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还是用我的最好吧。”关谷说，“一般的家用车，应该不好装吧。”

        “我是说过。”俊介将两只手套进手套里。

        “不是说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吗，结果还是……”

        俊介走出客厅，爬上楼梯。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住门把，缓缓地扭开。

        “这是哪里找来的？”

        “没有人过来，而且你们两个人的船从岸上根本看不见。”

        “这是？”俊介询问。

        “可是齿型就没办法了，总得花点工夫才行，还有指纹也是。”

        “什么意思？”

        “我还没想得……”

        “我没有责怪你呀。真是奇怪了，如果对你而言现在的家不那么重要的话，为什么这次你会来这里呢？”

        “我实在不知道该跟各位说些什么才好……”俊介低着头坐在前座。

        俊介低下头。

        “哪里，我可是找得很辛苦咧，到处跑来跑去的。废话少说，还是赶紧放进车子里，被人看见就糟了。要用谁的车子呢？”

        “要划到哪里才行呢？”俊介边划边问。

        俊介先将英里子的右手拉出来。手臂已经冰冷，像塑胶模特儿一样失去了弹性。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后往她的手指靠近。

        “原来如此，这主意不错。”

        “因为天色太暗了。”

        他用双手拿起了石头，再一次用力敲击。石头陷入的程度比之前更深。他最后又用石头敲击了一次，但这次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三人推船入水，当船底浮上水面后，俊介和藤间便跳上船。依据当时的位置，由俊介负责划桨。刚开始有些不顺手，过了一会儿便找到了窍门。

        “我好了。”俊介呻吟道。

        “要毁掉吗？”俊介也开口问。

        俊介没有回应，于是两人陷入沉默，只听见船桨划过湖水的声音不断响起。

        三个人又陷入一阵沉默。

        “我知道，但我们没有必要努力。”

        关上车后门，三人坐上了车子。开车的当然是关谷，俊介坐在他旁边。关谷发动引擎，打开车前灯，眼前的道路瞬间明亮起来。

        “没有被别人瞧见吧。”他们把船放回原处，进到车子里之后，藤间问关谷。关谷边发动车子，边摇了摇头。

        藤间率先下车，带着手电筒，往湖边走了两三分钟后又折了回来。

        俊介继续划了一阵子，周围一片漆黑。远方映现出星星点点的稀疏灯光。

        “并木先生，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已经无法回头了。所以我们现在更应该把事情做得更完美，不是吗？”

        俊介赶紧将视线移开，关谷也皱着眉转向一边。“居然能做这种事……真不愧是当医生的。”

        “还没想得那么远，是吗？但至少你给过这女人结婚的暗示吧？不然我想这女人也不会信口雌黄。不过你别误会，我完全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毕竟这世上的男人大都是一个样。只是我不明白，对你而言现在的家究竟算什么？我也知道章太是美菜子的拖油瓶。也许我的想法低俗，或许你还是没办法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吧？”

        在藤间手电筒的照射下，俊介和关谷两个人一起将尸体搬下车子。

        藤间和关谷走上前来。

        走下楼梯时，关谷靖子正站在走廊里。见此情景，她发出轻微的尖叫声，退却了两步，但又立刻面对他问道：“没有问题吧？”

        “脸部就这样保持原状应该没关系吧？”关谷低喃说，“我听说浸了水的尸体，根本就判别不出来原来的长相。”

        “这种时候也没办法了，事后我再做些祛邪的法事好了。”

        “必须让身份无法识别才行。”藤间重复刚才的说法。

        “真是对不起。”俊介抬着包在塑胶布里的尸体，向关谷低头致歉。

        “这是我很早以前在东京买的，我想尸体只是用塑胶布包着，很可能会掉出来。最后再用这个绑紧比较好。”

        “我们千辛万苦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尸体不被发现呀，不是吗？万一被发现了，也无法识别其身份。你要打烂情人的脸，应该也很难过吧？”

        “可是……”

        “尽可能到深一点的地方比较好，所以应该是湖中央吧。”

        俊介拿起一块石头，高高举起到肩膀的高度时，停止了动作。他将石头丟掉，用塑胶布将英里子的尸体包好。从塑胶布上确认好她头颅的位置之后，才又抓起了石头。

        俊介和藤间坐着将尸体翻转到船边。因为重心不稳，船身倾斜得很厉害。两个人为保持平衡，不断调整自己的位置，同时按着塑胶布下的硬块。船身摇晃得很厉害，激起了水花。结果那摇晃还是帮了大忙，就在船身不知第几次倾斜时，包着尸体的塑胶布竟滚落进湖里了。

