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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魔术杀人事件第二十二章 天衣无缝

第二十二章 天衣无缝

        警方、消防队、救护车几乎同一时间赶到,顾阳熙与宁晨及时被送到医院进行抢救,两个人皆无大碍。

        被顾阳熙亲手击毙的枪手正是钱勇,缴获的M40A1狙击步枪被证实与击中天桥上狂奔的程鹏的抢是同一把,由于过于笨重,被钱勇遗弃在半路上,却被顾阳熙捡到,从而救了齐遇的性命,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着火的冻鱼仓库被扑灭后,居然在里面还发现了一具烧灼严重的男性尸体,并且经尸解后发现,死者不是被火烧死而是之前就已经死亡。

        警方推测,钱勇不知利用什么渠道得知警方开始怀疑他,于是等在公安局门口尾随下班后的宁晨,用麻醉枪把宁晨击中后拖入车内。警方觉得这起绑架事件钱勇一个人很难完成,很可能还有另一个帮手存在。在仓库废墟发现的男尸或许就是钱勇灭口后的那个帮手,而这个帮手,警方推测是失踪了的保安老三。

        出院后的顾阳熙不这么认为,他觉得那种推断过于简单化,他认为钱勇绑架宁晨,打匿名电话又让顾阳熙一个人赴约,有别样的、更复杂的目的。狡猾的钱勇是在努力制造一种“两败俱伤”的效果,如果钱勇成功了,他击毙了顾阳熙,然后放火烧毁仓库现场,那么等警方赶来时,就可以在仓库废墟里发现两男一女三具焚毁严重的尸体。

        女尸是宁晨,男尸分别是顾阳熙和那个无名死者,这样,警方会把那个无名的尸体推断为绑架者和那个隐藏的凶手,那时,警方的推断结果就会是这样的:凶手因为放火之后没能顺利逃脱而烧死在了火场里。这样一来,整个案子看起来就与钱勇没有直接关系了,钱勇可以全身而退,继承钱世长的事业,在A市成为下一个“钱市长”。

        顾阳熙的设想得到了大部分警员的认同,虽说这起案件还有很多细节无从查证,既然钱勇和钱世长都死了,基本上就可以结案了。

        A市终于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和安宁。近日来,顾阳熙的身心受到严重打击,伤口虽然缝合,但流了那么多血对于一个年近50的人来说绝不是小伤,顾阳熙休了病假在家休养,虽然暂时脱去警服,但他心里仍旧放不下之前那起案子。

        休养期间,顾阳熙每天都关注A市早报,当看完整版报纸得知A市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之后,顾阳熙才能轻松地吐出一口气,开始一天的正常生活。

        离开警局的日子顾阳熙过得并不轻松,有时候甚至莫名地感到惶恐不安,也许只有他心里知道,他做出那样的让步是在冒险同时又是在赌博,他最担心的是看错了那个人从而放虎归山,引发更可怕的后果。

        十天的时间过得如此之慢,早报和晚报上也并没出现任何重大案件,顾阳熙的心渐渐平静了。这一天早上,当他拿起早报的时候,报头上醒目的写着这样一个大标题——A市惊现神秘慷慨的捐助者,向一所私人孤儿院捐善款500万元却不留姓名……

        握着报纸的手指开始颤抖,顾阳熙扶了扶鼻梁上的花镜,在标题下面的详细内容中看到了“希望小站”和“马老师”等字样。顿时,心里一股暖流急涌上来,他眼睛一热,潮湿的泪水模糊了镜片。

        放下报纸,顾阳熙仰望天花板很久,最后他笑了,是会心的微笑,他知道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没有看错那个人,因为一个老刑警的眼睛是揉不得半点沙子的。

        又过了一星期,傍晚时分,顾阳熙在门口的邮箱里发现了一只厚厚的信封,没有邮戳和寄信人,但信封正面印着一枚暗红色的印章。

        顾阳熙摸了摸那印章的痕迹,红色的印泥似乎还没有完全干,他走回屋子,泡上一杯苦茶,坐在沙发上,拧亮台灯,打开厚重的信封,开始阅读信上的内容。

        尊敬的顾警官:

        一直以来我都信奉着这样一句话:你永远不知道对手正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身边的朋友是否真诚。因为,在这个充满谎言、欺骗、背叛的世界里,嫉妒才是活下去的动力,贪婪才是生存的本能,伪装才是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则。没有朋友、没有诚实、没有信念,谁都可以是敌人,每个人只能为自己而活。

        欺骗是最伟大的艺术,欺骗你的生活,欺骗你的情感,欺骗你的未来,而魔术师是最诚实的职业,因为他承诺将要欺骗你,并且他真的做到了。这就是我喜欢魔术,并且盼望着将来能够有一天成为一名出色魔术师的缘由。

        曾经,我也有一个不怎么富裕但还算完整的家,父亲诚实、母亲善良,他们爱我,并且对我的未来充满希望。可就在我6岁的那一年,我的家没了,因为我们的家庭遇到了一个骗子,他欺骗了父亲的诚实,欺骗了母亲的信任,那个骗子不但骗走了我家所有的钱,而且还让父亲负债累累,痛苦不堪。

