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早上,梅森来到办公室内,带着希望的口吻问:“戴拉,有任何来自吉顿的回音吗?”
“什么也没有。”
“连一封信或一个电话也有吗?”
“没有。”
“也许有一封匿名信吧?”
“没有,至少到今晨为止是如此。”
梅森自办公桌挪步到窗边,神色凝重地俯视着街上的过往来车。
“我们应当得到什么回音吗?”戴拉问。
“我们应当如此,”梅森说。“我有点担心,我们的朋友吉顿可能已将注意力转向渥伦夫人了。”
这位律师一边踱步一边说:“无可讳言地,他会有这种勇气去做这件事。对了——打个电话给保罗,要他多安置两名人力在渥伦住处附近。我要所有造访车辆的牌照号码记录以及造访人的描述。现场人员需配备望远镜,并与宅邸保持相当距离。”
“还有呢?”戴拉问。
“就这样了。”梅森答道。随后又冷静地附上一句:“到目前为止就这样。”
到了下午,梅森变得更加焦躁,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皱着一张脸,对每个电话铃响都十分神经质。
三点钟时,电话响起,戴拉答话:“哈罗!”并向梅森点头示意。
“吉顿吗?”梅森问。
“是保罗·德瑞克。”
梅森拿起话筒道:“保罗,什么事啊?”
“我羞死了。”德瑞克说。
梅森朝旋转椅的靠背挪身一下,双脚交叉置于桌上,他的紧张情绪彷佛瞬间得到了解放。
“为了什么事?保罗。”他试探性地问道。
“那个该死的吉顿!”德瑞克说。“我说过,那个家伙在监狱中练成精了。他简直聪明过度。”
“你是说对你而言,他太过聪明了?”
“对我的人马而言,他够聪明,”德瑞克说。“而且……该死!对我而言,他也太聪明了。”
“发生了什么事?”
“那家伙去到一家二手货车行,他看了一些车后,付了三百元订金买了一辆车。”
“用现金吗?”梅森问。
“当然是现金,就是你给他的钱。”
“嗯,我很乐见他将钱用在购买有用途的东西上,”梅森说。“无论如何,现代人都需要汽车代步。”
“且慢,佩利,”德瑞克说。“这是很严肃的事,就我所知,那可是一个全新的技法。”
“继续说下去,”梅森说。“或者你何不来我办公室再谈?戴拉会为你冲一杯咖啡和……”
“因为我不想面对你,”德瑞克说。“况且,我现在所在的办公室中四支电话都在忙着,正拼命地试着找出吉顿的踪迹。”
“那政府当局的人员呢?”梅森问。“他们不是都在执勤吗?”
“我的老天,”德瑞克说。“原本当局有三名干员暗地跟踪着,有一位是明目跟踪,外加我的两名人员,总共六位跟踪者尾随着这个鸟人。”
“他就从你们这堆人眼前溜掉了?”
“我只能这么承认。”
“他做了什么事?”
“他拿到车、付了头期款、签下合约,就开车上路了。当然,我们的想法是,当他有了车以后,他会耍老套的伎俩,像趁着灯号变换之际,闯过几个路口之类。我们这么认为,很显然地,当局的人也这么想。”
“你怎么处理那个状况呢?”梅森问。
“在诸多人马执勤下,这会是个轻松的工作。”德瑞克说。“我让一个跟踪者走在吉顿前头,一个在后,好把他包抄起来。每当遇到有灯号的交叉路口时,一个人就超前,另一人殿后。当然,那个明目跟踪者是在后面。如此一来,当吉顿趁灯号变换时闯关,或闯个红灯之类的举动发生时,尾随的跟踪者就能在后面按捺不动,因为已有人居先在盯着他。”
“那当局的人呢?”
“他们也玩着同样的把戏,”德瑞克说。“我的人员至少看出当局一位干员,他也同样辨识出我的人,因为他向他比了一个暗号。”
“吉顿就这么摆脱你们那群人吗?”梅森问。
“我只能这么说。”
“他如何办到的?”
“他甩掉明目跟踪者及一名暗地跟踪者。”德瑞克说。“他似乎是刻意这么做。他将车开到机场,停车时故意让引擎仍发动着,然后付小费给服务员,好让他暂停五分钟。”
“继续说。”梅森说。
“大家都有十足的把握,”德瑞克说。“当局人员接着走到车边,在违规停车的那辆车身上踢了一脚、发了一阵牢骚后,执意要服务员将车开走。当他们做着这些动作时,当然趁机在车上装置了电子侦测器,好让他们以后能不用直接碰到吉顿,就能轻松地在数个街区以外跟踪他。”
“接下去,”梅森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尾随他进入机场航站吗?”
