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山奎回到屋场一看,果然家门对着段细怪屋脊。他想,王道士说得不差,一片黑气抵在门口,家中哪里会有平安?他翻开万年历,选了一个吉日,把门向改朝了南。
那天,门向刚改好。郑山奎正和树青往新墙上石灰水。段细怪来了,他瞅了瞅新改的门,揶揄地说:
“知府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你这门向改得好哇。”
郑山奎听了这话,顿时放下人脸,捡起狗脸,翻着白眼开骂:
“细怪,你的舌头上长了疔疮是不是?跑到这里来嚼蛆。”
段细怪哪受得了这等辱骂,但又放不下身架来对骂,只好强忍下这口气,车身便走。走到屋场边,又回来,从衣兜里摸出一沓钞票,扔在郑山奎的脚下,没好气地说:
“这是你的那头死猪钱。”
“我不要,”郑山奎乌头黑脸,一脚把那钱踢开,“我郑山奎再穷,也绝不找你段细怪借一分钱的债。”
段细怪冷笑一声,说:“我再有钱,也不会借出去讨气怄。这钱,是区派出所让我带给你的。”
“什么,派出所的钱?”郑山奎一愣。
段细怪说:“那个猪贩子,被派出所抓住了。正好我找派出所所长有事。一审问,猪贩子承认,前几天卖了一头糙子猪给一个干瘦老汉。这老汉不是你是谁?我就把猪贩子的赔款给你带了回来。”
郑山奎还愣在那里。他的婆娘却从屋里冲出来,捡起地上的钱,喜颠颠地说:
“段细叔,多谢你了,多谢你了。”
段细怪悻悻地说:“多谢倒不必,只要不驮骂名,我就心满意足了。”
段细怪下了坡,过了竹林,进了家。婆娘还觉不好意思,手指头戳在郑山奎的脸上骂:
“你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不知不识的,人家给你讨了钱回,你却一张屁眼嘴,臭气熏人。”
郑山奎不气不恼,反而扑哧一乐,对树青说:“树青,快过冈去喊王道士,今夜里,我请他喝酒。”
“么样要请他,又不是他帮你找回的钱!”树青咕咕哝哝地,不肯去。
郑山奎说:“怎不是他找回的!他定的门向,我一改,钱就回了。嗨,我算服了。”
婆娘和儿子都不作声。郑山奎拿过婆娘手中的钱,眉毛眼睛笑做一堆儿,指着对面山坡上的那棵落满白鹤的老樟树,说:
“这个王道士,话说得真是不差。白祸白祸,祸一白,就不叫祸了。门向改过还没得一个时辰,我家就化祸为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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