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府里,第一次这么凄然的酒宴。文武僚臣,聚集一堂,分列议事厅两则。每人的前面,都摆满了美味佳肴,可却没人象往前那样喜笑颜开地动箸,欢天喜地地开怀畅饮。李世民宣布:“酒宴开始!”
已有点时间了,大家还正禁席坐,没人去拿起酒杯,提议、吆喝,或者是谈笑风生地说个什么曲故。一切显得沉闷,将军们甚至不去看那眼前满桌的佳肴。大家在为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房玄龄和杜如晦送行,也在为他们的前途,天策府的前途担心。现如今,太子咄咄逼人,而秦王却一忍再忍。谁知道,将在几时,为自己举办这样的送行宴会?
秦王李世民,英俊的脸上本来还有些笑意,见众人如此,就再也笑不起来。只见他面色肃然,举起一杯酒,起身缓步,从正中的高位上走到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三人面前,说:
“本王委屈你们啦,来,干了这杯酒,本王为你们送行。”说完就要一干而尽。
“慢!”尉迟敬德情急中大声喊出这个字,然后放低声音说:“秦王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说!”
“现在大王临危不断,只会等待受戮。”
“说得对!”侯君集不等秦王开口,愤然地接着说道:“太子调走了我们将军,又逼走我们的谋士,事情已经很明显,是断根倒树之恶计。如仍其下去,必将我天策府里的树根一一刨尽,然后再直接向大王你下手,到时候……大王再来反击,还不如现在就动手。”
“是啊,事情已经非常危急,此时如不反击,必受他人制衬,越去越是被动。”长孙无忌说。
…………
众僚臣争先恐后,发表自己的见解,言语之间,意思都差不多,劝秦王此时当机立断,反击太子。僚臣们有这样的看法,李世民并不为奇,奇怪的是大家竟然都这么激动,这么义愤填膺。李世民将举起的酒杯轻轻放下,静静地听着众人的劝说。他心里很明白:事已至此,他与太子、齐王,终有一战,可是,如果现在就出手,能赢吗?这句话,他曾在心里反反复复地问过自己。他虽然还刚满26岁,作为军队的指挥,他已经做了10年。这10年里,他指挥的部队从几千,几万到几十万,打过数百次的大小战役。其中,有不下十次,他几乎战死。是凭了自己的勇敢、智慧,也是靠了上天的恩赐。他李世民战胜了一个个难以战胜的敌人,度过了一次次亡命沙场的厄运。如今久经沙场,历尽胜败、生死考验的他,已经深深地懂得:一场战役,给参战双方的,都只有一个字,“生”或者是“死”!秦王从不怕死,可是,他已经经历了数次的生死,他已经在生死的决择中成熟,他已经享有了自己的荣华与富贵。他知道珍惜自己,知道如何保存自己的利益。他变得更加地谨慎小心,使自己一旦与人开战,就一定要赢。
因此,对于同太子的一战,他早以凭一个卓越军事指挥家的智慧和经验,进行了一番深入而精致地分析。他清楚:如是现在公开与父皇支持的太子对抗,他的胜算是很小的。正因为这样,他不愿冒险,他只能忍着,心痛地忍着。他原本认为凭了自己的威望,凭了自己这么些年来对僚臣兄弟般的情谊,在这种关键时刻,谁都会顺着他的意志。没想到,他们的反应竟这么强烈。尽管如此,秦王还是不愿意马上就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只是缓缓地说道:
“你们大家说得都不错,太子似乎是想置我于死地,可是,我们毕竟是亲兄弟。能忍,就忍一回。”世民的话语刚落,许多人都争相发言,世民见了,用手一摆,说:
“大家的意思都已经说过了,我也知道了。现在,我想听听房玄龄和杜如晦的意思。”说着,李世民起身,来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房玄龄和杜如晦面前。
房玄龄与杜如晦,见秦王来到跟前,也站了起来,相互礼节性地看了看,目光都转向秦王。
“秦王与太子,确是亲兄弟。”房玄龄缓缓地说:“昔日的周公与管叔、蔡叔,也是亲兄弟。可是,周公还是杀了管叔,放逐了蔡叔。周公杀了管叔,放逐了蔡叔,他的这俩个亲兄弟。无论是当时,还是先在,人们还是遵周公为圣人。因为人们都知道,不是周公没有兄弟之情义,而是为了江山社稷之计,为了千万百姓,需要大义灭亲。”
杜如晦的话落,将军僚臣们的脸上,充满了兴奋的神情。李世民知道,这表示大家都赞同,都拥护杜如晦的这番话。如果不是自己往日的威信,或许,他的将军僚臣们,会为杜如晦的话鼓掌起哄。李世民感到心里有些悲哀,也有些孤寂。自从房玄龄推荐杜如晦来了之后,李世民就将杜如晦视为知己。杜如晦不负所望,每每遇了棘手的事情,总会突出奇计,将这些棘手的事情冰然消逝。可现在,杜如晦第一次,说出了他不愿听到的话。然而,杜如晦的这些话却又与往常的一样,句句在理,分析透避。李世民看一眼房玄龄,房玄龄也正坦然地在看李世民。四目相对,一目了然,李世民知道,房玄龄的意见与杜如晦是一样的。因此,他感到这事不能靠房玄龄,要靠自己。有了这样的念头,李世民认真地听完杜如晦的话后,对杜如晦点点头,说:“先生说得不错,本王在心里记下了。但不管怎么说,如今突厥来犯,太子、齐王就要出征杀敌,本王如果在这时候来与他直接冲突,恐怕不太合适吧。因此,只有委屈各位,一切,待打败突厥后来说。”
“有什么不太合适,待击败了太子,我们跟着秦王一道去消灭突厥。”尉迟敬德起身说。
李世民见大家还在坚持,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该摊牌了,于是笑着问尉迟敬德:
“你认为,眼下跟太子公开对抗,我们能赢吗?”
