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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狄雷尼气愤又惊慌地看着隆巴德行动分崩离析。这本来是个可行概念——临时的横向组织,跨越辖区界线和指挥系统——且在有组织才能和行政天分的包利姐长领导下,本来很有机会成功。但包利被开除了,在副局长布罗顿的指挥下,隆巴德行动每况愈下。

        原因不在于缺乏活力,这布罗顿有得是——太多了。但他实在没有统御如此复杂的大规模搜捕行动的经验,而且不熟悉麾下的部属。他派武器专家跑到大半个国家以外,去侦讯一个从精神病院逃出而后被捉回的病患,派侦讯专家到发霉积灰的图书馆去查出生证明和结婚纪录。他派一辆四人警车拉着震天价响的警笛去审讯一名嫌犯,但若单独一名警察步行前往效果会好得多。此外,他的文书工作一塌糊涂:读着隆巴德行动的报告,狄雷尼看得出情况愈来愈不可收拾——布罗顿把好几星期前包利组长早已处理过的任务重新交付出去,但报告明明都在档案里,只要布罗顿知道该去哪儿找。

        如今托马斯·韩德利每星期至少打两通电话给狄雷尼,是他描述了布罗顿的另一项失败:无能应付新闻媒体。布罗顿犯了致命的错误,不断做出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承诺,记者对他的“我们预期不久便能进行逮捕”,或者“明天我会宣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或者“我们拘留了一名看来十分可疑的嫌犯”感到幻灭。韩德利说,现在鲜少有记者费事去参加布罗顿每天的媒体简报,他已赢得“不牢靠副局长”的诨名。

        山佛·佛格森法医也打电话来,告诉狄雷尼,嗅觉分析显示仪对伯纳·吉尔伯特伤口组织的报告结果是不确定。可能有微量的淡机油,也可能是另外五六种类似的物质。佛格森打算再试一遍,这次从罗杰·寇普警探的致命伤口刮取样本。

        “你有没有告诉布罗顿这件事?”

        “那个狗娘养的?别傻了。他给我们找的麻烦已经够多——我简直不知从何说起。我们不介意工作,问题在那王八蛋的态度。”

        然后佛格森细说了一些局里的八卦:

        布罗顿真的麻烦大了。二五一辖区的富有东城居民,要求迅速将这三件街头命案破案的呼声愈来愈大,还组成了市民团体。市长对局长施压,甚至谣传州长要指派调查委员会。法兰克·隆巴德被杀已经够糟——他生前很有政治势力——但警官遇害更加强了报章社论对调查需要交出成绩单的要求。佛格森说,布罗顿等于在屁眼里塞了一根点燃的炸药。

        “比较会做人的家伙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他高高兴兴地补充。

        狄雷尼没有浪费时间对布罗顿副局长的活该报应幸灾乐祸,也没有一直钻牛角尖对三级警探罗杰·寇普之死感到内疚。他已经尽力想告诉布罗顿凶器是哪一种,攻击方式又是如何;此外,坦白说,他也怪寇普:一个扮演诱饵的警官怎能让自己这样被杀死。寇普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风险有多大。对遭遇突袭中枪身亡的人,你可以感到惊恐和同情,但寇普失败了——也付出了代价。

        就算不为寇普警探内疚,狄雷尼要忙的事也够多。他的业余部属需要随时照看:打电话,亲自造访,以及稳定而低调地向他们保证,他们做的事是有价值的。因此当克里斯托弗·兰利打电话来邀他一起与希莫曼寡妇共进晚餐,饭后讨论兰利的进度和未来活动,狄雷尼一口就答应了。他知道兰利的事可以在电话上决定,但他也知道他的出现对兰利很重要,因此乐于抽出这个时间。

        谢天谢地,晚餐是美食家活泼小老头在自家下厨,不过希莫曼寡妇也提供了一个硬得不可思议的奶酪蛋糕。狄雷尼带来两瓶酒,一瓶白一瓶红,他们两瓶都开了,搭配兰利的南法式炖雏鸡,因为他向他们保证,那种红酒配肉白酒配鱼的说法完全是一派胡言。