        不能不说,父亲是个不够坚强甚至软弱的男人,这一点他还不如母亲。在最困难的时刻,是母亲陪在他身边,用语言编织着未来,才使得父亲逐渐走出阴霾,有了重新再来的希望。

        父亲以前在一家不景气的药厂里当厂长,90年代厂子改制后,连他这个一厂之长也下岗了。即便这样,家里还是积攒了一点点积蓄的,我眼看就到了上小学的年龄,父亲希望让我去读好一点的小学,所以他很想以最快的速度赚到很多钱。就在这段特殊时期,父亲认识了一个人,那个人声称要与父亲合资开办中药材养殖基地,还口口声声说那是只赚不赔、万无一失的好生意。

        父亲在药厂做过,他就轻易地认为自己对这方面有所了解,合资办厂这件事母亲也没有反对,因为她非常尊重丈夫的选择。就这样,经过大半年的筹备,一个规模很小的灵芝养殖场就算成立了。

        父亲拼命工作,他雄心勃勃信心百倍,那是几乎所有30多岁的男人都有的一股子冲劲儿。但可怜的父亲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贼船,还天真地认为那种类似于盆景的观赏灵芝培养出来之后能产生莫大的药用价值,从而造福百姓。

        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太小,很多事情我并不了解,但我深深地记得,风风火火的父亲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变得无比消沉,甚至连门都不敢出。那个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家没了,我每天都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这种可怕的日子持续了一年,不但没有丝毫缓解,反而给这个痛苦的家庭又一次毁天灭地的打击,我的母亲在外出借钱的途中被一辆警车撞死了。

        那一天我在现场,每一秒钟每一幅画面我都刻进了脑海里。我很想把那些画面忘掉,起码淡忘一些也是好的,可惜我办不到。这种记忆不但没有淡化,反而每天都在加强。

        母亲死了,父亲的心就像一间失去柱子的茅屋,崩塌了,他毫无希望、不管不顾地跟随着母亲走了。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点上了一盆煤炭,烧炭自杀了。

        父亲葬礼的那一天,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来,因为我恨他,恨他的懦弱,他以为他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不用被人追债,却忽略了还有一个孩子需要他的细心照顾和抚养。所以,我恨他,也瞧不起这样的男人。

        我始终都认为父亲的死并不无辜,假如他不贪婪怎么可能会被骗,他是咎由自取,是他的贪念害死了妻子也毁了自己的家庭,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无辜的人。

        我开始了在亲戚家流浪的生活,因为父亲欠了亲戚家的钱没办法还,现在又多出我这么一个拖油瓶,可想而知,我是多么不招人待见。但我没有丝毫地怨恨亲戚们,因为我知道他们对我的哪怕一丁点儿好,都是真正的付出,毫无回报的付出。

        每一个家庭在生活上都有困难,养一个毫无回报可言的孩子实在过于困难,不久之后,我被送到了一家私人的孤儿院。起初我还绝望过一阵,但没想到,在孤儿院里,我遇见了我这一生中最值得尊重、最为敬仰的那个男人。

        他个子不高,非常消瘦,脊背从我认识他的那一年就有一点点罗锅,所以他总是弯着腰低着头走路,然而我却觉得,他那单薄的身体、弯弯的脊梁,不但能够遮挡风雨,而且还能担当起这世间的一切磨难,他就是孤儿院的院长。他利用自己微薄的收入供养了十多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我真的很佩服他。

        假如没有这个男人,也许我的心灵就逐渐扭曲了,即便长大之后,也有可能成为社会的蛀虫,好在我足够幸运,遇到了他,受到了他的影响和教育,他成为了我这一辈子的榜样和楷模。

        在孤儿院里我读完了小学和中学的课程,在14岁那一年,我遇到了我的老师,并且被他选中,于是便开始了对魔术的研究与学习。老师对我很好,但要求严格,我对魔术很感兴趣,加之天资聪慧,在我19岁时,老师就没有什么可以传授给我的了。

        我们两个人的奋斗目标放在了国外的魔术赛事上,老师告诉我,他的一条腿就是因为参加外国一次顶级魔术比赛摔断的,假如不是那次意外摔伤,他很可能就是世界冠军的得主。

        没有夺冠,成了老师毕生的遗憾,所以他到各地的孤儿院寻找接班人,希望把自己的经验和对魔术的研究全部传授给那个幸运的学生,他要让他的学生帮助自己完成毕生的心愿。

        19岁的时候,我和老师开始严谨地创作和编排一场世人很难想象的新魔术,当然,目的就是在比赛中获胜。魔术不能吐露过多的细节,因为这是魔术师最大的秘密,不过可以说明的是,魔术的主角依旧是我的老师,而我,只不过是躲在道具后面的见不得光的助手。

        魔术的谜底是老师在比赛当晚才告诉我的,我这才知道了魔术的真相和老师的用心。老师之所以选择了我,是因为我长得与他很像,实际上我们的脸部轮廓确实很像,都有着瘦削的脸颊和一对深邃的眼睛。然而,让我如此尊敬的老师,这么多年对我进行培养,原来只是在利用我,把我化妆成他的一个帮手、一个傀儡、一个道具。

        知道真相的那天晚上我无比绝望,第二天上台比赛时的状态也十分不好。老师在台前表演,而我要在他消失之后瞬间出现,造成一种瞬间转移的视觉幻象。场下的观众看到了如此精彩并且令人意想不到的结局之后,几乎激动得站起身鼓掌欢呼,而我,我只得悄悄地继续躲在道具后面,听着台下观众们给予老师的掌声。

        没错,掌声始终都是留给舞台上最后站着的那个人,这有点像人生,可又有谁知道,掌声背后的我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观众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刚刚我在这舞台上多么卖力和危险地表演以及五年来我吃过的苦头、流过的汗水,我的心真的很不平衡。最要命的是,只要一想到今后在自己的魔术之路上,我将永远是老师的影子、替身和傀儡,我就怕得要死,我的人生将永远存在于观众看不到的阴影里,这太可怕了!