尉迟敬德听到秦王这么一问,不由一愣。李世民不待其他人说话,接着说:
“现在对抗太子,输的一定是我们。太子现已握有兵权不说,就在这长安城里,他有两千长林军,又负责指挥京城的警卫部队,一旦真的动起手来,齐王肯定帮他,齐王手下,也眷养了五六百狂人狭士,这三方面加起来,将有多大的力量?而本王的天策府,总共就800勇士,能赢得了他们吗?”
“只怕是……”
“不要再说,本王决心已定。”李世民打断侯君集的话。“请你们相信本王,既然将这些都想得清清楚楚,就一定会加紧准备。本王不愿打无把握之仗,更不愿让你们都去为本王牺牲。现在都跟本王受一些委屈,到最后,一定能赢。来吧,大家举起酒杯,为我们的将军和谋士送行!”
说罢,李世民端起酒来,一饮而尽。众僚臣心中虽还满是疑虑,听秦王说得这么清楚,也只好端起酒杯,吆喝声中,一饮而尽。
?
酒宴过后,李世民送走众人,留下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三位将军与房玄龄、杜如晦两位谋士。尉迟敬德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只静静地坐着等待秦王的吩咐。往日里素来遇事就有看法的房玄龄与杜如晦,现在也感到没什么话好说。虽说他们就要流放蜀地,俩人的脸上,却无半点悲凄之色,仿佛是胸有成竹般,一直安坐不语。倒是平时里言语不多的秦叔宝,这时开口道:
“我等就要离开秦王,同太子前去出征,不知秦王还有什么话要交待。”
李世民听了,不忙回答,去看房玄龄和杜如晦,只见他二人都冲他点点头,那意思分明在说:还是你自己交待几句吧。李世民见了,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我给你三人八个字:注意安全,败敌即还。”
“末将只是担心,打败突厥之后,太子能不能让我们回来。”程知节说。
“腿长在我们身上,难道太子还敢杀了我们不成?”尉迟敬德闷声地说道。
“怎么不敢,太子私募兵勇,还不就这么不了了之,杀几员大将,又算得了什么?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到时随便给你们安个什么罪名,一并杀了,又有何不敢?”杜如晦走到尉迟敬德的跟前说。
“难道先生真以为到时候太子会杀了他们?”李世民问道。
“除非……”杜如晦说到这儿,摇了摇头,诡秘地一笑。
“除非什么?”程知节急急地问道。
杜如晦再不言语,只把目光投向李世民。
“除非什么?快说给我们听!”程知节抓住他的手又问。
“除非你们投靠太子。”杜如晦说。
“这,可能吗?!”程知节甩开杜如晦的手说。
“简直……”秦叔宝咬牙瞪着杜如晦。
“一派胡言!”尉迟敬德接过话来说完,一甩衣袖走开。
“唉,你们……”杜如晦苦笑着摇摇头,说:“如果我以为你们要投靠太子,会当面说给你们听吗?”
“三位将军,请别误解先生的意思。再说,对三位将军的忠心,本王是心知杜明,深信不疑的。”
尉迟敬德等听了,这才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当务之急,必须考虑清楚,三位将军在打败突厥之后,如何全身而退。”李世民说完,把目光再次投向房玄龄和杜如晦。
“这事,需要三位将军见机行事,一败突厥,即刻回来。”房玄龄说。
“请你们放心,如今我们已知道了危险,到时定会见机而行。定会在最早的时候,回到天策府来。”尉迟敬德说。
“此事,怕不那么容易。”
“你是说我们没有能力回来?”
“不,我是担心太子。如今,虽说王圭走了,太子身边还有个魏征。本王听说,此人了得。他一定会料到这一点,让太子早做准备。”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要设法回来。若不然,也就是一死而已。”尉迟敬德说。
“将军们的忠心,令本王感动,但有一点本王在此要给你们讲明:今后,你们的处境无论如何,就算是想尽办法也回不来,千万也不可死去,一定要活着,本王需要你们,大唐江山需要你们。本王的这一句话,你们一定要牢牢地记在心里,千万不可忘记。”
“记住了!”三位将军齐声回答。
李世民听了,心里高兴,朝他们点点头说:“你们去吧,本王等你们归来。”
“遵命!”三位将军再次齐声回答,转身出去。
李世民送他们出了天策府,站在门外,一直目送他们远去,没了踪影,这才转身。
李世民送走三位将军,回到大厅,望着房玄龄与杜如晦,目光深沉,充满玄机。俩人见他如此,禁不住心中暗暗称奇,相互问讯地望了一眼,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得李世民开口问道:
“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三位将军此去,二位以为凶吉如何?”
“臣以为,以那位魏征的心机,尉迟敬德三位将军恐难脱身?”杜如晦说。
“你认为呢?”李世民又问房玄龄。
“臣与如晦的看法相同。”
“这么说,他们三位是回不来罗?”
