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场盛会!几乎和我在乡下老家中所梦想的不分轩轾!穿着华贵的妇人,潇洒的男子,香槟,隹肴,谈笑风生。
我为什縻并不开心?因为喋喋不休的人群有种压迫感。如果海凡妮在扮演一个角色,那么她的客人也都一样。我指每个人都在演戏,处处想压倒别人捧高自己。“别说你还在吃奇异果!”
我知道,对这批人父亲会说:“金钱胜过智慧。”
我第一个震惊是看见明柔丝和洛达站在酒吧边,活泼地对所有过去的人聊天说笑。无疑在拍摄新的录像带。
他们在场使我意外。那天在俄国茶室的事情后,我以为凡妮绝不会让柔丝好过,更别说请她来参加这种聚会。但是他们都在,而且亲亲热热毫无芥蒂。
我寻找男女主人。凡妮正在与什么人在严肃谈话。谁?维巧的卡罗,正是他。他身穿深红的丝礼服,花边衬衫,金色领结。
我又找到路特,独自站在角落喝杯大如冰桶的酒。我面带微笑地穿过人群走到路特面前。
“你好!”我高兴地说。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好,”他说,“哦,你是卜小姐。”
“白。”
“哦,对不起,白小姐。玩得开心吗?”
“我刚到,很像是个可爱的聚会。”
“是吗?”他惺忪地望着周围,“我不认识这些人。”
“你认识。有你的妹妹和妹夫。”
“哦,他们,那不算。另外那些……他们来喝光我的威士忌,吃到肚子痛,偷走烟灰缸——他们是何许人也?凡妮的所谓朋友。”
“你当然也认识许多。”
“我不想认识,”他忧郁地说,“吸血鬼,寄生虫。我一直说凡妮,可是她不听。拜托,替我去酒吧把它装满。我不想见蛮家人。”
“明家。”
“我叫他们蛮家。”他说了又神经质地笑笑。
他比我上次见到时还要苍白;穿晚礼服的幽灵。不过他的双手没有颤抖,我认为他还清醒。我接过酒杯。“你喝什么?”我问。
“琴酒。”
“加什么?”
“加琴酒。要九十四度。可是你没酒。你不喝?”
“还没,我会要些东西。”
“试试香槟,”他说。“好东西,很值钱。”他幽幽地说。
管理酒吧的是个穿小丑服装的侏儒,我被欢天喜地的柔丝与洛达抓住。他们坚持要亲吻我——我无法拒绝。我们随便聊了几句。最后我终于脱身去拿了杯香槟,并加满路特的酒杯。
人高有个好处,在拥挤的房内可以看得很清楚。我看见凡妮在人群间走来走去,聊天,拥抱,拍背。她兴奋得睑色通红。她的长长黑发卷了起来,用两个象牙棒插住。化妆是专业的。她穿着维巧的漂亮衣服。
我穿着白色诗人衬衫和绸裙子。那是我在廉价商店买的,我很喜欢。
我把酒递给路特。“来了,”我说,“双份琴酒加冰块。九十四度。”
“祝福你,”他说,“你以为我应该自杀?”
这句话该怎么回答?是开玩笑?是真心话?
“我想你不该,”我最后说,“你为什么那么想?”
“哦,我不知道,”他暧昧地说:“我只想做些什么事。”
他喝了一大口酒,有些流在下巴上,他用手背擦掉。
“我喜欢你。”他忽然说。
“谢谢,”我说,“我也喜欢你。”
“是吗?”他吃惊的说,“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没人喜欢我。”
“算了,”我说。我对这种疯狂谈话感到不安。“你妻子,你父母,你姐妹,你朋友——很多人喜欢你。”
他像猫头鹰望着我。“我不以为,”他说,“他们只是忍受我而已。我也忍受自己。嘿!”他忽然又高兴了起来。“你还在找钱币,啊?”
“是的。”
“找到没有?”
“没,”我说,“你猜是什么人?”
“可能是凡妮,”他以高亢的声音说:“她什么都要。”
我觉得他可能是讲酒话。“你太太非常漂亮。”我说。
“当然,”他说,“午夜之前。过后便变成癞蛤蟆。”
“哦,我要等到半夜看看。”
“你看吧,”他严肃地说。“你会看见的。”
我想改变话题。“今晚你父母没来?”
“他们晚上很少出门,在家你看我、我看你,想事情。”
我受不了这种谈话;令人不快。“我想去找你太太,”我说,“去打个招呼。”
我说完走开去。
凡妮重重地拥抱我。她气味芬芳。
“很高兴你来了,”她说,“别忘了吃东西,自助餐在隔壁;一定试试熏鲑鱼加鱼子酱。棒!还有,你已经有所收获了。”
什么话!
“是吗?”我说。
“卡罗在找你。你记得维巧的卡罗?他想和你谈谈,可是你忙着和路特谈话。你们谈什么谈了那么久?”
