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天,西八条的清盛别邸显得格外寂静。八月,重盛病重,终于四十二岁而亡。之前一直精神百倍的入道相国,如今看来也已变得年迈体衰。
“……已是秋日了啊。”
入道坐在屋里,两眼望着满院的葱绿秋色。园中种了不少的艾蒿蓬草,房屋便被命名作了“蓬壶”。
“老夫如今也六十有二了啊。”
重盛过世之后,入道也开始说起了如此认老服输的话语。
换作以往,若是子嗣与族人顺嘴不留神说出“毕竟已经上了年纪”之类的话,入道必然会故意用年轻人般的口吻反驳道:“胡说八道。”
而今年的秋天,蓬壶之中便再也没有听到过入道的这种反驳。
依旧不曾改变的,还是他那厌恶抹香气味和诵经之声的脾气。经历了重盛的死,入道心中无比悲痛,精神也变得一蹶不振,但众人却从未见他走进佛堂,念诵过经文。
“重盛是个好孩子。对老夫而言,他就是老夫的左膀右臂。”
虽然入道也会在众人面前如此哭诉,但他却从未为重盛祈求过冥福。
可是,他虽然已经剃度出家,穿上了僧衣,自称“净海入道”,但这一切在他看来,似乎都丝毫没有半点矛盾。照他自己的说法,“与其蓄留白发,倒不若剃掉清爽;老夫已年迈体衰,与其身着华服,碍手碍脚,倒不若一身法衣来得轻快方便”。
然而,他厌恶抹香,却也并非是对佛法的根本原理抱有不同观点。一直以来,他便对自己曾经所见所闻的佛者心怀反感。自打年轻时起,他便抱有着这种顽固的观念,而上了年纪之后,这种观念也就变得越发根深蒂固了。
“——世间之事,都须尽如入道相国之意。”
尽管世人如此传言,但对入道自己却时常喟叹:“——世间之事,无一事如老夫之意。”
大山与寺院便是其中一例。叡山与三井寺等地,便盘踞着僧徒的势力。尽管表面上他巧妙地操纵着明云僧正等人,似乎已然将这些势力全都拉拢到了自己一边,但事实上,凡事却都是他强忍着心中怒气,才保得了一时的太平。
若是入道显露出其本性的话,必定会在一朝一夕之间烧尽那些僧人的伽蓝堂塔、金泥金褴,在灰烬之中放上唯一的阿弥陀如来,道:“这才是真正的佛。”
如此一来,或许他才会心中颇觉痛快。平日之中,他的内心之中便是如此地痛恨唾弃僧兵的势力和装扮。
毕竟,叡山与三井寺的僧徒坐拥着强大的兵力财力和信仰之力,即便是入道,也拿他们奈何不得。在武力和财力方面,“简直儿戏。”
虽然入道一直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但若说到信仰之力的话,入道也很清楚,自己在这方面根本无法与他们比肩——休说信仰,其实入道自己也并非没有觉察,如今的他,已经是到了集世人恶评于一身的地步。
可入道却并不知道,除了他所憎恶厌恨的这等腐败堕落的末法的世界之外,就如同隐匿于草间的清流一般,近年来,在黑谷的吉水禅房中,法然等僧人正在振臂疾呼,希望能够唤回真正的佛法。
尽管入道常年都在用他那敏锐的目光观察着世间的一切,但百密一疏,这位蓬壶的主人,如今已经彻底成了一名贵族,而不再是一介庶民了。
若要让入道对此说上一句,那他必定会说:“老夫对宗教并不憎恶。老夫如此,不过是在唾弃错误的信仰罢了。信仰若能善导尚好,而若是像如今这般对普罗大众弊风甚大,且动摇朝廷的恶因袭,便让老夫无法坐视了。”
入道厌恶佛徒的性情,或许便是由此而来。他是个天生性情激烈,从不掩饰内心感情的人,一旦表现出来,总会让人心怀恐惧,皱眉颦蹙。
