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沫儿洗了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大觉,似乎连个梦都没有做,次日一早,穿上文清给他准备的衣服,下了楼,看到婉娘和文清已经起来了,正在摆碗筷。旁边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正蹲在地上从一个竹箩里挑拣一些黑红色花瓣。
文清抬头看着焕然一新的沫儿,似乎呆了,婉娘抿嘴笑道:“文清,以后你们——对了,你叫什么?”后面一句却是对着沫儿说的。
沫儿生硬硬地回道:“沫儿!方沫!”
婉娘看着沫儿一脸别扭的样子,掩口笑道:“太好了!有了沫儿,这闻香榭就有趣了!”然后指着蹲在地上的男子对沫儿道:“沫儿,这位黄三哥,以后你叫三哥就好了——文清,你可是哥哥了,以后要让着沫儿啦。”
说着拍了拍男子的肩头,男子抬起头来,婉娘指指沫儿,双手比划着,看意思是告诉他来了个沫儿。那男子看了一眼沫儿,面无表情依旧干活——原来竟是个聋哑人。文清却在旁边连连点头。
沫儿惦记着王掌柜,吃了几口粥就连声催促。婉娘却不着急,慢悠悠吃了多时,上了楼好久才下来:身着青色宽袖罗纱裙,翠绿的长披帛,略施粉黛,云鬓高挽,头上随意插了一件碧玉簪,颈中带了一串珠子,个个有手指大小,散发出隐隐的光晕,愈发映得她面如桃花,端庄大气,与往日形象大为不同。
出了闻香榭,已有一辆华丽的马车等在门口。婉娘乘车,文清赶车,沫儿则扮作侍从坐在文清旁边。
到了麻花店口,已经日上三竿了。店面不大,却很整洁,整个店里都弥漫着浓郁的麻花香味。但是不见王掌柜,只有一个小伙计在整理柜台。沫儿顿时有些慌了,不住探头张望。
文清走进麻花店,高声道:“掌柜的在吗?”
婉娘扶了沫儿,目不斜视径自走进店中,傲然往椅子上一坐。文清方道:“叫你们掌柜的来。我家夫人有事问他。”然后和沫儿站在婉娘身后。
伙计一看来者不善,慌忙斟了杯茶来,赔笑道:“我家掌柜的今天有事不在,要到下午才能回来,夫人所为何事?不妨告诉小的?”
婉娘脸色一沉,小伙计弯腰赔笑道:“要不您留张名帖,让我家掌柜的一回来就去拜访您如何?”
婉娘冷然道:“我不管他有何事,限你半个时辰内将他叫回来——如若不然,”冷哼几声,“你信不信我把这个店子拆了?”
小伙计思量,莫非掌柜的得罪什么达官贵人了?心下惴惴。小心翼翼道:“那我就叫去,只是这店……”眼下之意要关了店门。
婉娘一摆手,文清“啪”地拍出一个金锭儿放在桌面上。小伙计点头哈腰道:“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您老先坐着。”说罢,飞快地去了。
见那伙计走远,婉娘起身,从怀里摸出一片金黄色的东西来,巴掌大小,呈透明状,莹润如玉。沫儿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婉娘微笑不语,递给文清:“去把它贴在牌匾中间。”
文清看着笨笨的,手脚竟然麻利得很,连梯子、凳子也不用,对准“上店街麻花”的“街”字,将那金黄色的物什直抛了过去。那东西一碰到牌匾,便隐入不见,牌匾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婉娘又从袖里拿出一个白玉小瓶递给沫儿,道:“把这个拿好。如今是辰时末,等到了午时,看我示意,想办法将瓶子里的东西涂在他的太阳穴上。”
沫儿打开瓶塞,用力一嗅道:“是什么好东西?”哪知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几乎把他给熏死,慌忙又盖上了。
婉娘笑道:“你再胡乱试东西,我可不管你了,后果自负。”
过了良久,在门口张望的文清叫道:“来了!”果见王掌柜穿着一件崭新的长袍,一溜小跑儿过来了。在门口抹了把汗,才满脸笑着进来。
沫儿心虚,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
王掌柜自思一向谨慎,从未缺斤短两,做奸耍滑,何处得罪了这位夫人了?今日侄子成亲,午时要拜堂,可千万不能误了时辰了——见婉娘冰冷着脸儿坐在椅子上,便拱手笑道:“请问夫人,这么着急叫小的,所为何事?”
婉娘并不看他,拿起茶碗玩弄良久,方才道:“把有的麻花包了送到我府上。”
王掌柜长出了一口气,眉开眼笑地指挥伙计:“快,赶紧。碎的放一边。”足足有十几大包,两人忙了良久,方才整理好。伙计拿了文清给的名帖送货去了。
眼看时辰不早,王掌柜脸现焦急之色,躬身道:“夫人还要些什么?”
婉娘慢悠悠道:“你这个店不要开了,我要了。”文清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放在台面上。
王掌柜一张圆脸霎时变得苍白,但笑意却一点儿不减,小心翼翼道:“夫人,这个……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指着这个养家呢。”
婉娘看看店外,随意地说道:“午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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