她什么都注意到了。
“随便说说,”我说,“你丈夫很有幽默感。”
“是吗?”她嘲弄地说,“我从没有注意过。阿进,我必须到处周旋招待客人。答应我,你会好好对待卡罗。”
“当然。”
她贴近我耳朵低语,“听说他的东西有马那么长。”
她说完笑着走开去。我去隔壁看自助餐。一个穿漂亮制服的厨师站在桌边挥动长柄刀叉。
主菜是难以抗御的烤牛肉,周围是各种隹肴;生蔬菜和水果,餐前菜,各色甜点,和一尊丽达和天鹅的冰雕。丽达和天鹅在做什么我不想形容。
厨师是个年长黑人,他下刀有如外科医生,替我每样菜都装一些,结果是隆然一大盘,加上牛排、餐巾,和香槟,几乎使我无法拿得稳。我想找个地方坐着吃。卡罗前来救我,他笑着接过我手上的盘子。他带我到满墙镜子的前廍,那里有张小大理石桌和两张铁椅。
“你等下,”他说,“我就回来。”
他回来时端了个盘子,上面只装着烤牛排和一点生菜。他手下夹着瓶未开的香槟。
“好了……”他坐在我对面熟练地扭开瓶塞。他倒了两杯后,仰坐着盘腿摸着裤管折痕。花花公子!
“很高兴今晚能见到你,”他说,一面望着我吃东西。“有机会和你谈谈。”
“是吗?”我说完自顾自吃个不停。凡妮说得对,熏鲑鱼加鱼子酱真是美味。
“那天在维巧不能多说,”他说,“加上太太在,你懂吗?”
我点点头,心中却怀疑真能了解。
“我一向喜欢高女孩,”他露齿而笑。“秘密的感情。”
我笑起来,他感到被侮辱。
“你不信我?”他问。
“不,只是我感到不好意思。”
“很自然,”他大方地说:“我说的是真话。阿进——可以叫你阿进吗?”
“可以,”我说,“你不吃?牛排非常好。”
“等下,”他说,“我想你我可以成为——知道吧?——成为好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好,”我说,“可是你不能有太多好朋友,对吧?”
他感到困惑。“我指的是特别好友。”他说。
我叉着瑞典肉丸要送进口中,可是在半途停止,瞅着他的眼睛。我相信是凡妮要他来演这出戏的。为什么?
他暍口香槟,又自杯沿望着我。天,我联想到凡伦铁诺的性感眼睛。
“我们可以常常见面吗?”他耳语道:“阿进?”
“如果你愿意,”我说,“有什么不行?不过有点困难。我很忙。”
“啊,是的,”他说,“你是个侦探——对吧?”
“业余的,”我说,“我根本不大懂。”
他把嫩牛肉切成邮票大小。他有双美丽的手,指甲修得很美好。乔其安的都是咬痕。
“我也想当侦探。”他说完又替我把杯子斟满。
“又是个秘密的感情。”
他盯着着我,可是我保持严肃。
“是,”他说,“侦探生涯既刺激又兴奋。”
我们都笑了起来,我觉得他还不么讨厌。
“告诉我,”他伸手用叉刺了我盘中的一颗熏蚝。“侦探怎么做?到处跑着问话,想抓住人的谎言?”
“是,差不多。”我说,“你尽量搜集数据和消息。”
“可是你怎么记得?”他问,“人家怎么说,怎么做,你全记在这里?”他用手指碰碰头。
“任何人的记忆鄱没那么好,”我说,“职业侦探把数据归档。我有日记,把事情写下便不会忘记。”
“啊——”他悲哀地说,“那么我不能当侦探了。我写作很差,我母亲常常骂我,你为什么不写信?她问。我有别的事。”
“只要你有时间。”我对他说。
他耸耸肩。“有人写信,有人生活。阿进,甜点真好,你试过没有?”
“没有。好吗?”
“美极了,”他说着吻下指尖。“我替你拿。”
“一点就行,”我说,“我饱极了。”
“很小很小一块,”他说了站起来。他拍拍平腹。“我要保持身材。”他说完淫秽地一笑。
甜点真美——太油了!纯香槟很有帮助。卡罗开始说些维巧的故事,包括许多买礼服的明星。
“身材绝佳,”卡罗说。“当然,全是假的。不过她们还是很美。我们过去了吧?”
我站起来——有点不稳。卡罗抓住我的手臂。
“没事吧?”他问。
“好,”我说,“是甜点。”
“里面有白兰地。我没告诉你吗?”
回到人群,卡罗告退去了没再回来。他的秘密感情如何了?我找海路特,没有踪影。明家还贴在酒吧边。凡妮还在招待客人,劝他们去吃自助餐。
我找电话,每间房里都有,但是都有人用——一些客人打电话去香港找女朋友。最后我只好走进浴室,里面有个可爱的紫色电话。我打了三次,主线都有人在用。最后终于找到了马约翰。
“嗨,阿进,”他高兴地说,“宴会好吗?”
“好,”我说,“普通,没什么特别。香槟佳肴,我有点迷糊。”
“你是说你喝得斓醉?”
“没有烂醉,”我生气地说,“我不高兴——不高兴什么?”
“指控?暗示?”
“是。”我对电话点点头。“太乱了。你的邀请还有效吗?”
“当然。要我来接你吗?”
“我很能干,”我说,“可以自我导航。”
“当然,”他说,“答应我你坐出租车。”
“我答应你。”
“答应不和司机谈话。”
“进去时可不可以说声‘你好’,下车时说声‘晚安’?”
“可以,不可以多说。答应吗?”
“滚你的!”我说完笑着挂上电话。
我虽然迷糊,但是还记得该向女主人道谢。但是公寓已成为疯人院——人们坐在地上狼呑虎咽,几个已经醉倒,两对在跳舞——我决定偷溜出去,明天再给凡妮寄张谢卡。
到了门口我又转回身,看见在酒吧后的角落里,凡妮,明柔丝和卡罗挤在一堆交头接耳,面无笑容,我这时心中觉得和卡罗这魔鬼爱人谈得太多了。
我遵守约翰的指示,叫出租车到他公寓,一路上沉思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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