        难道我就这么默默无闻一辈子?我努力换来的荣誉却轻易地被别人夺走了,我不甘心啊,没有人会甘心的,我为了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就在谢幕的时候报复一下……

        由于当时的我年轻气盛,我就更加不甘心,就这样,我做了一件事情,一件不但毁了他人,也毁了自己的荒唐事。

        就在老师站立在舞台聚光灯下,俯身向台下的观众一一施礼的时候,我,这个脑袋一时发热的、不计后果又冲动的年轻人,悄悄地从道具后面探出头来。突然,场下的观众和评委都看见了我,我终于感受到那种被注目的感觉,但他们的眼睛里不是赞赏而是愤怒,那些眼神锋利得如同刀子,一把把戳向我,让我的全身都感到疼痛。

        其实,每一个观众和评委都清楚地知道,无论魔术表面上看有多么神奇,都是假的,都是一种骗术。能够使得观众心甘情愿地被骗,那才证明魔术师技艺高超,而我,戳破了骗术,观众不会因为骗术被戳穿而感激我,而是蔑视我,因为他们更希望坐在舞台下,被魔术师永远骗下去。

        因为,舞台上所营造出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观众坐在台下也是为了参与一个神秘而又不现实的梦境,然而我,却无情地戳破了这个被魔术师费尽心思营造出来的梦,所以,从那天开始,我成了一个罪人。

        老师被除去了比赛资格,他垂着头,一步步走回后台,他没有多看我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甚至眼神中都没有一丝愤怒。与我相处了五年的老师,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而我,因为我的做法太自主,所以也没有任何一个魔术场所敢收留我,我就像一只过街老鼠一样,靠着洗盘子攒下的钱买了飞机票回国了。

        我又回到了孤儿院,这世界上每天都在变化,唯独这里没有丝毫改变。我又见到了他,那个此生我最尊敬的男人,我把事情的经过毫无保留地说给了他听。他告诉我,他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然后他又对我说。人年轻的时候难免轻狂,他说他在年轻的时候也因为轻狂而错过了很多东西,人最怕的不是犯错误,而是犯了错误不知道悔改。

        听了他的话,我有了继续追求理想的勇气,既然魔术这个行当我做不了了,那么我就选择其他的职业。我想,这一次,我会加倍努力,在另一个领域创造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那些年,我一边读书一边尝试了很多种职业,心智逐渐成熟起来,就在不久之前,我终于找到了一份足够吸引我的工作。

        或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我接触到了各种各样的新闻,有一次,我居然在一则报道上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没错,那个人就是当初骗了父亲的钱、毁了我的家、把我的人生彻底改变的那个罪人,他就是钱世长!

        没想到,骗子居然成功了,靠着骗术竞然一跃进入了上流社会,想一想,这世界有时候真是很不公平。从那时开始,我着手搜集钱世长的资料,随着手里资料越积越多,我发现,他成功的背后暗藏着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顶天生物医药集团虽然声称生产的是治病救人的药物,但生产出来的大多都是所谓生物科技等等养生食疗的药品,而这些药品大多没有真实疗效,辅助治疗还勉强可以。最不能容忍的是,药品的原料极其低廉,根本不是广告上打出的那样用了多少名贵中草药的配方,但成品的价位却非常高,这显然是一种欺骗行为。

        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的行骗为什么没有人指出呢,很快,我的疑惑找到了根源,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叫作大缘斋的地方。

        大缘斋深藏在一座高层的13楼,那里表面上是个测字算命的会所,但实际上是贿赂官员的秘密中转站。之所以没有人揭穿顶天集团的骗局,只是因为顶天集团的利益与A市高官们的利益紧密结合着。高官在保证集团向民众施展骗术的同时,也是在保护他们自身的利益与安全。

        我终于意识到,要想戳破顶天集团的骗局,绝不是用普通的方法就可以实现的,靠我一己之力根本报不了仇。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陷在苦恼之中。钱世长活得如此风光,而我的父亲却悲惨死去,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仇恨让我越来越透不过气来,那段日子我生活得很压抑、很痛苦,假如我不知道仇人是谁,起码还可以心安理得地苟且偷生,可仇人近在眼前,而且还活得风光无限,本来我以为遗忘掉的那些噩梦再次涌进了我的生活,即便我胆小如鼠什么也不去做,我也终将会被自己的噩梦折磨致死。

        最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法,我要用自己擅长的技能为父母报仇,为A市被愚弄的百姓声张正义。我所擅长的是什么,当然就是魔术了!

