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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进攻洛阳

        就在李世民与刘武周军队决战山西时,关东的王世充、李密、于文化及、窦建德四支强大的武装力量,也在征战不休。宇文化及缢杀了隋炀帝,立秦孝王之子杨浩为帝,自称大丞相以后,引兵十余万西归。不久,他的内部发生争执,宇文化及杀了司马德勘。留在东都的群臣,则奉越王侗继帝位于洛阳,招瓦岗军领袖李密为太尉,讨伐宇文化及。黎阳一战,宇文化及败走魏县。由于宇文化及生性暴戾,不善御人,致使手下多投李密。宇文化及知到自己必败,断然毒杀杨浩,自己做了皇帝,十分得意地说:“人生固当死,岂不一日为帝乎!”

        李密打败宇文化及后,来不及高兴,内部也发生变故。王世充利用手中掌握的兵权发动政变,童山一战,使李密元汽大伤。王世充乘机进击,于偃师再次大败李密,招降李密手下大将单雄信,生擒秦叔宝、程知节、牛进达等人。李渊闻报大喜,即派人趁机游说李密部下魏征,请其劝说李密归唐。

        此时,替李密守卫洛口的部将邴元真,已投降王世充。只有徐世绩收拾了李密的残兵败将,坚挺地固守在黎阳。由于徐世绩领军有方,战略、战术,每每出人意表,征战攻守,总是取胜,跟随他的部队越来越多,已成气候。李密初与徐世绩相交甚厚,且得力于徐世绩说服翟让禅位于他,也曾对徐世绩言听计从。只是部队发展到几十万人之后,李密再听不进徐世绩的话,有时还对他大加斥责。如今兵败,李密欲奔黎阳,又恐徐世绩记恨于他,趁机谋害,李密走投无路,只好听从魏征的建议,率败兵两万人降唐。

        正在黎阳,诚心诚意地准备恭迎李密的徐世绩,知道李密降唐,悔恨不已。以手拍自己的额头,感慨地说:“我怎么就不主动去迎魏公呢?!是我害了他啊!”正感慨时,闻报魏征前来求见。徐世绩让人请他进来,一面对长史郭孝恪说:“魏征此来,定是劝我投降唐朝。”话语刚落,魏征进来。果然是劝徐世绩降唐。

        魏征原是李密参军,原在徐世绩之下,与李密一道降唐。因感念李渊的厚待,前来说服徐世绩归唐。其实魏征未来,徐世绩已有心降唐,如今见魏征来,便给了他个顺水人情,让魏征欢天喜地地离去。

        “将军果真要降唐朝?”魏征走后,长史郭孝恪问道。

        徐世绩点点头,说:“魏公归唐,我等在此坚守无益。黎阳弹丸之地,能守得了几时?一旦为他人所破,还要连累这么多的士兵。为今之计,只有带了这些卫兵,都去降了唐朝。”

        郭孝恪听了说:“而今将军拥兵数万,属地几州县,悉数尽献于唐,必封公卿,如此甚好。”

        徐世绩闻言色变,严肃地说:“我本为魏公属下,部队、属地都是魏公的。他今已归唐,我当将土地、人口、军队数目造册,交给魏公,让魏公自己献给唐朝皇帝,这才合符情义。”

        郭孝恪听了,再无言语。心里暗暗赞颂徐世绩忠义,帮着徐世绩清理人数,造册登计。

        昔日李渊要取长安,为防李密趁此偷袭太原,故奉李密为主,甘愿居于其侧。在心里,李渊压根儿瞧不起李密。李密投降后,李渊对他表面热情,但仅封他为光禄卿和一个邢国公的虚衔。而后即命魏征与淮安王李神通随行,带一支部队,前去招安李密旧部。临近魏县时,李神通与魏征已招安李密部下八千余众。李渊知道后,命令李神通与魏征率领这八千人,去进攻进攻魏县。宇文化及刚逃到这里,立足未稳,缺粮少守城器材,魏县很快被李神通攻破。于文化及败走聊城。一时间,大唐王朝在山东的声威,如日中天。李渊痛恨于文化及,非诛杀之而后快,又令李神通前往聊城。

        可是,窦建德在大败隋将薛世雄,攻克河间之后,就在李渊于长安称帝时,他也定都乐寿,国号大夏,称为夏王。在他看来,对他威胁最大的,是唐朝帝国。他不愿看到这个帝国的势力在山东强大。于是,在李神通举兵欲攻聊城时,窦建德抢先一步,以讨逆为名,攻克了聊城。宇文化及父子束手被擒,窦建德将他们斩于邢台。杀了宇文化及之后,窦建德乘胜南下,进攻唐军。不但连续攻陷相州、黎阳,还生擒了李神通、徐世绩的父亲徐盖、李渊的妹妹同安公主以及魏征等人。

        界时,王世充也趁机肆意对唐展开攻势,不断攻占唐在河南的城镇。鉴于李世民与刘武周之战的艰难,李渊不敢去调遣李世民的部队前去征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关东之地,被窦建德与王世充一一占去。待李世民收复山西失地凯旋归来,唐军在关东所占地盘已尽数失去。

        这一得一失,令李渊悲喜交集,也感慨万千。在暖春宫里,李渊大摆酒,为李世民接风。酒散人走后,李渊留下李世民与太子,要与李世民好好谈谈。父子二人,虽说一直是聚少离多,但在此时,心却彼此相连。。李渊并不开口,只静静地望着李世民,久久地、轻轻地叹息一声。

        “父皇莫要发愁,孩儿愿意再次出战。”李世民深解父皇此刻的心情,一语便让李渊放心大半。

        “啊……好!”李渊说:“可是,王世充与窦建德,可不是薛举、刘武周能比的。”

        “孩儿知道。”李世民微微一笑,望了太子李建成一眼,自信地说:“如今的孩儿,也不是两年前的李世民能比的。”

        李渊听了,眉头一抖,一颗悬着的心,差不多全放下来,脸上渐渐布满欣喜,说:“对,父皇相信你。”

        “孩儿拜谢父皇。”

        “这次出征,你不要太匆忙,多休息几日再去。”

        “不,孩儿休息一日,即率军出关,东征王世充与窦建德。”

        “你认为他们俩,该先打谁?”

