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时二十分。
开始对植草先生进行盯梢,小加代决定深夜只监视到三点,其实她很想彻夜盯梢,无奈没人可以籼她换班。
之所以定为三点,是因为紧邻植草先生大厦的计程车行每当这时就会换班。司机们开始活动,表示随时都有人出没。植草先生应该也很清楚这点,如果他要采取什么行动,应该会避开三点以后才对。
小加代的车停在能够看清大厦出入口的位置,虽然停在路边,不过我们是停在贴了建筑计划书、等待被拆除的空屋前,所以请各位宽宏大量通融一下吧。
“啊啊。”
小加代打了个哈欠,伸展身子,轻轻拍了拍坐在副驾驶座的我的头,头顶传来空荡荡的声响,是因为我正觉得无聊吗?
这时,大厦的正门悄悄打开了。
小加代瞬间压低姿势。在整夜开启的门灯光线照射下,清楚看见植草先生的脸。那面相看起来有点险恶,是因为黄色灯光所致吗?
植草先生就像初次见面时一样,打扮得很休闲。没听见脚步声,他似乎穿着胶底的鞋子。他迂回绕过大厦,走到建筑物后面。
他要去哪里?难道是要去开车吗?小加代惯重地发动引擎,开车穿过大厦前,抢先绕到单行道的另一端去。
不出所料,没多久就看见了白色的豪华房车,植草先生开车出门了。车子来到干线道路,右转方向灯闪烁,滑行似地右转,加速驶了出去。
小加代数到五之后追了上去。在深夜的空旷道路跟踪并不容易,不过因为不必担心目标会混进车阵追丢,尽管隔着相当的距离,还是有办法跟上。
便利商店和录影带店的霓虹招牌灯闪耀着,豪华房车静静穿越夜晚的城镇。小加代非常谨惯地前进,偶尔开进叉路又急忙折返,不过她似乎不用这般费事,不管植草先生打算做什么,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会被跟踪。白色房车速度平稳地行驶着,遇到十字路口则缓慢通过。
不久,车子驶离城镇,越过一座大桥,来到仓库与工厂林立的地带。这一带已经超出我的活动范围,完全陌生,但是从开了一条小缝的车窗吹进来的风中,我嗅出了一丝泥泞与水的味道。
又过了一会儿,窗外只剩下漆黑的夜。我伸长脖子,看见低矮的栅栏漫无边际地围绕着一片午坦的空地。
看样子,这里似乎是运动场或公园预定地,栅栏上处处挂着看板。
前方出现Y字型的叉路,小加代将方向盘右转,开上返回干道的方向,植草先生则延着栅栏朝左开去。没开多远,小加代就停车,领着我下车。看得见往前驶离的豪华房车的红色尾灯,我们跑着跟上。
沿着左手边的栅栏前进,豪华房车在前方约一百公尺处停下。植草先生没有关掉引擎,从行李厢里取出东西。
——看起来像是塑胶桶。
小加代和我扫视周围,栅栏后是一片草原,左边深处可见堆成金字塔型的旧轮胎;植草先生身处的方向有栋摇摇欲坠的棚屋。
拂过鼻头的风很潮湿,这一带或许是填平湿地或沼地而成的新生地。这么说那栋棚屋就是抽水站罗?似乎已经弃置荒废,铁皮屋顶偶尔有铁片被风掀起,发出啪啪的轻微声响。
植草先生豪迈地将塑胶桶扔到栅栏另一侧,然后自己爬上栅栏。现在他位于制高点,小加代趴伏在地上。
植草先生的动作称不上敏捷,虽然爬上栅栏,却因没处落脚,手足无措。我正担心万一他倒栽葱摔了下来,我们就得出面相救时,他已平安无事跳下另一侧,或许是脚底的冲击直冲头顶,他在地面蜷缩起来。
“好危险唷。”小加代呢喃。“他想做什么呀?”
植草先生总算站起身,抱起塑胶桶,迈开脚步朝棚屋前进。车子引擎就这么开着,车灯也亮着。他完全就是个门外汉。
植草先生来到棚屋,把塑胶桶放在脚边,打开棚屋的门。我听到倾斜的门发出倾轧声、铁层剥落的声音,还有金属的摩擦声。
植草先生提着塑胶桶消失在屋内。
我开始计算起呼吸声,不是自己的,而是小加代的呼吸声。
我数到三十五的时候,棚屋的门打开了,植草先生跑了出来,就像小孩子赛跑一样全速跑来。当他跑到棚屋与车子的中间点时,棚屋的门以及壁板封住的窗子发出“砰!”的巨响,喷出火焰。
小加代站起身,植草先生全力奔驰。此时,就像猛然睁开眼睛似地,棚屋的相反方向冒出两道光芒。还有其他人在场!
对方开了一部红色双门轿车。车门弹也似地打开,两人跳了出来。是一对男女,似乎是情侣。男人跑近棚屋,发现奋力攀爬栅栏的植草先生。
“喂!等一下!”
