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祸了,因为作恶自害。”
黑发如雏鸦一般的美丽少女正坐在桌子面前写东西,阳光从高高的窗户外照进来,形成了金色的光柱。
这是个向阳的房间,而且整个冬天都燃着火炉,所以非常暖和。屋子里的布置精巧、柔和:描绘着玫瑰图案的地板、橱柜上精致的珐琅器、天鹅绒的布幔和装饰着神话浮雕的、包铜的樱木家具……这一切都是贵族家庭才能拥有的。
少女写完最后一个词,放下了笔,小心地把羊皮纸卷起来,然后用火漆封好,褪下手上的戒指盖上一个印。
这时,外边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一个使女推开门,屈膝道:“斯福查夫人,神父来看您了。”
“啊,”少女连忙抚平衣服上的皱纹,“快请他进来。”
贝娜丽斯知道,在阿尔比奇家族里,“神父”这个词指的就是她丈夫唯一的好朋友亚里桑德罗·德·阿尔比奇。从住进来开始,这个温柔的金发男人就无声无息地替她安排好一切,为了照顾到她的残疾,还特地派了几个使女过来,他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但是贝娜丽斯却觉得自己和他之间仿佛有什么隔膜,日常接触都是说些客套话,总是很生疏,亚里桑德罗照顾她却又不大愿意和她亲近,只是偶尔会来问候,主要是确定她是否过得愉快,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要保证帕尼诺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健康美丽的妻子”。
哦,对了,这也是贝娜丽斯一直纳闷的事:为什么神父一直这样称呼她的丈夫呢?
那个名字对于贝娜丽斯来说似乎代表了阿坚多罗的过去,而且是她完全不知道的过去。每当神父的嘴里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总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他面前缺少了一丝该有的……优越感;她甚至还不如这个男人了解自己的丈夫——这样的感觉令年轻的妻子有些不快。
但是贝娜丽斯并没因为这点小小的焦虑而丧失自己该有的礼貌,她扶着桌子,带着微笑注视着金发的神职人员走进来。
“下午好,夫人。”亚里桑德罗向贝娜丽斯微微点了点头,他还是穿着方济各会修士的那种浅色粗羊毛长袍,一点也不像一个出身于世家的公子哥儿。
“下午好,神父。”黑发的少女问候到,“谢谢您又来看我。”
金发青年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不,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听说最近您的食欲不大好,怎么,是生病了吗?”
贝娜丽斯摇摇头:“请不用担心,我没事,也许是到了佛罗伦萨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吧。”
“如果您有任何不适都请告诉我,夫人。”金发青年关切地说,“您知道,既然帕尼诺把您托付给我,那么我必须照顾好您——”
“啊,神父!”黑发少女急忙说道,“您实在是太好了,阿坚多罗肯定会非常感激您,我将告诉他我在您的安排下过得舒服极了。”她顿了一下,“您看,这房子挺漂亮的,使女们对我照顾得很周到,外边的环境也非常宜人。对了,我常常在窗口读书,还能直接看到穿城而过的阿尔诺河……我觉得这一切都太棒了!神父,阿坚多罗有您这样的朋友真好。”
这段话并没有让亚里桑德罗特别高兴,他脸上还是一样苍白。年轻的神父请贝娜丽斯重新坐下,然后看到了那卷封好的羊皮纸。
“夫人,您在给侯爵大人写信吗?”
“噢,是的。”黑发的少女点点头,“阿坚多罗说,我们已经离开那不勒斯,不用担心被人陷害和排挤了,我可以写信给我的伯父让他放心,再告诉他我们现在很幸福,或许……过段时间他还是会祝福我们的。”
“如果能这样当然最好了,夫人。”
贝娜丽斯脸上突然显出了一丝甜蜜和羞涩:“神父,其实我的丈夫一致要求我这样做,他鼓励我不断地写信向伯父乞求原谅,并且说不希望因为他而让我失去唯一的亲人,他实在是太体贴了。我得感谢上帝让我成为一个幸运的女人。”
“呃,当然……”金发的青年低声迎合到,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夫人,您真是……太幸福了……”
“我现在只是盼望阿坚多罗能够快些回来,马上就到春天了,他走了都快两个月了!请不要笑话我,神父——”美丽的少女脸上有一丝红晕,“—向仁慈的圣母发誓,我恨不得时刻跟他在一起!”
