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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心意

        他口内虽以恶为甘甜,藏在舌头底下,爱恋不舍,含在口中……

        乔安娜二世最近觉得很疲惫,跳舞的时候胸口老是隐隐发痛,而且容易气喘,她忍不住叹息随着年龄的增长,原本那充满活力的青春似乎再也一去不回了。当然,女王并没有意识到其实现在的身体状况都是源自于她过去的放荡时光。

        她在1401年30岁时曾经有过一次婚姻,但是作为对象的匈牙利哈布斯堡家族的威廉伯爵却不能够给她一个孩子;后者并没有责任,因为十六岁时的一次秘密堕胎已经让这个女人永远丧失了做母亲的权力。但她还是以此为借口勾结情夫——当时的王宫护卫队队长——悄悄地凿穿了丈夫的船,让他葬身亚得里亚海。这件事乔安娜二世确实做得比她的前任出色,没有一个人知道真相,而她更表示愿意效法“童贞的伊丽莎白”,把她的余生献给自己的国家,不再接受婚姻。上帝才知道为了庆祝那不勒斯没有更多的继承权落到远房亲戚手里,她把那个倒霉的王宫护卫队长送到鳄鱼嘴巴里以后,又找了多少男人来一起狂欢。不过她1415年还是再一次结婚了,对象是波旁家族拉马什伯爵旁系的雅克二世。这可怜的男人在结婚后就被她囚禁,虽然逃了出来,却不得不躲在修道院里,至今不敢露面——这样的婚姻甚至连一个虚假的果实也造不出来。

        而现在女王后悔地发现自己还是需要一个孩子的,否则得这片肥沃的土地就得送给具有继承权的路易。那个讨厌的阴沉的男人,他给她的感觉就像一条湿滑的蛇。乔安娜二世联想到以前不幸的相处,她曾经还以为他是一个温柔而礼貌的情人。

        女王懊恼地把视线从描绘着宙斯与欧罗巴嬉戏的壁画上转移到卧室外的花园里,她看到了正在朝这边走过来的几个男人。

        财政大臣阿基诺侯爵萨尔瓦托·乌尔塞斯走在最前面,脸色有点阴沉,从舞会后接连几天他都是这副怪样子,让人生厌。离他几步远的是高大的阿尔方索,他正在跟大法官莱昂纳多·德尼塞聊着什么,好像心情不错。再后边儿的几个人则一脸谨慎,乔安娜二世能依稀辨认出其中有自己掌玺大臣和舰队司令,他们刻意和前面的人拉出了距离,然后低头交谈。

        那几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女王能够猜到一些,有些大臣并不像自己一样喜欢阿拉贡王朝来的客人,对于他们来说,或许路易更加可爱——每年超过九千多的金弗洛林很容易就能购买到他们的忠诚,搞不好还有更加甜美的承诺。乔安娜哼了一声,对这些无能的软骨头很厌恶。她庆幸自己还能依靠着雇佣兵,否则那些人大概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把她的王国双手献出去了。

        她突然想到了红铜色头发的青年。

        几天前的舞会阿坚多罗·斯福查来了,而且打扮得很漂亮。乔安娜二世刻意冷落了他,只是象征性地跟他了跳了第六支舞,很多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他们都明白那个晚上谁是主角。不过雇佣兵首领没有透露出焦躁和沮丧,他玩得很尽兴、很开心,最后喝了不少的酒。难道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失宠?如果他现在要翻脸威胁自己,阿尔方索的卫队加上那不勒斯城里的军队应该可以和他抗衡,何况海岸线附近还有阿拉贡王朝的舰队。可是从舞会过后的几天什么也没发生,阿坚多罗既不跟廷臣来往,也不再尝试到王宫拜谒,只是专心地补充军备,好像在准备再次开赴前线,继续对抗那些入侵的城邦。啊,如果说有点意外的就只有一件事,他好像拜托主教把一个修士提拔为神父,让他随军——这倒无关紧要。

        女王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太难以掌握,她一点儿也不想放弃那个年轻的红发男人。

        听到门外宫廷侍女的通报声,乔安娜二世站起身来,对着镜子整理好散乱的假发,补上妆,然后把所有烦恼的事情都丢到了脑后。

        今天阳光很灿烂,却没有灼人的感觉,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亚利克,亚利克!你在哪儿?快出来!”