比方说,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例子。
承安四年,从春天起,旱灾便一直持续不断,虽然众人也曾在清凉殿祈雨祭祀,但不论谁来祈祷,天空中都始终不见一滴雨。
而当山门之僧澄宪祈祷完毕之后,大雨倾盆而下。大雨连下了三天三夜,甚至就连加茂川也涨水泛滥了起来。
“澄宪这等名僧,简直就是世间罕有。”
“名不虚传哪。”
百姓万民都对他的法力赞誉有加,而澄宪本人也因此名噪一时。
“简直胡闹。”
唯有蓬壶的净海入道,始终嘲笑不已。
“此事便如一名久病之人,听医生说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摆脱了生死的烦恼,早已死心放弃。然而,突然一日,心中早已放弃的病人却摆脱了病魔。而此时,为此病人下方的医生,便幸运地成为了起死回生的名医——旱灾自春天起便一直持续,而到了梅雨季节,观察天色,祈雨祭祀,自然大致便会遇上降雨——而把此事说成佛力、神通力云云——信者愚昧自不必说,而澄宪这等沽名秃驴,也实在可恨。”
之后,这话传到了山门之中,以澄宪为首,整山僧徒的愤怒,都宣泄到了净海入道的头上。众僧毁谤道:“上至天皇,都为了黎民百姓之苦而睡不安枕,而他却自恃荣华,如此这般,丝毫不为黎民百姓着想。”
不管是朝臣还是民众,都立刻附和此言,怨恨起了六波罗的残酷无情。净海入道无以反驳,只好沉默。
最终,还是入道在口舌之争中输了一筹。
过世的重盛也时常将其父入道驳倒,可见清盛此人可谓不善辞令。每一次,他都会在宣传战中败下阵来。因此,每次他自以为正确的事被人以理论驳倒之后,他便会派出六波罗的精兵,执意施行。因此,不但众人皆说他对黎民百姓缺乏同情,而朝廷的百官也都皱眉说他是个“暴虐无道之人”。即便是他个人的私生活,也会成为众人中伤的标靶。
六波罗一带的经营与华丽庞大的西八条的别墅,根本就不足为道。而在政权上的专横跋扈,和一门之人占据高官尊位,才是引来众人非议嫉妒的重点。
自然,全盛时期的藤原氏,也曾经独占过阀族,但入道却因为同时掌握了兵马大权,所以他的权势,甚至便连曾经吟过“此世既吾世,如月满无缺”的藤原道长也无法望其项背。
家弟经盛任参议,赖盛任权大纳言,子重盛任近卫大将——诸多种种,无须赘言,光是升任公卿者便十余人,被称作“殿上人”者更超过三十余人,平氏一族的受领国多达三十余国——入道自己虽然认为此事尽皆与当初令藤原氏失势的外戚政策相同——但他自己却也拥立了自己的妻妹建春门院之子为高仓天皇,又让女儿德子做了高仓天皇的中宫。入道身兼了人臣、天皇外戚的身份。既为武家,却又把持政权,地位极为特殊。
眼见平家一门荣华富贵,世间之人自然心生嫉妒,“迟早一天,必定盛极转衰……”
众人心中都暗自抱着这样的期待。
而这种从不说出口的怨恨,还引起一种风潮——不就是依仗着入道大人的势力吗——但凡平家一门之人犯的事,众人都会把账算到清盛的头上。
曾经——虽然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一次,重盛之子资盛曾在大道上遇到摄政的藤原基房。资盛并未下车行礼,而比资盛身份更高的摄政家的下人自然看不过去,责难道:“为何不行礼?身为小松大人那般贤者之子,绝不可能不懂路上之礼的。”
——清盛听闻此事之后大怒:“竟然在大道之上侮辱老夫的孙儿,不可饶恕!”