“不,能够回来,只是必须在秦王……挫败太子的时候。”杜如晦回答。
“噢,这么说,先生对此颇有想法,说出来看看。”
“臣以为,待太子西征突厥归来之后,他才会转过手来对付大王,到那时,才是大王与太子分输赢的时候。”
“说下去。”
“就眼前的局势看,正如刚才大王所言,太子手握重兵,府上的实力也非常强大,还控制京城的警卫部队,似乎完全占了上风。但是,太子将来与大王一决输赢时,关键还是京城的警卫部队,大王如在近期将警卫总兵常何争取过来,到时候就一定能胜算在握。”
“先生所虑,正合本王的意思,本王现在要告诉你们:王妃已经到宫里找常何的表妹常才人,来做争取常何的工作。”
杜如晦听了,暗自佩服。心想,我是低估秦王了,谋略胆识,他已是大有长劲;处理事端,总能抓住关键而又考虑深远。想到这里,脱口说道:
“大王事事料定于先,令人敬佩之至。只是,臣知道,常才人与常何关系泛泛,常何能做京城警卫总兵,完全是靠了自己的军功所至。若仅依靠常才人来说服常何归附大王,恐怕很难。”
“依先生所见,此事该如何来办?”
“据臣所知,常何作战虽然勇猛,但却是一个匹夫。他做了总兵之后,有美丽女子,便纳来为妾,依权仗势,横征暴敛,现如今已是妻妾成群。大王可以抓住他特别贪财习性,赠以重金,收买此人不难。”
“好色,好财之徒,最易解决。”李世民听了一笑说:“本王不但赠以重金,还要赠其美人,使其死心塌地,效忠于本王。”
“如此关键时刻,还是不要大张旗鼓。赠其美人,恐其妻妾内部争风吃醋,传扬出去,引人注目,还是悄悄地赠其重金,最为适宜。”
“先生考虑周到,好,此事就依先生所言。”
“还有一事,也希望大王留意。”房玄龄此时开口说道:“争取常何一事,关系重大,非同一般。不仅要悄然进行,还得算准时间,不可太早,也不可太迟。依臣之见,在太子归京的前几天,最为合适。”
“这……”李世民想了想,立刻明白:“好色,好财之徒,纯纯小人,反复无常,不可久待。先生真是思维慎密,世民感谢。”
“此等翻天覆地的大事,需小心谨慎,有些须疏忽,悔之莫及。”
“对,先生所言很对,本王一定会小心又小心。”李世民说到这儿,稍稍一停,转言问道:“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三位将军此去凶吉已知,不知两位先生对自己此去的凶吉看法如何?”
杜如晦、房玄龄见问,相互看了看。杜如晦开口说:“臣等此去,无所谓凶,无所谓吉,一切尽在秦王掌控之中,只不过是玩一回明去蜀地,暗潜长安,遮人耳目的把戏罢了。”
“原来二位早就心中有数。这就好,用不着本王象对待三位将军那样解释一番,本王就不再留两位先生。你们自去带了家眷,大张旗鼓,由南门而出,前往蜀地。但行至三十余里时,便可稍然返回。”
“三十余里,恐怕不行。”杜如晦说:“我们此去必须一直走到蜀地,再寻机会返回。”
“先生也认为非得如此?”李世民问房玄龄。
“臣以为必须如此。太子聪明,非常人可比,既要赶走我们,就不会不派人跟踪留意。”房玄龄说:“不过,臣这一去,至多也就十天左右。太子西征突厥,来回至少也要一月有余,我们还有时间准备。”
李世民听了,点点头说:“好吧,十天之后,本王在这里等你们归来,只是苦了你们的家眷。”
“来日方长,家眷能为大王做些小的牺牲,已是天大的荣幸,何苦之言。还望大王保重,臣这就告辞。”杜如晦真诚地说。
“去吧,本王等你们归来。”秦王轻轻地摇着房玄龄。
“大王保重,臣去去就来。”房玄龄微笑着说。
这是李建成最舒心的时刻。近两年来,自李世民一举败了王世充和窦建德之后,势力日益庞大,声威也登峰造极,除了父皇,似乎无人能及。可是,这本该是太子的风光啊!怎么能让秦王来取而代之?
每当看到风光的秦王,太子便会在心中感愤,诘问着自己。已经两年了,他越来越分明地感觉到:在自己驶向皇帝宝座的途中,一直被秦王驾御的声威之飓风劲吹着,吹得随时都可能落下马来。可是现在,他的探子刚刚回报,秦王府中最使他头痛的两个谋臣,房玄龄与杜如晦,已经举家离开长安,前往蜀地。而李世民手下的三员猛将,尉迟敬德、秦叔宝与程知节,均已调到他的麾下,在他太子的掌控之中。不仅如此,他太子一面控制了京城的警卫,一面手握二十万大军。他就要去一战突厥,为国立功。到他凯旋归来的时候,秦王还能不俯首称臣?纵然他有野心,又奈我何?这么想着,李建成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这一切,站在他身旁的齐王李元吉,看得清清楚楚。
“大哥,我们去看看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他们。如果能收服他们的心,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李元吉建议说。
昨天,李建成已经派出一队人马,一路紧跟房玄龄与杜如晦去蜀。他吩咐得很清楚,如果杜、房途中返京,就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杀死;如他们一直去了蜀地,不会再碍太子的事情,就让他们留在那里。这个令他头痛了两年的事情,总算得到解决。当务之急,就是从秦王府里调来的三位将军。在李建成与李元吉看来,尉迟敬德、秦叔宝与程知节,就是秦王府中将军的最精锐,只要能收买了他们三人,秦王在军事上就再也无力与他太子抗衡。为此,尉迟敬德等三人来了之后,不但受到了太子与齐王的隆重接待,还一一被加封为大将军,在东宫挑出三座大宅院赏给他们。
听了李元吉的建议,李建成点点头。兄弟二人,来到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三人的“将军府”。这是昨日他们调过来后,特别设立的。三座宅子大门上“将军府”三个字,还是太子亲笔所书。尉迟敬德三人正在商议战事,闻听太子、齐王驾到,忙起身相迎。
“住得还好吧?”太子关切地问道。
尉迟敬德扭头看看秦叔宝,又看程知节,说:“马上就要出征,临时之居,如此豪华,未将真是不好意思。”说着,让太子与齐王坐在上坐,自己与秦寂宝、程知节立在一旁。
“你们也坐下。”太子微笑着说:“大家不要拘礼,也不要不好意思。如果还满意这里,就在这里长期住下来,不要有什么临时之居的想法。”
“可是,未将们马上就要出征,拼杀战场,怎可在此长期住下来?”尉迟敬德说。
“是啊,本太子就要带领你们出征。只是,区区几万突厥,能抵得住我大唐二十万精锐?这一战,依本太子估计,最多一月,就能凯旋归来,你们说是不是?”
