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鞋,然后把自己扔在床上。我确实有些不知所措了。
迄今为止,我一直认定周围的人没有谁比我过得更糟,可是我必须承认奥立是其中比较可怜的一个。无意间得知自己的太太是个骗子,而且还是个爱情骗子,他一定很不好受。
从另一方面来说,曾经拥有又再次失去比从来都一无所有要好些,不是吗?正是如此,他今天的遭遇坏得出奇,可能更甚于我,但这不过是持续不了几天的情伤;相比而言,我一生都处于神经性抑郁症的折磨之中,这要糟糕多了。
当他恢复单身之后,会有成打的女人排起长队,期望投入这位相貌英俊的金发牙医的怀抱。而又有谁会为我排队呢?
就是。
所以结束生命是我的正确选择,在自己穷困潦倒之前,为一切画上句号。
我又穿上鞋,并开始梳头。除了唇部需要再修补一下之外,我的妆容还很完美。现在是八点四十分,如果一切顺利,最迟到十一点我就会熟睡,永远不再醒来。
她宛若一朵无人采摘的初开的玫瑰,其芬芳无人欣赏。在夜里她就要凋谢,花瓣将随风而去。
这说的就是我。
反常的是,在这一刻,我左边的一颗臼齿开始抽痛。不,不,这不应该,它是奥立去年才补的。抽痛又停止了,真是的。
我庄重地坐在放着安眠药的桌子前,往大杯子里倒上水,小杯子里倒上伏特加。
“为你的健康,干杯。”我对镜子里的我说。我的镜像颇为疑惑地注视着我。
“开始!”我说,“不要再忸怩了,我们已经都考虑过了。没有别的出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情况只会更糟。”
镜子里的我依然是那种疑惑的目光。
“失业、未婚、流离失所、无子。”我说,“如果他们读了我写的信,那我连朋友都将失去。已经回不去了。孤独、神经性抑郁症、年老而满脸皱纹——你难道想这样活下去?”
镜子里的我摇了摇头。这就对了。那现在就开始吧。
我把伏特加一下子灌进喉咙后部,正如我练习时的样子。咕噜噜,恐怖。现在轮到药片了。我打算先从粉红色的药片开始,然后是浅蓝色,最后吃完有灰白色斑点的那种。其间不时喝上几口水和一小杯伏特加。
药片一号:放在舌尖上,吞咽,喝水,完毕。药片二号:放在舌尖上……
有人敲门。
这可不在我计划内,所以我依旧伸着舌头坐在椅子上,希望也许这个敲门声来自隔壁。可惜不是。又开始了,而且这一次更加剧烈,更加持久。
“歌莉?歌莉?你在里面吗?”有人在走廊上喊。是奥立。不会吧!我伸着舌头,在惊恐之下依然纹丝不动。
“歌莉!是我,奥立!”奥立在门外叫道,“我知道你在里面。快把门打开,否则他们会因为喧扰罪把我带走。歌莉!我有话跟你说。歌莉!”
我渐渐开始愤怒。我把舌头缩回去,咽下药片,却忘了喝水。
“走开,奥立。”我口干舌燥地说,但是奥立听不见。他敲得更加疯狂。
“歌莉,开门,歌莉!”
我站起身来。我必须要把这家伙打发走,否则他会整夜站在那里又敲又喊。
“这里没有歌莉,这里住的是尤申卡。走开,不然我叫警察了。”我冲着门说道。
“谢天谢地,你在,歌莉。”奥立说着走到门的另一边,“开门,快!我有很要紧的事想跟你说。”
“不行,”我说,“快走!”
“为什么?我知道乔没来,我一直盯着门廊。你是一个人!开门让我进来,人家都已经很怪异地瞧着我了。”显然有些人走在过道上。“晚上好,”奥立对他们说,“别担心,我不总是这样,但是今天我老婆骗了我,我喝醉了。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知道这样不好,可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也许你们知道?您别用那么愚蠢的眼光盯着我。顺便提一下,上面右边第三颗是龋齿,我从这里就看到了。”
这可真是说不过去了。如果奥立对其他顾客进行辱骂,过不了多久人事部就会派人来,这是我无论如何不愿看到的。我打开了门。
“怎么这么长时间?”奥立说着走进房门,“你刚才没穿衣服?”
