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余府邸,华灯高照,装扮一新。天蒙蒙亮,新房内,卧榻上的由余一觉醒来,束起头发,深情地看了看身边酣睡的新娘,翻身下床,走向外间,侍女赶紧上前,帮助由余穿上战袍铠甲,由余对侍女说道说:“不要惊扰了夫人,让她多睡一会儿。”侍女低头应承说:“是!”
清晨的演兵场上,由余身着战袍挥舞战旗,专心训练新兵以使其适应沙漠作战。风尘漫卷,杀声阵阵,好一派练兵场面。
正在此时,百里奚带着侍从来到演兵场外,皑首银须,铠甲在身的百里奚,依然精神焕发,驻足捋须观看由余演兵。
一传令兵飞快跑到由余身边,手指远处百里奚禀报说:“左庶长到!”闻报,由余放下令旗,朝辕门走去。由余疾步上前,抬手对百里奚一揖说:“不知道左庶长驾到,由余有失远迎。由余自打到了秦国之后,备受左庶长照料,由余深为感动。”
百里奚说:“由余大夫演兵,颇具西域雄风。”
由余说:“在下只是遵左庶长的吩咐而行。”
百里奚说:“哎,何必客气。你已经身为秦国统领军务的大夫了!”
由余说:“是!”
百里奚说:“军队训练得怎么样了?我们并非仰仗军力对付狄戎,可是务必要有足够的军力。”
由余说:“狄戎人善于骑射,能够适应沙漠瀚海的恶劣条件,我们要向西进军,还需要让军队适应那里的环境,严格耐力和战术训练。”
百里奚说:“嗯!”
由余说:“我们已经拥有将近三万的精骑。这与所有的狄戎的骑兵加起来相比并不算多。可任何—个狄戎国都没有如此数量的精骑!”
百里奚说:“嗯,为谋者不能只看到表面,而是要看人心向背!”
由余说:“狄戎各部将领、头人多为我挚友,如若发兵西征,挡我者,必败于我由余剑下!”
百里奚说:“可是也要从长计议草率不得呀!”
在建议秦穆公起用由余训练精兵的同时,百里奚主持谋划西进大计。秦穆公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早朝,秦穆公已不到芷阳官上朝,而是改在后宫召见众臣。秦穆公手拿一卷刚刚看完的帛书,坐在后官的中间,威仪不改,很凝重地环视了一下两侧端坐的百里奚、由余,以及公子絷和车氏兄弟等秦国列位重臣。
秦穆公说:“经过多年的殚精竭虑,苦心经营,我大秦已经成为西陲举足轻重的强国。可是,眼下寡人自知时日不多,在风烛之年,还有一项夙愿没有实现,那就是称霸大业。左庶长说的好哇!东边,晋国等强国阻隔了我们进军中原的道路,眼下,只有朝西发展,统一狄戎!左庶长,你给大家讲讲。”
百里奚说:“臣以为,统一狄戎,只需要三策:一策就是对远近的小国以恩德收其心,互为沟通,重施恩惠。鼓励边地的城邑,用粮食换取狄戎毛皮,使狄戎人知道,给他们粮食和安定。二策就是对远处的狄戎要争取他们不与我为敌,结下盟约,以安其心。三策就是对以霸主地位自居的赤斑等狄戎国加以武力征讨。最终,让所有的狄戎国都归顺到我大秦的旗下!”
秦穆公说:“嗯!”
百里奚说:“请由余大夫将狄戎的情况,向国君禀报。”
由余说:“狄戎部落大小上千个。大的部落大致有赤斑、繇诸、允姓、陆浑等十二国。这十二国皆各自封国号,自称为王,且各自为政。”
秦穆公说:“嗯,当年曾经与寡人交过手的狄戎就不下十个!”
由余说:“臣在狄戎多年,熟悉那里的山山水水,如果想征服狄戎,唾手可得。”
百里奚说:“对狄戎我们要用包容的策略,多施恩义,怀敌抚远,令其归心才是上策。”
由余说:“只是赤斑王对狄戎部落挟制已久。最近,赤斑颁布戒令不容许狄戍部落与我大秦交往,对交往者格杀勿论。许多狄戎部落已经不敢在边界与我交易。”
车奄息说:“边界皮毛交易连续下降,边界各市场十分冷落。”
秦穆公说:“哼,赤斑王真是狄戎一大害!”
