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曼的皇室尊严以不同的方式向着东方宣告,他并没有把希腊皇帝看成父执辈加以尊敬,而是采用兄弟这种平等而又亲密的称呼。查理曼或许想成为艾琳的丈夫,他派往君士坦丁堡的使臣在谈话中表达出和平与友谊,并且可能隐藏着一桩与那位公主的联姻协定,野心勃勃的她已经抛弃了作为母亲的神圣责任。两个帝国相距遥远而又无法融洽相处,这样的联合到底真实状况如何,能够延续多少时间,可能发生何种后果,都无法加以臆测。拉丁人始终保持着沉默倒是让我们感到可疑,也许是艾琳的敌人杜撰出这类的传闻,用来指控她犯下叛逆的罪行,要将教会和国家出卖给西部的外国人士。法兰西的使臣是尼西弗鲁斯阴谋事件的旁观者,几乎成为举国同仇敌忾的受害人。
古代罗马的叛国背逆和亵渎神圣激起君士坦丁堡的怒火,有句朗朗上口的谚语“法兰克人是好朋友和坏邻居”。然而这种做法很危险,会刺激邻人采取报复的行动,进军夺取君士坦丁堡,用索菲亚大教堂来举行皇家加冕大典。经过一段迂回而又漫长的辛苦行程之后,尼西弗鲁斯的使臣到达位于萨拉河岸的营地。查理曼在一个弗朗科尼亚的村庄,摆出盛大的排场来打击拜占庭皇宫的虚荣,至少也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希腊人被连续引进四个接见的大厅:在第一个大厅有位衣着华丽的贵人高坐在上,他们正要俯下身体行跪拜礼时,他告诉他们说他仅是皇帝的奴仆,是皇家马厩的管理人。类似的误会和答话在几个房间里重复进行,陆续出现内廷伯爵、皇宫管事和寝宫总管。使臣越来越无奈,越来越焦急,一直到觐见厅的门打开,他们看到真正的国君坐在宝座上面,到处摆满来自外国的奢侈品,平日他对这些东西极为藐视。四周围绕着获得胜利的军事首长,这些人受到他的宠爱和尊敬。
两个帝国签订和平与联盟的条约,划定东部和西部的国境,以目前主权所及的地区为准。不过希腊人很快忘记了这种令人羞辱的平等,或是仅仅记得要去恨那些勒索过他们的蛮族。基于短暂的联合所感受到的美德和权力,他们用极为推崇的礼节向神圣的查理曼致敬,用罗马皇帝的称号向他欢呼。等他那虔诚的儿子继位后就失去了这种待遇,拜占庭的书信是如此称呼:“致国王或自称为法兰克人和伦巴第人的皇帝”。等到权力和美德都已经绝灭以后,他们剥夺刘易斯二世世袭的头衔,使用蛮族对国王的称呼,等于将他贬低到拉丁的诸侯这个阶层。从刘易斯二世的答复中就可以看出他的懦弱,他只能用渊博的学识从神圣和世俗的历史中提出证明,“国王”这个称号和希腊的“皇帝”是同义词。如果在君士坦丁堡,皇帝的头衔被赋予专属而至高的意义,他的权力来自祖先和教皇,可以合理地分享罗马皇帝的荣誉。奥托统治时也发生了同样的争论,他们的使臣生动地描述了拜占庭宫廷的傲慢无礼。希腊人乐于藐视法兰克人和撒克逊人的贫穷无知,在他们最后面临衰亡之际,拒绝让日耳曼国王滥用罗马皇帝的头衔。
身为皇帝在教皇的选举中,继续运用他们得之于哥特和希腊君王的权力,罗马教会的世俗产业和宗教审判更增加了这种特权的重要性。在基督教的贵族政体中,教士的主要成员仍然组成了一个元老院,协助主教进行管理工作,或是填补主教的空缺。罗马划分为28个牧区,每个牧区有一位红衣教士或长老负责治理,无论这个头衔的来源是多么普通和谦恭,他们还是渴望与登基的国王一争高下。他们的数量通过7位最重要医院的辅祭,7位拉特兰宫的内廷审判长,还有教堂的显要人物的联合而得到增长。教会的元老院接受罗马行省7位红衣主教的指导,他们每周都要到拉特兰宫去处理事务,留在城郊的奥斯蒂亚、波尔图、维利特里、塔斯库卢姆、普拉内斯特、蒂伯尔和萨宾等教区的时间较少。同时他们要分享教廷的荣誉和权威,教皇一旦逝世,这些主教就推荐一位继承人给红衣主教团去投票选举,产生的结果经由罗马民众的欢呼或叫嚣来批准或拒绝。