“不是,我只是刚刚……”天哪!那些药片!我从奥立身边直奔桌子冲过去,一个跳跃把它们握在手里,几乎有一半掉在地上。
但是奥立对此丝毫没有察觉。他扑通一声让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双人床上。“我刚才在下面想出了个好主意,”他说,“当我为了你的乔向门廊处张望时,突然冒出一个绝妙的主意,一个独一无二、举世罕见的主意。”
“以便你可以在这里睡上一觉醒醒酒?”我问,顺手把药片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然后开始弯腰捡其他药片。
“不是,比这个好多了。”奥立说,“我在考虑我们三个人如何能劫一架飞机。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的隐形眼镜掉了吗?等等,我帮你。”
“不是!不是!”我大叫着,并将捡起来的药片又扔到地上,“我根本就没有隐形眼镜,我在捡——呃,面包渣……”
“是这么回事,”奥立说,“你的乔伤害了你,对吧?我是不是没说错?而我则被米亚欺骗了。造物弄人,上天把我们所有人都招集到这个宾馆。我可以接着说下去吗?”
“除了乔。”我说。
“好,好。他到底躲在哪里呢?”奥立问,“我来猜猜:他的一个孩子出麻疹了,对吗?他们老是这一套,这些已婚的浑蛋。”
“他没有孩子。”我一边说,一边悄悄用脚把散落在桌子腿后面的药片弄到一起。奥立完全没有发现,他的感官很显然仅限制在一个范围之内。“而且他尚未结婚。随时都会出现。”
“什么?”奥立坐起来,“真的吗?”
我点点头。想再补充一句“他扎着一条黑皮带”,也许奥立就会放弃。谁知他却转移了话题。
“哈哈,我差一点就上当了。”他说,又把自己摔回床上,“但是,那车会塞成什么样子呢?在现在这个时间?听我说,你不要难为情,歌莉宝贝。我们之间会发生一些最美好的事,他会被代替,从而受到一次狠狠的打击。”
“请不要。”
“当然,当然,这取决于我!我也没想到我老婆为了那样一个丑陋的男人而欺骗我。我的意思是,看着我,我的样子确实不错,”奥立说,“我是——用最谦虚的话说——周围最英俊的男人,而且还是牙医。我这样的人是不应该被欺骗的。”
“奥立,对你而言,这的确是一次可怕的震撼,我也很喜欢和你聊天……下次吧,而现在……”
“你倒是先听一下我绝妙的计划,之后你马上就会好受多了。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奥立!我特别希望一个人待着。”我打着哈欠说。难道那些安眠药已经起作用了?
“你没必要总在自己身上找错误,”奥立说,“这和你本人没有关系,是乔这个卑鄙的家伙做错了,相信我。你相当出色,那个乔肯定希望和他结婚的是你,而不是他那可怕的妻子。可是现在已经太晚了。活该,浑蛋,他,他要是早点想明白就好了。不过你也总是遇人不淑,真的,这个我得告诉你。你找的都是些不地道的家伙,他们没有责任感,只想和你玩玩而已。他们只是占有你的青春和美丽,但丝毫不给予任何回报。”
“哈哈!”我笑道。
“你说,这个豪华间里怎么就没有个迷你吧?”
“当然有,对面,”我说,“不过一瓶零点二升的可乐要七点二欧元。”
“我又不喝可乐,”奥立说,他转过身,直接从床上伸向迷你吧,根本就不用起来,“我想要威士忌。我已经喝习惯了,多贵都无所谓。我很富有,我是个富有的男人,是的,一个英俊的、富有的男人!也许这正是那个红发女人和我结婚的原因。”他打开冰箱,“没有威士忌。只有红酒和香槟。还有啤酒。呸,我要叫房间服务员。这是他们最起码要提供的。电话在哪儿?”