公元前624年,百里奚派由余出面先后结交繇诸、陆浑等数十个狄戎国,订立盟国关系,使赤斑等国更为孤立。
在秦国与狄戎比邻的城邑柳城。这是一个秦和狄戎黎民共同交易的市场,路的两边摆放着许多西域的土特产兽皮、陶器和刀剑等,一个秦国人拉着一车粮食正朝这里走来。市场上更活跃了,叫卖的喊声此起彼伏。
几个身着华贵服饰,腰间跨剑的狄戎部落首领骑快马正在朝赤斑国飞速行进,后边紧跟着一队护卫的狄戎共士也都个个骑着快马。
那狄戎首领中有一个年轻人,正是当年救秦国的白狄头人白敦,只是眼前的白敦显得老成和深沉了许多。另一个显得粗犷模样的头人则是黑鹰。他们是应赤斑王之召,前往石城聚会,商议所谓的制止与秦国交往的部落联盟大会。
黑鹰在马上颇为疑虑地问道:“这次急匆匆地召我们来,这赤斑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敦说:“哼,赤斑王不是想做赤斑国的王,而是要当狄戎的王啊!”
石城到了,这里是赤斑国的宫殿。自尊为王的赤斑王满脸杀气地坐在一个铺着兽皮的宝座上,下边坐着应召前来的各位狄戎头人:黑鹰、白敦、繇诸王……
早就内心忍气的赤斑王忽然拍案而起说:“秦国是我们的大敌,与我们狄戎人素来怨结。最近居然有人私下与秦人交易毛皮,还到秦国主动献媚讨好秦国的国君。这是本王所不能容许的!”
繇诸王说:“赤斑王这话明明是说我们繇诸国的嘛!我们繇诸国与秦国是紧邻,交易点毛皮,换些粮食,有什么不好?”
赤斑王说:“繇诸王,你我可都是狄戎人啊。眼下秦国人眼看势力越来越强大,威胁到我们狄戎的领地。你怎么还替他们说话!”
繇诸王说:“哼,我不管那么多。我是为我们繇诸人着想。秦国人能带来粮食,我们狄戎人冬天就能避免挨饿!”
赤斑王说:“你擅自与秦人交往,我作为赤斑王,狄戎人公推的霸主,是容不得你的!来人!”侧门一下子冲进来两个狄戎兵上,如狼扑食直奔繇诸王。繇诸王见状,本能地抽出了佩剑。寒光闪闪,殿内空气一下子凝固。
黑鹰说:“赤斑王,今日我们狄戎各部落头人都在,能否给个面子。”众人说:“是啊,以后再议秦国的事情。”
赤斑王握剑在手,盯着繇诸王很久,咔的一声,重新将剑插入鞘中。两个狄戎兵士收起长戟,退了出去,殿内空气立刻为之缓和。
这一天,秦国宫殿的气氛出奇的严峻。与秦国交好的繇诸国,被赤斑的军队围困了。在宫女扶持下,老迈的穆公慢慢落座,不由得叹声气,环视下众臣。
由余说:“国君,繇诸等国归顺我秦国以后,赤斑王大怒,亲自带三下精骑进攻繇诸,繇诸王贸然迎战,首战被赤斑打败。”
百里奚说:“繇诸国不保,那么其他狄戎国就不敢再与我们继续交往。那我们进军狄戎的路子就给堵死了呀!”
由余说:“眼下,繇诸国国君据守城池已经近半月了,怕是快坚持不住了。”
秦穆公说:“哦,寡人过去和赤斑交过手。赤斑,这个可恶的东西,此次一定要将你打败!”
百里奚说:“臣奏请国君,让由余带一一千铁骑驰援繇诸国。待各路军队在雍城聚齐,子明也将带兵做后援。”
秦穆公说:“好!那就尽快发兵吧!”
由余说:“遵命!”
次日,秦国与狄戎交界的旷野,突然出现了一支打着秦字大旗的秦国精骑部队,为首的正是由余。这支精骑那么娴熟和剽悍,嘚嘚嘚的马蹄声,如狂飙,瞬间就消失在旷野的天幕尽头。
入夜,繇诸城城外赤斑国的军队生起的篝火形成了一片海洋。狄戎兵马正在吆喝着分食羊肉,恣意狂欢。忽然,远处响起阵阵鼓号,喊声大作。秦国精骑旋即到了眼前,使赤斑军队措手不及。
赤斑王听到外边的喊声,惊慌地拿起身边的一把腰刀,跨出营帐,惊讶地看着一片混乱景象。一个小卒跑来禀报说:“报,大王,秦国的大军来啦!”