亚里桑德罗的胃有些痉挛,他用手按腹部,说道:“看见您的精神如此健康,我就放心了。那么,夫人,我先告辞了。”
“好的,神父。”贝娜丽斯费力地站起来,刚想说声“再见”,苗条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竟朝地板上摔去。
金发青年连忙抢上一步接住她,把她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天哪,夫人,您怎么了?”亚里桑德罗焦急地叫起来,“莫妮卡,莫妮卡,快给我拿杯甜酒来!”
门外的使女很快端着酒回来了,神父把这提神的饮料给贝娜丽斯喝下去,但这可怜的姑娘立刻就吐了出来。女仆又倒了点水,终于勉强让她接受,稍稍平静下来。
亚里桑德罗握住黑发少女冰凉的手,忧虑地问道:“夫人,您感觉怎么样?”
“哦,别担心,神父,”贝娜丽斯努力给他一个宽慰的微笑,“我只是突然觉得头昏、恶心,或许睡一下就好了。”
亚里桑德罗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吩咐女仆:“莫妮卡,带夫人去休息。”
他退出了房间,急急忙忙地穿过长长的走廊,朝马厩的方向走去。他觉得现在应该立刻给贝娜丽斯请医生,他不愿意阿坚多罗的妻子在他这里出任何问题。
“如果她有什么不测,你是不是会怪罪我,帕尼诺?”
金发的神职人员在马背上奔驰的时候,脑子里唯一回响的就只有这句话。
但他想不到的是,此刻的阿坚多罗正准备离开安茹,从海路回来,目的地却不是佛罗伦萨,而是那不勒斯。
虽然现在还有冬末的寒气,但毕竟已经是一个新的春天了。三月的太阳脱下了蒙在脸上的薄纱,露出温暖和煦的面孔。很多人发现肉身的沉重,都稍微卸下一些厚重的遮蔽物来让自己轻松一些。尽管空气中的冰冷仍然若有似无,可是温暖起来总归是让人快活的事情。
阿坚多罗也认为自己有必要准备几件薄一些的衣服,因为在法国他已经感受到了季节变化带来的不适,而目前他要去的地方是更加温暖的意大利。在安茹的这一个多月中,路易和勒内对他的态度已经由刚开始充满敌意的猜忌,逐渐变成了现在缓和的接纳。他们同意了阿坚多罗的看法,决定从乔安娜二世的宫廷内部开始颠覆阿尔方索的继承权。
但是,就像最谨慎的赌徒一样,公爵不愿意霍然下注,所以阿坚多罗必须增强他们的信心:他得去把大炮的引线点燃!
值得欣慰的是,公爵也愿意在有限的范围内给这个红铜色头发的男人一些帮助:他暗中写信给那不勒斯内部的“朋友”,让他们不要给这个前雇佣兵首领制造麻烦,并且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一些小小的方便,这些投入并不大——至少远远小于上次海战的成本。
阿坚多罗从安茹不起眼的港口圣纳泽尔离开时,公爵的弟弟勒内居然还亲自来送行,这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也代表了路易对他此行的期待。
在他们慢慢走向委托的商船时,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对高了他一个头的阿坚多罗说:“希望能早点听到您的好消息,斯福查大人,这样我们双方都会有新的胜利。”
“我会记住您的话的,伯爵阁下。”红铜色头发的青年低下头。
勒内点点头,问道:“您第一个去找的人是谁呢,大人?我猜是乌尔塞斯侯爵,对吗?”