        几乎占用了所有的业余时间,我一直蹲守在大缘斋楼下,我发现斋主周寅生并不经常外出,而是主要由他的助理孙寿处理一些琐碎的事物。孙寿虽然在人前是周算子的助理,任由周寅生指使,可一旦二人独处的时候,我发现孙寿才是周寅生的上级。也就是说,孙寿似乎是借着助理这个身份每天监视着周寅生。

        意识到这一线索之后,我曾用租来的车子跟踪孙寿,发现与孙寿有接触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情人,一个则是钱勇。

        当然,我没办法听到孙寿与钱勇之间的对话,但我可以轻松潜入孙寿的单身公寓去找寻证据,孙寿这个人很谨慎,在他家里,我丝毫没有找到任何直接的证据,于是我试图打开孙寿的私人笔记本电脑,但电脑设有密码,我根本无法进入。

        这是我第一次私闯民宅,我做得非常小心,自认为没有留下任何破绽,但敏感的孙寿应该还是有所发觉,当我学会了如何破解电脑密码,再次潜入孙寿的公寓之时,原本摆在家里的电脑不翼而飞,看来那电脑里必然存着重要的信息。孙寿故意把电脑转移到他处,我真后悔那天没有当机立断把电脑带走。

        我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于是我想到了孙寿的情人,那女人也是独居,我跟踪她得知了她的住址,趁着她上班之际进入她的房间。果然,在女人家里我发现了曾经摆在孙寿公寓的那一台笔记本电脑,这一次我没有犹豫,带走电脑的同时还拿了一些现金和首饰,为的是制造一场普通失窃案的假象。

        用电脑高手教给我的方法,我破解了孙寿电脑的密码,把有用的文件全部拷贝出来,逐一查阅了文档资料,我发现了一个类似于账本的文档文件。文件中记录了近3年来,通过大缘斋进行地下交易的所有细节,包括时间、物品、金额甚至高官的姓名。

        我没想到,这么绝密的文件就这样被我轻易搞到手了,我很兴奋,兴奋得睡不着觉。起初,我想把文件立刻交给纪检部门,但冷静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些文件虽然是绝密,但我没有证据证明上面写着的内容都是真的,纪检部门不可能因为一封匿名信件就下大力度调查此事。更何况,顶天集团的实力如此雄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要想对付钱世长,绝不可以如此简单草率。

        先前的兴奋一扫而空,我不能如此盲目行事,起码我也得证实一下那些账单是否真实。于是我重新打开电脑,找到最近日期,发现有一批宝石通过大缘斋转到了某个珠宝店,那批宝石是商人送给高官的一份大礼,因为数目巨大太过烫手,所以卖给了大缘斋变换成现金而后把钱存进外国银行。

        这种类似于洗黑钱的技巧不是我擅长的领域,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很快,我就得到了更加重要的线索,那就是,这一批宝石被某珠宝店低价购买了,暂时存进了A市某银行里。

        我始终坚信,如果想要做成某一件事,就一定可以打听出可以利用的线索来,为了结束钱世长高枕无忧的生活,并让他意识到他的克星已经出现在A市,我决定运用我所擅长的技能,制造一起极其荒诞的打劫案用以威慑顶天集团。

        化妆术是一个魔术师的必修课,并且也是我所擅长的,我设计了一老一少两个角色,20岁与40岁的两个男人。要是年龄跨度太大,再高明的化妆术也很难把握。

        经过层层筛选,我找到了一个足够贪心而又诚实可靠的中年妇女,我要让她帮我完成第一次任务——打劫价值超过500万元人民币的宝石。

        说实话,这只是一场实验或者作秀,我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得到那批宝石,没想到我就这么成功了,偶然的成功让我一下子野心十足,对于接下来设想的事情更是信心百倍。

        冤家路窄这句话真是很有道理,没想到负责这起案件的刑警大队长正是那个人,虽然他比18年前老了许多,但那张曾经年轻的脸每晚还都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我是不可能把那张脸忘记的。

        在网络上稍微进行搜索,我就知道这个老警官叫作顾阳熙,网上他的报道多如牛毛,都是颂扬他如何神勇,办案如何迅捷,居然还有百分百破案率的美称。我越看越生气,为什么破坏过我家庭的人在18年后都有了各自的辉煌,而我却承受那种无尽的痛苦。

        虽然我清楚地知道母亲的死是一次意外,不能够全怪那名老警官,但他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把那件悲剧忘得一干二净,起码也该忏悔,那毕竟是我母亲的生命啊,而老警官的事业似乎还蒸蒸日上如日中天,这怎么能让我心理平衡呢?所以,最后我决定顺便也报复一下他。

        我要报复的两个对象——顾阳熙和钱世长。报复与报复是不一样的,对于老刑警的报复是在智力上,然而对于钱世长,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接下来,我制造了一场露天追逐的闹剧,我在网上贴出帖子寻找三个善于长跑的男人,其实那三个人跑得快与慢都无所谓,我需要的只是混乱,把事情搞得越混乱越好,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市民重视,同时令警方关注。

        我利用宝石抢劫案为由头,故意把消息透露给警方和顶天集团,为的是让这三路人马互相追逐,达到混乱的效果。其实,那三个皮包里面都没有真正的宝石,我希望达到的目的是愚弄警方并且激怒警方,让那个拥有百分百破案率的老警官焦头烂额七窍生烟,杀一杀他的威风。