赤斑王说:“怎么来得如此迅速。快,备马!”
小卒牵来了一匹又壮又高的大白马,赤斑王飞身上马,手持二尺多长的月矛大刀冲向秦国骑兵。
白乙丙和由余正在左右砍杀,忽然,由余看到远处的兵马中的那匹白马。由余喊道说:“赤斑!”
白乙丙伸手在鞘内抽出一支箭,搭弓就射,嗖——!箭如闪电一般飞过,不偏不倚,正中骑白马飞奔的赤斑王头上之冠缨,翎翅为之落下。赤斑王“哎哟”一声,喊道说:“快,收兵。”城下赤斑兵四散而逃,一片混乱。瞬间,所有赤斑兵马都消失在荒漠之中。
天亮了,城门被打开,繇诸国王带着众将走出城门,迎接由余。身后繇诸人簇拥而上。
繇诸国王说:“大夫亲自率神兵前来,实在令鄙人万分感激!”
由余说:“繇诸王受惊啦!”繇诸国王说:“不错,有大夫你在,俺还能守城一年,哈哈,快,快进城,容鄙人设宴招待大人和诸位英雄!”
秦国宫殿内显得苍凉古朴,且有几分近黄昏的感觉。百里奚说:“国君!”秦穆公微闭双目,听到有人呼唤,重新睁开。
百里奚说:“国君!”
秦穆公说:“哦。”
百里奚说:“国君,由余已经将围困繇诸的赤斑兵马给赶走啦!”
秦穆公老了,听到这消息精神一振,发出了孩童般的笑声说:“是吗!哈哈,哈哈哈!这由余果然有些能耐,没有辜负寡人的期望!”
百里奚说:“这下,我们就可以喘息一下啦!不过,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禀国君。”
秦穆公说:“什么不好的消息啊?”
百里奚说:“今冬,狄戎天气出奇的寒冷,加之连续暴风雪天气。绵诸、大荔、翟原和攒诸等部落冻死不少人畜。狄戎人只放牧牛羊,不耕种粮食,受灾的狄戎人嗷嗷待哺,听说还饿死了不少人!”
秦穆公说:“是吗?唉!”
百里奚说:“臣想从国库中拿出点粮食,再从各地征购些牲畜,送给这些狄戎国,让他们能渡过难关。到开春以后,新草发芽,情形就会好些。”
秦穆公说:“那明年的军粮岂不成了问题?”
百里奚说:“不碍事的!好在我们这些年积蓄的粮食已经不少了。”
秦穆公说:“嗯,也是,只要不影响军力就行。”
百里奚说:“臣估摸着,对这些遭灾的狄戎部落,每个部落送去一百头牛,一千只羊……”
秦穆公说:“好,那卿就办吧!”
此后不久,百里奚从各地调集来了大量牲畜,并从国库内划拨了粮食。带着这些赈灾物资,百里奚的车队离开了雍城。前边是?队秦国骑兵打着“秦”字大旗,百里奚骑在马上放缓缰绳,让马慢慢地走着。身后紧随的是十个满载粮食的马车,另外十几个秦国兵十正驱赶着一大群羊。忽然,远处传来嘈杂人声,…群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狄戎黎民发狂地奔了过来。有人高喊说:“快来呀!秦国送粮食啦!”
人都站立在那儿,都不言语。百里奚朝人群走来。忽然,人群中一个长着白须的老人发出惊呼说:“啊,是百里奚!左庶长来啦!”
闻言,众人刷地一下齐齐跪下。百里奚慌忙上去扶起长者说:“快快请起!”
开春了,昨天还是白雪纷飞的旷野,一夜之间出现了一片复苏景象,羊群重新出现在茫茫旷野上。
不久之后,一队威武的秦国大军似乎从天而降出现在陇西旷野,步卒在前,后边飞速的精骑闪动着小的“秦”字旗帜,从大队步卒的队列旁驰过。在大队人马的前边,百里奚和由余分别乘两匹战马并辔而行。
秦国救济狄戎灾民的善举,感动了狄戎部落首领,散居在豁谷间许多部落的头人亲自到雍城,表达对秦国的归顺之意。秦国的国力大增,威震狄戎。公元前623年,百里奚与由余再次统领秦国大军冒着风沙,跨过陇关,深入西域的陇西地带,金戈直指赤斑国。
面对春景,众人情绪大为好转。不料,由余打消了众人的快慰,他对百里奚说道说:“不要看这里现在的大色很好,说不定,这天说变就变!”