        “孩儿认为应该先打王世充。”李世民认真地回答。

        “讲讲你的理由。”

        “王世充兵力集中洛阳,易于全歼。洛阳乃隋之东都,攻克之后,在政治军事上的影响,都更大。同时孩儿还认为:若先攻窦建德,王世充必然要出兵夹击,使我腹背受敌;反之,先打王世充,窦建德很难来帮他。”

        李渊听罢,望着还刚满22岁的儿子,心中暗自称奇:真是一代胜于一代,感谢我李家祖上有德,能有这么个军事奇才,护我李家天下。李渊正高兴地感叹时,忽闻徐世绩使臣求见。李渊令人带进来,只见使臣呈上一封厚厚的书信,说是要交给李密。李渊听了,感到蹊跷,坚持让使臣说明原委。使臣被逼不过,便将徐世绩已将属地、军人、百姓均以造册,要转交李密献给李渊的事说了一遍。李渊听完大喜,对李世民说:

        “这个徐世绩在李密潦倒之时,还能这么感德推功,真忠义之士也。”

        于是,李渊下诏封徐世绩为黎阳总管、莱国公。不久,又加封徐世绩为右武侯大将军,赐徐世绩姓李。从此,徐世绩改姓为李世绩。李世民做了皇帝以后,为避讳,徐世绩去掉了中间的“世”字,名为李绩,遂以此名终其一生。这是后话。

        李渊送走李绩的使臣,心中万分的欢喜。他虽然还只四十多岁年纪,可也经历了许多的大事情,对于人生世相,有了颇多的感受。他知道,人的一生,常常是这样的:如果顺了,好事会不期而遇;如果不顺,坏事会找上门来。

        只是,这顺与不顺,不少人都相信是命。李渊却心中明白:人生中的顺与不顺,全是自己过来的行为所至。譬如这次去打王世充,赢了,说明他过来已经积蓄足够的实力;败了,说明他过来的准备工作没有做好。因此,要想赢,就得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做好方方面面的准备。李渊在嘴上虽然感谢祖上有德,能有李世民这么个军事奇才;在心里,任然冷静地分析,自己是不是都已经完全准备好了,这一仗能不能打赢。想到这儿,他对李世民说:

        “你出兵以后,待徐世绩来降,我可让他从黎阳方向,对王世充部进行牵制。”

        “如此甚好,多一支力量牵制王世充,孩儿就多一分胜算。”李世民说。

        “虽然如此,这一仗还是非常艰险。”李渊沉思着说:

        “王世充占据洛阳多年,熟知周围地形,又经李密长年进攻,其防卫非常严密,防守经验非常丰富,而且士气非常高昂,要攻下洛阳,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孩儿此去,务必谋略在先,深究战术,智勇并举,方可破敌。”

        “孩儿定谨遵父皇之命。”

        “好,皇儿能如此,朕就放心了。”李渊说:“如今突厥北去,幽州的罗艺已归顺我大唐,可以从北面牵制窦建德的军力,北方暂时无忧。你这次围攻洛阳,盘踞长江中游的萧铣有可能趁虚来袭击你,我已派河间王李孝恭与李靖一道率军自金州出马蜀,沿长江而下直逼他的江陵,使其自顾不遐,不能有所作为。李孝恭与李清,还可以与你形成呼应之势,威胁王世充、窦建德的军队。”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李渊刚刚提到李靖,就有李靖派原的特使传来捷报:

        李靖大破蛮兵,诛杀蛮人首领冉肇则,俘获蛮兵五千多人。

        李渊听了,精神大振。心想,在李靖的事情上,我儿比我有眼力,真是后生可畏啊!

        原来,李靖奉命迎战萧铣途中,在经过金州时,正好遇上庐江王李瑗在此与蛮人邓世洛大战。因邓世洛人多,庐江王屡战屡败,正无计可施时,遇上李靖。问清情况后,李靖又亲自到阵前勘探一番,然后给庐江王出了个奇计,结果大败蛮兵。李靖这才通过金州,抵达峡州。萧铣听说李靖来,沿途设卡,加之险道重重,李靖行动缓慢,李渊闻报李靖还未到夔州,以为他有反心,故意逗留不前,秘诏副将许绍处死李靖。许绍与李靖相处日久,深知李靖为人,遂以性命作保,才免于一死。这时,开州蛮人首领冉肇则又叛唐,率众进犯夔州。赵郡王李孝恭率唐军出战大败,幸得李靖率八百士卒夜袭蛮人大营。蛮人惊恐,大败四散逃命。李靖趁胜追击,早先又在各条道上设下伏兵。仅此一战,杀死开州蛮人首领冉肇则,俘获五千多蛮兵,李靖这才派特使前来长安报信。

        李渊瞅着李世民,说:“李靖真是个帅才。如今他已破蛮兵,夺回开州,正好为你牵制王世充的部队,我儿进攻洛阳,从旁又多出个帮手来。”

        李世民听罢,频频点头,说:“父皇谋划周密。这样一来,王、窦已在我四面威逼之中。”

        “话虽如此,他们各自的势力,都很强大。若联合起来,非我们能敌。好在他们各为其利,一时不会联合,我们要抓住这个机遇,各个击破他们。朕如今最担心的,是你的兵力倘无压倒的优势,洛阳城池坚固,进攻起来,实在太难。”

        说到这里,李渊暂时停住话头,一旁的太子李建成见了,稍一思索说:“秦王既然兵力倘欠优势,我愿意将麾下的三支精锐部队,交给秦王指挥,以利秦王夺取洛阳,还请父皇恩准。”

        李渊听了,看着李建成,赞赏地点着头,说:“难得太子有这样的胸怀,你兄弟二人团结,大唐江山固若金汤。为父就依你所言,调三支部队给秦王统御。同时,我还要把身边的几员大将,都调拨给秦王麾下,统一指挥。”

        李世民听了,心中惊喜激动,望望大哥李建成,又望望父亲李渊,一粒泪珠,夺眶而出,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世民谢过父皇!谢过太子!”

