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顶级的全套装备。”英格夫喘息着压低声音说,从副驾驶座按下方向盘旁的一个按钮,发动引擎。“十三万五千欧元,拜托开车……”
“小心一点,好啦好啦。”赫兹斐说,排档到倒车挡,轮胎在路上失控打滑。
“停!”英格夫大喊,紧紧抓着车门把手,“不要那么快。”
赫兹斐切换到前进挡,轮胎发出“吱吱”声。
“现在要去哪里?”英格夫问了一个合理的问题。
现在,我们知道那个狂人是谁、在哪里吗?
赫兹斐把车停在临时开辟的联外公路上,眼神空洞地盯着蒙上雾气的挡风玻璃。又下雪了。
尽管开了暖气,他还是冷得发抖,不过身旁那个警察局长的儿子比他更惨。
英格夫不时感觉发冷,不停地咬紧牙关打寒战,说话时气喘吁吁,就像在太阳底下躺了好几小时的小狗。此外,他的手指几乎胀了两倍而动弹不得。
“我们浪费太多时间了。”赫兹斐回避问题,加速前进。
他们离开庄园好一会儿了。之前内衣裤已经用暖气烘干。英格夫穿着赫兹斐在行李箱里的运动袋找到的深蓝色运动服,全身裹着一条棉被。虽然牛仔裤还是湿的,他还是穿上它。他宁愿得肺炎,也不要穿马提诺克的衣服,绑匪的东西。
或一个凶手?
“我需要充电线。”赫兹斐要求说。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这个把他们带到死亡边缘的事件让他疲惫不堪。而这也让他做出一个可怕的猜测,光是想到就让他几乎崩溃:汉娜死了。
英格夫递给他一条充电线。赫兹斐试了很多次,才把转接器插到点烟器上。以前刚有手机的时候,只要手机在插座上就可以直接讲话。现在则必须等几分钟,直到智能手机开机才可以。他们往高速公路的方向开,赫兹斐利用时间分析一下让他担忧的想法。
一方面,马提诺克是所有恐怖事件的幕后操盘者。他的前同事要谋杀他女儿的凶手们血债血偿,首先是艾瑞克·沙德勒。在杀死他以前,他把这个心理变态在强奸莉莉前用来舔她全身的舌头给剪掉。接下来就轮到女法官。
然后现在轮到我了。
车子撞到雪堆,赫兹斐下意识地急踩煞车。
现在我要体会失去唯一女儿的感受,因为我那时没有为你作伪证。
许多迹象表明汉娜已经死了。最后他还看见马提诺克如何解剖一个年轻女孩的尸体,并且将它沉入湖底。
另一方面……他在绝望的丛林中试着找寻一根可以抓住的树枝。
……这不是史芬的作风。他心里充满仇恨和报复,但是我并没有对他女儿做什么。汉娜是无辜的,他没有理由要她承受这个痛苦。
当然他可能因为莉莉的死而丧心病狂,但从他美妙的行动计划来看又不太像。
如果汉娜已经死了,为什么我不能报警?
这只是一场额外的虐待狂游戏吗?或者如果他遵守规则的话,他还有机会救汉娜吗?只是被马提诺克丢进湖底的那个死去的女孩又是谁?谁是他的同谋?不太可能是职业杀手,杀手会要求一整箱的钱。那么,有谁会参与这个法医的血腥而且完全是个人恩怨的复仇行动呢?
太多太多问题。没有答案。赫兹斐开始咳嗽,他的腿疼痛难当,小腿再次抽搐。
噢,不,别再来了。
他吞了吞口水,试着压抑咳嗽的刺激。已经又过了两个小镇。他手机的电量也够用了,于是他输入密码。手机刚连上网络,就发出“哔哔”声,显示有一通未接来电。
他按下回拨键,还没有听到铃声,琳达就接起电话了。
“噢,你这个混账!”她生气地咒骂说。她的声音不是从电话出来的,而是保时捷的喇叭里传出来。
赫兹斐瞄了一下副驾驶座的那个人,英格夫只是疲惫地耸耸肩。这次赫兹斐的手机自动透过蓝牙连接到免持听筒装置。他考虑了一下是否要挂断,后来还是决定不要,因为英格夫是否听到对话,已经无所谓了。而且,他疲惫的程度随着车内温度一起升高。他迟早会睡着的。
“你死到哪儿去了?”琳达想知道。她的声音听起来离听筒很远,而且渐渐减弱。
赫兹斐还来不及回答,就听到巨大的“哐当”声,仿佛有人翻倒垃圾桶。“你那边怎么了?”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琳达的声音听起来近了些,“我终于把器材柜翻倒了。”
“为什么?”