百里奚说:“嗯!加快行进速度!”
由余说:“在下对西域的山河道路分布了如指掌。按照这个速度,大军三日就可抵达狄戎的腹地陇西。”
正在此时,忽然大地狂风大作,斗大的石头被狂风卷起,沙石令十步难辨人面。由余道说:“左庶长,今日所遇之风,乃西域所讲的黑狮风,再过半个时辰,恐怕连人带马都为之吞噬!”百里奚问道说:“由余有何良策,速讲来!”由余道说:“将马匹连一一起,可挡一时!”
百里奚命道说:“解下缰绳,速速将牲畜连在一起,人牵马尾而行!”
须臾,那人马相连,成了风墙。大军在风中如一道铁墙稳当地行走了约摸一个时辰的工夫,那肆虐的狂风丝毫没有收敛意思。
走不到十里,前队一小将又踉跄来报说:“此时,风沙甚烈,道路被风沙速埋,大队人马已经迷失道路,不知道如何前行!”
百里奚叹道说:“道路如此难行,何时能过陇西!”
由余举手遮住迎面而来的风沙,往前看了片刻,拍马而前对着大军喊道说:“不要停步,一直走!”
大漠沙海,一一望无际,寸步难行。不料,一阵狂风刮过,竟然恢复了大地的安详和宁静。众人说:“哎哟,终于熬过来了!”“险些让风刮走!”
三军继续按照队列前行。忽然,风声里传来轰然巨响,那是大风中群马奔驰的回音,里面还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声,那战马眨眼即到眼前,霎时,风卷滚滚飞沙,一片战马伴着弥天飞尘,急速而来。黑压压的兵马在距秦军还有一里时候,即四散开来,从左右包抄过来。狄戎兵马中,众人拥一个围着貂皮大氅的狄戎头人,那人正是黑鹰。秦国兵士勒住缰绳,列队摆阵,静静等待,屏气注视着来者。两军对面而立,空气骤然凝固。
两军对峙良久,由余驱马上前,来到队列前边。一狄戎将领也驱马前来,与由余对面而立。
由余道说:“何方兵马,竟也敢挡我去路?!”
狄戎将领说:“在下乃黑鹰部落。你是何人?”
由余道说:“哦,我乃秦国大夫由余!”
狄戎将领说:“你是由余?不可能!由余让赤斑王给害死了。”
由余说:“赤斑王信不过俺,俺已经投奔到秦国了。”
狄戎将领面面相觑说:“呀,真是由余大人。”
众人嚷道说:“原来是由余大人!”说罢,那将领打马回身禀报。
须臾,黑鹰张皇地驱马来到阵前,折身上马,跪倒在地对由余道说:“不知大人驾临,赤斑王只道是来了人马要征讨狄戎国,即令小的来此拒敌。却原来是大人呐!”
由余说:“黑鹰兄弟请起。几日不见如何这等客气?!”
黑鹰说:“各部落弟兄们都盼望你回来!你走了后,这赤斑王就更昏了,整日花天酒地,迷恋酒色荒废国政。赤斑王还骗众家弟兄来打秦人!”
由余说:“哈哈,赤斑王还真有些心计哩,让我们兄弟相残!”
黑鹰说:“赤斑王将我们狄戎人坑苦啦!”
由余说:“哈哈,实言相告,今日左庶长带秦国大军前来正是来伐无道之王的!不日将与赤斑决一死战的,擒拿那厮!那位就是左庶长百里奚。”
黑鹰下马稽首说:“原来是左庶长驾到!黑鹰叩见左庶长。”
百里奚赶紧下马搀起黑鹰,说道说:“是黑鹰啊!你我原本是故人。将军还对大秦有功呢!韩原之战没有将军的鼎力相助,就战胜不了晋国!”
黑鹰说:“哈哈,区区寸功何须挂齿!”
由余说:“赤斑王素来以狄戎霸主自居,欺压各狄戎部落。左庶长这次亲自前来,就是要擒拿赤斑。”
黑鹰说:“左庶长对狄戎人义比天地高,狄戎人才乐意为秦国效犬马之劳啊!”