声听来很年轻。小加代慌忙蹲下。男人很快追上,抓住像黑猩猩般吊在栅栏上的植草先生。
“喂!快打一一〇!快点快点,这家伙是纵火狂!”
女人听到声音,跑向双门轿车。如果他们有车上电话,不消几分钟,警方就会赶到了。
“阿正,我们走吧。看样子是轮不到我们上场了。”
小加代拍拍我的脖子,我们回到车上。发动引擎离去时,我听见远处逐渐逼近的警笛声。回头一看,棚屋的火焰已近平息,红色的火舌从烧毁的壁板缝隙间伸缩摆荡着。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小加代自言自语,轻敲方向盘叹道。
“就算要做,也应该谨惯一点呀。万一被逮到的话,我们也没办法私下探听原因了。对吧?”
隔天早报上,刊登了植草先生纵火的新闻。
原因不是烧毁的建筑物很贵重,或是在里头发现了尸体,而是因为犯人植草先生是一名有新闻价值的人物;一个理当明辨是非的有钱人,却在深夜开车出门,偷偷将汽油泼洒在公有地的老旧抽水站(据说是这样)纵火,无疑地,这肯定会引发世人的关注。
从报上得不到详尽的资讯,小加代转而留意下午的八卦节目。所长和小系,连进也也特地过来,一齐盯着画面。
这则新闻放在第二则报导。画面上清楚出现植草先生的照片,记者站在那栋抽水站小屋前报导。那栋建筑物已经残破不堪,即使没被烧毁,外观应该也没有多大差别。
根据报导,植草先生在警局做出了如下供述:
“内子缠绵病杨已久,事业也变得枯燥无味,因为想发泄情绪,才放火烧了抽水站。”简直就像挑衅警车、玩着警匪追逐战的年轻飒车族的推拖之词。
“姐,你觉得怎么样?”
“他在说谎。”小加代斩钉截铁地说。
“会不会就像本人所说,因为一时想不开,才想放火?”进也说。
“要是想不开跑去纵火,附近还有很多垃圾场之类的地方?何必非得费九牛二虎之力翻过栅栏,跑去那种地方不可?”
“会不会他跟抽水站有仇,曾在那里发生过意外?”
小系不作声,一掌挥向进也的头。画面上,记者正在采访这块公有地的管理人。
“常常有年轻人擅自闯入,乱丢垃圾等等,造成困扰——”
“也就是外人能够自由进出罗?”
“只要翻过栅栏,就可以轻易进出,也有部分栅栏被车子撞倒了。”
那对情侣就是从那里开车进来的吧。
“因为尚未开工,没有严密监视的必要,再说我们也没有那个预算。”
“抽水站小屋就那样弃置不顾,不危险吗?”
“里面什么都没有,连地板也拆掉了,那种地方连流浪汉也不想住吧。”
画面切换到植草先生住的大厦。正面玄关处,一个比刚才的记者更年轻貌美的播报员手持麦克风,一旁站着管理员。他的手里拿着扫把,或许是想借机向总公司强调自己勤奋工作吧。
在管理员回答植草先生的人品、这阵子是否有异常之处等制式问题之间,镜头移动拍摄众集看热闹的人群。几乎都是主妇,也有叼着烟的计程车司机,镜头逼近那些人,拍出一张张漠不关心与好奇的脸孔。
这时,进也突然叫出声。
“是她!是那个女孩!行李厢女孩就在那里!”
“哪一个?”
小系和所长探出身体,然而镜头已经移开,小系着急得不得了。
“你没看错吧?”
“那是特写耶。走吧!或许她还在那里!”
进也拉着小系的手起身。小加代坐着,冷静吩咐说:
“就算那孩子在那里,也不能跟她说话,更不可以盘问她。找到能够确认身分的线索,记住了再回来。不能冲动唷!”
两人出门了。约莫过了三十分钟,两人嘴里念念有词地回来了。
“他说没看到人。真的不是看错了吗?”小系不悦地嘟起嘴巴。
小加代倒回录影带。
“为了预防万一,这种时候就要记得录影。”她说,按下放影键。“再仔细看一次,指出对方。”
“停!”进也出声时,画面正拍到一名少女。接近栗色的明亮发丝扎成一束,年纪大约十二岁。
画面是她身穿胸口有名牌标志POLO衫的上半身特写;胸前虽然尚未发育,一片平坦,这女孩却给人一种“冶艳”的感觉。静止画面里,她正注视着播报员,舌尖从唇角探了出来。
她的左颊上有个酒窝。
所长眯起眼睛,探出身子:“她有别名牌呢。”
小加代操纵摇控器:“就是这样,录影机才该买多功能的。”
她放大女孩POLO衫的胸口部分。那是学校的名牌吗?上面印有校徽和手写的字。
上面写着“白鸟瑞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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