        清澈动听的声音从屋子外传进来,金发修士的脸上浮现出微笑。他放下手里的笔,刚刚抬头就看见朋友推开门走了进来,不由得愣了一下:阿坚多罗今天穿得很奇怪,居然全身都是锃亮的铠甲,腰间佩着长剑,脚上蹬着带马刺的皮靴,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提着六角形的盾牌。

        “怎么了?”亚里桑德罗惊讶地看着他,“你……你要去打仗?”

        “不,暂时不会!”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笑嘻嘻地把头盔和盾牌放到桌子上,一把拉起修士的手,“走,我从米兰买来的新铠甲刚刚到了,还有很多马,一起去看看吧!”

        屋子外广阔的空地上停着十几辆大车,士兵们兴高采烈地排队领走他们的新装备,步兵检验着十字弓和头盔,骑兵把新的护具给自己的马套上,还有的掂量着长矛打打闹闹,就像孩子得到玩具一样兴奋。这些来自意大利各地和其他国家的大汉们看见首领走过来以后,都恭敬地低下了头,让开了一条路。

        “雷列凯托!”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叫着护卫的名字,一个身材如灰熊般的大胡子男人满头汗地从人群里跑出来。

        “大人。”

        “怎么样,”阿坚多罗问道,“什么时候把铠甲和兵器都发完?”

        “今天中午就可以,大人。”他的护卫高兴地说,“这次的东西都棒极了!我刚刚试了长剑,非常锋利!”

        “佛朗西斯科呢?他回来了吗?”

        “队长在马厩那边,”雷列凯托说道,“他安排好立刻来见您,大人。”

        “那倒不必,我正要过去。”阿坚多罗回头对金发的修士笑了笑,“亚利克,你一定还没还有见过我的步兵队长吧,你们得好好认识认识。”

        亚里桑德罗点点头,温和地看着他,任凭自己被牵着手走向营地的另一头。

        “看,他果然在那儿!”阿坚多罗指着远处介绍道,“佛朗西斯科是我义父的儿子,和我差不多大。他非常能干,帮了我不少忙,这次我就委派他去米兰购买我们需要的东西,他回来得挺快的。”

        亚里桑德罗看到几个男人正在把几十匹骏马赶到马厩里去,并没有认出朋友介绍的是谁。

        阿坚多罗走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后者吃惊地转过身,接着裂开嘴,狠狠抱住了他。

        亚里桑德罗看清了这个人:他的五官并不好看,眉毛很浓,有一个突出的、硕大的鼻子和一个粗短的脖子,但栗色的头发却非常柔软,在阳光下漂亮极了;他的眼睛是近似于黑色的墨蓝,笑起来弯弯的,还带有一丝稚气,仿佛比阿坚多罗还要小一些。

        “亚利克!”红铜色头发的青年朝他招招手,“来,见见佛朗西斯科·斯福查,我亲爱的哥哥。”

        “您好,先生,愿上帝保佑你。”亚里桑德罗微笑着问好。

        “啊,我听说了!”这个青年叫起来,“您就是亚里桑德罗·德·阿尔比奇神父吧。”

        “是的。”

        “您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们需要上帝的指引。”佛朗西斯科热情地说。

        就在亚里桑德罗和他寒暄的时候,阿坚多罗已经牵过来了几匹骏马,他抚摸着这些漂亮的动物,轻柔得像对待情人,然后抬头满意地说道:“它们太出色了,佛朗西斯科,辛苦你了。下午好好睡一觉,休息休息,晚我给你接风。”

        青年耸耸肩,毫不客气:“当然了,这可是你该做的,阿坚多罗!不过我还真有点累了!很高兴认识您,神父——”他向亚里桑德罗略微欠了欠身,“——请原谅,我得失陪了。”

        他捶着自己的肩膀走向营房,阿坚多罗笑笑,脱下身上的铠甲,叫人把两匹棕色的马装上马鞍。“愿意跟我去运动一下吗,亚利克?”他向金发的修士伸出手,“来吧,我很想看看这些小东西有多能干!”