“末将们适才商计战事,估计也是一月可以击败突厥。”
“这就对了,既然几位将军对战事也是如此看法,就不要把这里看成是临时之居,可在这出征前的两日内,将妻儿父母接来,待你们凯旋归来,与他们长住在此。”
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三人听了太子的话,都大吃一惊。他们愣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太子见了,对齐王呶呶嘴。
“各位将军,是不是嫌这‘将军府’不如在秦王那里的阔气。如果真是这样,但说出来,太子殿下一定会满足你们的要求。”
“这倒不是。”尉迟敬德说:“我等跟随秦王征战多年,还从未住过这么豪华的居室。”
“本王想来也是如此。”齐王目光罩住三位将军,说:“其实,就是太子手下的大将薛万彻,也没有如此豪华的府地。太子之所以如此,完全是仰慕三位将军。希望三位将军不负太子的希望,从此死心塌地地跟随太子。”
尉迟敬德听了,心中已经明白太子、齐王的用意,不想匆匆作答,将目光投向秦叔宝与程知节,只见他二人的目光,也正投向自己。六目交错,倾刻间心领神会。
齐王见三位将军都不吭声,又开口道:“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棲,良臣择主而事。太子乃今后继承帝位之人,对三位又深爱如此,你们可千万别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如果想通了,就在此表个态,速去将家眷都接了过来,到时定可保终身荣华富贵。”说罢,目光直逼尉迟敬德。
“末将身为秦王府的属将,秦王是太子与齐王的亲兄弟。末将忠于秦王,就是忠于大唐,不知齐王何来‘良臣择主’之言?末将奉令前来随太子出征,一定谨遵太子之令,征讨突厥,不敢有半点马虎。至于归来何去何从,还请太子与秦王商议,末将作为军人,只能服从命令。”
“只是,你的服从,是听命于秦王,还是听命于太子?”齐王咄咄逼人地又问。
“末将身为秦王府的属将,自然只能听命于秦王。现在随太子来征战突厥,有关征战之事,自然应该听命于太子。”尉迟敬德坚持地说。
“你们俩人,也都是这样?”齐王转向秦叔宝与程知节,咄咄逼人地问道。
“我等想法,与尉迟敬德将军同。”秦叔宝与程知节一起回答。
“你们……”齐王气得瞪大了眼睛。
“齐王不要生气。”太子温和地劝说道:“三位将军忠义之心,令本太子敬佩。只是请三位将军,也能理解本太子的一片爱慕之心。齐王的话,你们也考虑考虑,待打败了突厥,我们再来交交心。”太子说罢,看一眼齐王,俩人起身离去。
回到太子府中,齐王还在生气,咬牙切齿地说:“这几个匹夫,真是不识好歹!”
太子见了,微微地笑着说:“四弟不要生气,犯不上为这几个匹夫伤了自己的身体。如今他们已是瓮中之鳖,本王可以慢慢地收拾他们。待打完突厥之后,他们倘若再无半点悔改的意思,铁心要跟着秦王。到时候,休怪本太子手下无情。”
“大哥是不是准备?”齐王做了个形象的杀人动作。
“难道还能放虎归山不成?”太子反问道。
“既然这样,太子不要出手,我让手下去解决了就成。”
“现在还为时过早,待到打败了突厥,如果他们还不回心转意,再动手不迟。”
“只是……”
“不用担心。”太子打断齐王的话,说道:“大哥自有安排,他们,逃不过我的掌心。”
说罢,太子唤来魏征、冯立等文武臣僚,安排出征的有关事宜。
“残云收夏暑,新雨带秋岚。”雨后的夏日,天高空气新鲜。征讨大元帅李建成与副元帅李元吉,亲率20万大军,从长安出发,往东北直赴黄河。突厥郁射设得报唐军到来,不等与李建成大军对面,就仓皇渡过黄河,向北撤退。
李建成兵至黄河,渡过北岸,算是追赶了突厥。李建成命令,大军向北前进30里,便安营扎寨。他一面派人往长安传去捷报,一面对部队进行整编。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三位将军,被一一接进大元帅府,做了太子御前的大将军。他们麾下的三万精兵,却被悉数编入李建成的大军里。三位将军,转眼都成了地地道道的光杆司令。太子的大军,凯旋班师。途中,尉迟敬德三位将军想有所行动时,立刻发现他们的身旁,早已经布满了太子的耳目,于是不敢有所行动。
“这可怎么办?这样子下去,我们根本无法与秦王取得联系。”秦叔宝靠近尉迟敬德,低声地说。
“我们不联系,也是一种联系。”尉迟敬德笑了笑,说。
“此话怎讲?”
