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佑宫秘笈载:崇德七年,上命祖大寿秘赴宁远,劝吴三桂来降,吴三桂为上胸怀之博大所感,已萌降意。是年六月,天空大小二日并出。圣躬违合,病不能语。宁完我妙语圆天象,上悦之,渐愈。乃令四王议政,并与礼亲王赴鞍山温泉调养。
祖大寿第一次以大清国都察院承政的身份参加朝议,颇有隔世之感。在明国,他不过是众多总兵中的一个,从未上过朝,只是跟着袁崇焕到京城面见过皇上,如今也成了一个堂堂的朝臣,跟着大家跪拜后,分班站好,就听皇太极道:“祖大寿,祖承政。”
他出班应道:“臣在。”
“松锦之战,吴三桂是率先溃逃的将领之一,以崇祯历来的作法,不会轻易放过他,君臣猜忌已生,你是他的亲娘舅,朕意由你来劝降吴三桂如何?”
祖大寿应道:“臣亦有此意,臣想书信一封,送到宁远,劝其来降。”
“你觉得有多大把握?”
“吴三桂之父吴襄原是臣属下的一员参将,因臣力荐,擢为总兵。吴三桂更是由臣亲手调教,授其武艺,督其功课,才考上了武举,同样是因臣的力荐,擢为宁远总兵。吴三桂重孝道,以臣的身份去劝降,他不会不答应。”
“说起来,朕对吴三桂亦有活命之恩。”
祖大寿抬起头,惊讶的“噢?”了一声。
皇太极笑道:“天聪年间,朕曾攻大同,祖承政率兵救援。吴三桂之父吴襄所率五百人被朕困住、朕知其都是辽兵,嘉其勇,欲困降之。吴三桂率十几人冲入重围,来救吴襄。朕见其十分勇猛,有意收降他,便下令不得放箭,谁料他竟成了赵子龙,真就将父亲救出去了。如能劝其来归,胜得三军也。”
祖大寿道:“吴三桂单骑救父之举传遍朝野,从此名闻天下,想不到是皇上成全的他。”
“所以,吴三桂欠朕一个大人情,朕是要他还的。”
“臣今天就写信,写好后,再请皇上审定。”
“朕不看,舅舅给外甥信,家书也,写好直接送去即可。”
信发出去了一个半月了,却不见吴三桂的动静,皇太极于清宁宫召见祖大寿:“祖承政,看来光靠书信不行,应面见吴三桂。只有面对面,才能晓之以厉害,动之以真情。”
祖大寿道:“当面说服当然最好,但派谁去呢?祖大乐勇而少谋,言辞稍钝,祖泽润、祖可法与他是同辈,在吴三桂面前说话份量不重。”他思忖了好大一会道,“臣以为派张存仁最为合适。”
皇太极却道:“谁去也不如你这个当舅舅的去。”
祖大寿大吃一惊:“皇上,这……这……臣已骗了皇上一次,皇上就这么信得过臣?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朕看非尔莫属,还是那句老话,若能收尔之心,留在身边,当有大用,倘不能收尔之心,留在身边,反会成为日后之患。朕从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今既已是我大清的臣子,朕自当派差事,你准备一下,明天立即动身。”
祖大寿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再拜道:“臣蒙皇上如此信任,从今愿肝脑涂地!”
祖大寿这边悄悄启程,诸王贝勒炸了营,碍于祖泽润、祖可法等在场,他们不好发问,下了朝一齐到了清宁宫。
多铎敢说话:“皇上,你这是怎么了,吃一百个黄豆粒不嫌腥啊,怎么又让祖大寿跑了?”
代善也是来询问此事的,但他容不得别人以如此口气跟皇上说话,遂喝斥道:“十五弟,你这是跟皇上讲话吗?还不掌嘴。”
多铎意识到自己莽撞了,抬手掌了自己一个嘴巴:“二哥,我这不是急的嘛,祖大寿这个人反复无常,他这一去,不又是放虎归山吗?”
阿巴泰、阿济格、杜度等亦齐声附和:“皇上,我们又上当了,十年前,他说去劝降锦州,这次说去劝降吴三桂,肯定是有去无回,我们不白费劲了吗?”
皇太极笑着看着大家,见多尔衮一言不发,便问道:“睿亲王,你怎么看?”
