旁边跟着的是手按宝剑一脸肃穆的公子絷。兵士呼啦一下将他们和搬运粮食的人都围了起来。两个小吏瘫软地坐在地上。
公子絷挥手作了个出手的手势,秦国兵士扑上去,架走了两个仓储小吏。
在百里奚府邸,听了公子絷的禀报之后,百里奚断然决定封库。是夜,秦国的所有仓储外,秦兵林立,手执长戟,盘查每个来往的人,仓储被封了起来。
百里奚说:“秦国每年入库多少石粮食?”
农大夫说:“每年国家入库粮食一一百三十万石,四年五百二十万。加上原有的六百多万石,已经过一千零一百万石。除去宫里和赈灾用去的,常年保持在八百万石左右。这是国家应有的常备粮,是灾荒年的救命粮啊!”
百里奚说:“可仓储空空如也。眼看着只有几垛发霉的粮食!”
而太师府邸,却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有司和郑甘来到太师府邸。脸色十分沮丧。
太师说:“唉,我已经听到消息了。那边动手啦!”
郑甘说:“收审了仓储的官吏,还有下边的十数号人,都是我们的人!”
有司说:“怎么办呢?”
太师说:“自作聪明,败在他们手里!公子絷办事的缜密,为人的精明,着实让人叹服啊!”
郑甘说:“怪我虑事不周!今天起,我们对此事,要守口如瓶。”
太师说:“也只有如此了。难道我们真的没有路可走了?”
在秦国宫殿上,听到秦国出现如此大的仓储问题,朝野震惊,君臣们为仓储大案而议论纷纷。秦穆公愤怒了。
百里奚说:“仓储大事乃关系国家生存的大事。一旦边境有事或国家饥荒,我大秦可如何面对万千黎民啊!”
蹇叔说:“说的是,国库乃社稷的基础,国库空虚,秦国行将有大难也!”
公子絷奏说:“照此算,国内仓储的粮食只有百十万石,只够京城三月之用啊!”
秦穆公说说:“仓储的粮食难会不翼而飞!这群硕鼠,寡人怎么尽养你们这样的丧尽天良的贼子!”
在太师府邸内,太师与郑甘如坐针毡。看到周围还站着几个侍女,太师挥手让侍女下去。
太师说:“你怎么又来了?”
郑甘说:“不来不行。此事看来要败露,若让那个价值五张羊皮的人知了,可如何了得!”
太师说:“是啊,这百里奚也太厉害啦!”
郑甘说:“听说有司也已经撑不住了?”
太师说:“现在,我们要一口咬死,是弦高所为。”
郑甘说:“嗯,别的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我用的那几个人呢?”
太师说:“少张口,少一个证据。”
郑甘说:“嗯!”
秦国宫廷内。朝堂上气氛很严肃。秦穆公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太师说:“国君,弦高来到秦国,听说是为了粮食而来的。请国君明察。”太师期望地看了眼郑甘,可郑甘好像没有任何反应。
百里奚说:“你听听管仓储的官吏是如何讲的吧?!”
秦穆公说:“太师,你向寡人说的是实话吗?!给我带上来!”四个秦兵押送两个仓储小吏上堂。两人扑通跪倒在地说:“国君,我们可都是受太师唆使啊!”
矮壮的仓储小吏说:“此事可是大人你安排的,说是从仓储中调的粮食给这位郑国的商人的。”
太师说:“胡说!不可能!”
小吏说:“你还说,要挑新粮。我们都是按照你吩咐的办的,怎么都不记得了?”
太师说:“血口喷人!你,你一定是受了有些人的蛊惑。”
秦穆公说:“拿下!”
太师登时瘫坐在地。众兵士齐上前,将太师捆将起来,推人大牢。
三个月后,太师被腰斩于市,有司处以流放边地。其他如涉案的粮官和仓储小吏都被斩首示众。只有郑甘再次脱身,甚至找不到任何与他牵扯的迹象。
野外,弦高手拄一根棍子,和三个仆人在艰难地行进,路过一个岔道,路边界碑,上书篆书晋国。见此碑,弦高才长出口气。马夫说:“总算出秦国。不要紧了。”
弦高说:“唉,事情怎么是这样!”
马夫说:“是不是百里奚故意设的陷阱啊?我们什么时候走,秦国人怎么知道!”
弦高说:“百里奚不会设陷阱,他这个人就是这么个人。但在城门下扣我们粮食的,肯定是他的安排。倒是后来为我们放行的人,让我感到困惑。”
弦高宅院内空寂着,落叶无人扫的景象。这天门忽然开了,弦高仓皇站立门口。
弦高说:“夫人呢?上哪里了?”
仆人说:“不知道。与先生一起出去,就没有回来。”
弦高(嗫嚅)说:“香霁!?”