由余说:“好!那就请黑鹰派人,邀白狄、绵诸、大荔、翟原和攒诸等各狄戎兄弟前来繇诸城。就说俺由余请他们来,共商伐赤斑王大事。”
黑鹰说:“好,各狄戎部落早就对赤斑王心生怨恨,但没有人出头。这次秦国出兵,是顺应天意啦!大家都会一呼百应。这事情就交给俺了!三日后,繇诸城见!”
百里奚和由余说:“好,繇诸城见!”说罢,黑鹰举手一揖,带着自己的人马飞速远驰而去。
繇诸城发出消息后,狄戎众家部落首领果然如期前来,儿日工夫,就到齐了。繇诸城议事堂内,百里奚取下头盔,露出满头白发,器宇轩昂地坐在堂上。堂下,白狄、绵诸、大荔、翟原和攒诸等头人都端坐如仪。各个头人分别上来抱拳,自己禀报姓名。
白狄首领抱拳说:“白狄国头人白敦。”
绵诸首领说:“绵诸头人仑步。”
百里奚说:“秦国与狄戎乃同宗兄弟,历来都是和睦相处。但赤斑王一意与天下为敌,自封为王,对狄戎兄弟巧取豪夺,狄戎百姓不堪其苦。今日请诸位头人前来,就是为了商议共伐赤斑王的大事。现在,本大夫宣布,从明日起,各部人马分两路,南路大军由秦国军队组成,由余大夫统领,从正面进攻赤斑的老巢石城;北路大军由白狄和繇诸等各家狄戎部落的军队组成,从侧面呼应。子明坐镇繇诸城,为各路大军的后援。”
繇诸头人说:“唯左庶长马首是瞻!”
白狄和绵诸、大荔、翟原和攒诸等部落的头人共同抱拳说道说:“请左庶长放心,誓死拿下石城!”
公元前623年秋,三万秦军和各狄戎部落的两万骑兵朝石城迸发。
半月之后,秦国兵马兵临石城城下。秦国大军如闪电扇形排开,朝石城包围过去。秦军列队,步卒和骑兵一字摆开,兵士们的铠甲在日光下闪烁着耀目的光,斗人的“秦”字大旗在风中用力地漫卷。
城的另一面,到处都是狄戎部落的精骑,队伍中分别呈现出五颜六色的狄戎部落旌旗……面对城外的劲敌,石城城头的守军并不惊慌。只见一个个手持长矛盾牌的狄戎兵如石雕一般纹丝不动地站在城头,注视城下。三军列阵已毕,从秦国阵营里奔出一传令兵士,驰马来到城门外,对城上守军说道说:“赤斑何在?速速唤他前来,我家左庶长要与他阵前叙话!”说罢,引弓将一个帛书射进城内。一兵士慌忙下城,去取了帛书,快速将帛书送到守将的手里。
守将看了帛书,又朝城下张望了一阵,即令一狄兵禀报赤斑。
此刻,在赤斑国宽敞的宫殿内,一个兽皮铺设的卧榻上,赤斑正在与几个美女欢娱,听到城外有人叫阵,大怒道说:“哪个地缝里钻出来的蟑螂?!”等看完战书,赤斑大惊失色,手中战书也滑落地上。猛然起身,丢下身边半裸的美女,手提长矛疾步奔向城头。城头上的狄戎兵士见赤斑到来,慌忙避开。赤斑伸头往城下一看,只见城下,野风劲吹“秦”字大旗,黑压压的秦国铁甲兵士林立在城下,弓弩手成片地在摆阵,真是铺天盖地,势如人潮。赤斑唬得啊了一声,茫然呆立不动。茫茫沙漠,何处来了这么多严整威武的军队,难道是天降神兵!
眼见由余立马阵前,赤斑大怒道说:“由余,寡人素来不曾亏待于你,你为何不辞而别在先,通敌背叛狄戎于后。今日又外引秦军,来攻伐我赤斑国!?”
由余大笑道说:“赤斑差矣,早年的赤斑王确实对由余有知遇之恩,由余怎敢须臾忘记。然如今赤斑王痴迷酒色,荒废国事,置黎民生死于不顾。去年冬季,仅陇西即冻死上千只羊。这且不说,你还无端怀疑由余的一片忠心,甚至要加害由余呀!我若不走,早成你刀下之鬼啦!”