清盛立刻派出暴兵,向摄政家展开了报复——这些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却传遍了大街小巷,让世人都觉得他性情傲慢,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确实,平家一门也的确为此事报复过,然而派人报复的却并非入道,而是资盛的父亲重盛。
重盛不若其父入道,是位君子贤者。不管院中还是世间,都对平家一门之中的重盛评价甚佳,所以尽管其实此事是重盛所为,但世人却都只看到事情的表象,“定是入道干的好事。”
众人的臆测立刻化为了传闻,任谁都没有对平日颇有君子之风的重盛的人品有过半点的怀疑。
如此这般,不光只是重盛,即便是宗盛、维盛的过失,人们也会全都怪罪到入道的头上。虽然不时也有风闻传到入道的耳朵里,但入道却只会气恼一阵,之后便念起骨肉情深,苦笑着轻叹了一句“真是个让人没办法的家伙”,就此作罢。
偏袒自家人的确是入道最大的短处,可这种性情,或许也是因由他年幼时饱受饥寒之苦所致。在那个一家人一贫如洗、备受欺凌的时代中成长起来的这份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和他总是比常人更易陷于烦恼的性情,也时常为人所见。
——话虽如此,他的志向和欲望,却并非像他在私生活方面一般,拘泥不前。即便是前人未曾施行过的政策,只要他自己觉得不错,便会深怀信念,贯彻到底。
自打入道执掌政权之后,中国宋代的文化便开始源源不断地传入。而入道所关注的绝非仅仅只是物资,他同时还引入了许多宋代的历史经济的书物,敬献给了朝廷。入道倾注全力,开拓了濑户内海的航路,修筑了兵库港,和船、宋船往来不绝。
修筑兵库港之时,工匠们风传,若是不向大海敬献上活人祭品,海底的基石便无法安稳。入道嗤笑了工匠们的愚昧,命人在巨石书写经文,之后又将巨石沉入了大海,筑起了经岛,问道:“如何?”
入道便是如此打破迷信,展示给世人的。
依此法没收寺社领土,削弱僧兵势力,也是入道的方针之一。
尽管此政策明显有益于国家,但世人却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发泄向他的私生活和权力的反感所抵消。有人说他坏事做绝,有人说他十恶不赦,不管怎样,入道的心中,永远都带着一抹擦拭不去的寂寞。
今年的秋天,更加让入道心感凄凉。重盛之死,令入道情绪低迷。他时常会独自陷入沉思之中,叹息不已。
而就当他老泪纵横,独自静坐于蓬壶之园,聆听着虫鸣之声时,只听走廊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入道赶忙抹去脸上的泪痕,换上一张比往常更加可怕的表情,喝道:“是谁?脚步放轻些。”
“是孩儿。孩儿只念着早些将事情告知父亲大人,故而……”
儿子宗盛——和入道之孙——资盛两人双手伫地行了一礼。
“何事如此慌张?”
“父亲大人……兄长重盛刚刚过世,朝廷便发出诏书,说是要没收本当由资盛继承的越前的领地。不知父亲大人是否知晓此事?”
“什么?没收重盛的领地?”
“孩儿原本也以为只是讹传,于是便去询问了一番,才知此事并无差错。”
“……是吗?”
尽管克制着情绪,想要保持冷静,但入道的脸色却早已改变。
“不仅如此。”
宗盛正打算借机告状,“休得再言。”却只听入道一声厉喝。
“无须多言。先前鹿谷之事亦如此。退下,都退下——不过你们先别回去,暂时到一旁去候着。”
不明就里之人,大多都会说他胆大蛮勇,但实际是,其实他是个事事小心之人。每次情绪激动,再难克制之时,入道都会晃动身体——为此,重盛生前便常常劝他,“父亲您身为太政大臣,还是改改以前这‘穷抖’的恶习吧。”
但他却生性如此,估计这辈子都难以改掉这恶习了。入道的额上布满鼓起的血丝,再也坐不住。他站起身来,开始在屋中来回踱步。
尽管生性脾气暴躁,而事后又会彻底烟消云散,但他却并不缺乏理性。不,正因为位高权重,所以入道其实很清楚,若是任由自己的脾气胡为,之后又会引发怎样的结果。
眼下也如是。
