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前夜,网维夫妇碰到了雪山飞狐。他叫吴斐,在吴地方言中,吴胡同音,所以他们都叫他雪山飞狐。
雪山飞狐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浓眉,大眼,有棱角分明的腱子肉和一百八十八公分的身高。在学校的时候,篮球场是为他独设的表演舞台。疯狂的女学生自发的组成拉拉队,每到周六的篮球赛,就以气吞山河的姿态来为我们这位大帅哥蹦跳助威。考大学之前,曾有艺术学院看中他,要他去做男模,但是吴斐选择了一所南京著名高校的数控化专业。不过大学毕业以后,他却没有在专业上发挥他的才能。先是进了一家台资公司做销售,三个月后又跳到一家日本企业……在不断的机遇和更高的薪酬面前,他迷失于自己的才能。做了一年半的打工仔之后,他和朋友合伙办了一家公司。先前的两年发展的还不错,可是当利润滚滚而来时,他又迷失了。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交际应酬,相信生意人的口蜜腹剑,唯独不相信信誉和忠诚。结果自然而然的中了别人的圈套,兵败滑铁卢。为了偿还几十万的欠债,他重新做起了打工仔。可依旧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后来,他碰到了一个做安利的“老朋友”,于是就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直销这一行来。据说这一次,又小有成就了。
吴斐一副生意人的标准打扮,黑西装,白衬衫,黄领带,手里拎着一只老大的褐色牛皮公文包,脸上露出那种永远匆忙但不知疲倦的表情。
“嘿,吴斐,好啊。”染了红发,高高盘起,就像戴着圣诞老人帽子的江泉女士笑眯眯地和这位昔日的老同学打招呼。
吴斐瞥眼瞅了她手上的结婚钻戒,受伤一般地答应道:“好啊,幸福的家庭。圣诞快乐。”
他有完全的理由感到受伤害。当年,这个大帅哥在面对三个年级,数百女生的包围时。他唯一追求过的女生就是江泉。他曾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在班会上背诵曹子建的,还赞美江泉就是洛水女神。他如同狂风扫荡一样向江泉发动求爱攻势。只是落花有意随泉水,泉水无意伴落花。他那疯狂的攻势,甚至在“宓妃”的心潭中连一点小小的涟漪都没有被激起,就被拒绝了。如同天女的江泉小姐化身成美人鱼,从水天堂狭小的河道中游出,劈波斩浪,云游四海。直到有一天被一个长得远没有吴斐帅的男同学用不知何物编成的渔网捕捞起来。然后江小姐戴上了结婚戒指,变成了网太太。嫉妒的男士们刻薄地说:这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甚至还想起“田螺姑娘”的故事。有时一厢情愿地要潜入网维先生的宅子里,把那只禁锢江泉女士的“田螺壳”给偷走。
“你还是那么漂亮。”吴斐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生了孩子都那么苗条,真是保养有方,看起来就像是十八岁。吃了什么滋补药了?”
江泉笑道:“你还是那么会说话,嘴真甜。”
“那当然了。”网维接话说,“他现在就是靠这个吃饭的。所以你不要再接他话茬,要不然他就向你推销新的产品了。”
“你这个悭吝人。”吴斐瞪了他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又抬手看了看时间。
“你这个大忙人,圣诞夜也要谈生意吗?”
“不,刚和一个客户谈完。我等我女朋友。”
“你有女朋友了。”网维笑问,“这一次是第几个?”
“正式的,已经交往有半年了。奇怪,她从不迟到,怎么回事儿?”吴斐皱起眉头,一脸的不满意。
“你就不会打她手机,问一下。”
“我手机没电了。”他又看了一眼手表,接着向路边走去。刚刚停下的一辆出租汽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子,年纪也不算轻。网维估计也有二十七八岁,她长得很漂亮,打扮也颇时髦,从那个花三百块剪烫过的头就知道。但是她的眼神中有一种空洞。这种空洞无法被她看似兴高采烈的面孔掩盖住。
“吴斐,这个就是你的女朋友吗?”网维大声问道,被江泉在身边用胳膊肘捅了一下。
吴斐有些尴尬地把女友介绍给他们。“我女朋友陆羽。我朋友,网维和江泉。”
“你们好。”陆羽伸出手,“吴斐经常和我提起你们。”
“是吗?”网维笑着和她相握。他触到一双冰冷细腻的手。感觉有点像几天前他偷偷买了,准备送给江泉当生日礼物的玉手镯。
“嘿,你们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要一起吃饭?”吴斐不带热情地邀请说,其潜台词是:“嘿,你们两个电灯泡,快走吧。”
网维和江泉当然明白这意思,寻了个借口,向他们告别。
“有空我们在联系吧。”吴斐说着,急急忙忙搂着女友的腰,向前面的一家火锅店走去。
“你觉得那个女人怎么样?”江泉突然问。
“你说呢?”网维没有回答,嘟着嘴在那翻车钥匙。
“我觉得有点虚假。”江泉从自己的手袋里,掏出汽车钥匙递给丈夫。
“我也这么觉得。”网维舒了口气,抱着妻子的肩头,边走边大声地说:“圣诞夜,我们去做什么呢?”