        “都是自家亲兄弟,还言什么谢。”李建成拉着李世民说:“只愿你此去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李渊在一旁见了,心里满是欣慰。“养儿如是,夫何欲求?”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欣慰之后,想起此战确实太过艰险,由不得又嘱咐李世民说:

        “如此一来,我们在军力上虽已超过王、窦中任何一人,但此役仍然艰险异常,此去一切,还需小心从事。”

        “感谢父皇,我一定小心从事、凯旋而归。”

        “好!你走后,朕还要做一件事情,立即在关中实行一项新令。将十二支部队,分别安置到关内的各个州郡,让他们一面操练,一面垦荒,为前方提供足够的兵员与粮草,确保战事的胜利。”

        与太子李建成从从暖春宫回来,李世民还在兴奋。途中,他紧紧地握住大哥的手说:“有父皇的谋划,有你的支持,我一定打好这一仗。”

        李建成点点头,再次真诚地祝福道:“我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谢大哥。”

        “应该是大哥感谢你,没有你接连的胜利,京城何来这般安宁,父皇也难推行他的均田制和租庸调制,重建府兵制。这些,都与你在前方的征战胜利有关。”

        李世民听了,一把抱住大哥。冷清的月辉下,兄弟俩都感到了彼此间的温热。回到秦王府,已经是午夜过后了,长孙氏还没有睡,正独坐窗前,听见他的脚步声,迎了出来。俩人都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拥抱着。

        第二天一早醒来,长孙氏为李世民整理行装,想起昨晚与父皇、太子的交谈,李世民不由感慨地说:“我越来越感到,父皇是一个伟大的军事家。”

        “你难道不是么?”长孙氏望着他说。

        “我,你认为我也是……伟大的军事家?”

        “对,论打仗,你比父皇丝毫也不逊色。”

        “可是,他比我考虑的还是更全面,更透彻。”

        “再过几年,你也会这样。”

        李世民感激地看了长孙氏一眼,说:“你知道,大哥对我有多好,他竟然把他最精锐的部队都给了我。”

        长孙氏听了,再不言语,只是脉脉含情地望着李世民。

        “我们的承乾呢?”李世民突然想起儿子,大声问道。

        “刚才还在这里,我担心他吵了你,就让红秀带出去了。我让人去找他来。”

        不一会,红秀抱了承乾进来。胖嘟嘟的儿子,已经会叫“爹”了。李世民还是象上次离别时一样将他高高地举起,在空中翻动着。

        这时天上没有雏鹰,小承乾已经不怕天上的强光,一直在嘻嘻地笑着。李世民紧紧地盯着小承乾,从儿子的身上,他看见了自己生命的延续。

        早在618年5月,洛阳知道隋炀帝被杀的消息,守将们便拥立隋炀帝长子杨昭之子,越王杨侗为帝,改元皇泰。第二年4月,王世充政变,夺取了政权,改国号为郑。王世充打败李密后,又拥有了关东地区,势力更加强大。王世充正踌躇满志、洋洋得意时,闻报李渊派他的二公子、秦王李世民率兵来攻洛阳,数万唐军已达离洛阳70里的新安。“这小子,先后击败了薛举和刘武周,看来可不是个等闲之辈。”王世充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王世充,可不是薛举和刘武周。”

        尽管对自己充满自信,王世充还是紧张地行动起来:他一面派出大量侦察,严密监视李世民的每一步行动,一面动员将士,精心安排部署洛阳的防卫,一面亲率三万精锐步骑,西往新安迎战李世民。

        新安为洛阳畿地和西面门户,地扼函关古道,东连郑汴,西通长安。此地山高、岭多、河谷碎,地势又自西北向东南、自西向东逐渐降低。李世民屯兵于此,对付东来的王世充军队,退可以守,进可以攻。兵驻新安,郡府便成了李世民临时的指挥部。

        此番东征,比之上一次征剿刘武周来,对方虽然要强大的多,但作为统帅的李世民,确实也成熟了许多。对这次战争,他也考虑的非常透彻。尤其是人员安排,各按其能,各行其职。房玄龄与长孙无忌,负责后勤保障;杜如晦与殷开山、尉迟敬德等一干谋士将军,负责参谋军事……他的身边,左右不离的有侯君集、屈突通等人。军事的最后决策和最高指挥权,归他秦王自己。有了疑虑,他随时要召开军事会议。听说王世充已亲率三万人马,向西朝新安扑来。李世民立即招来杜如晦、殷开山、尉迟敬德等一干参谋将军,商议如何应对。

        “洛阳守卫,王世充是如何安排的?”象往常一样,在没有了解清楚各方面的情况之前,杜如晦总是要先问清楚,再拿出自己的意见来,这一次,也不例外。

        听杜如晦问到王世充洛阳的守卫,负责主持侦探工作的屈突通笑了,说:

        “王世充这回什么人都不信了,洛阳的要害五城,他都分别派遣自己的兄弟子侄,每人防守一城:齐王世恽守南城,楚王世伟守宝城,太子王玄应守东城,汉王王玄恕守含嘉城,鲁王道徇守曜仪城。”

        听了屈突通有条不紊地回答,杜如晦点了点头,看着李世民,微微一笑说:“这个王世充,除了自己的兄弟子侄,真是再也信不过其他的人。单是这一点,就已输给秦王了。”

        李世民听了,没有半点反映。这一段时间,只要有一点时间,他都在苦读兵法,加上自己这么些年的作战经验。这知识和经验一旦多了起来,遇上事情,往往都能想得很深很透而且很如迷。李世民此刻就是这样,正在非常沉入地思考着,突然,脑海里一闪,冒出个想法。再一考虑,李世民心中有了些底,回过神来,问杜如晦:“王世充率兵来新安,我们就在此与他决战?”

        “新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在此与他决战,我们不会吃亏。不过,或许还可以想一个更好的方法。”

        “更好的办法,你也是这么想的?”李世民望着杜如晦,说:“把你的想法说出来看看。”

        “我现在还只是有一点眉目,不过……”杜如晦微笑地望着李世民,说:“我相信,更好的方法,秦王已经想清楚了。”

        李世民点点头,说:“我想,我们可以趁王世充还在途中,立即率军,进攻慈涧。”

        “进攻慈涧!这怎么可以。如今王世充大军前来,我军应该加强防守才是,怎可分兵去攻慈涧?”屈突通有些着急地说。

        李世民看看杜如晦说:“还请参军给屈将军言明理由。”

        “慈涧是洛阳的门户,慈涧若失,等于门户被毁。我军此时去袭击慈涧,王世充必然回兵去救。慈涧无险可凭,我军既可使王世充疲于奔命,又能在慈涧大败王世充,逼他退回洛阳,完成我军对洛阳的包围。进攻慈涧,实在是上上之策。”

        众将听了杜如晦的一番话,个个眉头舒展,争相请战,要去攻慈涧。李世民见了,微微一笑,说:“殷开山听令,本王令你为先锋,率军四万,去攻慈涧。其余将士,由杜如晦、尉迟敬德带领,随后接应。”

        殷开山、杜如晦、一步上前,领令而去。侯君集急了,正要说话,李世民瞪他一眼说:“侯君集听令,本王令你统领所余人马,坚守新安。”