然而这样的选举过程仍旧会出现问题,因为要等到教会的拥护者皇帝亲自表示认可和同意,否则教皇不可能合法任职。皇家委员会立即审核选举程序的形式和权限,不可或缺的事项是要先详细审查候选人的资格,然后他才能接受他们的宣誓效忠,同意用捐赠不断充实圣彼得的产业。在经常发生教派分裂的状况下,敌对一方的权利要求会屈从于皇帝的裁决,他在主教的宗教会议中,审讯、宣判和惩处一个犯罪教皇的罪行。奥托一世将一项协定强加于元老院和人民,保证他们提出的候选人能为国君所接受。他的继承人期待或阻挠他们的选择,他们将罗马的圣职赐给他们的秘书和教师,有点像在科隆或班贝格主教辖区的做法,不论一位法兰克人或撒克逊人建立了多大的功绩,他的名字本身就可以证实受到外国势力的干涉。这些特权行为大部分被全民选举的缺陷免除。如果竞争者受到红衣主教的排斥,可以求助于群众的热情或贪婪,梵蒂冈和拉特兰都沾染着受害者的鲜血。那些最有权势的元老院议员,像是托斯卡纳的侯爵和塔斯库卢姆的伯爵,使教廷受到长期而可耻的奴役统治。
公元9世纪和10世纪的教皇被暴君侮辱、囚禁和谋杀,正因为教会的产业被人霸占,教会陷入贫穷的境地,教皇才会遭到不幸的待遇。教皇不能再支持罗马这个君主国家,也不能再做教士应尽的善行。玛罗齐娅和狄奥多拉是当妓女的一对姐妹,靠着财富和美丽发挥影响力,用政治活动和风流艳事进行各种不法的密谋。她们有很多入幕之宾,其中最奋发图强的爱人获得罗马的法冠,统治的方式可以让人联想到黑暗时代传说中的女性教皇。玛罗齐娅的私生子、孙子和曾孙都曾经盘踞在圣彼得教堂的宝座上,像这种光宗耀祖的家谱倒是很罕见。她的孙子在19岁就成为拉丁教会的首领,在年轻和成人时保持容光焕发的神色。各国的朝圣客带着证据当着奥托大帝的面,在罗马的宗教会议上对他提出控诉。就拿若望十二世来说,他拒用圣职的服装和礼仪,认为自己是士兵,可以饮酒、杀人、放火、赌博和狩猎,这些对士兵而言都不是可耻的事。他可能是出于穷困的原因,公开买卖圣职。他做出祈求朱庇特和维纳斯这种亵渎神圣的行为,如果真有其事,也不会有多么严重。然而我们读到一些让人感到惊奇的事,玛罗齐娅的这位可敬的孙子与罗马的贵妇人通奸,公开姘居在一起,拉特兰宫变成卖淫的大本营。他强暴处女和孀妇,使女性朝圣客不敢朝见圣彼得的墓地,以免在虔诚的礼拜过程中为他的继承人所侵犯。新教徒用带有恶意的心态乐于详述这个伪基督的品性,但是在深通世故的人看来,教士的恶行远没有美德那样危险。
教廷在长期丑闻不断的状况下,由个性严峻和热心公益的格列高利七世对其加以改革和整顿。这位满怀雄心壮志的僧侣奉献出他的一生要达成两个目标:其一,律定红衣主教团在教皇的选举方面,具有自由意志和独立行使的职能,永远废除被皇帝和罗马人民篡夺的权利;其二,确保西部帝国再度成为教会的采邑或封地,扩展尘世的统治权给予地球上所有的帝王和王国。经过50年的斗争以后,他完成了第一件规划的工作,他的建议获得圣秩制度坚定的支持,每个成员的自由权与他们最高的职位有关;第二项企图虽然获得部分成就,表面看来相当光彩,但是受到世俗权力的强烈反抗,最后由于人类理性的进步还是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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