“我这里有伏特加。”我说,把我昂贵的伏特加倒在他杯子里。
“伏特加很好,”奥立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所有账单都由我付。现在注意了,所谓因果报应,绝对不能看成是巧合事件,这里发生的一切就是‘因果报应’。所以我想出来这么一个计划:在米亚和她的情人以及乔和他的妻子都忙着的时候,我们两个,你和我,我们也共度春宵,在这个宾馆房间里。你觉得如何?这是不是很好?”
“这是——十足的胡闹,”我说,“非常孩子气!看啊,米亚,你能做的,我早就能做到了,活该。看来,我无论如何不会因此而受益。”
“当然,你做给那个乔看,”奥立说,“你不明白?如果你就这样坐等,可真遂了他的心愿。可是如果他看见你和一个开保时捷的英俊牙医……”
“但是乔根本不会知道。”我说。
“可能不会直接知道,”奥立搔着头说,“但从间接途径肯定能。因果报应!没有偶然的巧合!我们按照王子—王子规则,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我说。
“没有那么深奥!明天早上米亚和她的老家伙去餐厅吃早点,而我们已经坐在那里了,手牵手,非常相爱的样子。我用我的果酱面包喂你吃。米亚看到这些,就会知道这种感觉。”
“我理解,”我说,“你想激起米亚的妒火。但是我已经说过,我觉得这很孩子气,太过分。我不会陪你玩的。”
“你再考虑一下这个计划有多棒,”奥立叫道,“她甚至不能大吵大闹,否则就暴露了她的背叛。你倒是想象一下:你背叛了自己的丈夫,第二天清早却发现原来他也背叛了你,在相同的夜晚,同一个宾馆。”
“你听我说,奥立,”我说,“我非常理解,这件事激起了你的复仇欲。但是不要将它当作因果报应来做出可笑的事,而且还把我当成一只棋子利用。”
“哦,是的,也许不直接地。”奥立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不直接?”
“好吧,这对你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光彩的角色。不过,知道吗?反正米亚也不喜欢你,你根本就损失不了什么。”
“以此作为理由根本就行不通……”我中断了这个话题,“米亚不喜欢我——真的?为什么?”
奥立窃笑道:“她认为你对我有意思。太奇怪了,不是吗?反正所有的女人都对我有意思。”
“不是,绝对不是。”我生气地说。是的,我曾经喜欢过奥立,但从未表露出来。“米亚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因为我们过去确实差一点就发生什么了,”奥立说,“我和你。”
“对,可是是差一点,”我说,这个我没有忘记,“然后米亚又重新出现了。”
“正确,”奥立说着把空酒杯伸过来,我把伏特加满上,“在我们之间刚刚开始萌芽的时候。典型的米亚,善妒的米亚。”
“你那时其实不一定非要和她重新开始。”我略为愠怒地说。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个夜晚奥立告诉我他和米亚又在一起了的情形。我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我已经预见了故事的最后结局。
“当然,因为——啊,那是个复杂的故事。”
“那就别告诉我。”那个晚上我本来想说一句经典一点的台词,例如“你还上来喝杯咖啡吗”,但是我说了“哦,太好了,我为你感到高兴”以及“我们当然还可以做朋友”。原话我记不清了。那委实是一段可怕的日子。
“要的,要的,”奥立说,“我必须要宣泄。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那么急着结婚,嗯?”
“因为——哦!可能米亚怀孕了?”我得出的这个结论颇具洞察力。
“对,”奥立说,“无论如何她是那么讲的,但她根本就没有。”他对着额头上的头发吹气,“其实我很高兴,因为我一点都不确定这个孩子是我的。其间由于米亚又短暂地爱上了别人,所以我们就分手了。这就是她,米亚。一切都不长久。我把鞋脱了,行吗?”
我摇摇头说:“我还是希望你离开。我累了。”事实也正是如此。我累得要命。该死的药片,不该这么快就起作用的。
“这是典型的你,”奥立脱掉鞋并给了我情意绵绵的一瞥,“你认为这不道德。你想制止我做不道德的事,你很可爱,是一个正派的人,和米亚正好相反。你是一个真正的宝贝。我真想揍那个乔一顿。”
“我也想揍你一顿。”我说,但奥立听不见这些。
“知道吗?我现在去冲个澡,然后我们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偎依在一起,再聊聊你是个多么好的人。”他边说边开始解领带,“笨吧,我没有带牙刷。我当然不能什么都考虑到,对吧?”