“好挡住入口,”她激动地说,仿佛她已经跟他解释了上千遍,“现在我要用这个鬼东西顶住门。”
赫兹斐感觉到车子后轮在结冰的车道上打滑,他以为煞车失灵了。
为什么她在停尸间里设“路障”?
“我以为你有钥匙。”他说。
“我有,你这个自以为聪明的教授。我确实有。但看起来不只我有。而且就算从里面反锁,这该死的门还是可以从外面打开。我不想在有人进来时再躲进停尸柜里,所以我要采取预防措施,直到有人来救援。”
“这需要一段时间。”英格夫在副驾驶座上小声说。赫兹斐点点头,把雨刷开到最大,却还是没办法刷掉挡风玻璃上的狂风暴雪。
“听着,琳达。你自己也说,凶手可能还在附近。我认为现在停尸间对你而言已经不是安全的地方了。”
“不是吗?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你应该赶快闪人。”
“然后留下艾德一个人?”
“他怎么啦?”
“糟透了。他刚刚醒了一下子,但是后来就扑倒在门口的床垫上,幸好是肚子朝下。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伤势加重。自从凶手把整栋建筑的电源切掉以后,这里就一片漆黑。但我相信他还有呼吸。”
“他必须紧急动手术。”赫兹斐把想法大声说出来。
“我已经打了电话,你可以放心。”
赫兹斐愣住了:“你打给谁?”
“气象预报中心。我打听到赫格兰岛的班机可以飞了。气象专家估计五小时内会有个短暂的空窗期,暴风雪会停一阵子。但救援直升机如果现在起飞,它的螺旋桨可能会被风吹坏。”
五小时?太久了,太久了。
艾德和汉娜,他们五小时以后还能活命吗?
“你在警察局工作,保罗。你可以安排一下特勤直升机之类的吗?”琳达问。
赫兹斐摇头,打方向灯准备上高速公路。“相信我。我现在这么说,不只是因为我女儿求我不要报警。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直升机救援队没有便民热线。联邦刑事警察局是很大的机构。里头很官僚,而且规定多如牛毛。”
他往后靠:“但我会试试看。”
“好的,因为我不想看着艾德死。我害怕那个疯子会回来,一想到我会和这里的老女人一样,成为下一个受桩刑的人,我就要吓得尿裤子。”
这次换他旁边的英格夫紧急踩煞车,因为赫兹斐在弯路时开得太快。
“你刚刚说什么?”赫兹斐问琳达,他感觉血液直冲脑门。
琳达叹气说:“没有必要的话,我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打电话给你的伙伴们,然后跟他们说……”
他激动地打断她:“不,我是说桩刑。”
“是啊,那又怎么了?”
赫兹斐在加速车道上踩油门,保时捷产生不可思议的惊人扭力。
“你是想要说,费德莉·多芬被一根长长的东西插入身体吗?”他问得更大声,好压过行驶的声音。
“不是。我是想说,有人用棍子撑开她的屁股。”琳达大声吼回去,比刚才更愤怒,“他妈的!该死。那有什么关系吗?”
“把它抽出来。”赫兹斐命令说,然后越过两个车道,直接切入超车道。转速针飙到红色区域。
“你在胡扯什么?”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认识你以前,我的生活已经是个地狱。而现在真的是倒大霉了。如果我没帮你,我现在就不用等特勤部队,指望他们及时把我救出去。”
“听我说,琳达。我用生命跟你保证,我会想办法在两小时内到你那里。”
英格夫对他投以怀疑的眼光。
“这段时间你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只看着尸体,或是帮我找到我女儿的藏身地点。”
赫兹斐告诉琳达他在马提诺克的笔记本里的视频开头看见了什么:马提诺克手里的棍子,以及他用来削棍子的刀子。
这样的顺序让人毛骨悚然。“到目前为止,马提诺克在每具尸体里都留了线索给我。我怕下一个线索就刻在那根木棍上。”
“我恐怕不想管了。”琳达说完即挂上电话。
该死。
赫兹斐用拳头敲打方向盘。
“嗯,”情况稍微好转的英格夫咕哝着。至少他的牙齿不再咯咯作响。“两个小时?”