        晚饭后,希莫曼寡妇负责清理,在克里斯托弗·兰利的公寓里走动起来彷佛已经是这儿的女主人——事实上可能也是,狄雷尼判定,看见他们亲昵的眼神交流、悄悄的碰触,以及突然对某话发笑,而他听不出其中的幽默何在。

        兰利与狄雷尼坐在清干净的桌旁啜饮白兰地,前馆长搬出他的众多列单、纪录、笔记,全都整齐美观,以学者的漂亮字体写成。

        “好,”他说着把一张纸递给狄雷尼,“这张是纽约地区卖冰斧的店的清单。有些店叫它‘冰斧’,有些店叫它‘冰锤’,我想这不重要,你认为呢?”

        “对。一点也不重要。”

        “五家当中,我用红笔打勾的这三家有单独列出品项的销售清单,因此会留下购买冰斧的纪录。这三家当中有一家没有邮购服务,所以没有邮寄名单。另两家有邮寄名单,会寄目录给客人。”

        “很好。”狄雷尼点头。“我会试着拿到他们邮寄名单的复印件和销售单据。”

        “我得警告你,”兰利说,“这些店卖的冰斧不见得是户外生活那一种。这些冰斧设计类似,但不是一模一样。我找到一种奥地利进口货,一种瑞士进口货,还有一种美国货。另两家卖的跟户外生活那种西德货一模一样。我在清单上都标出来了。”

        “好。谢谢您。唔……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想,”克里斯托弗·兰利若有所思地说,“我应该先集中调查户外生活卖的那把西德货。在这一带的登山装备店中,他们规模最大——顺带一提,价钱也最便宜。我会试着找出制造厂商、进口商、以及国内所有卖那把冰斧的零售商。听来如何?”

        “好极了。非常好。这项工作您做得太好了,兰利先生。”

        “哦,唔,你知道……”

        他离开时,希莫曼寡妇正在洗碗,克里斯托弗·兰利负责擦干。接下来两天,狄雷尼去查兰利那张清单上所列出的,纽约地区贩卖冰斧且销售清单列出品项的店家。没有邮购服务和邮寄名单的那家愿意合作出借销售单据,狄雷尼请他们把单据送到凯文·凯斯家。队长对结果如何并不太乐观,这家店只保存六个月份的单据。

        至于另两家,狄雷尼只拿到一家的销售单据和邮寄名单。另一家店主断然拒绝合作,宣称自家的邮寄名单是严格保密的商业机密,受到竞争对手的觊觎,而狄雷尼没有法院命令也无可奈何。队长没有强人所难,他总是可以稍后再回头来查。

        因此现在他又多两批列出品项的销售单据给凯文·凯斯,多一份邮寄名单给蒙妮卡·吉尔伯特。他决定先找凯斯。他打电话联络,然后中午左右搭地铁去凯斯家。

        凯文·凯斯的改变令人高兴。他变得干净,头发剪短梳齐,胡须也经过修剪。他身穿睡衣,坐在书桌旁,铝材与塑料组合的轮椅上,翻检户外生活的销售单据。狄雷尼带了瓶酒给他,是狄雷尼第一次见到凯斯时他喝的那个牌子的威士忌,不良于行的登山家看看酒瓶,笑了。

        “多谢了,”他说,“但现在我在太阳下山之前绝不碰那玩意儿。你要不要来一点?”

        “不用,谢谢。这是贿赂,我有坏消息要告诉你。”

        “哦?”

        “我们又找到两家卖冰斧的店。我想你会说是冰锤。总之,这两家店有列出品项的销售单据。”

        出人意料的,凯文·凯斯露出微笑。“所以呢?”他问。

        “你愿意过滤吗?”

        “这样会有帮助吗?”

        “当然有。”狄雷尼热烈说道。

        “那就全弄来吧。”凯斯啊嘴而笑。“我又没有要去哪里。多多益善。”

        “收据很少。”狄雷尼向他保证。“我是说,”他连忙补充,“跟户外生活比起来。一家店保留六个月份,另一家店保留一年份。你进行得怎么样?”