        他的笑容是最容易说服亚里桑德罗的理由,后者没有迟疑地点了点头:“好的,费欧,好的……”

        太阳依旧很毒辣,但是骏马飞驰时凉爽的风迎面扑来,感觉非常舒服。辽阔的旷野逐步展现在眼前,一切都在飞速地后退,让整个人都好像腾空而起,如同插上了翅膀。速度让人拥有一个新的视野,两侧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前方的路,所以总会有男人迷恋奔驰的感觉。

        亚里桑德罗的骑术并不好,他远远地落在后面,只能看到阿坚多罗?斯福查的背影。这个男人红铜色的头发好像火焰一样飞扬在风中,美丽夺目。修士很累,可是他紧绷着身子没有放松,他盯着前方的人,害怕自己一疏忽就会跟丢,被遗弃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的男人终于在丘陵上停了下来,他勒住缰绳,骏马嘶鸣着人立起来,在阳光下如同一尊雕塑。

        亚里桑德罗在十几码远的地方站住了,他摒住呼吸,不愿意上前去破坏这一瞬间的美景。

        阿坚多罗回头朝他挥手,大声叫道:“过来啊,亚利克,到我这里来!”

        年轻的修士脸上露出微笑,下了马慢慢走过去。

        他们的身上都出了很多汗,阿坚多罗带路到河边让马喝饱了水,然后在树林里的草地上仰躺了下来。

        “它们很棒,是不是,亚利克?”红铜色头发的青年脱下了外套,拔起一根草咬在嘴里,用自豪的目光望着拴在旁边的马儿。

        “对,”亚里桑德罗看着身边这个男人的侧脸——此刻他的表情是生动的,很悠闲很惬意,没有一点虚假的做作,这让修士感到一种欣慰。

        “你喜欢马吧,帕——呃,费欧?”修士有点不习惯这这个名字,偶尔还是会叫错。

        阿坚多罗转过头来,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是啊,亚利克,我非常喜欢。如果不当雇佣兵,我一定会养很多马,多到可以建一个牧场……”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做梦般的笑容,“……是的,我要把羊都赶走,只养马。栅栏可以围得很宽,一眼望不到边际,我要从匈牙利找最好的马,还有罗马尼亚长腿的种马……哦,我最喜欢的生日礼物就是一匹小牝马,她漂亮极了……”

        亚里桑德罗苦涩地凝视着雇佣兵队长——他知道阿坚多罗为什么不能实现这个梦想,他的翅膀在修道院里已经被折断了,被那些渎神者撕成了碎片。而自己呢……如果当时他救他,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费欧……”金发的年轻人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脸,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顿住了——他怎么还有资格碰他?

        阿坚多罗把目光移到了亚里桑德罗的身上,看着他僵硬的动作,忽然凑过去压在了他身上:“亚利克,你的表情好奇怪,怎么了?”

        “不,没什么?”修士慌张地移开了视线,“我……其实……我跟你一样,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理想……”

        “是什么?”阿坚多罗好奇地问道,“快告诉我。”

        “啊,我……我只想侍奉上帝。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是哥哥抚养我长大的,但我接触得最多的人是一个来自勃艮第的家庭教师,他一遍又一遍地给我讲述圣经里的故事。”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真是枯燥的学习,我好像也有过这样的童年。你光听故事就这么虔诚地成为了上帝的奴仆?”