元旦前两天,网维收到了吴斐的电话。突然听到他的声音,网维有些害怕。他还以为我们这位安利的推销员要给他介绍新产品,但后来才搞清楚不是那么一回事。
“网维,元旦放假,你有空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也就和家里人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那好,你有时间和我一起去一趟我女朋友家吗?”
“嘿,嘿。”网维叫道,“吴斐你丑媳妇见公婆不用叫我陪你吧。第一次上她家的门?”
“不,去过一次了。”吴斐听网维没有回答,就解释说:“其实本来我们两快结婚了,不过我妈妈不太同意。”
“你的婚事要你妈管吗,你是买不起房子还是怎么的。听说你现在一个月也能赚了四五千。你女朋友没工作?”
“不,她有工作,在一家外资做文书。而且她爸在村里开有工厂,有几十万家当。钱,我们并不缺。”
“那你妈妈还不满意什么?”
“我妈说。”吴斐压低了声音道,“她说小羽的眼神怪怪的,怀疑他们家有精神病史,所以不同意。”
“哦这样啊。可是我又不是精神病医生。你找我有什么用。”
“不,我不相信小羽有什么精神病。”吴斐在电话那头骂了一句,“但是他们家确实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怎么说呢,上次我在那住着也感觉到了,有股子邪劲。我怀疑她家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我想查一下,弄个清楚。”
“怎么,你不会问你女朋友吗?她如果愿意她会告诉你的。如果她不愿意,你再去打听,那很卑鄙。”
“这么说你不愿帮我去查一下。其实我也问过她,她回答说是她妈妈造成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妈妈做过什么事,被她看到了,所以……”
吴斐不愧是嘴上功夫的高手,当他用这种隐藏的罪恶为诱饵时,网维先生入套了,“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家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对,而且是一个罪行。网维你没去过那个村子,告诉你吧,去了你会不敢相信的。你不可能想到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有人给土地山神烧香,把大把大把辛勤赚来的钱花在兴修庙宇和做泥菩萨上。”
“是吗?我有点兴趣了。”网维说,“那我以什么身份跟你去呢。”
“就说你是个作家,元旦去农村度假体验生活。这样他们会把村里所有稀奇古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告诉给你听,包括三百年前有一只仙狐救了他们村子。”
“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不能一个人去。”网维先生讨价还价说。
“带上江泉吧。明天中午,到我公司总部,我女朋友的弟弟开车。”
“哦,原来你还有个小舅子啊。”网维笑着挂上电话,一时间对明天的旅行莫名其妙地满怀期待起来了。
马自达轿车以四十公里的速度奔驰了两个半小时,此时穿过两座青秀的山峦,蹦跳到了一条满是残冰滑雪的碎石子路上。网维开始后悔昨天的决定了。他被身两边女士相互冲突的香水,搞得胃直冒酸泡,而且像像蹦极一样地上下蹿腾起来。
“还有多久才到?”网维不舒服的问道。
“半个小时。”吴斐回答说,“绕过这座山,然后再绕过一座山,然后再看见一座山,在那之后,就是陆家村了。”
“真是好地方。”江泉问陆羽说,“全村人都姓陆吗?”
“差不多是。”她淡淡地回了一句,吴斐接过了话头,“嘿,你不知道。上次我去他们家,被吓了一跳。每一个人都有那么点关系,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三叔、二婶,四舅母……我光打招呼就打得头晕目眩。不过,网维你大概不知道吧,他们可是陆逊的后人啊。陆岩是陆逊的第五十八代孙。”
“真的假的?”网维和江泉一起把头探向前,问前面开车的年轻男子。
陆岩点点头,“家里有家谱,不过反正也不过是旁支。就算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嘿,你爸可是族长。你可是名门望族。”
“族长?”江泉的眼睛奇怪地对起来,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现在还有族长?”