阿坚多罗惊讶地看着他:“我不得不佩服您的聪明,阁下。”
“哦,当然会是他,他是目前对女王作用最大的一个人,而且……您拐走了他的私生女。”少年毫不客气地、甚至有些老气横秋地说道,“当然了,我看出来您有吸引女人的魅力,但是请告诉我,斯福查大人,她很漂亮吗?您真的那么爱她吗?”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翘了嘴角:“这个问题嘛……我想您过两年或许能从您的妻子身上找到答案。”
勒内哼了一声:“她都可以当我妈了。”
阿坚多罗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很高兴看到伯爵大人此时露出了和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儿相同的表情,这表情就跟他记忆中科西斯用弓箭猎狐失败时一模一样。或许再过几年勒内脸上就不再会出现同样的表情了,因为路易孱弱的身体无法留下后代,这个健康的男孩子势必继承安茹公爵的头衔,然后开始与其他的领主争夺土地和权力。
这就像是一颗埋进了土里的种子,除了破土而出长成大树,没有别的选择——否则就会在黑暗的地下腐烂。
“好了,阁下。”阿坚多罗在船的舷梯下站住了,他回头对勒内笑道,“请回吧,我保证会尽快给您和公爵殿下传回好消息的。”
“一路顺风,斯福查大人。”淡黄色头发的少年站在岸上,目送这个俊美的男人和他高大的护卫们一起消失在黑洞洞的舱门口。
商船悬挂着洛林公爵属地的旗帜,在橙黄色的阳光中朝南驶去,他们要从波尔多到马赛,再乘另一艘洛林的商船回意大利。
阿坚多罗倚在窗口,看着岸上那些送行的人变成了几个小黑点儿,他转过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雷列凯托从外边端来了一瓶葡萄酒,然后放到他的首领面前。
“终于离开这鬼地方了,大人。”他抱怨道,“这一个多月来我一直提心吊胆,都不敢睡得太熟,他们不该把我安排在离您那么远的房间里。这些该死的法国佬,我总怕他们突然对您动手。”
“您想得太多了,我的朋友。”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笑着接过了这个男人斟满的酒,“要知道,把敌人变成伙伴,必须承受一定的风险。”
“我只是担心您,大人。”留着络腮胡子的护卫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又问道,“那么,大人,下一步咱们该做什么呢?”
“你给尤利乌斯传信儿了吗?”
“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去了,大人。”
阿坚多罗高兴地喝完一杯酒:“他在那不勒斯憋了半年了,一定很难受,相信他会非常高兴看到我们。乌尔塞斯侯爵那里有消息吗?”
“按照您的吩咐,夫人一直在给侯爵写信。侯爵大人已经知道了我们去找路易,也相信您还在法国。”
“嗯,不错。”阿坚多罗咯咯地笑了起来,“想象一下,雷列凯托,如果我突然出现在那老家伙面前,他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呢。”
有着灰熊一般体格的护卫有些不自在地看着首领,犹豫地说:“但是,大人……夫人如果知道了您的目的……她会不会做出出格的事呢……”
“你说贝娜丽斯?”红铜色头发的青年摇摇头,“不,她不会知道,她好好做个乖巧的妻子就够了,只要她听话,我会让她非常幸福。”
亚里桑德罗学过一点医术,也曾经给很多穷人看过病,为他们分发草药,但是在贝娜丽斯病倒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些无能为力。医生正在房间里诊治,而他只能在门外焦急地等待。
金发的青年把十字架握在手中,低着头一遍遍地祈祷,这时有人在他身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亚里桑德罗转过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注视着自己。他有一张严肃的面孔,眉宇间刻着几条皱纹,似乎总是在皱眉;他的头发和眼珠都是深棕色的,挺直的鼻梁和方正的下颌都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当他在公民集会上发表演说时,总是很容易让听众产生共鸣——里纳尔多·德·阿尔比奇和他的弟弟是完全不相象的两个人。
“你在这里,亚里桑德罗。”他看着金发的青年,“我听说斯福查夫人身体不大舒服,你去请尼科洛大夫了,对吗?”
“啊,是的,哥哥。是我不好,我完全没有注意她最近的情况……”亚里桑德罗在大了自己十七岁的兄长面前露出了有些窘迫的表情,他在他面前永远像个孩子。
里纳尔多叹了口气,拍拍弟弟的肩膀,兄弟俩在走廊上坐了下来。
“听我说,亚里桑德罗,我知道阿坚多罗·斯福查先生是你的朋友。我记得你曾经由于误认为他死在修道院的火灾里而生了场大病,几乎连命都丢掉,对吗?可是,我的兄弟,你应该明白,友谊这样的东西并不是你拼命地自责就能够获得的,你已经为斯福查先生做了很多,而且我相信他也能感受到。你太善良了,亚里桑德罗,这或许就是你最大的缺点。”
“哥哥,请别说了。我懂您的意思。”
“亚里桑德罗,我很怀疑。”里纳尔多摇摇头,“告诉我,你担任神职是不是因为他?你愿意回到家里是不是也因为他这样要求呢?”