我无助地看着奥立笨拙地脱掉衣服。他把衣服放在椅子上,并吹着口哨一丝不挂地转向我问道:“能用一下你的牙膏吗?”“在化妆桌上。”我说,把目光投向别处,“哎呀,你碰我的牙刷了?”
“别担心,我用手刷,小精怪。”奥立边说边摇摇晃晃地走进卫生间。他还没关上门,我就来精神了,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剩下的精力集中在一起,趴在地板上收集药片,把它们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而抽屉旁边正好摆着一本《圣经》。然后我开始数数。三十一片——我吃掉两片,还有两片到哪里去了?衣柜边又找到一片,而另一片不见了,随便吧,我找得已经够卖力了。我咒骂自己的疏忽。这些药片是我最宝贵的财富,是载我到达彼岸世界的车票。可惜我不能在转瞬之间将它们全部吃掉。如果奥立对我的异常有所察觉,他们就会给我洗胃,再把我送到一个精神病学家那里。
可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做?
现在我是不是应该鼓起勇气,在奥立还没从卫生间出来之前,收拾好东西逃走呢?把药品扔在手袋里,穿上鞋,乘电梯奔出去?我可以坐出租车到另外一个宾馆,在那里完全不受打扰地……
当我还在沉思,而尚未得出一个结论时,奥立已经悠然地走出卫生间,腰里裹着一条毛巾。
“啊,这样洗个澡几乎使我重新清醒起来。”
“亲爱的奥立,如果你真的清醒,就应该打个车回家。”我说,又打了个哈欠。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十分沉重,但是是一种舒服的沉重,数周以来扼颈般的危机感已荡然无存。
“我倒还没有清醒到这一步,”奥立说,“我猜我现在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已渐渐接近二了。即便如此,我依然觉得我的主意很高明。米亚会被惊呆,而这对你的乔也是一个教训。”
“可是奥立,你这个笨蛋,现在要把乔从这件事里撇清。你难道不明白他对此一无所知?而米亚可能因此而雇用杀手把我杀死在一个角落里,这个你根本就没想过,对吗?况且我根本就不愿意。”
“当然了,拜托!”奥立用信赖的眼光望着我,“难道不允许我此生自私一次吗?知道吗,这是唯一一次机会——我们不能若无其事地随它去。米亚不会对你做什么,就算有个杀手,也是她雇来杀我的。你只要把我们两个当成情侣那样来行事就好了。”
“你可完全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我说。
“拜托,拜托,歌莉,帮我一次吧,”奥立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我将终身免费为你护理牙齿,只用最好的陶瓷来给你镶牙。对了,你有一口保养极好的牙,小精怪,我以前告诉过你吗?”
“是的,做最后一次检查的时候,”我说,“还有,别总叫我小精怪。”
“抱歉,小精怪,”奥立说,“因为我喝醉了,所以才这样叫你,我其实一直都想如此称呼你。哎呀,抓紧了,甜心!”
我的膝盖忽然颤动起来。并非不适的颤动,而是放松的那种。我倚在床上。
“你才喝了两杯香槟,”奥立说,“你是我们俩之间比较清醒的一个,要是我有什么不安分的想法,你就打我的手,我把自己交给你了。”
“但是我太累了,累得连自己都管不好自己。”我边说边向后倒去,“粉红色的药力作用比较快。”
“什么?嗨,你不会现在就睡了吧?夜还很长,现在才九点半。我们的聚会呢?”
我踢掉鞋子,拉开裙子的拉链,躺着把这件漂亮的衣服脱下来。“请你帮我把它搭在椅子上好吗?”我说,吃力地让自己睁着眼睛,“它花了我四百欧元。”
奥立接过裙子,坐在后面的圆椅上吹口哨。“听我说,歌莉,如果你准备继续脱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什么了。”他说。
“只剩下胸罩了,”我说着就闭上了眼睛,“否则我透不过气来。”
“我也是,”奥立说,“啊,天哪!”