        这一次的挑衅要比宝石抢劫案简单得多,我有信心可以表现得更好、更完美。当天,我穿着旱冰鞋混在人群中观察着事件的发展,而后跟随程鹏和警方上到天桥。在天桥上,我曾故意地撞了那位老警官一下,发现他真的是老了,已接近筋疲力尽,看着他满脸的汗水,我心中竟然产生出一丝不忍来。

        就这样,我的挑衅又成功了,尤其是最后的平面冷冻车,说实话,这次我雇佣了两个人帮我布置现场,当然都是我事先教会他们的,工作也着实简单,就是在特定的地点把纸板立起来卡在墙上就行了,事先我已经让那两个人演练过多次,即便万一发生意外,仰仗我对胡同的熟悉程度,也完全有把握顺利脱身。

        对于天桥上的流血事件我真的很抱歉,我当时并不知道楼房上的枪手会是钱勇,也不认为一个纨绔子弟有那么好的身手,所以说,程鹏的受伤是一次意外。但程鹏并不无辜,他身为运动员,不是退役而是被开除,因为他不喜欢按部就班的训练而是经常耍小聪明,做了很多投机取巧的勾当,从而被教练从长跑队里剔除。网上的信息本来就不可靠,可程鹏偏偏为了钱想堵上一把,既然是他不走正路,为了快速赚钱而冒险,我也没有办法。

        其余参与跑步的两个人——赵阳和王浩。赵阳可以说是被王浩害死的,因为王浩是个混混,我选择王浩就是因为他不是什么好人,即便发生危险,像他这种人也罪有应得。我曾向王浩透露出运送的货物是价值连城的宝石,王浩起了私心,暗中通知黑道上的杀手,企图用枪杀死程鹏和赵阳,从而得到宝石,那样三只皮箱就全部落入王浩之手。如果程鹏不是因为自己跑得快,可能到不了天桥就被王浩安插的人击毙了,是程鹏的一双腿救了他自己。

        这场闹剧在A事迅速传开,居然被媒体大肆宣传,我觉得这下子连社会舆论都在帮助我,于是我的信心更足了。其实,这就是一种暗示,一种自我暗示,想成功实现梦想的人都应该暗示自己一定是强者,只有自己相信自己的实力,所有的问题和困难才可以迎刃而解。

        遗失的宝石绝不止报纸上声称的价值500万,而是超越了这个数字,有了宝石这个筹码,我就可以用宝石做诱饵进入大缘斋,周寅生并没有那么超凡洒脱,他依旧脱离不开贪财图利的小人本性。

        我利用三张纸牌的简单魔术把那个号称“周算子”的周寅生耍得团团转,并且向他透露出大缘斋的秘密已然被泄漏。周寅生明显慌了,他乖乖地听了我给他讲述的所谓“故事”,其实我只是把孙寿电脑里贿赂官员的资料捡了一些说给他听,但他又不敢把我怎么样,因为以他多年的江湖经验,他知道我没理由单刀赴会,最后也只能放我离开大缘斋。

        孙寿和钱勇一样,都是狠角色,这就要提及周算子的死,他的死可能是因为大缘斋的秘密将要大白于天下,心里一窄跳楼自杀,但我更相信是孙寿干的。当晚在我走之后,周算子肯定把实情汇报给了孙寿,事关重大,因为这是由于孙寿的疏忽造成的,为了让周寅生永远不要把事情透露给钱勇,于是孙寿选择干掉周寅生,把周寅生从13楼推下去摔死了。

        钱勇也是狠角色,他当过兵受过训练,枪法也不错,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孙寿的死与他有关,但孙寿死之前确实跟钱勇在一起喝酒,这些我是从钱勇的父亲口中得知的。以钱勇的身手,勒死孙寿易如反掌,况且孙寿还喝得酩酊大醉,至于车子是如何掉进护城河里,究竟是孙寿自己开下去的还是被钱勇推下去的,这些都不重要了。

        大缘斋一连死了两个人,人命关天,钱世长必然心惊肉跳。我个人觉得,钱世长这个人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骗子,他只图钱不图命,他比钱勇年长很多,思想成熟,知道一旦出了人命案,必然会产生诸多麻烦。

        就这样,钱世长与钱勇之间势必会出现分歧和裂痕,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也是我之所以做这些事的原因。再坚固的堡垒也怕从内部瓦解,但首先要在坚固的堡垒外面催生出裂缝,有了缝隙才可以插针,才可以扰乱内部令其迅速瓦解,不是吗?

        也许,这一对拥有同样姓氏但毫无血缘关系的两兄弟很久之前就已经埋下了矛盾的种子,这种重新组建的家庭本来就潜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

        慢慢地,钱世长觉得身边的钱勇越来越危险,钱勇也觉得钱世长总是压在他头上,更多时候,他们两个心照不宣地在别人面前营造出一种“兄弟齐心”的表象,但很少有人能看出来,越是平静的湖水下面,往往掩盖着的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我清楚地看清了这一点,即便钱氏兄弟真的亲密无间,我也要用我的智慧促成这种矛盾的产生并且扩大化,从而有利于实施我的报仇计划。

        瓦解钱氏兄弟的感情是我的最终目的,之前的宝石打劫案等等一系列事件都是为这个目的服务的。所以,我很早就开始把目标集中在钱勇身上,之所以选择钱勇而不是钱世长,我有自己的见解。