“没有,”德瑞克说。“当一个人才付三百元订金买一辆车时,你绝不会认为他会就这么走掉,何况引擎还发动着。”
梅森笑了出来。
“你继续笑吧,该死!”德瑞克恼怒似地说。
“所以,你不知道他上哪里去了?”梅森问。
“我们当然知道他去哪儿,”德瑞克说。“我们还没有那么笨。我们虽然没跟着他进入机场登机门,但我们在机场内兜走,注视着三十分钟内行将起飞的每一架飞机。”
“好吧,”梅森说。“即使他走进机场,他也总得出来吧。”
“他的确出来了,”德瑞克说。“他在门口和一个人碰面,吉顿表明身分后,他们便朝二十码外一辆引擎已发动的直升机走去。他俩双双登机,直升机起飞后,就留下我们一群人在地面傻眼。”
“不能跟上他吗?”梅森问。
“在一个这么繁忙的机场,你如何去跟踪一辆直升机?”德瑞克说。“除非你立即可以找到另一辆直升机。我们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我们去塔台,要塔台人员下令直升机飞返。同时,我们也发动另一辆直升机,但这些动作已在吉顿意料之中。他让直升机飞行三分钟后,要飞行员在一处临近大马路的空地降落,那儿有许多线的巴士经过。这位飞行员照办了。待他再度升空,就听到塔台召唤他立刻飞返的指令。塔台人员预料到飞行员的收音机可能和扩音器相接,为预防乘客听见通话,他们非常神秘地处理通话。他们告诉飞行员说,因为部分机件故障,是紧急事故,必须立刻飞回并谨慎着地。所以这家伙就飞回来了——这就是整个故事。整群跟踪者徒然守着一辆空车,吉顿却已远走高飞了。”
“那车子呢?”梅森问。“他们签了合约,规定必须按时付款,若有不实的陈述,他们不就……”
“哦,算了,”德瑞克说。“吉顿实在聪明过人。他在机场一溜烟走掉后的二十分钟内,就打电话给旧车商,告诉车商去车子所在地取回车子。他解释说经过三思后,买车并不是他目前最迫切的事,他不会经常用到车,况且他的一个朋友能在需要时将车借给他。他告诉旧车商取消这桩交易,并且不打算将定金讨回,因为错在他本人等等。”
“这个车商就这样被欺瞒了吗?”
“当然,就这样被骗过去了。车商还向他的慷慨致意,表明只要能在未来数日内将车卖掉,他将补偿吉顿一些已付的定金。在再三致谢之后,这名车商就去取车了。”
梅森笑得停不下来。
“很高兴这件事能逗你笑成这样。”德瑞克生硬地说。
“我还记得,”梅森道。“你向我说别被吉顿的聪明所愚,警告我小心行事,因为这些在监狱待过的家伙都格外狡猾。显然地,你也应当听听自己的忠告才对。”
“噢,该死!”德瑞克激动地说。
“好啦,”梅森说。“吉顿现在可是落入我们的掌心了。”
“此话怎讲?”德瑞克问。
梅森道:“一旦吉顿被持续跟踪着,他就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他为何需要不在场证明?”
“为了每一件事。”梅森道。“他不能被控告任何罪行,倘若他一直被人盯梢着,他只消找跟踪者出庭作证,交代罪案发生时他的行踪即可。一旦他摆脱跟踪人,他就失去不在场证明了。”
德瑞克在电话另一端,似乎因思索着事情而沉寂无声。
“所以,那五百元就是上好的饵了?”
梅森道:“我不愿下任何评语,保罗。但自现在起,你要留意城内每一件未决的罪案,尤其是有证人指证的谋杀或抢劫谋杀案件。一旦找到任何一桩案件,就让你的手下带着警方画像去找目击证人,问他们罪犯和画像有无近似之处。”
“并试着去说服目击者,这图片就是他们所看到的人,对吗?”
“哦,并不是那样,”梅森道。“别那么露骨,只要让他们心里有数,知道至少有人怀疑此人即是嫌犯就行了。万一出了状况,我们可以声称这只是基于一番好意,试着协助破解暴力犯罪而已。如你所知,保罗,我强调的重点在于此人有犯罪前科,且目前缺钱用,因此他极可能再度犯案。”
“他缺钱用?难道我有眼无珠吗?”德瑞克道。“这家伙抽着价值五毛钱一枝的雪茄,穿着二百五十元一套的西装。就是这点惹恼了那群政府干员。那家伙还走进最高级的服装店,像模像样的挑选了店内最好的服装。”
“当局人员对他金钱的来源毫无概念吗?”
“一点概念也没有,他很可能是从虚无的空中取得这笔钱吧,因为政府当局在他出狱的那一刻,就盯着他了。”
梅森想了片刻,又咯咯笑起来。“事情每况愈佳了,保罗,和我保持联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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