“我们不联系,秦王肯定能知道我们的处境,那不就等于已经联系。”
“话虽这么说,可是,秦王毕竟得不到我们的消息,也无法给我们下达指令,这可怎么办?”程知节恼火地说。
“现在情况如此,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了长安,再见机行事。”
三位将军一路无话,无可奈何地随了太子的征讨大军,回到长安。还来不及休息,就得到太子、齐王的及时召见。
“几位将军,不知是否愿意,回‘将军府’去住?”太子的声音非常亲切,目光罩住他们问道。
“如今征战已告结束,还请太子殿下让我们回秦王府去。”程知节双手一揖说。
“我之前请将军考虑考虑,将军是不是全忘记了。”太子不怒而威地直逼程知节。
“没有忘记,已经考虑了。末将既是秦王府的僚属,归来自然应回秦王府中,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秦王的指令。”
“难道在你们眼里,太子还不及秦王?”李元吉厉声地喝道。
“话不能这样说,太子是千岁,是皇位的继承人,自然比秦王高贵。只是,我们是秦王属下,理应听秦王的,这一点,齐王比我们应该更加明白。”
“二位将军也是这样的想法?”太子不愿与程知节辩理,转而将目光罩住尉迟敬德与秦叔宝,底气不足地问道。
“正是!”尉迟敬德与秦叔宝二人底气十足地回答。
“你们,就这么愚忠秦王?”齐王对三位将军吼了起来。
“既为僚臣,自当尽忠。难道齐王喜欢不忠之人?”尉迟敬德冷冷地回答。
“哼!如果秦王完了……”
“齐王!”太子打断齐王的话,叹息一声说:“三位将军既然执意不肯跟随本太子,只好委屈你们一晚。待明日,秦王替本太子接风时,再带你们一道去。”说罢一挥手,尉迟敬德仨人,被押进一间密室。
待几个武士出去,铁门关上后,密室便非常的暗淡。开始的一分钟,三位将军似乎什么也看不见,渐渐地才能模糊地看清周围。原来,这间密室除了四壁高墙,里面什么都没有。极微弱的一点光线,是从紧闭的铁门缝里透进来的。
“看来,太子是不会放过我们了。”程知节愤愤地说。
“我只是担心秦王。太子他们现在这样对待我们,就一定会对秦王动手。”尉迟敬德说。
“这怎么可能?”秦叔宝问。
“将军难道没听到适才齐王的话,如果秦王完了……太可怕!我们得设法出去,救援秦王。”
“对,我们不能困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对秦王下手。”程知节说。
“可是,这里四壁坚固,外有卫兵,我们如何出去?”秦叔宝一边自问,一边四处搜寻。
“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设法出去,帮助秦王。”尉迟敬德说。
于是,三位久经战场的将军,纷纷行动起来。他们小心地敲打着每一处墙壁,仔细地审视每一处屋顶,希望能为自己找到一个,可以让他们出去的机会。
目送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三人离去,太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没想到,秦王手下的将军,对他如此死心塌地,这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有什么可怕的,如今他李世民还有什么能力,可以与太子你抗衡?”
“如今,他虽然暂落下坡,但是,我想起他还是头痛。”
“果真如此,不如来个一了百了,给他个干脆。趁明日他来给我们接风时……”李元吉做了个杀人的动作。
“只是,我们毕竟是亲兄弟,唉!”李建成说罢,又一声长长的叹息。
“亲兄弟?亲兄弟为什么不象我这么安份,却要觊觎你的太子之位?而且,他的实力、声威,还有能力,都让你不放心。因为秦王的野心,弄得我们都不得安宁,许多事情都不太好办。譬如明天接风宴上,秦王如问起他的三位将军,太子又将作何解释?”齐王说到这里,目光直逼太子。
“这,确实是个问题。”太子皱着眉头说。
“不仅是这一件事,还有很多的事情。总之,我认为,留着这个秦王,后患无穷,麻烦事实在太多、太多。依四弟之见,不如干脆一了百了,给他一个有来无回。”李元吉说完最后在心中憋了许久的话,目光再一次紧紧地逼着太子。
“你,容我好好地再想一想。我们,毕竟……”太子正说到这里,有人来报:
“秦府内线传来消息,房玄龄、杜如晦已潜回秦王府。”
太子听了,大吃一惊,待来人走后,咬牙切齿地说:“这个李世民!”
“事情到了这一步,请大哥不要再犹豫。”齐王瞪着太子说。
“我看,恐怕也只能如此。”太子的声音虽然轻轻地,却充满了杀气。
“大哥,你同意了?”齐王高兴地说。
小时候,李元吉与李世民呆在一起,曾是多么好的一对兄弟!自从跟随父皇太原起兵后,李世民屡战屡胜,而他却每战必败,每每听到父皇对李世民的夸赞,他李元吉心里都有些儿莫明的气愤;每每看到军民对李世民的欢迎,他李元吉更是有些愤愤不平。渐渐的,这些气愤与不平,使李元吉对李世民产生了一种莫明的恨意,遇事总站在李世民对立的一边。很快,李元吉便找到了太子,这个几乎被李世民的声威掩盖的皇位接班人,他与太子迅速地结成同盟,坚决地反对和打击他们共同的竞争对手李世民。此刻,李元吉高兴地看着太子,阴险地说:
“我早已想了个万全之计,让他有来无回。”
“说说看。”太子轻轻地说。
齐王锐利的目光在厅内扫了一眼,发现内侍王胵。刚要开口赶他走,只听得李建成说:“这个王胵,是大哥亲信中的亲信,齐王但说无妨。”
齐王看了看王胵,见他异常严肃地站着,一动也不动,便放低声音对太子说:
“我那儿,有一些刚刚弄到手的鹤顶红。明天秦王设宴替我们接风,只要在他的酒杯里放进那么一丁点,待他喝下之后,太子的这个麻烦不就永远也没有了!”