赤斑一听,羞愤交加,一时哑口无言,急命城上兵士发箭乱射。
一时间,城外金鼓大作,号角齐鸣,秦军步卒在弓弩掩护下,手持云梯,从四面开始攻城。城上城下乱箭齐发,只因赤斑城池比中原的城更高,所以一时未能攻下。鏖战至晌午,忽然狂风大作。乘风势,百里奚命弓箭手顺风而发箭,城上兵士站在下风,迎面被风沙眯住两眼,每每被射中,却看不清城下的人群,叫苦不迭。
由余说:“三军黄昏时分,风头渐转至西风,我军即转至西门攻城,各队人马一半扬沙,另一半往城头发箭。”
众将说:“是!”
次日,秦军继续攻西城,依然足秦军在上风头,赤斑兵士在下风。气得那赤斑大喝一声,拍马出城,带一队狄戎兵要与秦军决一死战。
赤斑城头道说:“黔首小儿,你这叛逆,看寡人杀了你!”
由余说:“哈哈,我准备围你三个月,看你降不降!”
赤斑挺矛直取由余,两人打成一团。那赤斑力大无比,骁勇强悍,由余自非赤斑敌手。数十回,由余渐感力竭,边抵挡边退。赤斑穷追不舍,紧咬不放。正在此时,白乙丙挺戟来战赤斑,替下由余。两下往返拼杀鏖战,你来我往,不分胜负。赤斑毕竟已经战了数十回合,两鬓汗渍,渐感力不能支。拖起长矛刚欲回去,只见秦军阵营里冲出十匹战马,每个兵士都手持一杆奇长的钩镰枪,从四个方向围住赤斑。霎时间,有的勾赤斑的头,有的勾其马腿,有的勾住赤斑盔甲,使赤斑翻身落马,束手就擒。秦国兵上用拴马的缰绳将赤斑五花大绑,捆个结实。
正此时,城头的黑鹰手持长戟,傲然来到城头,身后一群兵上紧随,赤斑的守城兵士不情愿地后退让路。众兵士大呼说:“赤斑王被擒,秦人进城啦!”
石城内的守军见赤斑已经被秦军所擒,即丢下兵器,开城接纳秦军人城,降了秦军,石城悉数被秦军所占。
远在繇诸城,百里奚端坐堂内,还在焦急地等待着石城消息。忽然,一兵十匆匆进来,单膝跪地禀报说:“报。由余大大擒了赤斑王,石城已被我所占。”
百里奚起身说:“好!伤亡是否严重?”
兵士说:“由余人夫引诱赤斑王出城,黑鹰将军将其生擒,所以,彼此伤亡都不严重。”
百里奚说:“即刻告诉由余大夫,要颁发军令,约法三章,不得骚扰黎民,不得驻扎城内。三军退到城外驻扎。”
兵士说:“是!”
在繇诸城外,围观的黎民竟相出来看秦国人生擒赤斑王的景象,一时间观者如潮。三个身插令旗的传令兵飞速从城内飞速驶出,朝大军的方向奔去。得到出发的命令,秦军逶迤如长龙,在天幕下行进。两战车上分别是百里奚和由余。三军后边一轺车上捆着赤斑王。百里奚带秦国大军班师回朝。
在秦国雍城,宫殿内的秦穆公闻听百里奚带赤斑回朝,不禁大喜,头戴高冠,穿着崭新的礼服,在宫女扶持下降阶相迎。百里奚和由余在前边,后边是被束缚了双手的赤斑王。赤斑王那副狼狈不堪相令人忍俊不禁。
百里奚、由余说:“臣拜见国君!”
秦穆公说:“爱卿辛苦啦!快免礼!这位难道就是赤斑国的头人?”
赤斑千骄横地回道说:“你难道不知道朕是赤斑国的大王!”
秦穆公呵呵一笑说:“还很有脾气的!你做大王,那周天子往哪里摆?”赤斑王瞪着眼睛觉得无言以对,扭头昂首朝向一边不说话。
秦穆公说:“解开!”众人一愣,都没有动。
百里奚说:“给他松绑。”这时,旁边的兵七才上去,将缚着赤斑王双手的那根绳索解下。赤斑王依然横眉冷对,两手不停地揉搓着。
秦穆公说:“赤斑王委屈你啦!寡人请你来是想和你商议一件事情,并非要杀你!”
赤斑王说:“和我?!”