弦高推开另一个门,看到的也是空空的房间。
弦高疯狂般地回身冲出大门,后边跟着仆人,到处寻找着……
一个村落外,遇到一个手拄拐杖的老人。弦高对老人一揖,老人手指着朝楚国的方向。
弦高的所作所为深深地伤害了香霁,香霁在孤苦的情况下,一个人前往楚国方向而去。弦高一路打听,总算从一个老人的嘴里得到了香霁的去向。
旷野外,只见香霁满脸凄苦,头发不整,乘坐一辆轺车悠悠驶向远方。
在弦高宅院,弦高大致知道了香霁所要去的地方。这天,他来到院子中间,正遇到马夫在给马喂料。
马夫说:“老人说的很像是她。”
弦高(一愣)说:“看来香霁一定回宛邑了。回宛邑干啥呀?”
马夫说:“先生,哪咱是否赶紧到宛邑去?”
弦高说:“赶紧回去收拾下,准备去宛邑。”
宛邑外。大雨如注,借着闪电,老扁瓜看清了,那女人正在往树上系白绫。雨水中,她悲切地回头又看了看那芳草萋萋的墓冢……。
远在黄河岸边,野风在漆黑的夜空中狂吼,像是发怒一般。秦国宫廷侍卫官郑甘坐在马上,冷眼看着面前的黄河。
一队手执长戟的秦国兵士押着双手被束着的数十个秦兵,还有那个校尉。那个校尉呼喊说:“为什么要杀我们?”
郑甘说:“你私自放走了弦高那个私运库粮的商人。”
校尉说:“是你亲口交代要放他的。”
郑甘说:“胡说,死到临头还敢抵赖。”
校尉说:“你丧尽天良!”
郑甘说:“哼,你们不死,我郑甘就得死。杀!”
那群人刚集中到一起,就听到一阵尖厉的箭镞的呼叫声。悲惨的呼喊声过后,众人随之倒下。
黄河外,漆黑的夜晚,寂静而冰冷的感觉,令人怆然,狂风依旧撕扯着丛林,岸边死尸相枕藉,黄河的大浪在咆哮。
就在处太师腰斩不久,在雍城外,风尘滚滚,有司的妻子孩子和亲属在一个白须老人的带领下,来到城门外,为有司送行。众人神情悲切,默默无语。站在旁边的是两个手持长戟,前去押送的秦兵和一个官吏。
有司夫人说:“夫君,这一去茅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说着,呜呜地痛哭起来。
有司说:“又不是死了,哭什么?!收起眼泪,免得让人家笑话。”忽然,远处响起一片人声。有人惊呼说:“呀,是左庶长来了。”
有司一听,猛然回头,直起来头颅,一动不动盯着渐渐靠近的百里奚。周围的人,都以仇视的眼光看着百里奚。百里奚身边只带两个随从,来到有司身边。
百里奚说:“有司大人,子明特来相送!”
有司说:“我料到你会来的!”
百里奚说:“那因为你昨日的捎书我已经收到了。”
有司说:“我骂了你,你来追杀我?”
百里奚说:“不。你错了。我足为你送行的,感谢你对子明的嘱托和责骂。”
有司说:“什么?”
百里奚说:“是啊,你在信里所说的很正确。过去,处在太师当政的环境里,想做一名好官,何其难啊!要想生存,就要有钱,就要和周围的人变成一个样子,所以,你原本想做好官,却陷入了其中。”
有司说:“你将我们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我倒要看看你能将秦国治理成什么样子!处在这个环境,你不贪不占,行吗?”
百里奚说:“乱源堵住了,天下就能行清平之政。你捎书讲的开挖渠道的事情,很有价值。此事本大夫已经该召集各城邑的官吏,着手将你所讲的引水灌田的事情做好。你放心吧!我可告诉你,一定会有更多的土地成为良田。”
有司跪地稽首说:“哎哟,谢左庶长。”
百里奚说:“好了,你该走了。”押送的官员说:“快走吧!”
有司起身,拭泪,转身朝远处走去。刚走两步,忽然,又站住脚步,沉思了一下,赶紧折回,向百里奚走来。
百里奚说:“你还有什么事情?”
有司说:“我想告诉大夫。郑甘他……”正要讲下去,百里奚抬手示意有司停住,说道说:“我什么事情都知道。只是天下的赃官多得是,好官也多得是。作为大夫子明不是查赃官的,子明的使命在于让赃官失去存在的地方,而起用更多的好官。”
有司说:“大人,真乃秦国未来之寄托啊!老臣觉得遭此流放,值得!告辞啦!”旁边的众人哭着道说:“路上多加小心啊!”有司回头作揖说:“知道了。”
有司在兵士押送下,踏上了风尘扑面的远途。
修渠的工地外。众人在用锹等工具开挖,然后用箩筐抬,忙碌着修渠。百里奚和一帮大夫一起,在规划着渠的走向。忽然,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愈来愈近。
官差急报说:“报,晋国情况有变,国君请左庶长即刻进宫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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