        “差点忘了重要的东西。”最后藤间将绳索放进车里。那是条很粗的塑料绳。

        “跟白天看到的一样，那里停放着出租的小船。”

        上去停车场一看，果然如藤间所说的，十几个躲避球大小的石头就堆积在角落里。

        俊介双手抱着石头，调整好几次呼吸后，才将石头高举过头。他再度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将石头往下砸。

        俊介深呼吸一口气。

        “你们两个搬得动吗？”

        “那我们走吧。”藤间对俊介说。俊介沉默地点点头。

        “我也知道，但是真的能瞒过警方吗？”

        几乎所有船只都是倒扣着的状态，只有一艘停泊在湖边。他们将尸体放在船边，然后把石头塞进蓝色塑胶布里面。

        “我来搬。”俊介抢在关谷前面。

        “事情？什么事情？”

        “并木先生。”藤间的语气一变。“在这里我要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本来打算如何对待美菜子呢？是要跟她离婚，然后跟这女人在一起吗？”

        俊介停止划桨，然后抓住固定塑胶布的绳索。

        “没有必要三个人都上船吧。”藤间说，“关谷先生你先上车。你有手机吧？”

        虽然关谷这么说，藤间还是蹲在尸体旁边，稍微翻开了塑胶布，不禁一阵作呕。

        “用这个包吧。”说完后将塑胶布放在玄关地板上。

        “我也不想这么做呀，可是我怕有万一。”藤间将塑胶布包好，“我想这样就没问题了。”

        “这个嘛……”藤间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说，“回到别墅你就知道了。”

        “怎么了？”

        “知道了，我来吧。”俊介边点头边说，“反正不做不行！”

        “知道秘密的人越少越好吧。何况我们并不知道君子是否赞同我们的想法。”

        “齿型没问题吧？”藤间向他确认。

        “是啊，我也觉得这附近应该可以了。”

        皮肤开始燃烧，发出阵阵异臭。俊介不停地咽口水。

        “噢。”关谷嘴巴半开着，“那我在外面等。”

        “我们不用努力就能喜爱自己的孩子。那是没有理由的，跟你不一样。”

        “我想应该可以吧。”

        “那家伙在外面有男人，正合我意。我希望能抓到她的把柄，到时就好商量了。”……“我想让你帮我收集她搞外遇的证据，最好还能够知道对方是谁。”

        “总之先将尸体搬到船上吧。将石头塞进塑胶布之后便开始动手。”

        有钝物敲击的声音传出，很明显和刚刚完全不一样。俊介提心吊胆地睁开眼睛，石头陷进了蓝色的塑胶布里，就在英里子脸部所在的位置附近。

        其他两人对看了一下，然后藤间举起右手抓了一下鬓边。

        “从我家里带来的，我本来是想在户外烤肉时，可以铺在地上。这种东西到处都有，到时就算警方要调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吧。不过尸体被发现的话肯定不行。”

        他伸出右手触碰她的脸颊，皮肤已失去了弹性，体温也消失了。俊介凝视着英里子的脸，将嘴唇凑近她。可是在碰到之前，他却停止了，他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应该差不多了吧？”不久俊介问。

        “并木先生，拜托你不要再抱歉了。重要的是我们还有事情要做。”藤间在后面说话。

        “那么，如果有什么状况请跟我联络。必要的话，可能得将船只丟弃在其他地方。”

        他们在塑胶布上缠了好几圈绳索，然后三个人将尸体搬到船上。因为石头的关系十分沉重。

        “做这些不会有事吗？虽然我很感谢大家为了掩饰美菜子的过错而这么做。”

        “嗯，没问题。倒是你有没有找什么重的东西？”关谷问。

        “可以吗？”

        “留神点，一个不小心可是会翻船的。”

        尸体用塑胶布包好后，俊介和关谷两人合力搬到外面。拿着手电筒的藤间从停车场走来，他也戴上了手套。

        “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请各位去准备车子。”

        俊介边划船边看着藤间。虽然看不清楚，但藤间似乎也在看着他。

        “没事。不好意思，可否叫美菜子打扫房间呢？地毯弄脏了，台灯的碎片也散得到处都是。”