        钱世长老谋深算并且没有家庭和儿女,所以他没有后顾之忧,这种只把心思放在生意上的男人其实很难对付,而钱勇年轻,年轻人容易冲动,游手好闲,喜欢出入酒色场所,钱勇这样的人欲望强烈、感情冲动,一旦被煽动起来更容易达到我的目的。再说,钱勇的身手与能力也符合我的要求。

        在A市的那些行动启动之前,我把更多的精力首先放在钱勇身上,我熟悉了他每天的生活,了解到他喜欢去哪一家夜店,喝什么牌子的酒,对哪一类的异性感兴趣。在这期间,最重要的莫过于我发现了钱勇最大的爱好,那就是对枪械与打靶的热爱。

        几乎每星期,钱勇都要去射击打靶,有时候是去省里的靶场,有时候去郊外,尾随在钱勇周围的是固定的那几个人,这些人的射击能力参差不齐,但能看出他们的家里都很有钱,并且有着相同的爱好。

        不久之后,我乔装打扮结识了其中一个年轻人,从这个人嘴里,我得知了钱勇很多的信息,比如钱勇以前当过兵,钱勇的射击技术在他们中间是最好的,他们有一个私密俱乐部,算钱勇在内,目前一共有八个成员,这八个人不只是都喜爱射击,他们还对极限运动有着极大的兴趣,比如“跑酷”这项运动。

        那个年轻人本质不坏,他给我在街道上表演过跳跃障碍物,于是我也来了兴致表演了一下,年轻人很崇拜我,我们就这么成了朋友。

        经过年轻人的介绍,我进入了他们的聊天群,他告诉我,昵称叫勇哥的那个人就是钱勇,就这样,我和钱勇可以在网络上交流了。

        起初,钱勇并不怎么搭理我,甚至无视我,但我有办法让他对我产生兴趣。我问他知不知道打靶的最高境界,他很不屑,我告诉他,打靶的快感不是来自命中目标或者距离靶心有多近,而是要见血。

        钱勇对我立刻产生了一点兴趣,我继续说,当子弹打在皮肉上的时候,那种血光迸溅的感觉绝不是木板和沙袋可以比拟的,因为枪是武器而不是玩具,是武器就必须见血,那样才是一把武器的真正使命。回头想一想,大概是因为我的那些话导致了钱勇埋伏在天桥附近并且袭击了程鹏,估计钱勇也在天桥上安排了帮手,他想得到皮箱里的宝石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他更想试一试子弹射进人体的快感。

        没多久,我和钱勇的话题逐渐多起来,我依旧会编织一些虚假的故事让他越来越喜欢跟我聊天,而他也会时不时向我吐露一些心里的事情。钱勇说他现在活得挺压抑,虽然自己的职位很高,钱也花不完,但那毕竟是别人的产业,因为他与那个人表面是亲人实则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假如有一天激怒了他,或者二人产生某种矛盾,那么自己很可能是第一个被抛弃的对象。

        我有各种方法让一个人慢慢信任我并且说出心里话。钱勇还说,他从小与母亲嫁到钱家,母亲曾多次偷偷告诉他,如果要想让别人的父亲把他养大成人,必须要学会隐忍,千万不能与兄长发生矛盾。钱家的东西只要他们不给就不要强要,吃的东西、文具、零用钱哪怕一块水果糖,都是这样。小时候的钱勇不理解,他问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妈妈告诉了他,这就是寄人篱下的生活。

        由于受到了这种教育,所以钱勇自小就很听话,听继父的话,听哥哥的话,他从没有主动对继父提出过什么,所以这个重组的家庭在外人看来才那么和睦。也很让人向往。

        很多年就这么过去了,钱勇的母亲死了,但钱世长的生意越做越大,钱勇依旧对父亲照顾有加,对兄长无比尊重,但我从钱勇的话语窥探出,这种傀儡般的生活并不是钱勇这种心思细密的人想要的。

        A市出了乱子,多或少牵扯到了顶天集团,钱勇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忙碌,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在网络上见到钱勇。直到有一天,钱勇告诉我,最近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他每天都过得很惶恐,他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他担心他会很快被淘汰出局。

        我可以理解钱勇目前的处境,对于顶天集团来说,钱勇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顶天大厦的员工对钱世长俯首帖耳,而对钱勇并没那么信服,员工们只把钱勇当作钱世长的影子,对钱勇客气那是出于钱世长的面子。

        一旦钱世长遇到了什么威胁到自己的问题,那么按照钱世长的处事原则,为了自保他会不顾一切伤害他人的利益。这一点,钱勇如此聪明,肯定早知道了。

        出了人命,钱世长也怕了,并且钱勇明显感觉出钱世长与日俱增的紧张情绪。钱勇明白,钱世长很有可能会为了保住自己而牺牲掉钱勇,毕竟钱勇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万一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钱世长大义灭亲把钱勇亲手交到警察手里也是完全有可能的,这就是钱勇感到惶恐的原因。

        以上是我个人的理解,但我觉得这样的推测不会存在太大的偏颇。我开始感到兴奋,因为这就是我一直努力费尽心思制造出来的裂痕。接下去,我就必须继续挑拨他们,让这种裂痕逐步增大,这就如同陶罐里的两只蟋蟀,而我就是那个居高临下拿竹签的人。