        安排完毕,李世民亲率一支轻骑,赶赴慈涧前线,观察战况。三千勇士,紧跟李世民的乌黑驹,一路急驰,飞奔慈涧。途中,转过一道山峰,竟遇上滚滚而来的王世充三万大军。原来,王世充兵近新安时,闻报李世民率军去攻慈涧,顿时惊得额头冒汗,在心里说:“这个少年统帅,真是个军事天才,若由他攻占了慈涧,我占了新安,又有何用?”于是传令三军,后卫改作前锋,立即向慈涧开拔,没想到遇上李世民。

        听说李世民不过两三千人马,王世充怎么也不敢相信,便策马来到山前,一看李世民身边,果然最多只有三千,心头不觉大喜。“毕竟是年少无经验,竟敢只带三千人马,来攻我慈涧。”王世充这么想着,对左右说:

        “各位将将,都给我听好了。叛贼李世民就在前面,谁先去捉住了,官升三级,赏黄金千两。”众将听了,又见李世民兵少将孤,不由得激动万分,争相上前。

        李世民来路艰险,退却困难,左右两侧,皆是高山。三千人马,面对蜂涌而来的三万郑军,实在是危急万般。此刻的李世民,欲如浅滩飞龙,命在旦夕。

        侯君集自幼性傲,玩弓矢而不能成其艺,乃以武勇自称。跟随李世民后,早在太原时,侯君集就与李世民出则同车,睡则同室,受到兄弟般的厚待。恩遇如此,侯君集对李世民自然是死心塌地,鞠躬尽瘁。这回受李世民之托固守新安,更不敢有半点马虎,从李世民走后,侯君集再不解盔甲,一直巡视在新安城楼。先是听说王世充兵近新安,后又闻王世充兵退朝慈涧而去,侯君集心中不由得暗暗为李世民担心。

        清晨,侯君集伫立城头,东望通往慈涧的官道。他看着一轮红日缓缓升起,离山顶越来越高,便痴痴地望着。他知道,那山的背后,便是慈涧,秦王李世民,眼下就在那里。现在王世充三万人马,也往慈涧赶去,很可能与李世民相遇。这么想着,侯君集心里紧张起来。军头来唤他吃饭,他微微地摇摇头,他在为秦王李世民担心,一时又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候,他突然见一个胄甲如絮,满面尘垢,浑身是伤的人,跄踉地从山那边过来。这人来到城下,见了侯君集,似乎张嘴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便向他挥手,意思非常明显,是要他打开城门。侯君集见了,正在惊疑时,那人已解开被刀剑砍得如絮的胄甲。侯君集再仔细一看,不觉大喝一声“秦王”!随即奔下城来。

        原来,当王世充三万大军向李世民的三千兵勇士扑过来时,李世民并不慌张。他弯弓搭箭,一箭一个,专拣将军射去。李世民一连射倒王世充的十多员大将,郑军一时畏缩不前。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三千勇士拥了李世民,向后撤退。可是,郑军人马太多,三千勇士,为护李世民,终于一一被刀砍箭射而死。李世民奋力冲杀,好不容易才逃回新安。

        “三千勇士,为我而死,实在可惜!”李世民含泪说。

        “他们能使秦王死里逃生,他们死得其所。”侯君集说。

        “待夺了慈涧,你一定要去寻了他们的尸体,厚葬起来。还要去找到他们的家眷,优厚赏赐。”李世民说:“现在,你立刻集合新安军马,我要亲率他们,去助殷开山一臂之力,夹击王世充。”

        “秦王刚经历这一番撕杀,浑身伤痕累累,还是在新安好好休养一下,夹击王世充一事,让君集为你代劳。”

        “不,这种时候,我应亲自前去,方可一鼓作气拿下慈涧。放心,我身体挺得住。”

        王世充与殷开山在慈涧西坡正战得激烈,双方旗鼓相当,都死伤惨重。难分难解时,忽见杜如晦、尉迟敬德引大军杀来,殷开山欣喜无比,大声喊道:“秦王来了,打败郑军!”士兵们听了,纷纷跟着叫喊。一时间,整个西坡,响彻着唐军的喊杀声。在这喊杀声中,唐军的士气如虹,个个争先恐后,奋勇杀敌。王世充的军队,原来也曾所向披靡,每战必胜。这回遇上殷开山率领的唐军,也算是棋逢对手。可就在这时候,对方突然来了这么多援兵,还来了秦王李世民。一时间,不免害怕起来,只是拼命抵挡,再无原来冲杀的狠劲。

        王世充感觉大事不妙,有些儿心惊肉跳;闻殷开山这么一喝,见唐军个个勇力倍增,自己的郑军,战脚又开始紊乱,王世充立刻明白:倘若再战下去,必败无疑。可是,如丢了慈涧,也不是件好事情。王世充正在犹豫,又见唐军一队人马冲来。一面大大的帅字旗,一位英武的年青人,象头雄狮一般,带了一群狮子队伍,凶猛地冲进王世充的阵营。

        “啊!这才是唐军的元帅,秦王李世民!”王世充在心中叫苦,不再犹豫,下令后卫改前锋,弃了慈涧,迅速撤回洛阳。

        李世民率部猛追一阵,截下了王世充的数千具尸体,然后收兵回营。

        李世民兵进慈涧,即刻召来府中慕僚与军中大将,商议进攻洛阳的方略。一时间,杜如晦、房玄龄、刘文静、长孙无忌等一般文臣,殷开山、屈突通、尉迟敬德等一班武将,都汇聚秦王李世民的大帐中。对于如何进攻洛阳,李世民已经考虑了许多,也有了一个相当完善的战略布置,但是在实施之前,他还是想征求一下众人的意见。

        “如今王世充撤军洛阳,凭险固守,我军当何处之,还请各位发表高见。”李世民开门见山,提出问题,然后双目似闭非闭,等待众人的回答。

        殷开山见了,上前一步说:“王世充刚为我军大败,士气衰竭,现逃进洛阳,我当趁此四面围攻,拿下洛阳。”

        “现在围攻洛阳,为时尚早。”杜如晦静静地分析道:“理由是:王世充虽败,主力并无大的创伤,势力还很强大。洛阳的外围据点,如龙门、河内、怀州、轩辕关、管城等,都在王世充的手中。若我们进攻洛阳,这些据点必然派兵来袭击我们,致使我军不能集中兵力进攻洛阳。倘若王世充又乘机反攻,到时我军首尾不能相顾,必然损伤惨重。所以,进攻洛阳,需在扫清外围之后,胜算这才能更多。为此,当务之急,集中优势兵力,趁敌不备,一鼓作气,先扫清洛阳外围的据点。”