秦穆公说:“是的,秦国与狄戎为邻,与狄戎人情同一家。如今你只要小再欺压其他部落,归顺我大秦,那就即刻放你。”众人一听纷纷议论。赤斑一愣,转而对穆公一揖说:“秦伯宽厚仁慈,赤斑愿归服秦国。”旁边站立的绵诸、大荔、翟原等部落首领一听,都感到惊喜异常,齐唤说:“为臣愿自今日始,臣服秦国,年年纳贡,岁岁入朝!”
狄戎部落终于臣服秦国!消息传到周京城洛邑,周王大喜过望说:“自大周开国至今,已历经数百年,狄戎国屡犯中原,闹得周王室不得安宁。先祖平王就是因为无奈,才把京城从镐京迁到此地。平定狄戎,真乃天下头等好事啊!”
大周的大大一齐拱手来贺道说:“恭喜陛下,我主圣明之主。自此,天下人可共享太平!”
周王志满意得道说:“论功,秦伯先前有救驾勤王之劳,后又有威伏狄戎之功。朕以为,秦伯理当为诸侯之伯!赏十二面金鼓。”
这时候,左鄢父出来说道说:“陛下圣明!”
周王说:“由左鄢父代表周王亲自前往雍城,送来金鼓一面,以示庆贺。”十日之后,在雍城秦穆公接到了金鼓。
紧接着,列国来贺,令百里奚应接不暇,送走了一群又一群来贺的使臣。
大漠孤烟的日子过去了,周王封赏的喧嚣也过去了。百里奚这些日子总感到耳际琴声不断,这琴音浩渺,好悠长。那是何处的琴声?百里奚每每想起家乡的小河,家乡的乡校和乡校里香霁的琴音。
百里奚带着征尘回到府邸,杜氏慌张地迎候。看见百里奚满身征尘,老迈的杜氏心疼得不得了,急令女仆起火烧水,给百里奚准备了洗浴的水和衣服。
散开月余未曾洗浴的发髻,对着那水盆,百里奚愕然见水盆里那干瘪的脸庞,满头的白发,呆呆的半日未曾动弹。这曾经是一张多么生动滋润的脸啊!今日竟如此老态!抬头看屋外纷纷落地的黄叶,蓦然产生了几多苍凉的感觉。人生何其苦短呀!人生真如梦,多快,身边的人好多已经作古啦!而自己还活着,还在这么多人注视下活着。随口吟道说:“黄叶落兮,之子于游,何是归期?”百里奚耳畔仿佛又响起蹇叔那沧桑浑厚的嗓音说:“该归去啦,同去吧!朝堂不可久留。”
告老还乡的想法是百里奚征服狄戎国以后产生的,百里奚上殿面君。秦穆公老迈了许多,这些日子里,秦穆公出来时候已经离不开别人搀扶了。
秦穆公颤巍巍地刚坐定,静听百里奚的启奏说:“老臣百里奚感谢国君多年对臣的信任和器重,而今年已进入老迈之年,徒占相位耗费国家俸禄,啖食粮粟,开了老而不让的先例。如此,无补国家社稷。思虑再三,子明决计告老归乡,乞复骸骨,准老臣归故里宛邑,以享天年!”“卿所言,何事啊?”老迈的秦穆公有点耳背,费好大劲也没听清楚。百里奚说:“归依宛邑,躬耕田园,臣原本就是一介农夫啊!”
穆公又问道:“归哪里呀,哦,是宛邑?”秦穆公毕竟是一代贤明之君,到底还没昏聩到糊涂的地步,沉思片刻,到底弄明白了百里奚的意思,颔首说说:“好啊!老了,服老了?你归去后,那谁可为相?”
百里奚说:“由余机敏多智,胜过子明,可代左庶长之位!再者,老臣以为车氏三兄弟乃当今秦国大贤,且各有所专,如若将来用之,秉承主公所奠定的基业,那秦国定能再胜一筹,秦国前程非子明可料啊!”
秦穆公说:“寡人离不了贤臣,有福则同享,生死与共。此话是何人讲的?卿若一走,寡人岂不是难以见到了吗?”
百里奚说:“臣服侍国君已经快二十年啦!国君让臣从一个奴隶变成了秦国的人夫,臣辅佐国君厘定国政,安抚晋国,纠合诸侯,征服狄戎,使臣实现了人生的夙愿!人生都是聚聚散散,该散的时候,还是要散的!”