        其实我并不恨钱勇,钱勇的身世也很不幸,因为他与钱世长没有太直接的关系,我的仇人只是钱世长一个,但只有钱勇最容易接近钱世长,这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我绞尽脑汁,设计了一条可以让钱勇除掉钱世长后完美脱身的计策,可惜,钱勇不是我,他太过急功近利了。

        大概我的方法有些难以奏效,也可能因为钱勇的耐心不足,也或许出现了突发事件,不管怎么说,钱勇和钱世长最终会有一个人决定要先下手为强。

        其实钱勇做得没有错,他为了自保,为了自己能够顺利生活下去而杀死了钱世长,总之,钱勇运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杀死了与自己相处多年的哥哥,这件事确实超出了我的意料。

        我不是故意在推卸责任,因为那段时间我被警方监视起来,警方屏蔽了我对外界的所有联系方式,我不能通过网络与钱勇取得联系,也没办法安抚、怂恿或是为他完善更便捷的杀人方法,这很可能是导致钱勇失去分寸痛下杀手的直接原因。

        说到这里,你应该对那个所谓方法感到好奇了,那么就在这封信的最后,我说一说那个方法——

        当我与钱勇在网络上熟识后,除了跟钱勇聊一些他感兴趣的事情之外,我还潜移默化地加入了很多暗示性很强的故事,比如,杀手如何杀人、杀完人后如何安全脱逃、怎样制造谜团迷惑警方等等的各种方法和技巧,这些我都是从推理小说上读到的知识,大多时候我都是现学现卖。

        由于钱勇知道我是男性,所以他没兴趣要求与我在现实世界中见面,只通过网络聊天他就已经觉得很刺激了,之前说过,我有能力让一个人信任并喜欢上我。

        记得有一天,钱勇突然问我,有没有一种方法,杀掉一个人而不留下任何把柄,无论是周围的人还是聪明的警察都找不出破绽。

        听到这句话,我非常兴奋,知道钱勇已然上钩了。

        我告诉钱勇那是可以的。

        他又问我。究竞该怎么去做。

        我回答说,要想实现不为人知的杀人案必须因人而异,起码对要杀的人有足够多的了解,才能做到对症下药。

        他说,他非常了解那个人而且他每天都在他身边。

        我说那好,可以把那个人一些生活上的习惯或者饮食起居等等一些琐碎的小事情说一说,那样我就可以帮他设计出一套完美的杀人方案。

        不是因为钱勇的文化水平不高、思想简单容易相信别人,而是在网络上,我们互不相识,他觉得我不会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只是跟我聊聊天,不存在后顾之忧。

        钱世长有夜间饮酒抑制失眠的习惯是钱勇告诉我的,于是我就花心思找寻这方面的犯罪资料。三天后,我真就设计出了一套方案,利用心灵学的原理,以恐怖作为手段,可以慢慢地把钱世长折磨致死。

        把自己的仇人折磨死,那将是一件非常快乐和享受的事情。

        由于太过兴奋,这一次我草率了,因为我低估了钱勇,钱勇不是牛大姐,他有自己独立的思想,我和钱勇也没有达到一种相互信任的桥梁。我说过,只有达到高度的相互信任,才可以做到那些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心灵控制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不过钱勇也没有完全否定我设计出来的方法,比如那四扇屏风的诡计,就是我首先提出来的。遇酒变红是个古老的秘术,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但随着空气里酒精含量的减弱,屏风上的尖刀便会逐渐恢复原色。

        要知道,钱世长是个做过很多亏心事的人,这种人年轻的时候可以不瞻前顾后,但到了一定的年龄,他必然会从内心之中生出恐惧来。他的成就和事业越高,恐惧也就越大。就像古代帝王一样,他不只是担心别人篡夺了自己的权利与地位,心里还会产生出报应轮回这种超自然的想法,因为这是人性。

        钱世长虽然坏,但还没有完全丧失人格,这就是社会上很多成功人士到最后都开始信佛信教的原因。结合钱世长的这种特殊心理,我告诉钱勇,只是单一的惊吓恐怕不够,要想成功杀人,他还得继续煽动恐怖气氛,比如,用遥控录音机播放微弱的声音制造恐惧幻觉就是很好的方法。

        我始终反复地强调,心理战术不可以急于求成,要慢慢深入一点点推进,这就像是某种化学反应,当化学成分达到一定温度、密度或质量时,才可以产生致命效果。

        在施展心理杀人术之前,为了让钱世长心虚,我写了一封有威胁口吻的匿名信交给钱勇,让他把信偷偷放在钱世长可以发现的地方,然后骗钱勇说,那封信上面盖着的暗红色印章绝非普通的图案,而是某地域的一种暗示性很强的、可以蛊惑人心的秘符,经常看这个秘符会让人产生错觉,做过亏心事的人更容易心生恐惧。

        钱勇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那封信用他自己的方法交给钱世长的,当钱世长得到那封信,尤其是看见封皮上那个图案之后,果然被吓得不轻。站在一旁的钱勇全部看在眼里,这下子,钱勇更加相信那个图案具备蛊惑人心的作用,同时钱勇也进一步认可了我的能力。