为了压制住满面的愤怒,他走上走廊,凭栏而立。可是,他的身影却开始变得如同栏中之兽一般,时而低吼,时而昂首,四处游走,狂态毕现。突然间,“来人!宗盛——宗盛。”
入道冲着远处高声怒吼,只吓得邻室的侍从们心胆俱裂。
宗盛和资盛一惊,匆匆来见。侍从们也尽皆陪侍于走廊上。
“前赴福原。”
入道心急火燎地说道。
“——京城无趣乏味。凡事总令人郁闷焦躁,丝毫没有半点活着的乐趣。前往福原的庄园,游船寻乐。夜里便赏一赏宗盛的舞、敦盛的笛和资盛的鼓吧——立刻去着手准备。”
说罢,入道走出屋子,率先迈步向前。
侍从们根本就无暇答话。众人赶忙随后奔出,随侍左右,“大人出行。”
“准备车马。”
通知其他人着手准备。
若是此时启程的话,到得福原之时,应当也是翌日清晨了。夜路之上,自然需要准备火把。而若是不带上五七百名的武者随行的话,那么路上也不甚心安——因此,众人全都为入道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而忙碌不堪。
——然而入道却丝毫不管这些,立刻便钻进了车里,迫不及待地往座位上一坐,说道:“宗盛和资盛也一起来。”
入道叫了几个家人,之后又突然想起似的,随意指了几个人的名。
入道自己以为,此行必是众人心中所愿,不光只是他自己,他还想把自己心中的欢喜分享给儿孙女眷,但实际上,女眷儿孙们却根本无人为此感到过半点欢欣。既刻板又拘束,若是惹了入道的不快,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即便难得出门去一趟福原,众人心中却都怨声载道。
然而,入道自己却毫不知晓。
“都上车了吗?什么……尚未梳妆完毕?不就是梳妆吗,到车上再弄吧。”
入道兴致颇高——不,其实他也只是做出一副兴致颇高的模样,即便是些可以交给侍从去办的杂事,他也一一在车帘内发号施令。
终于,众人都做好了启程的准备。
十余辆牛车,一同出了西八条的大门。牛车之后,蜿蜒跟随者侍女和女童的文车和手持弓箭长刀的侧臣。走上大道,不知何时,前后便已拥来一群护卫的骑马武者和千余人的兵卒,排成了一列。
摄津的福原别庄中,兵库的大海被引到了园前,逆濑川的水也被引至了殿宇楼下。京城的白拍子和浪华的名妓都坐上画舫,撒下网子。夜里,廊下万灯相连,敦盛吹笛、宗盛起舞,今年夏天,满门中的贵公子们都争相展示风流与才艺,入道相国。
——夏夜苦短。
还曾如此抱怨过。
唯有一人,却看不到这夜色下的欢乐。此人便是自夏日起身体已感不适,即便身体舒适也不愿参与的长子重盛。
只要这个被世人看作君子,被称为灯笼大臣的重盛在场,入道相国便会闷闷不乐。然而,如今重盛已然不在,他的心中又感觉到了无尽的寂寥。
“他独自一人,又在做些什么呢?莫不会又是将自己关在佛堂之中,诵经念佛了吧。也或许,是在独自聆听杜鹃啼鸣吧?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宴会中途,入道自言自语般地轻声问道。
只要提起前往福原,一门的公子女眷自不必说,甚至便连入道那些一把年纪的儿子心里都只有游玩的念头。然而在入道本人的心中,却一直在描绘着一座拥有由兵库津至福原一带的巨大港口的大都市。
自以前起,入道心中便藏着一个抱负。
“令与海外的交易更加兴盛,摄取更多的新文化,让繁荣兴盛的不再只是自己一门,使庶民也更能繁荣起来。”
若想让与宋船的交易更加兴盛,那么便需要更好的港口。为此,入道虽然兴起了筑港的工事,同时也着手开始计划兴建都市,但在他的设计图中,想来也必然掺杂着政治方面的考量。
而且,他也将平家的永久繁荣编织到了其中。
“不若干脆迁都福原吧。”
甚好——虽然这想法不过只是一厢情愿,但处在入道的位置,手中掌握着如此重权,入道也在不觉之间,将自我和天下混作了一谈。然而你——入道却从未反省过,设想过若将自己的想法转化到政治上的危险。因此,执政之人很少会像他这般,把自己的感情——毫无任何包装掩饰地,露骨地表现到政治上。
若要说为何入道会觉得迁都福原的想法甚好,那么其原因就在于: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害怕——都感到困顿不已——只要一有机会和借口,一众公卿便会与三井寺和奈良的僧兵势力相互勾结,密谋打倒平家。从多年以来的各种事件与纠纷上,也能清楚地看出这一点。