“臣弟以为,祖大寿早有归顺之意,不过为其夫人所阻罢了。而今,祖夫人已死,死时留有遗言,劝祖大寿不要再叛,这次归顺,确是出于真心。汉官们听说皇上让祖大寿赴宁远,十分震动,无不敬佩皇上心胸博大宽广。祖大寿不论劝降成功与否,也不论是归还是留,都无所谓,皇上的胸怀足以让天下人折服。”
皇太极赞许道:“还是十四弟看得远些,还有吗?”
“还有……还有的话,臣弟就不知道了。”
“文程先生,你说说看。”
“臣以为,皇上派祖大寿去劝降,崇祯知晓后,必然会对吴三桂更加怀疑,祖大寿之行,是要将吴三桂逼上梁山。”
皇太极大笑:“还是文程先生深知朕意,朕就是要让崇祯知道,吴三桂在和我们亲近,待祖大寿回来后,朕还要派人给吴三桂送礼,朕要让吴三桂和当年的袁崇焕一样哭笑不得,吴三桂一降,山海关就好办了,这便是朕的谋关之策。”
多铎和众人都不吭声了,代善道:“皇上真要是能不战而下山海关,便又是一大奇迹哟。”
“朕就是要创造这一奇迹。”
吴三桂在松锦之战中,仅带了十几人逃归宁远。他刚进城不多久,溃败的明军便随之而来,吴三桂因祸得福,兵力一下子猛增了五万多。洪承畴筹办的粮草虽烧了大半,但还有一些在宁远,足够半年之用。因此,他每天抓紧训练兵马,从中挑选勇士,随时防备女真来犯。
逃回关内的王朴,已被朝廷处死,对吴三桂崇祯却奈何不得。祖大寿降了,洪承畴据传已战死,关外只剩下个吴三桂,崇祯只好强忍着一口恶气,宣旨好生抚慰。吴三桂已成为明清共同瞩目的人物。
崇祯对吴三桂倍加防范,他知道吴三桂是个孝子,因此,将其父吴襄迁为兵部大员,以安其心。他还了解到,吴三桂有一个天姿国色的爱妾叫陈沅,是吴三桂的命根子,便在其府邸四周布满了暗哨,生怕吴三桂将其接到关外。吴三桂想念陈沅心切,多次欲接其到身边,都被朝廷以各种理由挡住了。
气得吴三桂大骂:“朝廷里没几个好东西!老子在前方卖命,他们在京城里享福,饱汉不知饿汉饥,他们每天妻妾成群,老子就这么个心爱的女人,还要棒打鸳鸯。”
一天晚上,他召来几个心腹,商议着无论如何也要将陈沅接到宁远。护卫来报:“大人,城下来了几个大清国的人,他们射上来了一封信,说是要我们亲自交给大人。”
吴三桂接过来一看,上写“吴三桂亲启”他大吃一惊:“是舅舅的笔体。”看后大吃一惊,“舅舅就在城下,莫不是又骗了皇太极逃回来了,这可太好了。”
他率心腹们登上城头,果然是舅舅,他惊叫道:“神了,舅舅真有本事,又从皇太极手里逃出来了。”吴三桂多了个心眼,他吩咐心腹,“你们悄悄打开城门,不要声张,直接将舅舅接到总兵府。”
自锦州被围,爷俩就再未见过面,今日相见,恰是一场生离死别后的重逢,二人抱头痛哭。祖大寿见吴三桂一身缟素,惊问道:“你这是?”
吴三桂哭诉道:“甥儿听说舅母亡故,万分悲痛,却不能为舅母送终,只有遥祭而已。”
祖大寿流着泪:“难得三桂一片孝心,你舅母没白疼你。”
“没有舅舅、舅母,就没有我三桂的今天,抚育之恩,终生难忘。”
祖大寿道:“快弄些饭菜来,我们还没吃饭呢,都饿坏了。”
吴三桂吩咐道:“预备酒菜为舅舅接风。”
“简单些,能吃饱就行,我还有话要说。”
“那就先垫补一口,说完了话,再为舅舅接风不迟。”
饭后,吴三桂屏退众人,问道:“舅舅这次是又怎么骗出来的?是不是以劝降甥儿为理由?”
祖大寿摇了摇头。
“那是悄悄溜出来的?”