        “不错。我想大概再三天。然后呢?”

        “然后你就有一份档案,列出过去七年来所有在户外生活买过冰斧的人,对吧?然后我会给你一张二五么辖区的地图,你就比对档案,抽出辖区内每一把冰斧的销售单据。”

        凯斯瞪视他良久,然后摇头。

        “狄雷尼,”他说,“你不是警探,根本是他妈的簿记员。”

        “没错。”队长爽快同意。“毫无疑问。”

        下楼时,他遇见正走上楼的艾芙琳·凯斯。他脱帽,点头,微笑,她放下购物袋,一把抱住他,亲吻他脸颊。

        “他现在好极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是吗?”狄雷尼纳闷地问。

        接下来他得去见蒙妮卡·吉尔伯特,因为现在又多了一份邮寄名单要她过滤。但是她先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她已经弄完户外生活的邮寄名单,把每一个二五一辖区的居民都登录卡片档案,并将这些居民列成一份打字清单,一式三份,正如他先前的指示。

        他很惊异也很高兴她这么快完工……又有点担心她做得没有他希望的那么仔细。但他只能利用手边现有的资源,便跟她约好次日晚上在她家见面。她问他要不要来吃晚餐,他道谢婉拒了,说他会早点吃晚饭(他撒谎),接着去医院探视妻子,然后再去她家。但为什么接受克里斯托弗·兰利共进晚餐的邀约却没接受蒙妮卡·吉尔伯特的邀约,他也说不上来。

        他买了两个填充玩具送她的小女儿:一黑一白两只贵宾狗,按肚子就会发出滑稽的尖吠。他到的时候玛莉和希薇雅已经换上睡衣,但吉尔伯特太太允许她们出卧房,向客人打招呼。礼物让她们很开心,终于回房(被推回去的),争论哪只贵宾狗的表情比较凶狠。之后半小时,两个大人一直听到玩具被捏压发出的尖吠声,但声响逐渐变得没那么频繁,然后停止,蒙妮卡·吉尔伯特和艾德华·狄雷尼独处在沉默中。

        终于:“谢谢你想到两个女娃。”她温暖说道。

        “我很乐意。她们是可爱的孩子。”

        “你这么做真好心。你喜欢小孩?”

        “没错。非常喜欢。我有一儿一女。”

        “结婚了吗?”

        “女儿结了。她快生了。预产期就是这阵子。”

        “第一胎?”

        “是的。”

        “真好。你就要当外公了。”

        “是啊。”他愉快笑道。“可不是吗。”

        她端上咖啡和饼干,饼干是否仁口味,奶油浓郁得他一尝就知这是自家做的。他母亲以前做的饼干也是这样。他戴上沉甸甸眼镜检视她的成果,同时啜饮黑咖啡、啃饼干。

        他立刻看出无须怀疑她迅速确实的效率。户外生活邮寄名单上有一一六人住在五二一辖区,她把每个人都建立了一张卡片档案:姓氏大写排前,接着是名和中间名的缩写,姓名下方住址打成两行,她将卡片档案按字母顺序整齐排列在一只木盒里,然后把卡片上的数据列成一式三份清单。

        “非常好。”他赞许点头。“好极了。现在我有坏消息要告诉你:我拿来了另一家店的另一份邮寄名单。”他朝她微笑。“行吗?”

        她也报以微笑。“行。多少名字?”

        “我估计大约是户外生活名单的三分之一,也许更少。而且八成会有重复的名字。如果你看到重复的,不用单独建一张卡片文件,只要在户外生活那张卡片上标明那人也出现在这份名单。好吗?”。

        “好。然后怎样?”

        “你是说你打好的清单?一份复写本你留着,收起来以防万一。另一份复写本我留着,正本则交给市警局里的朋友,他们会对照全市、全州以及联邦政府的档案,看名单上有没有哪个人有前科纪录。”

        “前科?”