“当然有了。”陆岩说,“你以为我们国家的德先生、赛先生很多吗?我爸是村里的一个土皇帝,老恶棍。我先警告你们,千万不要得罪我爸爸,否则他会拿你们去浸猪笼。”
网维、江泉不寒而栗,陆羽教训起她的弟弟来:“别胡说八道,小心开车就是了。”
“是。姐。”陆岩转了一把方向盘,从一座因采石而荒废的石山边绕过,“乡下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把山挖得这模样,真他妈丢脸。”
网维觉得他说的一点也不错,刚才开过的那座山,没有一点青翠。光秃秃,白森森,山的主体已经被采空,留下满地爆炸后的碎石,那样子就像一颗完全腐烂的驻牙。
“你们陆家村以前是靠采石为生的吗?”
“嗯,采石,刻石雕,捕鱼,捞珍珠……就是不种田,不纺丝。据说以前我们那原有桑树六百多棵。不过现在已经被我爸砍了,变成了木器加工厂,做家具。”
“是吗,不过你们村里运输不是不很方便吗?”
“嘿,网维你土了吧。他们厂里的东西不靠陆运,靠水运。”
“哦,我明白了,从太湖直接运出去。”
说点闲话,使网维先生的胃,稍稍好了起来。这时候他们终于要到了。绕过那座光秃秃的“驻牙”,马自达汽车开在太湖和青山之间的小路上,虽然还是很颠簸,不过眼前的景象和新鲜的空气令网维精神气爽。他把车窗开到最大,任由迅猛、阴冷的湖风吹进来。大叫:“这的景色真不错。我喜欢这里。”
“你们城里人。”陆岩说,“来玩玩还是不错的,真要你一天到晚住在这,你就受不了了。”
“怎么会呢。这么清新的空气,这么自然的景色。没有噪音、没有电磁波……多舒服啊。我就向往这么悠闲的生活。”
“算了吧。”吴斐泼他冷水道,“难道你忍心让江泉每天去倒马桶,唰痰盂吗?”
网维先生的脸立刻惨白起来。这一点他还真没想到呢。“马桶,那还是小时候坐过的呢。”
“别听他胡说。”陆羽说,“家里这次翻修,已经全部装了你们城里人的抽水式的了。”
“是吗?”网维心有余悸道。
“是的。”吴斐突然坏笑起来,“不过你要是想用的话,可以让陆岩跟你去弄一个来。也许坐在上面,没准能治疗你的便秘。”
“我呸。”网维气愤地吐吐舌头。
汽车从一个上山的弯道拐进去,然后网维他们看到了一个村落。这个村落不是很大,有大小三十几幢房子,形态和式样都不一样。最中间的最大,有三百来个平方大小,一堵又高又厚的围墙里,有两幢新翻修的三层楼房子。网维知道那一定是吴斐女朋友的娘家,但是他一点也不喜欢。想比之下,他和江泉都更喜欢角落里那些木质结构的,年代久远的老房子。
汽车从村中间的一个小广场开过,立刻一群村里的孩子围了上来。他们好奇地张望着车里的人,用手指指点点。
陆岩猛按喇叭,把他们全部吓跑。“你们待会儿如果要去村上看看,千万别让那些好奇的小瘪三靠近,会沾上虱子的。”
“他们身上有虱子?”江泉感觉今天自己像个傻瓜,一次又一次的惊奇着。
“别听他胡说。”吴斐说,“这些小孩子就是脏一些,没有洗手的习惯罢了。你知道他们玩什么吗?捞鱼钓虾,捉蛐蛐、掏鸟蛋,”
网维听得两眼直冒星光,表现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似乎只要一开车门,他就准备跳到地上,匍匐在草丛里,翻转头。
陆岩下车开了门,然后把车开进园子。车轮还没停稳,一个女孩子已经走到了门边。那个女孩子穿着典型的水乡村姑的服装,头上包着蓝色的头巾,肩上斜挎着一直大大的黄色烧香包。她拉开陆岩的车门,问:“怎么才回来?”
网维好奇地望着这个装束故旧但一眼热情的女孩,一时间猜不出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怎么穿成这样?”陆岩立刻埋怨起她来,又向网维他们介绍,“我朋友,张菊花。”
“刚才去仙姑庙烧香了。”张菊花对他说,又赶紧跟网维他们打招呼,“别听他胡说,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叫张茹雅。你们是……”
“忘了介绍。”吴斐走上前,语气很快地说:“这两个是我老同学,网维和江泉。也许你听说过。”
“网维……哦,是市里面那个有名的侦探吧。哈,这一次你们来我们这干什么,有案子发生了吗?”
网维轻声咳嗽一声,说:“请允许我更正一下,我真正的职业是个作家。我听吴斐说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保存如此完好的村落,就像来看看。给我的新书找点灵感。”
“噢霍,这样啊。”张茹雅显得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是来捉狐仙的呢。对了,网维你不迷信吧?”