        杜如晦的一番话,直说得众人连连点头。李世民睁开双目,欣喜地望着杜如晦,说:

        “参军所言,正合本王所思。想当初李密久攻洛阳不下,除去洛阳城防坚固,守军顽强,更有洛阳外围的大力支援。如今我军来攻洛阳,清楚了这一点,便要抓住战机。扫清洛阳外围,以作我军的基地,彻底将洛阳孤立起来,然后再作最后,也是最有力的一击。”

        “对,到时候一坐孤城,哪里经得住我大军的打击。”殷开山说。

        “不!依我看,这一仗变数还有一些,因此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到时候就算它是座孤城,要攻下它也有相当的难度。但只要我军上下一心,坚持下去,定可拿下洛阳城。”

        杜如晦听了,频频点头,说:“秦王所思,切中要害。洛阳之战的变数确实会很大,窦建德到时候就可能要来。因此,无论是什么时候,大家都不可有轻敌的想法。现如今,秦王考虑的又全面又具体。我等恭请秦王,发布命令。我等一定言听计从,坚决执行,打好攻占洛阳一役。”

        众人待杜如晦话音落下,齐声附合:“恭秦王,发布命令,我等一定坚决执行!”

        李世民听罢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洛阳一役,是我唐王朝一统天下的关键一役,夺取了洛阳,窦建德之夏国更可手到擒来。因此,大家必须克服一切困难,坚持到最后的胜利。”

        “请秦王放心,我等一定紧跟秦王,战胜一切困难,直到拿下洛阳城。”众人又一次齐声说。

        “好,现在我就发部命令:殷开山,令你率黄君汉之水军进攻洛城,务必在三日内拿下洛城。切断河阳桥,降服其二十余城堡。”

        “尊令。”殷开山一步上前说。

        “侯君集,令你率部袭击怀州,占领城堡。”

        “尊令。”侯君集一步上前说。

        “屈突通,令你迅速攻占轩辕关,然后往东夺取管城。”

        ……

        李世民一一颁布军令,众将军领令高兴地一一离去后。李世民亲率大军,驻守洛阳北面的北邙山上,俯视洛阳,使王世充不敢出兵对受攻击的外围出兵增援。三天之后,捷报陆续传到北邙山上的秦王大帐中。

        先是殷开山拿下洛城,连连击退来援郑国太子王玄应的反攻,降服了其二十余个城堡。接着是侯君集拿下怀州,进入外城,占领堡垒。然后是屈突通夺了轩辕关,大败前来支援的郑国大将魏隐,接着东进占了管城……捷报连连,李世民非常高兴,对杜如晦和房玄龄说:

        “如此下去,再有一月,洛阳外围全部扫清,到时候,洛阳就成为一座孤城了。”

        杜如晦听了点头说:“是啊,王世充虽然城防坚固,但一座孤城,他一定守不住。”

        “参军认为到时还需多少时间可以拿下洛阳?”

        “如果窦建德不出兵,三个月定可拿下洛阳。”

        “参军担心窦建德会出兵?”

        杜如晦点点头,李世民见了,朗然说道:“我也有些担心。不过,到时候王世充一定无力反击,我们倒可以先灭了窦建德。”

        “秦王勇气见解,世人莫及。本属困厄之事,秦王自能泰然处之,谋略化解,实在让人佩服。”杜如晦说到这里,掉头望着房玄龄,说:“感谢你把我推荐给秦王,这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房玄龄点点头,说道:“是啊,能跟随秦王,是我们大家的福气。现在洛阳外围正在扫除,我想应该趁此机会来招抚洛阳外围郑政权的州县官员,方可更好孤立洛阳,又可以得到许多有用的人才。”

        李世民听了,眼睛一亮,说:“房玄龄真是我的伯乐,每次出征都要给我收罗到不少人才。这回,本王就令你出马,全权负责招抚州县官员,收罗有用人才之事。”

        房玄龄听了,高兴地领令而去。

        房玄龄领了一支人马,前往唐军已攻占的洛阳外围地区招抚州县官员,收罗有用人才。所到之处,房玄龄一面大张旗鼓地对李世民进行宣传,一面非常地善待归附的郑国官员,对他们不仅都能保留原来的官职,有才能的还能得到进一步提拔。一时间,人心归唐,不少官员主动向洛阳的官员宣传唐朝的优待政策。结果,不仅在唐占领区彻底瓦解了王世充的郑政权,还使洛阳郑政权的官员人心惶惶,王世充开始陷入属下离心的困境。

        早春二月,“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勃勃的春光风物,催人有所作为。李世民金甲黑马,手握长剑,亲率五千精锐骑兵,要去增援侯君集。临别之前,杜如晦再次苦劝李世民说:

        “单雄信是王世充手下最得力的悍将,已经被侯君集困在洛口。要去增援,秦王还是派其他的大将为好,确实用不着去冒这个风险。”

        李世民闻言,知道这是杜如晦的一番好意,因为他料定此去风险太大,故一直苦劝李世民不要亲去。便摇了摇头,说:“如今王世充的侄子王泰已弃河阳逃走,怀州的刺史陆善宗已开城降唐,太子王玄应也被我们全部消灭。就在这初春时,王世充又有许多州郡的官员,逃走或是开城投降。独有这洛口的单雄信,坚守几月还攻不破它,实在影响我军的士气。我不能不亲自前去攻破了它。”

        杜如晦听了,还要再言,李世民对他笑了笑,说:“感谢参军的关心,我也知道单雄信是员猛将。但是,我身为统帅,正应该身先士卒,为众将做出表率,打败单雄信。只有这样,才可以灭了郑军的威风,大涨我唐军的士气。参军再无多言,只要在山上多多为我祝福,等着我的好消息就好。”

        杜如晦听了,再无话可说,默默地目送秦王李世民,远去洛口。

        单雄信单名一个通字。从小就性格倔强,武艺出众,仗义疏财。参加瓦岗军之后,不屈不挠,慷慨赴难,深孚众望。他手使金顶枣阳槊,胯骑闪电乌龙驹,勇冠三军。人称赤发灵官,为五虎上将第一名。尽管单雄信是员难得的悍将,侯君集也不是平常的将军,只是洛口兵多将勇,又有险可凭,打得累了,单雄信就缩进城内休息,让侯君集在城外干着急。

        就这样,这才使得侯君集耗去两个多月时间,仍然只能在洛口城下叫骂,却不能象其他几位将军那样,早已冲进城去。侯君集正无计可施时,忽然见到了秦王李世民,不觉又是惭愧又是高兴。热情地将李世民接到帐中,侯君集如实地向李世民汇报了两月来的战况,又讲叙了自己准备强攻的计划。李世民听了大喜,让人摆上酒菜,与侯君集边喝边聊,一直谈到深夜,决定明天就按侯君集的计划,立即安排部队,对洛口发动一次最为猛烈的攻击。可就在这时候,忽闻营外杀声四起,正在惊疑,卫兵来报:

        “单雄信亲率大军,杀进军营来!”