金发的青年低下头不再说话。
里纳尔多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看着弟弟苍白的脸,叹了口气:“我亲爱的弟弟,你在我面前没有秘密。”
亚里桑德罗惊恐地摇了摇头,躲避着兄长的目光。他把十字架贴在额头上,双肩微微地颤抖起来:“上帝,上帝啊……请宽恕我,请宽恕我……”
这个时候,旁边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人走出来。
“尼科洛医生!”金发的修士站起来,焦急地问道,“斯福查夫人怎么了?她生了什么病?”
“病?”长相可爱的老头呵呵笑起来,“她没有生病,神父,依我看这位夫人只是开始了一个女人最伟大的工作,她的肚子里有一个宝贝:她怀孕了。”
这个消息在一瞬间让金发的青年有些懵懂,但紧接着便感到舌头尖上迅速泛出了苦涩的味道,一直渗到心底。他讷讷地愣在原地,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还好里纳尔多走上去,客气地跟大夫道谢,然后看了弟弟一眼,领着那个老人离开了。
亚里桑德罗悄悄走到门口,看着里面的那个黑发少女:她正在和莫妮卡欣喜万分地分享这个好消息,秀丽的脸上充满了光辉,笑容灿烂得简直让人嫉妒。亚里桑德罗忽然想到那天阿坚多罗在私人礼拜堂里仰望圣母像的情景——他一定会非常高兴吧,一个属于他的孩子,一个跟他真正血脉相连的人。如果有了这个孩子,他就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
帕尼诺,他终于可以不再孤独了……而自己也终于离他更远了,这就是上帝的安排。
金发的修士没有进去向那个年轻的母亲道贺,他低着头,几乎是用跑的逃离了这个房间,然后把自己关进了礼拜堂,很久都没有出来。
两个星期以后,萨尔瓦托·乌尔塞斯侯爵正拿着几封信在思考着。
冬天过去了,但是这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温暖,他在自己的城堡中裹着上好的皮毛,惴惴不安地看着那不勒斯的变化:西班牙人的势力很快就在这个国家中铺展开了,不是特别快,但就像蔓藤一样不停地在伸展,阿尔方索人虽然不在这儿,可他的部下却在忠实地执行着他的命令。他已经架空了很多大臣,甚至连乔安娜二世的部分权力都被他攫取了。财政大臣知道那个男人在女王身边安插了密探,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已经尽量减少了到王宫里去的次数。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当然这些都是从女王的随从那里传出来的——乔安娜二世似乎对这个养子过分限制她的自由有些不悦。
其实侯爵可以理解阿尔方索的担心,就像红铜色头发的前雇佣兵首领说的:那个女人的想法和她的爱情一样没有定性,不小心点可不成。目前看来,阿尔方索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而且很精明——他甚至挤走了奸猾的阿坚多罗·斯福查。侯爵一想到自己最后是选择站在他这边就感到庆幸,如果他稍稍犹豫一下,恐怕就不会有现在的礼遇了。
但是他也没有被黑发的国王重用,因为他之前投靠路易的行为让阿尔方索对他还是缺乏信任。
不过侯爵还有另一条退路:他没有完全放弃法国人。他庆幸路易还未发现自己曾一度服从了阿尔方索。
安茹公爵在最近秘密地写信给他,声称那不勒斯的归宿不能算尘埃落定,并且透露了阿坚多罗来游说的事实。
小胡子贵族又抽出另一封信,这是他的女儿贝娜丽斯从佛罗伦萨寄来的。信上不光描述了她和那个红发男人的甜蜜生活,还告诉他最近她的“丈夫”去法国办事,这和公爵大人所说的也相互印证了。
侯爵可以确定阿坚多罗在密谋对付阿尔方索,谁叫国王陛下在去年的海战中居然在背后绊了他呢!侯爵讨厌那个长得太漂亮的男人,他就像魔鬼一样让他胆战心惊,而且,他居然恬不知耻地引诱了他的女儿,纯洁得像天使一样的贝娜丽斯,一想到这里侯爵就恨不得宰了他!