        “当然。曾被控告任何罪名,被定罪。被判刑。罚款,假释,或坐过牢。”

        她感觉不安,他看得出来。

        “这样能帮助找到杀我丈夫的人吗?”。

        “能。”他果断说道,停顿片刻,盯着她,然后问:“你在烦恼什么?”

        “这样似乎好——好不公平。”她虚弱说道。

        他突然意识到她之所以为女人的身份:黑洋装下温暖实在的身体,强壮的双臂双腿,沉稳专注的眼神。她不是美女,不像芭芭拉那么细致优雅,但有一种农民式的肉感,她的气味深浓又扰人。

        “什么不公平?”他静静问道。

        “对犯过一次错的人紧追不舍。我想你们总是这么做。”

        “是的,”他点头。“我们总是这么做。你知道再犯率是多少吗,吉尔伯特太太?监狱里所有囚犯当中,百分之八十都至少已经坐过一次牢。”

        “但还是似乎——”

        “机率百分比,吉尔伯特太太:我们必须运用。我们知道,如果一个人曾经强暴、抢劫或杀人,就很可能会再次强暴、抢劫或杀人。这点不容否认。这情况不是我们造成的,但若忽略不理就太愚昧了。”

        “但警方这样监视,这样穷追不舍有前科的人,难道不会——”

        “不会。”他生气地摇着大头。“如果一个出狱的人想改过自新,真的想,他就做得到。我不打算告诉你说从来没有出狱的人被陷害的例子。当然有过。但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重施故技,就是想回去坐牢。你知道吗?就我所知,这方面从不曾有人做过研究,但我猜想,大部分第二次、第三次重蹈覆辙的人都是故意的。他们需要坐牢。他们应付不了外面的世界,藉由你的名单,我就是希望找出一个或几个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也许至少能找出某样东西。类似的案子,暴力的模式,某样可能给我线索的东西。”

        “这意思是不是说,如果你收到报告,这份名单上某个可怜人曾经伪造支票或遗弃妻子,你就会找上门去逼问他,我丈夫和其他人遇害的那些晚上他人在哪里?”

        “当然不会,完全不是这样。首先,罪犯可以分类。他们各有专攻,鲜少改变。有些专门做白领罪:侵吞公款、贿赂、侵犯专利权——诸如此类,多半是侵害财物的罪行。然后是一片灰色地带:伪造文书、骗局、诈欺等等,仍然是侵害财物的罪行,但受害者通常是单独个人,而非政府或大众。然后是很大一片传统犯罪的范围:杀人、绑架、抢劫等等,这些通常是暴力犯罪,犯人实际上看到受害者,与受害者有肢体接触,且通常造成伤亡,或至少有造成伤亡的可能。我要找的是有这最后一类前科的人,暴力犯罪、肢体犯罪的前科纪录。”

        “但是——你怎么能知道?万一名单上有个人曾因打老婆被捕呢?那当然是暴力犯罪,不是吗?这就表示他是凶手吗?”

        “不一定,但我会调查他。但我要找的是符合侧写的人。”

        她盯着他,听不懂。“侧写?”

        他与自己争辩是否该告诉她,但感觉需要让她印象深刻,抗拒不了这种念头,并纳闷何以如此。

        “吉尔伯特太太,对于这几件命案的凶手,我有相当清楚的概念——相当清楚的影像。他年轻——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高高瘦瘦,身强体健,肢体反应非常快。他八成单身,可能有潜在的同性恋倾向,穿着讲究但保守,深色西装那一型。如果你夜里在街上经过他,你会感觉非常安全。他八成有份好工作,表现也很称职,完全没有任何令人起疑之处。但他酷爱危险,冒险成瘾。他爬山,个性冷静、坚决,我相信他一定住在这一带,绝对住在这个辖区。个子高。我有没有说过他个子高?有,说过了。唔,他身高八成有六呎或六呎以上。”