祖大寿还是摇了摇头。吴三桂仔细看祖大寿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丝血迹,又没带长枪,也不像是冲出来的:“那舅舅是?”
祖大寿这时才摘下头盔,露出大辫子:“三桂呀,舅舅这次是奉了大清国皇上之命劝你归顺的。”
“啊?舅舅,你?……真是皇太极派你来的?他就不怕你再次不归?”
“舅舅算是开了眼了,这个皇太极是太有肚量了,这次真是他亲自派舅舅来的。”
“皇太极真有如此胸怀?”
“何止如此……”祖大寿将这些天在盛京的见闻,一一讲给了吴三桂,吴三桂听得入了神:“这么说,皇太极真的能成气候?”
“三桂,他已经成气候了。现在天下乱到了这个地步,崇祯已无力回天,或是流贼,或是大清,二者必有君临天下者,舅舅以为,非大清莫属。所以。舅舅此来是要劝你认清天下局势,也好早作打算。”
吴三桂道:“皇太极的确是非凡人物,可崇祯也奸得很,他将父亲调到了兵部,说是重用,其实是调到眼皮底下看着。他在陈沅的府邸四周布满暗哨,说什么也不让甥儿接陈沅到宁远。真要是归降,也得先把父亲和陈沅安顿好啊。你告诉大清国皇上,就说我欠他个人情,将来一定厚报。”
“三桂,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恋陈沅舅舅不反对,却不能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看天下早晚也是大清的了,你千万别错过了机会。”
“三桂今天的一切都是舅舅给的,舅舅发话,三桂就是赴汤蹈火,亦死而无怨,况且如今之天下,确如舅舅所言,大明气数尽了。三桂心里有数,待三桂将父亲和陈沅安顿好后,自会对舅舅和皇太极有个交待。不过,外甥有个请求,以后我们双方来往,一定要秘密,千万不可泄露风声,就是将来甥儿真的降了,也不宜立刻公开,否则,还如何赚开关门?最好皇太极近日能发兵攻打宁远,虚张一下声势,也好让朝廷知道三桂还在抗清。”
“弃明归清,是重大之事,大主意还得你自己拿,舅舅不能勉强你。我一定会将你的意思转达给大清国皇上,你千万要好自为之。”
七天后,祖大寿返回了盛京,祖大乐,祖泽润,祖可法等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皇太极则单独召见了他,听了他的具奏,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好,好哇,人怕见面,树怕扒皮,见了面才能将事情说白,有吴三桂这些话朕就放心了,咱们就耐心等着他。”
“皇上,吴三桂恳请皇上能近日发兵攻宁远,造造声势。”
“噢?”皇太极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笑道:“声势是要造的,但不要着急,还是要先礼后兵。朕还要给吴将军送礼呢。”
祖大寿心中暗暗叫苦:“这样的话,吴三桂可要难受了。”
“祖承政,你要和吴将军经常联系,此事可就全靠你喽。”
“皇上放心,臣一定将此事办妥,臣无论如何也应为大清立个功,就算是将功折罪。”
“折什么罪,哪里来的罪?这次立了大功嘛,以后不要总是罪呀罪的,事情都过去了。”
松锦之战,俘获明军一万三千多,皇太极看着范文程送上来的战报统计问范文程道:“这些明军现在何处?”