“这是个好主意。不过,事关重大,四弟一定要安排得天衣无缝才行。”太子小心地嘱咐说。
“请大哥放心,四弟我一定把这事安排的妥妥贴贴,天衣无缝。”
“只是,凡事都有个万一。所谓有备无患,齐王还是再埋伏一队人马,有个以防万一。要做就要做到底,像这种事情,开了头就收不回。万一毒不死秦王,就用钢刀,送他到阴间里去。”
“大哥考虑的周密,我就令我的车骑谢叔方,率精兵二百埋伏,以为万全之计。”
“谢叔方,好!他是员勇将,你安排他埋伏,我放心。好吧,时间紧迫,就有劳四弟去安排此事。”太子说。
“好,请大哥保重,四弟先行告辞。”
送走李元吉,太子一招手,王胵快步走到太子面前。
“你快去,找冯立将军来。”
王胵走后,太子在大厅里来回走动。李世民,秦王李世民!你本是我的好兄弟。可为什么,要觊觎我的太子之位?你既然如此,也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太子正喃喃自语着,冯立匆匆赶来,见了太子,倒身便拜。
“军请起。”太子弯腰扶起冯立,仔细地打量着他,见冯立一脸劳累的样子,便问:
“将军刚从黄河岸边回来,还没有回家吧。”
“部队刚安置好。”冯立说:“末将正准备来给殿下汇报情况。”
“部队安置好就行。本太子这次请你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理。明日秦王在玉泉宫设宴为本太子与齐王接风,我要你埋伏八百勇士在那里,见我摔杯,即刻杀出,秦王府中来的人,一个不留。”
太子话落,冯立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太子瞪了他一眼,才轻轻地问道:
“秦王也不留?”
“没办法,只好不留!”
“末将遵命!”
“好,你去罢,一定要挑最勇猛的武士。”
“末将遵命!”
目送冯立远去,太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在大厅里来回走动,嘴里再次喃喃自语着刚才的话语:
李世民,秦王李世民!你本是我的好兄弟,可为什么,要觊觎我的太子之位?这,就怪不得我了,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雨后的夏日,秦王府的“赏心园”里,分外的凉爽。习习的凉风,吹皱池塘一碧绿水。最鲜洁的,是池塘边的垂柳。枝枝叶叶,矜持地摇曳,真不知是清风吹了垂柳,还是垂柳摇出了清风。好一个清凉的世界!鸟儿欢声,鱼儿跃出,独有池塘边,柳树下伫立的秦王,心中有些儿躁热。
父皇安排他在玉泉宫设宴替太子与齐王接风,这事他并不意外,但却非常为难。太子与齐王已经凯旋归来,却不见他的三位将军回府,这事使他感到事情非常严重。他了解这三位宿将,清楚他们的智慧和胆略,也坚信他们对自己的一片忠心。
如果不是被太子严加看管,或者是已遭意外,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回来。至少,他们也会托人报一个信。可是现在,不但人没有回来,连音讯也全无。看来,他们不是被太子拘押就是被害了。太子既然胆敢公然拘押或者杀死我的将军,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已经是很分明。他们除了想对我动手,就不可能扣留或杀害我的将军。李世民想着,心中涌起冲天的怒气。玉泉宫是太子的地方,是太子建议父皇让他在那儿摆宴为太子接风的。父皇虽然偏担太子,但绝不容忍太子对我动手。皇上现在还不知情,或许还偷着在乐,希望能看到我们兄弟和睦相处的情景。可是,我如果真去玉泉宫,父皇看到的,将是我的尸体。这,我不甘心!他李建成虽为太子,只不过是凭了年龄长了我十岁。若论德才、功绩,他根本不能与我相比?为什么,老天要让他大我十岁?!
李世民抬起高贵的头颅,仰望湛蓝色的天穹,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远处,跟在一旁的侯君集和长孙无忌见了,四目相视,不安地摇了摇头。侯君集想过来安慰秦王几句,刚迈出一步,又退了回来。他知道,此刻自己过去,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解决不了秦王面临的问题。不由把目光投向南边的大门,那里有他们的希望。他们仨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等候那个希望的来临。又过了好长的时间,侯君集忍不住轻轻地问长孙无忌:
“房玄龄与杜如晦怎么还不见来?”
“是啊,早就该来了。要不,我们去看看。”长孙无忌提议说。
侯君集点点头,俩人看看秦王,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就转身向南门走去。刚迈出几步,便见房玄龄和杜如晦匆匆闪身进来。见了迎来的侯君集与长孙无忌,房玄龄忙问:
“秦王呢?”
长孙无忌向前一指,四人快步地向秦王走去。李世民虽然一直在苦苦地思考着,还是看见了匆匆过来的四位僚臣,他不但不去迎接他们,反而缓缓地往东走去。李世民带着他的四大亲信,来到池塘边的“观荷亭”。
此亭临池而建,周围绿树成荫。亭内有张打磨精致的石桌,还有六张坐得光滑的石敦。曾经何时,李世民征战归来,与他的长孙王妃在这里,一面欣赏池塘里的荷花,一面互抒思念之情,一面憧憬往后生活的快事。现如今,大唐王朝一统有四年了,外面的强敌差不多一一除尽,本该是除了快乐便是幸福的时候。可是,内部却出现了更强的敌人,而且竟然是自己的亲兄弟。使得自己的生活,莫说是快事,就是想平静地喘喘气也不舒心。由于太子留在秦王府里的耳目太多,李世民差不多没法在议事厅商议大事,只能来到这赏心园里,来到这观荷亭内,商议他的大事情。或许是刚才站得太久的缘故,李世民感到有些累,进去就在一个石敦上坐下来,镇定地目光,迎着他的四位臣僚。
“臣拜见秦王。”房玄龄和杜如晦齐声说。
他们俩人,潜回长安已半月了。李世民凭直觉,知到自己府内有太子的人,为了以防万一,一直安排他们在西效的一个旧宅子里住着,有事商议时,再召他们悄悄地到这里来。半月来,他二人进出也就是两次,这一次是第三次。从今儿一早派人通知他们来府之后,李世民在池塘边已等了四五个时辰,而往日,不用半个时辰他们就可以到了。为这事,李世民感到有些蹊跷,用目光罩着他二人,就是不啃声。
“事情有些不妙。”房玄龄开口说:“臣与如晦从北门进时,发现有太子府的人在监视。”
“是这样,你们都坐吧。”李世民一挥手。
“这一次,他们没有发现臣与如晦。”房玄龄坐下来说道:“但是,臣认为,他们一定发现臣与如晦回来了。”
“没想到,我的这两个兄弟,还真行,本王做得如此谨慎,他们还是发现了你们的踪迹。君集,你把玉泉宫接风宴的情况给他二位讲一讲。”秦王说完,闭上眼睛。
垂柳在习习的凉风中寂寞地摇曳。若大的“赏心园”,除了远远地站着一些卫兵,就秦王与他的几位亲信。听罢侯君集的情况介绍,房玄龄与杜如晦二人,先是低头沉思,然后是四目相对,就在目光交换的瞬间,他们统一了看法。房玄龄示意杜如晦,把他们的看法说出来。
“臣认为,太子在出征突厥之前就做了精心的谋划,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明日的接风酒宴,一定要对大王不利。”
“难不成他要在酒宴上杀了本王?”