        “不完全是这样,费欧。”修士为他过分轻慢的口气难过,“小孩子都是怕黑的,我晚上一个人睡觉,在空旷的房间里吓哭了,可是哥哥说阿尔比奇家的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于是我的家庭教师就告诉我,当我害怕的时候就向上帝祈祷,上帝会听见我的声音,他会赐给我勇气。”

        “你照做了?”阿坚多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亚里桑德罗点点头:“嗯。当我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拼命跟上帝说话,把我要说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他,当我知道他在听我说话的时候,我平静了下来,能够安然入睡。后来……我相信自己应该尽力来赞美主。”

        “天哪!”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笑了起来,“亚利克,你真是一个……嗯,真是一个容易被骗的家伙。”

        亚里桑德罗急促的否认道:“不是的!我的老师没有骗我:上帝给人苦难,可是他也给人承受苦难和战胜苦难的勇气,所以我们才知道他爱世人,无论是谁……费欧,”修士蓝色的眼睛里露出异常迫切的神情,“你没感觉到吗?上帝的爱充满荆棘,可是他会保护我们,他也会惩罚……惩罚那些亵渎他的人……他什么都知道,他是神圣的!”

        “他当然是!”阿坚多罗大笑起来,“他只选择做与不做而已!”

        金发的神父提高了声音:“上帝给我们苦难,是要我们坚强!我们身上的罪孽可以因为承受苦难而化解!是不是被苦难压垮,这选择权在于我们!他已经把机会均等地分给了每个人!这就是他的爱,虽然带着刺,可是确确实实是一种恩赐!”

        “人生而有罪,所以活该?”阿坚多罗冷冷地哼了一声,他凝视着修士苍白俊秀的面孔——这一瞬间,那面孔上浮起了淡淡的粉红色。

        他低下头,用手抚摸着亚里桑德罗的脸颊,沙哑地问道:“我知道,亚利克,我明白!在你需要的时候上帝给了你启示,你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可是上帝如果给你的不是苦难,而是毁灭呢?”

        亚里桑德罗顿时脸色惨白。

        “‘你且伸手毁他一切所有的;他必当面弃掉你。’”

        修士忍不住叫起来:“约伯没有这样做!他没有被上帝遗弃,所以他后来所得的远胜于他失去的!”

        阿坚多罗的手停在了亚里桑德罗柔软的嘴唇上,炽热的呼吸灼烧着修士的皮肤。“是的,”他说,“那是因为这个笨蛋还依靠上帝,他还在盼望着、期待着!他是懦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动手拿回一切!”

        “帕尼诺!”修士的脸变得惨白,他听到了多么可怕的话——自己的朋友,他在怀疑上帝!怎么可能?他竟然说出这样应该被诅咒的话!

        修士用发抖的双手抓住了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盯着他,惊慌而担忧地想寻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然而却失败了。他低下头,不敢去看那双变得锋利的眼睛,却在扯开的领口赫然发现一截很眼熟的链子,半遮半掩地藏在贴身的衬衫里。

        亚里桑德罗下意识地把那链子拽了出来——是一个有些陈旧的十字架。

        金发青年几乎一眼就认出这是哥哥在他第一次离开家时赠与的礼物,而在修道院里转送给了那个阳光下美丽的少年!

        带着体温的银色贵金属落在手中,另一种说不清是欣喜还是苦涩的感情冲淡了亚里桑德罗心底的惊骇,他还来不及开口,阿坚多罗突然夺回十字架,飞快地塞进衣服里,笑着说:“哦,看你,亚利克!怎么这个样子?我胡乱说几句也能把你吓着!你太正经,让我想做恶作剧了!喂,别告诉其他人啊,我可不愿意进宗教裁判所呢!”

        陡然的变脸让亚里桑得罗一时间没有适应,他身上的重量消失了,紧接着被猛地拉起来。“好了好了,”红铜色头发的青年满不在乎地拍拍身上的草屑,“我们出来这么久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亚利克,你一定累了吧?我去把马牵过来。”

        他看上去丝毫不想让修士有机会再和自己辩论,他在拒绝讨论这个问题吗?

        亚里桑德罗站在原地,看着这个青年走向河边。最近新穿上的神父长袍沉重地挂在身上,让金发的男人难以挺直背部——

        帕尼诺,莫非你心里在怨恨上帝吗?