“大都在义州、锦州一带的各旗营中。”
皇太极眉头当时就皱起来了:“这不行,一些满洲将领骄横得很,战俘落在他们手里,还不得折腾死,要尽快分开。”
“皇上仁厚,臣有一想法,蒙古已建了八旗,汉为什么不能建八旗?汉八旗可以直接听命于皇上嘛,且又无需世袭。”
皇太极轻轻拍了一下桌角:“这是优汉的既定方略,宁完我和佟养性都曾跟朕说过,看来,现在是时候了。你速与吏部商议一下,拟出个汉军旗额真的名单,要快,久了,朕担心明俘会被逼出乱子来。你可派出些暗探到义州、锦州一带,抓几个虐待明军战俘的混蛋,杀鸡给猴看看。”
五天后的朝议上,睿亲王多尔衮宣布组建汉军八旗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大清虽为满州所缔造,但亦有蒙、汉之鼎力,联蒙优汉是朕的一以贯之之方略。松锦之战,赖天之助及众将浴血,已获大捷,且俘获甚众。为安抚归顺之明军,着扩建汉军旗,原四旗扩为八旗。旗色、衣甲悉同满州八旗,现任八大固山额真如左:
“正黄旗固山额真:祖泽润;(祖大寿长子)
“镶黄旗固山额真:刘之源;
“正红旗固山额真:吴守进;
“镶红旗固山额真:金砺;
“正白旗固山额真:佟图赖;(佟养正次子)
“镶白旗固山额真:石廷柱;
“正蓝旗固山额真:巴彦;(李永芳之子)
“镶蓝旗固山额真:李国翰。
“钦此。”
八位新任都统出列跪拜谢恩,皇太极劝勉道:“尔等皆系我大清功臣,今各领汉军旗,要勤于训练,朝督暮责。训练之要在发挥所长,火器是汉军旗的强项,在这方面尤要下功夫,不得懈怠。”
八位都统再次叩头:“臣等谨遵皇上教诲。”
皇太极接着说道:“至于三顺王部,仍归朝廷直辖,其建制可与汉八旗同。”
海兰珠死后,皇太极爱屋及乌,庄妃成了他后宫中几乎唯一的寄托,五岁多一点的皇九子福临,长得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每当闲暇,皇太极都要到永福宫教福临识字骑射。福临绝顶聪明,小小年纪已能识得好几百满洲文字和汉字,还能射得三十步之内的猎物,皇太极喜欢得了不得。
崇德七年六月的一天,皇太极歇息在永福宫,床笫间,皇太极发现庄妃正悄悄地发生着变化,比起从前来,主动多了,二人常常能共入佳境。皇太极心中笑道:“女人啊,年龄大了,也就渐渐放开了。”
皇太极睡得很晚,躺下后又与庄妃嬉戏一番,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见身边的庄妃睡得正香,便悄悄下炕,女官已在一旁服侍:“皇上,不用着急,今天没有朝会。”
皇太极一拍脑门:“噢,朕快忙糊涂了,那也不睡了,福临醒了吗?”
“早醒了,现正在院中玩耍。”
“皇阿玛,皇额娘,你们来看呐,天上出了俩太阳。”皇九子福临在院中大声喊着。
院中的护卫,女官、宫女抬头看时,天上真的出现了两个日头,一个大,一个小,大的在左,小的在右,于是也一齐惊呼起来:“皇上,皇上,天上出了两个太阳。”
皇太极正在洗脸,听到喊声,笑骂道:“胡说,看花眼了吧,怎么会有两个太阳,再有一个的话,朕把它射下来。”
可外面的喊声却越来越大,皇太极好奇地走出永福宫,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果然是二日当空,那个小的,日光非常强,大的却很暗。皇太极仰着头,天象异常,这是要告诉朕什么?突然,他眼前浮现出在义州大佛寺前的幻觉,他看着身旁的福临,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莫非预示着此子当兴,朕将衰败。”
他继续注视着天上,只见那大太阳的光越来越暗,过了两刻功夫,渐渐地消失。这时,皇太极就觉得天旋地转,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护卫、女官、宫女们顿时慌成一团:“皇上,皇上。”
庄妃已被吵醒,听到惊叫声,知道不好,披着衣服便跑了出来,见皇上晕倒在地,两眼紧闭,呼息微弱,人事不醒,吓得她魂飞魄散,捂着嘴,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回事呀,没出鼻血,不是老毛病啊?”她跪在皇太极身旁,一动也不敢动:“快喊御医来。”
御医赶到,跪下把脉,把了一会,吩咐道:“快将皇上抬到屋里,放到炕梢。”
不大功夫,诸王贝勒都得到了消息,便齐聚到永福宫前。代善走进宫中,皇太极这时已经睁开了眼,但却不能讲话,代善见皇上这次的病比起从前几次来,要严重得多,话都说不出来了,这如何是好?他将御医拽至一旁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回礼亲王,奴才看是操劳过度,导致虚火攻心,奴才现在已行了针,不会有大事,待皇上能讲话后再用药。”
代善心中稍安,他问道:“怎么没见到文程先生?”