“他一定会这样做的,不然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与尉迟敬德、程知节、秦叔宝三位将军坐在一起。”
“可是,我们毕竟是亲兄弟!”
“大王与太子确实是亲兄弟。只是,帝王家的亲兄弟,身上都流着先祖高贵的血液,都有一种天生的唯我独尊的性格,只要不是强弱十分明显,谁又愿意做自己兄弟的臣子?”
“杜如晦,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你的话,本王听着都不怎么舒服。”李世民瞪着杜如晦,大声喝斥,然后又放低声音,微笑着说:“不过,你说得倒也是实情。本王就相信,如果由本王来继承大统,一定对大唐王朝更有利。”
“大王明鉴。大王继承大统,大唐王朝才能欣欣向荣。我杜如晦就是深信这一点,才死心塌地的跟随大王身后,希望能为大唐王朝的发展、进步,做一些事情。”杜如晦说完起身,恭恭敬敬地跪下去。
房玄龄、长孙无忌、侯君集见了,都有一一起身跪下,齐声说:“大王继承大统,大唐王朝欣欣向荣,我等死心塌地,万死不辞!”
李世民见此,有些吃惊,睁大眼睛问道:“你们,是要本王就此解决了太子?”
“必须如此!”杜如晦说。
“可是,你们是否知道,太子府的长林军有多少,齐王府的护卫又有多少?”
“太子有长林军三千,齐王有护卫一千。”杜如晦回答。
“但我的秦王府里,就只有八百勇士。更何况,随太子、齐王西征的,还有二十万军队。这些人,现在都还在太子手里。”
“西征部队的军权,太子虽然还没有交,但他如果命令这些军队来攻打秦王府,一定没有人会听命。自古皇室内争,均是巧谋者得胜,只要制裁了太子与齐王,余下的就只能听命于大王。”
“你,是要本王杀了太子与齐王?”
“大王已经别无选择。”
“你们都起来说话,别跪在地下相逼!”李世民大声说。
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侯君集四人相互看了看,慢慢地站起来,垂手低头于李世民的面前,等待他的训示。
“坐下!”李世民有些气愤地命令。见他们都重新坐下来,李世民用犀利的目光,对四人一一扫过,停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
“本王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本王知道你们希望由我来继承帝位,这也是本王心里想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算是想到一起了。可是,如果可能,本王还是要尽量避免杀戮,不背这个弑兄杀弟的罪名。现在,我要你们好好地想一想,在明天的接风宴会上,如何避免相互杀戮的事情发生?”
四位僚臣听了,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不说话,李世民见了,心中恼火,目光罩住他们四人,冷笑着问道:
“难道,你们非要我背上弑兄杀弟的罪名?”
“这不是罪名。”房玄龄坦然地迎着秦王的目光说:“这是为了黎民社稷,为了大唐江山,与昔日周公诛管叔、蔡叔相同。”
“可是,如果能够避免,本王还是想避免它,因为手足相残,本王的心,还是会痛的。”
“大王,臣等知道你会为此事心痛。如今事已至此,要避免当前的手足相残,也还是有办法的。”杜如晦抬起头来望着李世民。
“什么办法?快说!”
“只要你不去参加明日的接风宴就行。”
“让我在玉泉宫设宴替太子、齐王接风,是父皇的圣旨。我不去,怎么向父皇交代?”
“可以称病?”长孙无忌说。
秦王摇摇头:“父皇明察秋毫,称病,他迟早会明白的。”
“可以向皇上状告太子扣押了我们的三位将军。”侯君集说。
“现在无凭无据,怎么讲得清,岂不是明摆着是我要与太子作对!”李世民还是摇摇头。
“臣认为,可以把太子和齐王与张妃和尹妃的暧昧关系禀告皇上。”长孙无忌说:“皇上听了一定非常气愤,肯定会宣旨取消这个接风宴会。”
“对,这样很好。秦王可以免去一祸,我们还可以狠狠地打击一下太子。”杜如晦支持说。
李世民听了,把目光转向房玄龄和侯君集。
“臣认为可行。”房玄龄说。
“臣也认为可行。”侯君集说。
“可是,这样的事情,捕风捉影,而且实在是有损皇室的尊严,令父皇伤心。”李世民说。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侯君集听了,再不吭声,又把头垂下,四人似乎都被石桌当中的一支荷花吸引,目光停在那里,一动都不动。李世民这时又感到了浑身躁热,他知道四位亲信的心,却又为心中的担心困惑不已。
秦王李世民浑身躁热,正为心中的担心困惑不已,只见留守秦王府的屈突通带着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仨人匆匆赶来。李世民等远远地见了,大家都喜出望外。匆匆忙忙地赶出来,在观荷亭外,迎接他们心中挂念的人。尉迟敬德等见了李世民,倒头便拜:
“末将参见大王!”