我试图再次睁开眼睛,但只是徒劳。“我现在睡一会儿,”我说,“我希望在这段时间你能正经一点,明白吗?”
“那你盖上被子,”奥立说,“我也不过是个男人而已。”
我扯过被子盖上。天哪,这张床舒服极了。枕头散发着洗过的清新的香气,而我何时又曾睡在熨过的床单上?
“你把这块巧克力压扁了。”奥立说。
“关灯,小精怪。”我说。“好吧,我也马上上床,”奥立说,“就只喝最后一杯伏特加,好让自己不对你产生非分之想。”我还想说点什么,但我已经睡着了。
我是歌莉,你外甥女多洛提亚最小的女儿,如你所知,是唯一一个非金发的女孩,也是对迈森瓷器负有责任的一个。
你是所有老姨妈中我最喜欢的一位。说实话,你也是唯一能把我和其他人分开对待的一位。也许这是因为你没有选那种白色鬈发的发型,而且年过八十还一直在使用唇彩和睫毛膏;是因为你脸上有很多笑纹,而且用金烟嘴抽小雪茄;是因为你更喜欢简洁明确的谈话而不是没完没了地为自己的病痛诉苦;是因为你把姨父古斯塔夫和表弟哈里着实戏弄过一番;也许还因为你身边没有一位什么老姨父,会利用每次机会拍所有五十岁以下女人的屁股。
你为何终身未婚,老姨妈胡尔达?
“你到最后会像胡尔达那样”是这个家族里常被引用的一句名言,我敢肯定我起码听过一千遍。当我因为将一年级的刚吃过金枪鱼面包而想要吻我的克莱门斯·迪特里克推到荨麻草里时,当然还有,当我不和克劳斯·考勒……无所谓,反正在我三十岁以后,我几乎天天都能听到这句话:“你到最后会像胡尔达那样。”
是啊,若果真如此该有多好!你肯定相信,如果我知道自己也会有一个像你这样的结局,我是万万不会自杀的。长着笑纹的继承财产的老姨妈。我敢打赌,在你生命中的每一刻都有数不清的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我敢打赌,你根本无法平息那些恼人的香艳绯闻。你还拥有漂亮的衣服、宏伟的别墅以及在蔚蓝海岸、印度和纽约的神奇之旅!在这种情况下我甚至可以想象生孩子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件坏事。我真的希望也有一些类似的经历!确实如此,你曾经得过梅毒,或者那只是一种家族内的谣言,如同我的同性恋传闻一样?
但是时代不同了,老姨妈胡尔达,现在人们面临的不是在无所不有或一无所有、金钱或爱情、孩子或私生子、肌肉或大脑、冒险或规矩之间进行选择,而是只允许在克劳斯·考勒或“棒槌硬当当31”之间进行选择,也就是说,只允许在粪坑或粪池、地狱或炼狱之间进行选择,而没有人会替另一个付房租。
因此我不想再继续生活下去。因此我患了神经性抑郁症却不愿服用任何药物,因为它们会使我的头发脱落。
尽管如此,我依然相信爱,老姨妈胡尔达,我对此深信不疑。
你也许知道,我母亲和她的姐妹们及表兄弟姐妹们一样,都指望得到你的遗产,所以她们一再禁止我们在度假时给你寄明信片,不让你得到圣诞节期间多余的手工制品,并且对你为我们生日寄来的裤袜每次都要热情洋溢地致以谢意。我们只允许给你留下好印象,所以我也从来不被允许透露给你我的职业。但是你知道吗,我为我的职业感到自豪。我甚至没有一间“小小的写作室”。我创作爱情小说。我的家庭成员中没有任何人读过其中的一部,他们所有的人只读卡夫卡和托马斯·曼——如果你相信的话。不过,我想可能你会对我的这些读物感兴趣。其中,《索菲亚的初吻》和《儿科护士安吉拉》有大字体的特别版,你几乎可以不用戴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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