        亚里桑德罗用手握住了自己胸口的那个十字架,只感觉到一阵冰冷。

        当两个外出的人回到营地时,天已经黑了,所有的星光都掩映在深色的幕布下,没有什么可以看得清。人类制造的灯只能照亮他们肉眼所能见到的地方,在上帝不愿意送出光明的时候,更多的地方只能一片漆黑。

        亚里桑德罗空地中央的餐桌上胡乱填饱肚子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他告诉雇佣兵首领也许是下午骑过马的关系,自己非常疲倦。阿坚多罗打量着他过于泛白的脸色,嘱咐他好好休息,也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佛朗西斯科呢?”把双腿搁上桌子以后,红铜色头发的年轻人放松肌肉,向高大的护卫雷列凯托问道。

        “队长去洗澡了,他马上过来。”

        “很好。”阿坚多罗点点头,“真高兴他这么爱干净。”

        话音未落,栗色头发的青年就从门外进来,接下了义弟的话茬:“啊,过奖了,跟每天都要冲凉水的你比起来我还是差远了!”

        阿坚多罗哼了一声:“我这个习惯已经好多年了,改不了!雷列凯托,去给我们拿两瓶酒来!”

        护卫恭敬地离开了,带上门。

        佛朗西斯科把外套扔开,坐在桌子上,直视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喂,最近是不是有麻烦?我听说乔安娜女王把阿拉贡的阿尔方索给找来了!”

        阿坚多罗抽出腰间的匕首,开始削一块放在手边的条形木头。“没错,”他叹了一口气,“你看,佛朗西斯科,她对我并不放心。父亲当年可帮了她大忙啊,而且我们替她打的胜仗也不少,但她最后还是找了别人。”

        “你在床上没有讨好她?”栗色头发的青年拍了拍兄弟的长腿。

        “哦,”阿坚多罗冷笑道,“我差点让这个荡妇兴奋得死过去!不过如果她只靠下半身思考,恐怕早就把整个那不勒斯拱手送上了,我用得着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吗?”

        “可是看你的样子好像还不太着急。”

        “佛朗西斯科,你对乌尔塞斯侯爵了解多少?”

        栗色头发的青年厌恶地皱起眉头:“那个恶心的胆小鬼和守财奴?哦,如果不是有必要我根本不想看见他。”

        “我也一样,不过很遗憾我现在需要把他变成‘同伴’!他和亲法贵族关系不错,如果能让他支持我获得陆军的指挥权,那么我可以先联合廷臣中被路易收买的人,赶走阿尔方索。”

        “听起来很不错!”佛朗西斯科思考着,“但是你知道,阿坚多罗,侯爵大人也同样讨厌我们,他可不屑于和耕地的打交道。”

        “可是现在他会的!”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笑得很诡异,“我说佛朗西斯科,你好好去查查这位侯爵的账目吧,他最近可是想尽了办法在捞钱,把脑筋都动到税金身上去了!我打赌他的财政上遇到了大麻烦!”

        “你找到证据了?”

        “当然,不过我还想知道得更清楚。”

        “哦,”年长的青年恍然大悟,“所以你急着把我叫回来。”

        阿坚多罗停下手里的动作:“那你另给我推荐一个可靠的人。”

        “好吧,好吧。”佛朗西斯科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谁让你训练出的军队只能卖命,干别的笨得出奇。不过……你或许也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协助我。”

        阿坚多罗挑了挑眉。

        “我听说侯爵大人有一个私生女,对外宣称是寄养在他身边的亲戚。他很宠爱这姑娘,尽管她是个瘸子——”

        “佛朗西斯科,”红铜色头发的青年把匕首钉在桌子上,古怪地问道,“你认为我看上去很像种马吗?”

        “如果外表可以互换,我不介意承担你的任务。”被质问的人滑稽地画了个十字,“上帝对我们很公平。”

        “是的,阿门。”阿坚多罗扔下了手里的木条,面无表情地扭过头,“那就这样定了,佛朗西斯科,我要尽快知道真相。对了,父亲怎么样?”

        “很好啊。”栗色头发的青年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他最近一直呆在米兰。我说,阿坚多罗,父亲和我虽然很明白你的实力,但是你在那不勒斯付出的心思已经太多了——”他突然朝自己的义弟伏下身子,“你究竟要从这个腐朽的王国身上得到什么?”