“恰恰相反,我迷信得很。”
“啊。”张茹雅本来已经迈向房子里的脚步停下来,嘀咕说:“这下糟了。”
“怎么了?”
“是这样的,阿姨本来安排他们两个住在新房那边的那个房间。”
“你是说闹狐仙的那个房间。”
“是啊,老楼因为天气原因,到现在还没有翻修好,现在都住在新楼里。”
“不是吧……”陆岩愧疚地看了一眼网维他们,小声说,“要不让我去住那间房间,和他们换一下。”
“不行,陆岩,你不能住那房间。那里面……”
“等一下。”听到这一切的网维打断他们,笑眯眯地说,“我想也许你们有个误会,我是很迷信,但是我不是害怕狐鬼蛇神。事实上,我最想干的就是住在闹鬼的房子里,和漂亮的狐仙或者女鬼同床共枕呢。”
网维的调笑,打破了陆岩和张茹雅的尴尬,只是却引来了妻子大人暗地里的利爪。
网维和江泉的房间在陆家新造房子的二楼西边。当网维同志哆嗦着走过那两块水泥板横跨而成的天桥时,他是很郁闷的,但现在郁闷一扫而光。面对西窗外碧波浩淼的太湖水,网维在那哼那首“太湖美,美就美在太湖水”的老歌。房间里的家具也很令他们满意,没有浮夸不实用的装潢和摆饰,全是高大壮观的红木家具。以网维先生那不入流的品味和知识来鉴定,这屋里的这套红木家具起码都有一百来年的历史。最令这对夫妇喜欢的就是那个有高高帷幔的红木大床。床上铺着三层棉毯,还有用丝织背面翻成的被子。
“抱歉,这个房间没有装空调。”陆岩说,“这都得怪我家那个老恶棍。”他把一把金灿灿的铜钥匙递给网维,“这是房间钥匙。如果你们晚上睡觉冷,可以冲热水袋、烫壶子。”
“太感谢了。”网维笑起来,“我现在的感觉是自己像个地主了。”
然后,他们一起大笑。
陆岩他们离开那对前来“冒险”的夫妇,各自去做自己的事。离开的时候,张茹雅说了句话:“要去村里玩的话,来找我,我就在你们对面房间。如果没事,待会儿陆叔叔一回来,我们就吃晚饭。”
网维和江泉都觉得,她很有点这家里女主人的味道呢。
江泉坐在床上整理他们的行礼,而无所事事的网维先生却在窗边大声感叹冬天里的太湖。他先是背诵了里的梁父吟,觉得不满意,又开始朗毛主席的《沁园春?雪》,但也觉得自己不像是个英雄。卖弄风骚了半天,见江泉还没有忙完,就无聊地走出房间。在过道的阳台上仰望村里的景色。
这里确实很美,一种古朴的,别有风味的美。即使半山腰里那座被陆岩嘲讽半天的娘娘庙,网维也觉得比较有味道。他觉得自己开始有诗人的气质了,只是没有做诗的能力。
“这里一切都很正常啊。”网维想,“到底哪里有什么使吴斐那只狐狸感觉有邪恶的气息呢。”他有点觉得吴斐是在疑神疑鬼。
村里几个孩子的吵闹声打断了网维本来就不深入的思考,他抬起脸,看见在外边广场上几个男孩子正在打架。从他们模模糊糊的声音中,他可以听到“冯晓、弹子、耍赖”这些词语。网维推断这些孩子是为地上的几颗弹珠子而打架。就在这时,出乎他的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广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她跑到那些孩子当中,对着其中一个长得很瘦小的男孩狠命打了一记耳光。那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而那个女人,丝毫没有饶恕那孩子的样子,追着要去揍那淘气小子的屁股。那个孩子拼命往这边跑来,撞到门上。然后从屋里又走出一个女人。她一把把小淘气拉到身后,护着,就像老母鸡一样张开她的翅膀。对着那个发脾气的女人叫道:“陆小春,你干吗打人。”
陆小春也大骂:“小赤佬,不要跑。妹妹你不要管,我教训这个小赤佬。”
“教训么好好教训好了,你干吗要打他啊?”
“我要怎么教训,要你管啥事?”
“你这个是虐待小孩子。”
“我虐待又怎样,他现在是我儿子,又不是你的。”
那个女人顿时呆若木鸡。就在这时,小孩子和他的娘又开始新的追逐。于是她无力地走到屋里,把门关上,然后掩着面孔,坐到了地上。
网维在她背过身时看到了她的那张脸,然后他开始感觉到一些邪恶的气息了。那张脸的女人就是陆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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