        李世民听了,不由朗然一笑,说:“单雄信,真不愧王世充手下第一悍将,这种时候,还敢引军来袭我营。”

        原来,单雄信闻知李世民率军前来增援,心里便知到明天将有一场恶战。更主要的是,与侯君集打了这么几个月,他已经知道:再战下去,一定会将自己的部队打完。谁知在这样的情况下,唐军还来了增援。单雄信清楚,若待明日唐军攻来,洛口必破无疑。犹待退兵,又不甘心。苦苦思考,终于决定冒一次天大的危险:趁李世民刚到还未发起攻击之前,来个先下手为强,亲自率了精锐铁骑,直冲唐营帅帐,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此举能杀死李世民,唐军就一定会四处逃窜,他单雄信就会力挽狂澜,转败为胜。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行动,因为指挥这次行动的单雄信,已经抱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侯君集听了李世民对单雄信的夸赞,摇着头说:“我想他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

        “狗急了,敢跳墙,就算得上是英雄。何况在我看来,他单雄信是个真英雄,你一定不要小看他。”李世民说:“走,我们快出去看看。”

        侯君集听了,伸手拦住李世民说:“请秦王就呆在大帐中,待君集去打败单雄信,再回来与秦王喝酒。”

        李世民见侯君集态度坚决,只好点点头说:“好罢,单雄信狗急跳墙,你可要千万小心才是。”

        看着侯君集点头离去,李世民撩开帐篷,手握长剑,迎着喊杀声最响的地方走去。还没走出几步,但见一将赤发灵官,手使一柄金钉枣阳槊,跨下一匹闪电乌龙驹。说明迟,那时快,单雄信转眼就冲到他的身边。见了李世民,怒目审视,然后哈哈大笑,说:

        “苍天有眼,来助我也。”

        说罢,举起枣阳槊,霹雳一般朝李世民打来。李世民并没有惊慌,亮出长剑,迎槊向上一挑。谁知那槊,竟有千均之力,将剑砸得差点贴到地上。李世民这才一惊,闪身一跃,退回几步,正待要稳住身子。谁知单雄信的马太快,李世民双脚还未立稳,单雄信的第二槊又泰山压顶般劈下来。

        李世民只得又是一跃,又退了几步。那单雄信见了,心中暗自高兴。双脚一夹龙驹,闪电般就到李世民跟前。他再一次高举枣阳槊,朝李世民劈头盖脑地猛砸下来。秦王危难,眼看再无生的希望。

        当王世充的悍将单雄信又一次举槊朝李世民猛砸下来时,李世民已退到一处断垣下,身后再无退路。就在这生命悠关之时,一位面如黑炭的将军,纵马来到单雄信身后。来不及将马停住,也来不及打声招呼,只见“黑炭”手中钢鞭,如闪电一般,对着单雄信的头,猛地打去。

        单雄信举槊正往下砸,忽听得身后一道劲风袭来,顿时闪开,手上的槊还是照准砸了下来,只是慢了那么一刹那的时刻。李世民就趁了这机会,则身一偏,枣阳槊砸在他原来站着的地方,直砸得火星四浅,断垣下出现一个尺许的深坑。没等单雄信再次举槊,肩上早挨了尉迟敬德一鞭。一只壮实的胳膊,搭啦下来,枣阳槊掉到地上,人也滚下马来,单雄信卟通一声摔在地上。

        李世民抬眼望去,尉迟敬德已到跟前,翻身下马,双膝跪地,说:

        “未将护驾来迟,使秦王受惊。”

        李世民对他赞赏地点点头,说:“你来得正好,快去活捉了单雄信。”

        尉迟敬德把马留给李世民,说:“这里太乱,请秦王上马,我去捉了单雄信。”完了回身,正要去捉单雄信,只见则面冲出单雄信的几员大将,他们身后,还跟着上千的郑兵。单雄信平时对将军、士兵爱护备至,如今他们就是舍了生命,也要救下他们的统帅。单雄信搭啦着一只手臂,因为流血过多,他已经浑身无力。英雄需得站着死。单雄信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当他看到自己的几位将军,还有上千的士兵朝自己走来时,突然来了力气,大声喊道:“不要管我,快去杀了李世民!”众将听了,直向李世民扑来。

        尉迟敬德一惊,只好放弃单雄信,手握钢鞭,护了李世民,冲杀出去。

        单雄信这次偷袭,是倾巢而动,力量十分强大。又因为唐军根本没有防备,结果一直杀到天明,唐军才赶走郑军。单雄信捉不到李世民,反挨了尉迟敬德一鞭,身受重伤退回洛口,自知无法再抵御李世民的进攻,不敢停留半刻,即刻领军弃城而去。

        李世民占了洛口,终于扫清洛阳全部外围。便与众人商议,要趁热打铁,攻占洛阳。这时有信使来报:

        高祖李渊派大将李大亮连克樊城、沮州、华州等地,已牢牢牵制了襄阳的郑军,使王世充失去了最后一支可以支援他的部队。

        李世民闻报,欣喜万分,以手加额,西望长安,激动地说:“感谢父皇,为我夺取洛阳,费尽心机。孩儿一定不负父望,一举拿下洛阳。”言罢,亲率大军,离开洛口,浩浩荡荡,开赴洛阳城下。

        王世充闻报李世民兵临城下,亲率兵于洛阳城西北的青城宫,与李世民隔河对峙。

        “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洛阳城外,春色迷人。王世充登高远望,却看不见这迷人的春色,只见到李世民的营帐,布置得紧密整齐,无隙可击,不由心中慨然:

        “如此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安营扎寨的经验,难怪能一路连败薛举和刘武周!”想到这里不觉轻轻叹息一声。想到自己最得力的骁将单雄信重伤,如今帐下,能敌李民民的,确实无人。想着想着,不免胆怯起来,忽见河对岸的杨柳下,李世民在几十员大将的簇拥下缓缓向前,王世充带上几百卫士,慢慢地走下高处,来到河边,隔河对李世民说:

        “如今隋朝已亡,你们建唐在关中,我建郑在河南,我从未举兵西侵你们,秦王为何要领兵来占我河南之地?”