        那枚小小的印章怎么会令钱世长如此不安呢?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秘符,而是20年前,钱世长与我父亲一起开办的那家中药公司的商标。钱世长是骗了很多人的钱,但真正出人命的也许只有我们一家人,所以当钱世长看见昔日的公司商标时,可想而知心里会产生一种多么复杂的滋味。

        还记得那一段视频吗?我与周寅生玩纸牌魔术时手上戴着的那一枚戒指,没错,我用那个商标做成了一枚戒指,戒指沾上印泥就可以当印章用,戴着这枚戒指,不但每天可以提醒我要报仇,而且在外人眼里看来,那还是一个非常时尚的首饰。

        这么多年过去了,钱世长以为那个秘密已经被所有人遗忘,包括他自己。没想到,那商标在A市如此混乱的时刻凭空出现了,钱世长不傻,他肯定明白制造混乱的人正是来找他钱世长索命的那个仇人。

        就这样,钱世长真的害怕了,登得越高的人越担心自己摔下来粉身碎骨,他必须采取一些手段用来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名声。假如之前他就有了这种想法,那么当钱世长收到这封信后,他必须把当初的想法全面提速。要想摆平这件事,他需要一个替罪羊,这个人选会是谁?我想,除了钱勇,没有再合适的人选了。

        钱勇与钱世长的矛盾已经十分尖锐,顶天集团的平静只是表面现象,但聪明的钱世长不可能把这种心态过多透露给钱勇知道。也许,钱世长根本就不了解这个弟弟,也把钱勇当成了毫无心机的傀儡和自己的影子,所以,钱世长的死,很大程度是自己的轻敌犯下的错误。

        抛开钱世长再说钱勇,钱勇嗅出了危险味道之后当然不能等闲视之,以他的性格更不可能坐以待毙,这才是钱勇对我产生信任并且言听计从的原因。接下来,我告诉钱勇一个出售屏风的指定地点,当然这是我事先打听出来的结果,然后把特质的、可以变色的药水寄给了钱勇,并让钱勇把屏风可以“捉鬼”的故事转告给钱世长。

        由于钱世长熟睡时可以听见类似于“叫魂”的古怪声音,他就轻易相信了钱勇,把屏风摆在床头。每当钱世长午夜醒来的时候,由于酒精的作用,他总是朦朦胧胧看见屏风上的匕首出现了血光,在思维健全的人眼中会不以为意,但钱世长心虚,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样一来,他更相信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也许自己的敌人不是那么简单,而是运用了更可怕的超自然手段来对付自己。

        钱世长与钱勇两人相比,心更狠的还要说钱勇。钱勇杀死了钱世长,用了最直接的方法割断了钱世长的脖子。这种死法虽说残忍,但并不是我想要的,怪只怪钱勇没有足够的耐心,假如他完全相信我,没准钱世长活不到半年就会被我精心布下的另一部分“恐惧陷阱”丢掉性命,真是可惜了我费劲脑汁设计的计划,都没能真正派上用场。

        但事后我又一想,那些假设都是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去思考的,如若换作钱勇的角度,那么就是另一番情况了。大概钱勇是因为实在没了退路才当机立断杀死钱世长的,或许他已经看出,钱世长就要出卖他了。

        顶天集团的这起凶杀案,警方有了之前的疏忽,细节与过程都做到了高度保密,媒体上也鲜有报道,所以案发后的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也没兴趣打听了,反正,我的仇人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好了,信就写到这里吧,顾警官,有缘再会了!

        读完这封长信,顾阳熙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摘下眼镜,靠在沙发上,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出现了齐遇那张年轻的脸。顾阳熙终于明白了,齐遇之所以潜伏到公安局,是为了自保,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为了不让警方怀疑,这个年轻人的智慧确实超越了常人。

        要不要去抓齐遇?齐遇还会不会继续扰乱社会?

        作为警察,知情不报是不对的,但顾阳熙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和证据证明齐遇就是那个魔术师,即便齐遇也懂得心灵魔术。

        顾阳熙是反复想着这个问题入睡的。第二天的阳光很灿烂,顾阳熙睡到自然醒,他揉了揉眼睛,舒展了一下背部,感到自己好久没有睡得如此踏实了。

        这时,他想到昨天晚上看过的那封信,他要把信好好保留起来,虽然信不能够作为直接证据,但万一齐遇再次犯案,那封信也是一个很有力的佐证。

        想到这里,顾阳熙朝沙发走过去,拿起信封,把里面的信纸倒出来,令他万万没有想到是,原来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居然一夜之间变成了一沓白纸!

        顾阳熙快速地翻看着手里的白纸,没有一个字,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了,他立刻数了数,一张不多一张不少,顾阳熙的心“咚咚”地跳起来。他迅速朝门口走去,检查了门锁,并没有发现被撬过的痕迹。他转过身打量房间中的每一件摆设,丝毫没有改变,他又走回沙发,戴上眼镜仔细盯着那些纸,纸面洁白平滑,并不像是用可消失的墨水写过的样子,他拿过杯子,把水倒在一张纸上,可惜没有字迹慢慢显出来。难道昨晚看信的时候出现了幻觉,还是在做梦?

        不错,写信的人是一个魔术师,并且是一个优秀并且聪明的、可以熟练运用心灵学的魔术师,也许这一切原本就是一场表演,一场魔术。

        想到这里,顾阳熙笑了,虽然笑得疲惫,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有一点点敬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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