卫星导航预估,光是开到海边就要那么久。
“如果我们一直维持这样的速度……”赫兹斐打左转灯,从超车道超越前方的车子。“……那是不可能的。”
英格夫看到赫兹斐在查手机的通讯录,飞驰的车子在车道上左摇右摆。
“除非在你的通讯录里有超人的联络电话。”
“差不多。”赫兹斐终于找到电话号码。
他按下话筒的绿色按键。他不确定这样做是不是判了女儿死刑。
“有什么线索?”
“除了汉娜的语音留言外,什么都没有。”
“被绑架的日期?”
“不知道。”
“马提诺克涉案的证据?”
赫兹斐的来电响了一声,这位话不多的参与者就接起电话,怏怏然地问:“什么事?”他叫佛罗利安·罗伊特勒,是联邦刑事警察局里的一个组长。
“解剖死者一定是专业人士干的。”赫兹斐回答他的同事说,“藏在尸体里的线索给我一些暗示,而且我看到一段清楚的视频。”赫兹斐用联邦刑事警察局的简洁语气报告,他知道冷静的事实叙述听起来没那么恐怖,“储存马提诺克非法解剖视频的笔记本现在不在我这里。”
确切地说,笔记本一直都在湖边的木桥上。
“原因是什么?”
“不知道。我猜测是复仇。”
“听起来情况不妙。”罗伊特勒喃喃说,似乎是在同情他的遭遇。
赫兹斐和罗伊特勒一直不合,最主要原因在于罗伊特勒仇视东德,且从不隐瞒他对所有东德人的厌恶。罗伊特勒是侦办走私犯罪与强制卖淫的部门主管。即便在特雷普特区工作是个苦差事,他也绝对不会自愿到东部去。他甚至为了反对统一后的增收税而申请释宪,因为他觉得两德统一是个悲剧,其悲惨程度堪比车诺比和福岛核灾。当他得知赫兹斐在“西方镇营”工作时,起初还把这个法医当作盟友,可是后来他发现赫兹斐对自己在固定聚会时粗俗的闲言闲语一点都不感冒;在周末喝啤酒时谈论忘恩负义的东德人和德国马克的没落时,赫兹斐跟他也不是一个立场。慢慢的,刚开始的同情就转为对立。两个人私底下从不来往。但是在工作上,赫兹斐和罗伊特勒绝对都是专家,公事公办,不掺杂任何个人恩怨。因此赫兹斐毫不怀疑他的同事会冷静而专业地处理案件,他在对话的开始就尽可能客观描述案件细节:从在女性尸体的头颅里发现的电话号码,因而得知汉娜被绑架;到远距指导的解剖;最后艾德被攻击,而现在艾德急需医疗协助。
“在赫格兰岛吗?”罗伊特勒追问。
“我不知道汉娜被拐到哪里。”
“可能到国外?”
赫兹斐知道这个问题的用意。少女绑架并不属于联邦刑事警察局的管辖范围,除非是国际绑架的案件。罗伊特勒在帮他。
“不。老实说,我相信,如果汉娜还活着的话,她应该还在德国。但我也不是为了报案才打给你。”
“那是为了……?”
赫兹斐切到右侧的超车道,并且放慢速度,这么一来,就不用为了车子行驶的噪音而大声嚷嚷。在旁边的英格夫累得直打盹。
“你经常秘密行动。我想你应该可以不必登记就能安排到直升机。”
“又要保密,又要找到直升机,通常是不可能的。”罗伊特勒说出他在这通电话里最长的句子。
“只是通常。”赫兹斐强调说。
依他们对彼此的厌恶感来看,他完全没有理由求助于罗伊特勒。另一方面,罗伊特勒的专长就是以秘密行动救援被绑架的人。他的团队在上个星期刚通过卧底破获一个人蛇集团。当时有网民为了揭发走私者的假身份杀死了一个嫖客,这件事情一直没有上报。直到任务完成,罗伊特勒的上司才知情。
“为什么要秘密行动?”罗伊特勒问赫兹斐。赫兹斐看了英格夫一眼,英格夫的头倚着车窗,他不是睡着了,就是闭着眼偷听他们的对话。
“汉娜在语音留言里说,只要警方介入,她就会被杀死。如果马提诺克涉案的话,他很清楚官方的流程,所以我们必须假设他用前联邦刑事警察局人员的身份建立了一套预警系统。只要我不照着他的指示做,这套系统就会通知他。”
“那么你现在为什么又不管了?”