“若要让这两股势力彻底分离,那就只能抛弃京都这充斥着各种因袭的京城,将所有的一切都迁移到新兴的都市与文化中去。”
入道心中暗自思量。
而这一切,如今也在逐步地化为现实,甚至就连政治机关的一部分,也已经转移到了福原。
发展通向海外的交通,设法阻挠僧徒的武力与政治运动。虽然这一切都利大于弊,同时也可谓是正确的国策,凭谁都能一眼看穿,入道如此提案的根本,却是在于巩固平家一门的安泰。
“迁都福原?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有何必要——”
入道的提案,立刻招致了天下众人的反对与不满。
若是换作藤原氏的做法,“此举并非是为了巩固一门的荣华富贵。此乃富国为民的国策。”
他们必定发表上这样一通政治性的发言,但入道却并无如此手段。他只是在这片桑田依旧、沧海为邻的广大地域上,筑起了一门之中的庞大别庄。
这倒也还罢了。
将政治机关的一部分迁移的同时,入道还把儿孙与一门子女全都带了过来,让福原成为了浪华京城的名妓聚集之地。光从这一点上,便足以看出入道此人总会将自己心中的烦恼与国政混为一谈。
说到入道的头脑,虽然当时的公卿与僧侣们都觉得他心怀大志,颇有革新的思想,但仔细想来,其实入道的大脑和小脑完全就像是一间毫无间隔的厅堂,其间根本就没有半点的阻隔。
“竟然匆匆前赴福原去了?真不知入道大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事情发生在入道离京大约一个多月后。
十一月七日夜间戌时。
入夜,云层的缝隙光亮犹如白昼。虽已是冬夜,温暖的风却奇妙地四处吹拂,大道上被风卷起的干涸尘土,在家家户户的灯火上都笼罩上了一层赤色的薄雾——其后,乾向之地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大地发狂般地晃动起来。一场大地震,降临到了京中九万余户人的头上。
侥幸,地震中受害的民家与死者并不如想象的那般众多。数日之后,就在人们长舒一口气,为了灾后的重建而奔忙之时,阴阳师安倍泰亲却照惯例查阅了易经,叹息流泪,上奏折道:“卦文所示,此事绝不在小。”
“除此之外,尚有更大的灾祸?究竟是何等天变地异?”
信者大惊失色。
虽同为公卿,不信此言的年轻之辈却笑道:“泰亲一派胡言,实在可笑。”
当月十四。
“大事不好了。”
不知起自何处,京中四处响起此等惊呼。而殿上众人还未弄清究竟发生了何事,便已乱作了一团。
朝中派了下人到镇上四处打探,下人却只回报说:“打听不出究竟何事,但镇上却喧闹不安。”
真相依旧未明。
然而,没过多久——事情的真相,便由纷纷上朝觐见的朝臣口中传了出来。
关白基房脸色苍白,脚步蹒跚地上朝觐见,声音颤抖地奏报道:“福原的入道相国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聚集了大批军马,由福原上京来了。”
朝中之人,无人不对入道心怀畏惧。因此,十人之中,也有九人对入道心怀厌恶怨恨之情。
可是,虽然心中畏惧,却也有极少一部分人深知入道不为人知的一面,对他并不怨恨。更有甚者觉得,凭借入道如今的权位,只要他能布施仁政,便是无可厚非。
而这些人们听闻了此消息之后,也不禁脸色骤变,既惋惜又惧怕地说道:“想必相国的火暴脾气又发作了,但此事诚为可惧。莫非是因为先前的地震而心性大乱,以致如此发狂?”
“只愿莫再发生不祥之事。”
甚至便连京中百姓也都在如此祷念。但最终,净海入道的狂暴,却依然在京城之中化为了事实,展现了出来。
入道怒不可遏,于愤怒的火焰之中发布了正常人绝不会有的指示。他一口气削去了三十余名法皇近臣的官职,以前关白基房为首,藤大纳言实国、按察大纳言父子等人被接连赶出京城,流放远方。
“此举究竟是何等恶行。”
现如今,百人之中,已再无一人支持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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