现在好了,阿坚多罗把新婚的妻子留在佛罗伦萨,那他对她的影响力就小多了。侯爵的心中涌出一个念头:他或许可以劝说自己的女儿回来,这样那个男人就不能挟持她来威胁自己了。而且贝娜丽斯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孩子,一定是那个男人的甜言蜜语迷惑了她,相信现在作为父亲自己一定可以说服她,让她重新来到自己身边。
乌尔塞斯侯爵瘦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把手中的信放到抽屉里,然后开始动笔……
窗外的太阳渐渐倾斜了,朝西边的陆地沉下去,而在那不勒斯海湾中,那条挂着洛林公爵属地旗帜的商船正在缓缓靠岸。
几个贩运葡萄酒的商人雇了几辆马车,兴高采烈地把他们的货物运进了城,然后住进了一家名叫“朗克”的小旅馆。在天黑以后,一个农民模样的人来到旅馆里,说是要找洛林来的罗德里先生拿几桶好酒。
老板把他带到了一个狭窄的房间里,然后关上了门。
房间里的蜡烛很少,但是足以照亮每个人的脸,门开的一刹那他们都警觉地按住了腰间,看清进来的人以后又不约而同地放松了下来,那个农民模样的人环视了一圈之后,向一个戴着帽子的青年鞠了一躬,说道:“终于又见到您了,斯福查大人。”
“你还好吗,尤利乌斯?还有留在那不勒斯的其他人,我一直在担心你们呢!”阿坚多罗·斯福查坐在椅子上,笑嘻嘻地问候隐藏在此地的部下。
“上帝保佑,我们都没事,能留在这里证明我们是您最信任的部下,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秃顶的中年男人恭敬地说道,“我们按照您的命令已经跟那些亲法的大臣建立了秘密联系,前不久他们都陆续收到了安茹公爵的信,所以更加相信我们了。”
“这太好了。”阿坚多罗冲身边的护卫笑笑,“看呐,雷列凯托,公爵殿下还是很守信义的。这下我们可以放心地做接下来的事情了。”
“大人,需要我们向跟他们通知您的行动吗?”体格健壮的来客问道。
“不,别忙。尤利乌斯,还是先给我们说说现在那不勒斯的情况吧。”
“是。”这个男人很快把阿尔方索的控制范围、乔安娜女王和各个大臣的近况详细地说了一遍。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眯着眼睛一句不落地听完后,忽然问道:“尤利乌斯,阿尔方索在王宫里安排的代理人是谁呢?”
“是他的贴身侍卫,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骑士,好像叫费里斯。”
阿坚多罗想了想,用食指点了点额头,忽然向另一个人吩咐道,“喂,我说,阿托尼,把你腰里的匕首给我。”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络腮胡子愣了一下,然后解开衣服,拿出了一把镶嵌着祖母绿宝石的金柄匕首,把它放到了阿坚多罗的面前。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看了看这华丽的凶器,笑着说道:“阿托尼,还记得这匕首怎么来的吗?”
“当然,大人。”络腮胡子回答,“去年我们在‘金蔷薇’喝酒的时候,我惹了点祸,是您打败了阿尔方索帮我赢回来的。”
“你记得很清楚啊,”红铜色头发的青年拔出匕首,沾了点水缓缓地剃着自己的下颌,把在船上一个多月长出的胡茬子统统除掉,然后慢慢地说道,“阿托尼,如果我向你要来用用,你不介意吧。”
“当然,大人。”络腮胡子敬畏地低下头,“这匕首本来就该是属于您的。”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满意地笑了笑:“很好,那么尤利乌斯,你替我准备一下吧,在这三天之内,你给我找个机会,我要进入王宫。过了这么久,现在女王会十分想念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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