“快快请起。”李世民伸手扶起他的三员爱将,发现他们都憔悴了许多,忙问:“将军,这是怎么啦?”
原来,尉迟敬德仨人被拘押之后,连水也喝不到一口。在暗室里呆得久了,渐渐能看清墙壁和屋顶,经过一番认真勘察,终于在屋顶上发现了用木板钉实了的天窗。仨人齐心协力,费了整整一日,总算把天窗撬开,爬了出来。虽然已经是又饥又渴,但还是挣扎着,离开了东宫,来到秦王府。
听仨人讲了与太子西征突厥后的全部情况,秦王震怒了。他睁大眼睛,望着东宫的方向,半晌不说一句话。现在,就按侯君集说的,状告太子扣押了我的三位将军?李世民在心里问自己,但马上又给自己否定了。他对自己说:就算现在有凭有据了,以此事去状告太子,父皇知道了,又能为我做些什么呢?难道,他能够为三位将军去责怪太子吗?不、不、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在父皇心灵深处,是希望太子的实力、威望都能在我之上的。父皇现在想要做到的,就是要让李建成安安稳稳地做太子,到时候继承他的大统。到时候,让我安安份份地做他的臣子,这才是父皇真真想要的。
既然如此,要解决与太子的纷争,父皇是不可能帮我的。现在,太子在拼命瓦解我的实力。他收买不成,就将他们仨人拘押,这分明是不怕我知道,要对我动手。然而,他们会怎么对我动手呢?难道,真会在接风宴上杀了我?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不能坐以待毙。只是,他们如果不是这样呢?只要他们不这么心狠手毒,来日方长,遐以时日,我的威望,实力都在他们之上,到时候,或许可以兵不韧血,得了皇位……李世民正在苦苦地分析着,思考着,忽然又看段志玄领着王胵走进园子。
王胵原本就是东宫太子府里的一位僚臣,一次偶然的机会,秦王李世民救了他的全家。此时,王胵到东宫已有近年,一直又未被重用,是一个很不起眼的闲僚。怀了感恩图报之心,王胵来到秦王府,请求投到李世民门下。经过一番问话,李世民深知王胵是个颇有能力的人,非常高兴,就交给他一个特殊的任务,替秦王府打探太子的消息。因为李世民暗中大量用财支持王胵,使王胵在东宫声誉日增,不久就得到太子李建成的信任,成了太子亲信中的亲信。
王胵来到李世民跟前,行过大礼之后,将太子与齐王谋害秦王的计划,一五一十地细细讲来。李世民听了,脸上露出淡淡的冷笑,大声地说道:
“天意,这是天意!是上天要我背上弑兄杀弟的罪名!我若不背,这罪名就要让太子与齐王背。我,念及手足情深的人,又怎么能忍心?!大哥、四弟!罪名还是由我世民来背!你们就轻轻松松地去罢!”说完,李世民仰天长笑,悲愤的声音,犹如沥沥秋风,穿过绿茵,穿着垂柳,在园子的四处散开。
房玄龄、杜如晦等一干文武僚臣听了,心中有一些惊,也有一些喜。大家相互望了望,不由都把目光投向秦王李世民,想听从他的命令,一举去灭了太子与齐王,到时候,由他们的秦王继承大统,来主宰这大唐王朝的江山社稷。
“现在,本王的决心已定,你们可以畅所欲言,各表高见,看看如何才能一举击败我的亲兄、亲弟!”
“要一举击败……太子与齐王,不能在玉泉宫里。”房玄龄说:“眼前他们的实力远远大过我们,硬拼难赢……”
“本王还有一事告诉大家。”李世民打断房玄龄的话说:“皇宫守卫常何,虽已收下本王的重金,但他只答应保持中立,不愿意直接帮我们对付太子。好,就这样,你继续讲下去!”
“常何能如此,已经是很难得的了。”房玄龄接着说:“要避免与太子、齐王在玉泉宫硬拼,大王就不能去参加接风宴会,要不参加接风宴会,就需找一个理由避免皇上的猜疑。”
“既然如此,就用无忌之计,由本王去禀告父皇,说太子和齐王与张妃和尹妃的暧昧关系。”李世民盯着房玄龄说。
“大王英明,此计最妙。”房玄龄说。
“然后呢?”李世民紧盯着他追问。
房玄龄把目光投向杜如晦,李世民也把目光转向他。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杜如晦见了,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
“臣认为,皇上听了大王的禀告,一定会召太子、齐王进宫与大王对质。这种事情,一定是悄悄地进行,只有大王、太子与齐王知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有了一个天赐良机。到时候,我们可以全体出动,在玄武门内……”
杜如晦缓缓地说着,李世民与他的几个最得力的僚臣认真地听着,然后大家又认真地讨论了很久,直到夜色降临,一个完整的、详细的、伏击太子的方案,终于出来。只是,所有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脸露笑意,李世民的脸上,甚至有些无可奈何的悲凄。
雨后的夕阳,在天际上挣扎着亮了一会,就落了下去,又已经很久了。四围的绿茵、垂柳都变得模糊不清,李世民与他的僚臣们,也商量好了该商量的事情。是分手的时候了,他们默默地祝福对方,然后各自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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