        “不让她知道吗？”俊介问。

        “我知道了。”

        “我想没问题吧，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没有打开来确认过。”

        “接下来，就请并木先生动手吧。”藤间显得很客气。

        “好，那些我们会处理。没问题。”靖子按着胸口点点头。

        藤间点点头，递出了手电筒，接着和关谷一起走开数米背对着他。

        “所以只能凭直觉啰，凭我们两人的直觉。”

        “好，先将尸体搬出来吧。”关谷站起来说。

        “你要这么说的话……”

        三人沉默一阵子后，关谷问：“是指纹、脸部和牙齿吧？”

        “累了吗？”

        “关谷先生，”藤间站在关谷的背后说，“最了解那个女人的是并木，既然他说要一个人搬的话就依他吧。”

        等关谷将塑胶布铺在地板上后，俊介将尸体平放其上。高阶英里子依然睁着眼睛。

        烧完两手的指头后，他凝视着英里子的遗容。她那轮廓鲜明如同雕刻的脸庞，变得有些平坦了。他用手电筒照亮她脸颊的同时，伸出手抚摸了下她的嘴唇。嘴唇一样也失去了弹性。

        “应该没问题吧，并木先生好像敲了三次……吧。”

        大门开了，关谷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捧着蓝色的塑胶布。

        “嗯……”藤间有点难以启齿，“这样子恐怕有点问题，得先让身份无法识别才行。”

        “我们出发吧。”听到藤间的指示，关谷开动了车子。

        “我知道。”

        停顿了一下，藤间才出声说：“原来如此。”

        “所以我才要问你，对你而言，现在这个家算什么？是随时都能抛弃的吗？还是说可以和充满魅力的女人交换呢？”

        “两个人搬比较轻松吧。”

        听了藤间的这番话，俊介顿了一下才点头表示赞同。

        沿湖有一条小路，车子缓缓地行进在小路上，不久便开到了尽头。关谷将车停下来，关掉车前灯，周围一片漆黑。远方有路灯亮着。

        “我已经很努力了。”

        “没有，力道好像不够。”

        “我想还是让并木先生动手最好吧。”

        藤间从关谷的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打开红色旅行车的后门。后备箱的空间很大，而且整理得干干净净。俊介和关谷将尸体搬进里面，藤间将石头堆放进去。俊介和关谷也一起帮忙。

        俊介深深叹了一口气。往旁边一看，见藤间正在合掌祷告。俊介将视线移向水面，凝视着水波好一阵子。

        “前面左转。”藤间在后面指引，关谷将方向转向左边。

        他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被血渍黏在地板上的头发，剥落时发出“啪啪”的声音。

        “手电筒可以借给我吗？然后请你们两位离远一点。”

        穿过那条道路之后，眼前出现了一片湖。

        确认尸体没有漂浮上来后，俊介又再度划起了船桨。途中藤间打电话与关谷联络。依靠关谷的车前灯，他们有了前进的目标。

        “对了，并木先生，这个给你。”关谷递上来的是棉布手套。他自己已经戴上了。“是你说不要留下指纹的。”

        “可是天色这么黑，根本不知道哪里才是湖中央呀。”

        “刚刚不是说过了吗？”俊介平静地说，“这也是我努力的部分。”

        “这么短的时间里，真亏你能找到这么多石头。”俊介说。

        “女人都在这里等着。因为太多人一起行动会引人注目。”藤间对他的妻子等人交代，“还有要小心，别让君子发现了。”

        “可以派上用场吗？”关谷问。

        到姬神湖的车程不过几分钟，湖边的道路上林立着餐厅、咖啡厅、土特产店，但毕竟到了深夜，那些店面都已经打烊，灯光也熄灭了。

        “是的。”

        死去的高阶英里子依然睁大着空洞的双眼。俊介伫立在门边好一阵子才走进房间，慢慢地蹲下去，膝盖颤抖不已。

        “没有，我还好。只不过……”

        “好，就这么办。”关谷也同意俊介的提议。

        听到俊介这么一问，关谷不甚乐意地点了点头。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将石头往下敲。虽然命中了英里子脸部所在的位置，但是力道太弱。不过大概是听见了声响，关谷开口问道：“好了吗？”

        “我捡了一些大石头，我想那么多应该够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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