        李世民听了,哈哈一笑,大声说:“天下应归仁德之人而有,如今四方都仰慕我大唐仁德,一一归顺,唯有你王世充不慕仁德,敢与我大唐对峙,我之所以来,就为这个缘故。”

        王世充听了,正要发怒,转而想到眼前处境,只能强压怒火,冷冷地说:“如今洛阳城坚且险,我王世充手下大将如云。秦王真是要进攻,只会落得损兵折将,早年的李密就是榜样。就算秦王兵多将勇过李密,最后也不过是两败俱伤。不如我们双方息兵讲和,免得部下惨遭伤亡,这不是很好的事么?”

        李世民听了,傲然一笑,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李家取代杨家天下,此乃天命,为百姓所期许而。怎么能让你等残喘,使人民受分裂之苦?公若能顺应天命,体恤百姓,就当大开洛阳城门,迎我王者之师。不然,到时我攻进洛阳,公必休矣!”

        王世充听了,恼羞万怒,大声说:“量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能把洛阳怎样,不过是不自量力罢了。”

        李世民无心再与他舌辩下去,朗然一笑说:“本王奉诏拿下隋朝东都洛阳,你除了投降,再没有讲和的可能。若还执迷不悟,不出三月,本王定破洛阳,尔要记住啦。”说罢一扬马鞭,策马回营。

        王世充望着世民消失在滚滚的尘烟里,阴森地干笑一声,也拂袖回身而去。几百名卫士,紧随其后。

        三天之后,李世民一切准备妥当,决定大举进攻洛阳。这日春光明媚,春意盎然。唐军将士,个个士气高昂,摩拳擦掌。李世民亲自指挥,令殷开山、侯君集、尉迟敬德、屈突通分成四路,各率精兵一万,昼夜不息,从四面攻城。王世充见了,并不惊慌,指挥守军,用大炮飞石,八弓弩箭,迎击唐军。

        这洛阳守城用的大炮飞石,为王世充精心研制,每炮飞石重有五十余斤,可以掷出二百余步,威力十分强大。那八弓弩箭,更是了不起,箭如车辐,镞如巨斧,可以射五百步之外。四路唐军,前锋士卒扛了云梯,勇敢地往高高的洛阳城冲来,可没等他们靠近城墙,在五百步时便被弩箭杀伤大半,余下的没能前进三百步,又为飞石所伤。洛阳城外,犹如屠场,进攻的唐军,死伤惨重。一连十多日,皆是如此,唐军的士气,严重挫伤。就在这时候,与尉迟敬德一同归降秦王的降将寻相,竟认为唐军必败,乘此勾结刘武周的旧部,试图逃跑叛唐。事情败露,被李世民处斩。

        虽斩寻相等叛将,但洛阳还是久攻不下,士气还在日益低落。李世民一时无计可施,心中闷闷不乐。手下许多将领,因叛将之故,又对尉迟敬德怀疑起来。认为寻相与刘武周的一些旧将已经叛变,尉迟敬德也必定叛变无疑。纷纷要求,把尉迟敬德关押起来。就连曾经非常赏识尉迟敬德的屈突通与殷开山,也来向李世民进言说:

        “尉迟敬德刚刚投降我大唐,其心对我大唐并没有真真地信服,更不可能热爱。这个人勇猛非常,又恋旧情。如今,他的好友寻相被杀,他必然有怨在心,定会寻机反叛。现在我们处在与王世充对峙的关键时期,把这样的人留在军营中,实在害多利少,不如杀了他,免生祸患。”

        李世民听了,摇摇头说:“本王的看法,与你们不同。尉迟敬德若有心背叛我,怎么会落在寻相之后?就此看来,尉迟敬德对我大唐是忠心耿耿的,你们千万要与他好好相处,待之如兄弟,不要再有半点猜疑。”

        屈突通与殷开山听了,点头称是。李世民就让屈突通去请尉迟敬德前来,当着殷开山与屈突通的面说:“现在因为寻相等欲叛逃,有人怀疑将军也会背叛大唐。本王认为绝对不会,又担心这是因你救了本王的性命,蒙住了本王的眼睛。现在,本王特请殷开山与屈突通来,问明他们的看法。结果,他俩人想的都与本王一致,皆言尉迟敬德将军忠勇义气,绝不可能叛唐。从今往后,本王对你再无猜疑。”

        言罢,李世民静静地望着尉迟敬德。只见他堂堂八尺须眉,血战中从不胆怯的勇将,此刻竟激动得眼含泪水,冲着屈突通与殷开山,深深地一揖,然后双膝跪下,声音发颤地对李世民说:

        “感谢秦王的信任,我尉迟敬德必当拼命相报。”

        李世民上前,扶起尉迟敬德,令侍从搬来一箱黄金,对尉迟敬德说:

        “将军救过本王的性命,本来早就当赏赐,只因战务繁忙,拖到今天。区区小礼,权当是本王的一点心意,请将军一定收下。”

        尉迟敬德接过黄金,感激地望着李世民。

        “这一次,有人怀疑将军,让将军受了委屈。”李世民拉着尉迟敬德的手说:“大丈夫凭志趣相投,而聚在一起。请将军不要为这些小事情介意。本王永远都不会去听那些谗言,来伤害忠良之士,望将军为了我大唐,大胆地为本王建一番功业。”

        听了李世民这番话,尉迟恭更加激动,豆大的泪珠,竟然夺眶而出。从此,尉迟敬德终生对李世民忠心耿耿,成为王朝中君臣关系的楷模。这是后话。

        处理好尉迟敬德的事,李世民心里宽松许多,只是想到洛阳久攻不破,不免又紧皱眉头。这日,风和日丽,春山如笑。李世民走出帐外,抬头久久地仰望着蓝天白云。忽然,他心生一计,匆忙回营,对杜如晦说:

        “与其我们这般攻他,不如引他来攻我们。”当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完之后,杜如晦禁不住连连称妙,说:

        “这样一来,王世充的大炮飞石、八弓弩箭,都发挥不了作用了。”

        言罢,君臣俩人,相视点头,哈哈大笑,赶忙着手安排布置。李世民唤来侯君集,令他悄悄地将精兵布置在北邙山,然后大张旗鼓地移军到毫无屏障、易攻难守的青城宫。王世充见了,果然高兴万分。只见他双眼大睁,捋着胡须得意地说:“果然是乳臭未干的小儿,走出如下低劣的一步棋,看本王怎么收拾你!”言罢命令全军,倾巢而出。