“因为我没有其他选择。那座岛已经被切断,而且现在不是只有我女儿有生命危险。”
罗伊特勒不悦地咕哝着:“你应该打一个比较安全的电话号码。”
“我必须冒这个风险。我没有时间去找卫星电话。如果艾德没有马上送到急诊中心,他会没命的。请等一下。”
赫兹斐听见震动声,他从车上的电脑屏幕看见第二通来电。根据来电显示,这通电话也是来自柏林联邦刑事警察局的办公室。他赶快向罗伊特勒道歉,请他稍等一下,然后接听第二通来电。
“什么事?”
“教授,抱歉打扰您。”莎宾娜说,赫兹斐今天早上还跟这位女助理一起解剖被分尸的尸体。
他的胃部紧张得抽搐起来,他心想她到底要问他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你要我们检查胃里的东西。”
药片黏液,对啊。他完全忘了。
“化验结果刚刚出来。是氧化钾制剂。”
“那个女人是被毒死的?”
“不,是自杀。”
“自杀?”赫兹斐大声重复他的话,身旁的英格夫也从半睡半醒中吓醒。赫兹斐不禁想起那具严重毁容的尸体,摇了摇头:“那个女人的下颚被切掉,两手被截肢。你们怎么会有这个难以理解的想法,她是自杀死的?”
“她有遗言。”
他开车经过高速公路桥墩,思考了一下说:“那封遗书一定是假的。”
“不是遗书,是一个视频。”莎宾娜反驳说。
“而且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无名氏。”
赫兹斐太震惊了,对这两则消息只能瞠目结舌。而莎宾娜又给他更多信息,让他更加困惑。“柏林夏洛腾堡的一栋公寓响起警报,保安开门进去。”豪华公寓都有高级保安设备。住户长时间没有任何动静,保安设备会有反应。保安一进入公寓,就发现白色地毯上有血迹和好几根断掉的手指。于是他赶紧报警,调查小组在播放器里发现了一张DVD。
“她的遗嘱?”
“不只如此。那位女士录下完整的现场视频:她坐在厨房里,吃了药,和所有的朋友、亲戚和家人透过视频道别。”
“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吗?”赫兹斐问道,看了一下后视镜。
虽然才四点多,天色已经全黑了。大雪也停了,交通不像刚才那么堵塞。
“在视频里,她一再强调她的人生已经没有意义,真相早晚都会被揭发。”
“那么你们怎么解释被肢解的尸体?”
“她自己解释了。”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念一下……”
赫兹斐听见纸张的沙沙声。“……我的身体在死后还有一件事要做。它在我死后看起来会跟今天我的灵魂一样恐怖。但是我在此保证,我生前就同意在我死后的所有损害行为。我在此郑重申明。”
赫兹斐摇摇头,切到左侧车道,超越一辆旅行车,旅行车后面拉着一辆摇晃得很厉害的房车。
“你们又怎么能确定没有人拿着武器站在摄像机后面威胁她说这些话?”
“你必须亲自看这个视频,教授。当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我很少听到像史芬多夫斯基女士最后的遗言这么真实诚恳的话。”
赫兹斐停止呼吸:“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
“真实。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演的或是被逼的……”
“不,我不是说这个。她的名字是什么?”他眨眨眼,想起搬家用的纸箱上面的字迹,他们在马提诺克家大门前发现的纸箱。
“西碧·史芬多夫斯基,本来姓特隆。和搬家公司的老板菲利普·史芬多夫斯基结婚,有一个女儿叫蕾贝卡,十七岁。他们两个人下落不明。”
史芬多夫斯基快速搬家。
英格夫也听过这个名字,他疑惑地看了赫兹斐一眼,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
“这一切代表什么?”赫兹斐低声说,莎宾娜在电话另一端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
“什么?嗯,没有。”
一具面目全非、残缺不全的尸体,验尸结果是自杀;汉娜被绑架;马提诺克;葬身湖底的女尸;一位和女儿一起消失的搬家公司老板……这一切有什么关联?