        “土地啊,还有世袭的封号!”雇佣兵首领毫不迟疑地回答道,“这不也正是父亲一直希望得到的吗?”

        “是的。”对面那人墨蓝色的眼睛闪动了一下,“我们都喜欢。不过父亲说如果投入得太多而一直没有收益,那就不是一个聪明人的选择。他要我告诉你,米兰的菲利普·马利亚大公已经邀请他训练军队了,他会在那边先做一些事情,剩下的则要看我们了。”

        阿坚多罗琥珀色的眼睛变得有些深沉,但是嘴角却牵起迷人的微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弗朗西斯科,我什么时候让父亲失望过?”

        “当然,你不会。”栗色头发的青年眯起了眼睛,“否则他怎么会任命你为骑兵队长,而把我弄到步兵队去。”

        这时门上响起了笃笃的敲打声,阿坚多罗说了声“进来”,高大的雷列凯托就捧着几瓶酒推开了门。佛朗西斯科欢呼着跳下桌子,劈头抢走了其中的两瓶,然后跟自己的兄弟说了晚安就夺路而出,留下目瞪口呆的护卫。阿坚多罗让雷列凯托把剩下的酒放好,示意他可以去休息了。

        在门重新关上的时候,红铜色头发的青年拔出匕首,撬开了酒瓶塞子:他当然知道佛朗西斯科和他的父亲在要求他做什么,他们要的是摆脱平民身份的两样保障,他们要成为贵族。

        不过自己却对此毫不感兴趣。

        他要的不是那不勒斯的封赏,而是一个分裂成碎片的国家。如果得到这片广袤的土地,他不介意拿出一部分给提携他的斯福查父子,当然,如果那不勒斯南部能在黑发国王面前卖上一个好价钱他也愿意出售,零星的土地送给匈牙利人也好,法国人也好,都无关紧要。他只想用北边土地来讨好罗马,就像当年卡贝斯主教用裴波利家族的土地取得了红衣主教的地位一样,他也可以由此在教廷中找到一个傀儡,然后才能更换上帝在人世间的代表——教皇!他希望自己有时间去把所有的腐肉都从教廷身上剜下来,让他们痛不欲生。这个恶臭、肮脏的教会应该被彻底粉碎,那些披着法衣的魔鬼该统统送到地狱里去,让业火烤焦他们的皮肉。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需要教会,那也应该由纯洁的人组成,让最接近接近天使的人领导……比如亚里桑德罗!自己能让他成为神父,也会使让他成为主教,甚至是教皇……

        可是现在,阿尔方索的出现却破坏了他的第一步棋!

        该死!他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阿坚多罗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感觉到背部陈旧的鞭痕在发热,他忽然无比痛恨那个有着英挺外表的高个子男人!

        在拉拢乌尔塞斯侯爵的同时,他必须尽快解决阿尔方索!

        黑发的国王陛下不是还希望他们能够合作吗?也许他会给他一个不小的惊喜呢!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举起血红色的美酒,敬自己的对手。

        法王路易八世的遗腹子查理一世(1266-1285),1266年,被求援的教皇乌尔班四世加冕为西西里和那不勒斯国王,此后安茹家族(和英格兰王室的第一安茹家族区分,称为第二安茹家族)在欧洲显赫一时,长期统治那不勒斯、匈牙利和波兰。1282年,西西里人驱逐了法国人,迎立了曼弗雷德的女婿,阿拉贡国王彼得。此后,西西里和那不勒斯分裂,直至1442年为阿拉贡国王阿方索一世所统一。1302年,查理二世放弃了对西西里的要求。

        后来的女王,有四任丈夫的乔安娜一世,既是安茹女公爵,也是那不勒斯国王,她领养了法王约翰二世的儿子路易,并打算将那不勒斯王位传给路易,此举遭致其堂弟查理的反对,被这个情人兼敌人杀掉了。查理成为国王查理三世,后来儿子即位(拉迪斯拉斯1386-1414),女儿在兄长死后成为乔安娜二世。这个女人以情人和养子众多而出名。

        乔安娜二世的婚姻有本人杜撰成分,这是为了情节的需要。擦汗,小说之言,请勿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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