众人互相看时,真的不见范文程,哲哲道:“大家都吓坏了,八成是忘了告诉,快去告知就是。”
范文程正对早上发生的天象而惊讶,他从各方面作了解释,但都觉得有些牵强:“还得是宁完我,在这上头,皇上也最信他。”他派人立刻将宁完我请到内秘书院来。
宁完我近两年来,一直埋头于汉家典籍的翻译,真正的做起了学问。他来到内秘书院,刚刚坐下,清宁宫的护卫到了:“范大人,皇上龙体有恙,皇后和礼亲王请大人速到永福宫见驾。”
范文程吓了一大跳:“又病了?这些日子,皇上的身体一直很好啊,八成是累大发劲了。”他来不急多想,一把抓着宁完我的手:“走,咱们一起进宫。”
宁完我此时是一个普通的大学士,没有资格参加朝议,更没资格随便见皇上,因此他面带难色:“文程先生,我……我……”
“我什么我,都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的。皇上肯定是要问及天象的,这方面你是行家,你一定要为皇上作一个满意的解释。”
一路上,范文程从护卫的嘴里得知,皇上真是在看二日当空时病的,他当即想起皇上曾跟他说过的义州大佛寺的情景:“皇上得的是心病,心病还真就得宁完我治。”
二人来到翔凤楼时,范文程已想好了为皇上治病的方法,他对宁完我道:“皇上的病是因为早上看到天象异常所致,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来疗,你可如此这般。”
进入宫中,范文程上前跪拜,他扶着炕沿,叫了声:“皇上。”眼泪便流了出来:“皇上,你要保重啊。”
皇太极看到范文程,嘴角动了动,现出一丝微笑。
“皇上,你看,宁完我来了。”
皇太极眼睛立刻睁大了许多,宁完我二话没说,走到炕边扑通跪倒:“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众人大惊,同时也叫他搞蒙了:宁完我疯了,皇上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还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阿济格气得在后面抬腿就是一脚,踢得宁完我一趔趄,还想再踢时,被代善拦住。宁完我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皇上,奴才是为今天早上的天象而来。”
皇太极一个劲地点头,意思是你快说。
“皇上,二日当空,天现吉祥,大日无光,小日辉煌,革故鼎新,清兴明亡。崇德大帝,普照四方。从古到今,凡改朝换代时,均有此异象。臣看到此天象后,立即到了文程先生处,奴才是想让文程先生奏明皇上,却被文程先生给拽来了。”
皇太极知道宁完我在易经八卦、阴阳五行、天文地理等方面功底深厚,听了他的话,就觉得心中一大块厚厚的乌云,被一下子驱散,心中“唰”地一亮,一口气吐了出来,他“啊”了一声:“朕这是怎么了?”
众人大喜:“皇上说话了,皇上能说话了!”
阿济格叫了起来:“宁完我,有两下子,不用扎针,不用服药,几句话就将皇上的病治好了。”
代善在一旁也暗暗称奇:“怪了,范文程和宁完我搞的什么把戏,怎么他们一来,皇上就好了?”
皇太极用手拍了拍炕沿:“宁完我,到朕身边说话。”
宁完我站起身,走了过来。皇太极道:“宁完我,一晃快一年了,你也不来看看朕,是不是把朕忘了。”
宁完我看着皇上病成这样,心如刀绞,但他记着范文程的叮嘱,要设法化解皇上心中的疑团,要给皇上以精神上的支撑。他含笑说道:“皇上,奴才正在翻译汉家典籍,现已经将《三国志》译完,不日就可交由皇上御览。”
皇太极满意地笑了:“大清国需要这些典籍,宁大学士受累了。”
范文程怕宁完我控制不住哭出来,便插话道:“宁大学士,你快将今天早上的天象跟皇上说说。”
宁完我道:“皇上,当今天下称帝者,一为明崇祯,二为我大清崇德,其他占山为王,称霸一方的都是些毛贼,非真龙天子也。明在清先,大国也;清在明后,小国也。故大小二日并存。大日为明,小日为清。”他吩咐侍卫道:“取笔墨来。”
两个侍卫端着文房四宝在宁完我身旁侍立,宁完我在纸上写了两个汉字,一个是“大”字,一个是“小”字。