“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吗?”他问。莎宾娜再度簌簌翻阅档案。
“菲利普·史芬多夫斯基的档案并不是空白的。”她说,“1980年,他因为谋杀而上法庭,那时候他二十六岁。他应该是把财产都赌光了,后来就靠放高利贷过日子。媒体称他为‘弥勒佛杀手’,因为他肚子很大。有一部监视器拍到他把一个欠钱不还的人从高速公路的立交桥上丢下去,那个人被卡车辗死了。”
赫兹斐的脸沉了下来。
“但是那段视频神秘消失,于是起诉被撤销。十五年后,他因为受重伤,一直都住在泰尔格区。他曾经用铜套指环毒打不让他进妓院的保镖,被判了两年半。九个月后出狱。”
“我打赌是‘表现良好’。”
“正确。在监狱里,他勾搭上一个女社工。她为了一个犯罪青年的感化计划案而和他在一起。”
“然后这个社工……”
“就是西碧·史芬多夫斯基。她在监狱里就怀了蕾贝卡。他出狱后两人结婚。后来史芬多夫斯基看起来是想过平静的生活。前几年完全没有犯案,甚至连斗殴都没有过,以前他可是以在酒吧里打架闻名的。但是调查员认为他还是跟黑社会有联系,他的搬家公司主要是个洗钱公司。”
“他有没有可能在他老婆死后将她分尸?”赫兹斐问。
“从他的犯罪记录看来是有可能的,但是调查员认为不是他。国税局已经盯了他半年,所有的调查员都一致认为很少见到他这么尽责的父亲。他为了和老婆一起照顾婴儿,整整一年都没有工作。他们两个经常定期旅行,最后一次是六个月前,在拉斯维加斯。西碧在结婚时几乎身无分文,他们也没有签结婚契约,但菲立普却在他太太生前将一半以上的财产过户给她,包括豪华公寓、定期存款和游艇,以防万一他发生什么事。”
“游艇?”
赫兹斐眼皮里的微血管忍不住跳个不停。
“对,蕾贝卡一号,以他女儿的名字命名。史芬多夫斯基热衷近海航行。两年前他还赢得过家庭杯。”
“他航行哪一段?”
“这很重要吗?”
“拜托帮我查一下。”赫兹斐催促她说。眼皮跳得更厉害。
“等一下。”他听见了敲键盘的声音,然后莎宾娜回答说,“航海杯比赛定期在北海重型帆船赛期间举办。”
“经过哪里?”
“三条环绕赫格兰岛的航线。”
“终于结束了?”罗伊特勒骂道。赫兹斐结束与莎宾娜的通话后,回头跟他的同事继续通话。虽然这个组长的声音比莎宾娜大得多,但还是无法传到英格夫的耳朵里,他头倚着副驾驶座车窗睡得很沉。
“抱歉让你久等了。”赫兹斐沙哑地说。他觉得头昏脑涨。几分钟前,他还以为已经解开了有关马提诺克的部分谜团,现在案情却更加胶着。
为什么西碧要自杀,然后让别人肢解她的尸体?是谁干的?如果她在道别的视频里说的都是事实,那为什么她要让那个疯子将她的身体大卸八块?她跟马提诺克,跟沙德勒,跟我又有什么关联?
在所有的变数中,似乎只有一个不变,那就是赫格兰岛。罗伊特勒接受了赫兹斐的道歉,却嘟囔着说:“我刚才利用空档搜索了一下。其实我可以安排到直升机,不必登记。我有个朋友有私人的西斯纳轻航机。上个月我们就是搭那架飞机从波兰边界上的妓院救出四个孩子的。可是对你没什么帮助。”
“为什么?天气在几小时内应该就会变好。”赫兹斐说,指着挡风玻璃,仿佛罗伊特勒也能证实他的观察。大雪其实已经停了,风势也不再那么强劲。
“在你们那边或许是这样。但是海边仍然有阵风,在赫格兰岛则有飓风。”
尽管是个坏消息,罗伊特勒似乎没有完全放弃希望,因此赫兹斐问道:“那你建议怎么做?”
这位组长没有给出答案,而是说:“给我半小时。”
“做什么?”
“如果我找到解决的办法,我再告诉你。”
如果?
“那如果你没有找到呢?”
英格夫在他身旁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
“那么我一开始就不会跟你瞎扯淡了。”他听到罗伊特勒说,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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