八月初天气,在八百里秦川已是黄叶堆积的季节。只见一顶破旧的马车自雍城出来,摇晃着朝楚国宛邑而去。
四十年前离开宛邑,正值华年,而今四十年后归来,已经是白发苍苍。
芳草萋萋的荒郊,一丘黄土上一棵松柏卓然而立,抹去浮尘,从依稀可辨的碑文看到上书说:“申大夫岑纲公之墓”。百里奚伫立在老师的墓前,他凝望良久,向这位师长诉说自己出游后的际遇,诉说自己的苦乐悲欢,追思那段师生之缘,感激这位申国大夫为自己人生上的头一课。
眼前,满目葱茏的树林和屋舍俨然的村落,还有发出好奇日光的孩童,让百里奚感到新鲜和迷茫。远处,一辆轺车悠然而来,下来一个白须飘然,身材佝偻的老人。那人目光盯着百里奚,径直奔百里奚而来。
弦高拱手道说:“如果没认错,对面这位可是秦国上大夫百里奚?”
百里奚惊诧不已,这地方居然还有人认得我?就回礼道说:“正足百里奚,不过已经不是什么秦国大夫,只可称宛邑草民罢了!”
弦高说:“可记得是以仁义整合天下,还是以欲望整合天下的争论?”
百里奚说:“哦,你是弦高?老啦,老啦!”
弦高说:“没想到吧,正是在下!”时间过了几十年,弦高竟然还是故作斯文的样子。
百里奚说:“弦高,还谎报一次军情,令我大秦万余将士埋骨崤山!”
弦高说:“是啊,那时节只知为身外的富贵而奔忙,可到头来,还是一如来时,赤贫如洗。”
百里奚说:“可大秦将士!”
弦高说:“到这把年纪啦,还惦着你的大秦。是晋国还是秦国要么是郑国,终归一样结局。现如今你我还不一样,布衣一介!”
百里奚说:“布衣一介?”百里奚似乎为弦高的话感染,叹了口气,继而放出一阵哈哈大笑。
两人相见一笑泯前仇,开始话当年的孩提时代。百里奚自己打趣道说:“子明跑了许多国家,那跑破的鞋子也可能装一车啦!归去来兮,依然布衣。”他有意无意瞟眼轺车,想问你弦高又带同什么啦。可抬头却见弦高的轺车全是素色,百里奚心生疑窦,手指轺车,欲言又止。
“那是香霁……”弦高幽幽地说道。
“她,是她?……”
“这些年,她随我四处颠沛流离,担惊受怕,整日履冰临渊一般,到头来还是觉得该回到宛邑。弦高带走了她,没带走她的心,她留恋过去,留恋过去的一切……”
百里奚说:“不,也许我们都不明白她的一切。她可有什么话讲?”
“临走时,她嘱托要回宛邑,葬于老师的脚旁。”弦高掩面老泪纵横地诉说着。
百里奚说:“是啊,该满足她。她痴恋着这片土地,这片圣洁纯净的土地。她珍惜那个岁月的真情、纯真和亲情啊!让她离开喧嚣,来到这静谧的地方更好!”
百里奚归宛邑后,深居简出。一日,百里奚端坐在故宅里,看着牛咀嚼的样子,忽然回想起往事。此刻,人生路上的一切历历在目,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游学路上遇到的茅屋,茅屋那个奄奄一息的侠客;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风雪的夜晚,叩开那扇门,开门的香霁惊诧地看着自己;仿佛又看到了崤山遭遇晋国伏击的那场惨烈厮杀,那血肉横飞的场面。
百里奚自感时日不多了,手扶着墙坐在卧榻边,将家人叫到跟前。
百里奚说:“我死之后就葬在梅溪之西,墓前仅摆七块巨石即可。”
白水边的碧树为之凋零,沉沉云霭下,一匹快马在朝西奔驰,那是向秦国报丧的使者。他给秦人带来一个噩耗:一个至善至仁的老人走了!
史书记载:百里奚病逝的消息传到秦国,秦国举国沉浸在悲哀之中,不论男女都痛哭流涕,就连初谙人事的小孩子也不唱童谣,正在舂米的人也因悲哀而不发出号子。
百里奚辅佐秦穆公实现了秦国的由弱到强,由小国到大国的发展目标,成为西北举足轻重的霸主,奠定了秦国统一的基础。在他去世后四百年,也就是公元前221年,秦国始皇统一了六国,中国第一次实现了大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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