        见她惊愕得无以复加,他诅咒自己的自我中心作祟,竟以这种方式炫耀。

        “但你怎么知道这些?”她终于问。

        他起身,动手收拾纸张,对自己厌恶不已。

        “夏洛克·福尔摩斯。”他尖酸说道。“全是猜的,吉尔伯特太太。别往心里去,我只是顺嘴胡说罢了。”

        她送他到门口。

        “很抱歉我那么说。”她告诉他,一只强壮的手按在他臂上。“我是说调查前科犯很残忍那番话。我知道你必须这么做。”

        “是的。”他点头。“我必须这么做。机率百分比。”

        “队长,你认为该怎么做,就请尽量去做。我对这些事一窍不通,完全是外行人。”

        他朝她微笑,没说话。

        “我今晚就动手整理新名单。谢谢你,队长。”

        “谢什么?”

        “谢你正在做的事。”

        “除了给你差事做之外,我什么都还没做。”

        “你会抓到他,对不对?”

        “听着,”狄雷尼说,“我们能不能——”

        他突然停口,沉默。她迷惑不解。“我们能不能什么?”她终于问。

        “没什么。”他说。“晚安,吉尔伯特太太。谢谢你的咖啡和饼干。”

        他走回家,坚决不再去想自己如何大出洋相——他自己是这么认为,她可能亦然。他在公用电话亭停步,打给索森副督察,等了五分钟,索森回电。

        “艾德华?”

        “是的。”

        “有什么新发展吗?”

        “我有一份清单,列出一百一十六个人名和地址,需要跟全市、全州以及联邦政府的纪录比对。”

        “我的天。”

        “这很重要。”

        “我知道,艾德华。唔……至少我们有了些名字。比布罗顿有的东西多。”

        “我听说他有麻烦了。”

        “你听说得没错。”

        “大麻烦?”

        “还不算。但愈来愈大了。每个人都在对他施压。”

        “关于我这份清单——我明天找快递送去你办公室,可以吗?”

        “送到我家比较好。”

        “好,还有,请把州政府监理处和纽约市警局特勤分队也包括进去。做得到吗?”

        “我们非做到不可。”

        “是的。”

        “逐渐接近了吗,艾德华?”

        “唔……比较近了。”

        “你认为他在名单上?”

        “最好在。”狄雷尼说。每个人也都在对他施压。

        现在他很疲惫,只想冲个热水澡,喝杯裸麦威士忌加水,也许吞颗安眠药,然后上床睡觉。但他有文书工作得做,便驱使自己去做。凯斯是怎么说他来着——他妈的簿记员。

        他写完报告,头昏脑胀,收起整齐的档案夹。他一口饮尽已变稀变淡的裸麦威士忌加水,思考怎么处理那一一六人的前科纪录的搜寻结果,当全市、全州以及联邦政府的计算机开始打印出结果的时候。

        他决定这么做:请蒙妮卡·吉尔伯特在个人档案卡上标出任何前科纪录。他会买五六包彩色塑料小标签,可以夹在档案卡片上缘的那种。他会安排每个颜色各代表不同意义:档案卡片上夹红卷标表示交通违规,蓝标签表示在纽约市有犯罪纪录……以此类推。等所有计算机传回结果,他不必浪费时间逐一翻看一一六张卡片,只消瞄一眼蒙妮卡·吉尔伯特的档案盒,便能看出哪些卡片上缘夹着一个、两个、三个或更多塑料标签。他细想一遍,这计划应该很有效率。

        他的大脑运作得太迟缓,过了一阵子才开始纳闷,自己何以没把蒙妮卡·吉尔伯特的卡片档案带回来收在自己书房。索森弄到的计算机打印纪录会送到他这里,他大可以自己在卡片上一一写下附注,夹上各个颜色的塑料标签。他不必每次需要检视档案时便跑去吉尔伯特太太家。那为什么……但还是……她确实很有效率,而他也不能自己包办所有事……但还是……他有没有惹恼她?如果她……芭芭拉……

        他把自己拖上床,没洗澡,没吞安眠药,无眠地躺了至少半小时,试图了解自己。徒劳无功。他终于浅浅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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