        阳光还是这样的灿烂,山风已在远处悄悄刮起。王世充骑着银象马,率领洛阳的三万守军,蜂涌般冲出城来,直逼青城宫。他欲与李世民决一死战,以泄长久被围之恨。

        此刻,李世民与屈突通、尉迟敬德等将军,早已登上魏宣陵,将王世充的行动,看得清清楚楚。李世民对屈突通说:“你率步兵五千,速渡水进攻,一旦与王世充遭遇开战,即放出狼烟。”

        屈突通领命,率了支轻骑,迅速渡过谷水。马蹄刚踏上岸,就见有王世充先锋兵马赶来。屈突通见了,即刻令人放出狼烟。自己一声大喊:“冲啊!”人随声进,与王世充的先锋大战起来。李世民看到狼烟,亲率精锐铁骑南下,与屈突通夹击王世充先锋兵马。但见钢刀闪烁,血溅肉飞,没多久,王世充的这支足足三千人,最精锐的先锋兵马,就遭斩杀殆尽。

        王世充带着大部队赶来,看着遍地郑军的尸体,不欲得怒火冲天,咬牙切齿。“我叫你血债血还!”王世充大声喊着,一马当先,率领主力部队,恶浪般向唐军扑来。

        一时力量大大悬殊,李世民的军队,还不到王世充的一半。李世民却无半点惧色,镇定自若地指挥部队,迎战王世充。奈何王世充人多势众,很快将紧随在李世民身边的大将分割包围。李世民一人,被王世充和他的几员大将围在中心,轮番砍杀。大将们求胜心切,恨不得立马杀了李世民,立下这卓然的战功。一个个挥刀舞剑,玩命地向李世民攻击。李世民挥舞长剑,长啸一声,连斩两员大将。正欲挥剑向王世冲砍去,不巧战马遭流矢而毙,李世民跃下马来。王世充一见,心中大喜,高举砍刀,回马来杀李世民。转眼已到李世民跟前,钢刀正要砍下,却被冲进来的尉迟敬德的钢鞭拦住。一阵狂龙劲鞭,王世充被尉迟敬德打得倒退几步。尉迟敬德不去恋战,回头翻身下马,将自己的坐骑让给李世民,自持钢鞭,在后拼死保护。

        李世民与尉迟敬德冲出重围,殷开山等也率军赶到。这回的情况,又是一变,双方的力量,正好相差无几,唐军与郑军,各自正好都是三万。李世民掉转马头,指挥唐军,冲向郑军阵营。双方在谷水边,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战。这一战,从清晨到中午,直杀得山水变色,谷河尽血,郑军终于不支,王世充虽恨得双眼冒火,也只能下令退军洛阳。

        这一战,唐军虽然死伤不少,郑军却死伤过半。尽管如此,王世充凭了洛阳城高地险,唐军还是攻不进去。转眼,又过去了月余。李世民正在苦思破城之计,忽然接到特使送来高祖李渊的密旨:

        速速退兵!

        李世民看着这四个字,陷入了沉思。对于父亲,由于母亲的原因,从小就非常的敬重和思念。因为那时与父亲聚少离多,情感上不及与母亲深厚。父亲的身影,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并不是十分清晰。直到母亲去世后,李世民才到了父亲身边,这时他已经长大成人,成了父亲图谋天下最得力的帮手。在建立唐王朝的一系列战争中,他尊从父亲的命令,从太原一直打到长安。立下了赫赫的战功。在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他深深地感受到了父亲超出常人的睿智,领略了父亲的深谋远虑,也看到父亲偶尔过于的谨小慎微。李世民的天资与个性,使他年纪轻轻就不能盲从他人,包括自己敬重的父亲。遇事,他会有自己的判断和决定。

        在战略上,父亲的老谋深算,确实无人能及,我向他学习了很多,心里很是感激。可是,父亲有时也会太过顾虑。对此,倒是我的坚持,帮助父亲打消了顾虑。李世民沉思着,陷入了深深的回忆:比如,是我敦促了父亲适时起军,是我哭劝父亲坚持拿下霍邑……这些,事后都证明了我是正确的。这些,如果我当初不坚持……想到这里,李世民的心里顿时增加了更多的自信与勇气。

        是的,在近年的统一的征战中,父亲总是能够从全局出发,深谋远虑。可是,父亲,不一定都是正确的。母亲从小就教导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无论是战略还是战术,父亲对统一战争都显示出一个杰出的军事家和政治家的智慧。李世民从心里佩服父亲,感激父亲,他们父子一直配合得很默契。只是这一次,他与父亲有了分歧。通过反复地考虑,他对特使说:

        “本王举大计而来攻洛阳,就应当一劳永逸。如今东方诸州已经承服大唐,就剩洛阳这座孤城。虽久攻不下,只要坚持下去,一定可以拿下它来。你回去禀告父皇,我不能功败垂成,弃洛阳而回兵。”

        待李渊特使离去,房玄龄对李世民说:“皇上的密令,秦王这么回绝,皇上一定会不高兴,此事还请秦王三思。”言罢,见李世民沉思不语,房玄龄又求援地看着杜如晦。

        “微臣也认为,秦王最好不要就这样违抗皇上的命令,可以暂时按兵不动,速去京城言明原因,再请御旨。”

        李世民听罢,抬起头来,望着房玄龄,那目光分明是在问:“你认为如何?”

        房玄龄迎着李世民的目光,坦然地说:“皇上已非昔日唐公,圣旨既下,岂可随意更改。秦王到了京城,还是只能回兵。不如就此回兵,以免伤了父子和气。”

        “父亲虽做皇帝,父皇还是父皇,所言未必句句就是真理。何况长安洛阳,千里之隔,父皇一时难知实情,误下旨令,怎么就不能更改?”李世民自言自语,象是在问房玄龄、杜如晦,又象是在问自己。

        “如是我,尽管做了皇帝,说出的意见倘若有违实情,也一定会收回。”

        李世民言欲未尽,脱口又出此言,自己不免也吃一惊。去看房玄龄与杜如晦,见他二人微微含笑,欣喜地望着李世民。李世民不由也自嘲地一笑说:

        “大哥是太子,我此生又怎能当得了皇帝!尽管如此,为唐朝统一天下计,我还是不能撤兵,要坚持继续围攻洛阳,直到完全取得东征的胜利。”

        房玄龄与杜如晦听了,再无言语,心里却在考虑,此举得罪了皇上,今后靠什么来妥善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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