“皇上请看。”他将写着大、小两个字的纸拿到皇太极跟前,当着皇太极的面,用笔在“大”字一横的两边重重点了一下,于是“大”成了“火”字,又在“小”字的两点上各填了一笔,小字成了“水”字。
皇太极惊讶不已,就听宁完我解释道:“皇上,大者,火也;小者,水也。水克火,小日克大日,清灭明也,明不日将亡矣。”宁完我用手指掐算着:“今年是壬午,明年是癸未,后年是甲申,甲申为金水年,明之灭也,必在甲申,这便是今日天象所示。”
皇太极“腾”地坐起“好个大学士,甲申灭明,解得好,解得好。赏,哲哲,赏宁完我白银一千两。”
众人见皇上恢复了正常,无不拍额称道:“宁完我奇才,奇才。”
宁完我感激地看了看范文程,范文程却正同大家一起在赞扬他。范文程没想到,宁完我会将大、小二字解释得如此神奇精彩:“宁大学士,我大清第一大学问者也。”
范文程为了进一步去掉皇上心中疑虑,建议道:“皇上,既然是天降吉祥,应大赦天下,以示庆贺。”
皇太极这时真的像好人一样,他当即应道:“文程先生所言正合朕意,就由你内秘书院行文大赦天下。”
一场虚惊过去,但皇太极的身体却并未彻底好转,一连几天,都不能上朝。每到这时,内秘书院的范文程就更忙了,一些奏章,范文程不看,皇太极绝不看;范文程看了的,只要上面写有他的意见,皇太极一律照准。而每到这时,范文程都要将宁完我拉来帮忙。这天晚上,他们在衙门里吃着饭,边吃边看奏章,看着看着,宁我完将筷子撂下了,他赞道:“写得好,写得好啊,文程先生,快来看看。”
范文程过来看到,原来是都察院左、右二位参政,祖可法、张存仁以及都察院理事官雷兴的奏章:
“皇上天威神武,德泽天下,仁心爱民,崇尚德政,深得海内拥戴,虽为大业创兴,却已是万世圣主,当今之明君也。臣等闻有道者,虽受皇天护佑,亦须自爱其身,方能怡养天年。故臣等请皇上务必保养龙体,上答天心,下慰民望。
“近见皇上政事纷繁,心劳神动,臣等所深忧也。各旗各部诸大臣应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凡事不得推诿上移,枉劳皇上圣心。
“当此大业垂成之际,皇上更应清心定志,一切细务应交由各旗各部处理,皇上应居高临下,督责各旗各部之首脑可也。臣等既为言官,当言臣民之所言,伏望圣上能虑心养神,清静无为,龙体康健,万寿无疆,如此,则万民幸甚,天下幸甚。”
范文程叹道:“我大清政风吏治,因祖、张二人而肃然,真乃当之无愧的言官。这些话,文程过去也劝过,但没这么直接,皇上真需要好生将养一下身体了。”
他在奏章上写了意见:“皇上,这个奏章是言官们写给皇上的,请皇上劳神一阅。”
第二天,皇上就将这个奏章批了下来:“所奏良是,朕之亲理万机,非好劳也,因部臣所办之务常乖朕意,是以越俎代疱,以至于今。而后诸务可令郑亲王、睿亲王、肃亲王、武英郡王合议完结。”
范文程看罢:“太好了,早就应该如此。”
他立即派人请来了四位王爷,四位王爷传看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济尔哈朗道:“文程先生,皇上令我等处置政务,我等责无旁贷,但皇上能否能给我们划一个界限,什么事我们能办,什么事我们不能办。”
范文程道:“各位王爷,这个界限我看皇上不会划,也没法划,所以,也就不要再去烦劳皇上,有大清各条律在,除军国大事之外,各位王爷按着规矩大胆办就是了。实在无法定夺时,四位王爷可按皇上所示:合议完结嘛。皇上这是实行的祖制,过去叫八王议政,现在是四王议政喽。”
多尔衮道:“文程先生说得对,咱们今后应多替皇上分劳。”
范文程道:“皇上命臣告知各位王爷一声,皇上和礼亲王不日要到鞍山温泉调养,国中之事就要交给各位王爷了。”
豪格道:“文程先生,我最近在四处寻访名医,听人说朝鲜国有两位郎中医道高深,一个善针,叫柳达;一个善药,叫朴,我们可否以朝廷的命义将他们召来,为皇上把把脉。”
范文程道:“难得肃亲王一片孝心,臣立即便派人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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