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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说是说“回去”,但工房庄的大门装有门禁系统,必须重复入侵大楼时同样的程序才能进去,也就是要把刚才做过的事再做一遍——让今日子小姐踩在我身上,从停车场外翻墙进去。

        只不过,用跳的翻墙再怎么说都太不淑女了,在我的说服之下,改成由我把手搭上围墙,让她踩着我的背当梯子爬上去。

        “哎呀,我真羡慕你这种高头大马的人啊!哪像我,只能钻小洞。”

        今日子小姐虽然这么说,但我倒是挺羡慕擅长钻小洞的她——因为无论再怎么体形壮硕充满活力,如果探头就卡在洞口,一切都白搭。

        于是我们又回到地下一楼的工作室——那个地板上还是血迹斑斑,怵目惊心的案发现场。

        一想到自己认识的人在前一刻还倒在那里,就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揪得紧紧。纵使那个人嘴巴很坏,给人的印象也称不上好,还是导致我被炒鱿鱼的罪魁祸首……我刚才不止惊慌失措,脑海也一片混乱,如今稍微冷静下来,却发现我快招架不住这件事的严重性了。

        无论是身为一个保全,还是身为一个人。

        然而,似乎只有我还陷在这种感伤的情绪里,今日子小姐已经开始进入现场搜证的阶段了。

        她肆无忌惮地在工作室的各个角落里翻箱倒柜,翻到让人觉得有必要这样吗——那副模样实在不像侦探,还是比较像怪盗。

        “那个,今日子小姐。”

        “什么事?”

        今日子小姐回应我时,依旧头也不回地继续她的搜索……她不只迅速,似乎还能一心多用。的确,她在对和久井老翁进行急救时,也是同时进行两三项作业。

        那么一面在现场搜证,一面搭理愣在一旁的巨人,对她而言或许易如反掌。我心里虽然希望她至少回过头来,但也不能太奢求。

        “把屋子里翻得这么乱不要紧吗?那个……我听说发生命案的时候,让现场保持原状是很重要的。”

        这不是身为保全的常识,而是从连续剧里得到的知识……呃,我想应该是属于一般常识。

        今日子小姐将双手从设置在墙边的柜子抽屉里抽出来,并且特地高举过头让我看个清楚——不知何时,她的双手已经套上了手套。

        不晓得那是她自己带来的,还是擅自借用工房庄内的工作用手套(由于看起来像是园艺用的厚手套,以今日子小姐时髦的打扮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比较高),反正她似乎是想吿诉我,不用担心沾上指纹。

        “我记得是怎么弄乱的,所以等一下再恢复原状就好了,总之现在以速度为优先。”

        没有时间了——今日子小姐说道。虽然她一句“我记得是怎么弄乱的”说得轻松,但这句话其实很夸张。

        既然这样,也只好相信今日子小姐了……可是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问题不在等一下要不要恢复原状,我想说的是——今日子小姐根本没有理由对这间地下室进行搜索。

        刚刚救人是因为状况紧急,无论如何当然都要先救再说,但接下来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既然是伤害案,就应该让警方来调查这件事。

        我虽然被今日子小姐的快手快脚牵扯,或说是顺其气势随波逐流到这里,但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尽可能将案发现场保持原状直到警方抵达,而不是把房间里的抽屉翻开来看吧……

        “警察不会来喔。”今日子小姐说。“因为我根本没报警。”

        “是喔,那就算了,既然这样就没关……啊?”

        怎么可能没关系。根本没报警?为什么?

        “你、你说没报警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就字面上的意思啊……字。面。上。的。”

        今日子小姐并非故意一字一顿地回答,而是她当时的作业比想像中还要费神——不只是费神,而且还有点费力。

        今日子小姐正打算撬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如果只是打开抽屉还好,可是一旦开始撬开上锁的抽屉,就已经是小偷的行为了。她正一步步踏入旁观者必须正色阻止的领域——我冲向她,但为时已晚。

        今日子小姐已经成功撬开抽屉,从里头拿出看起来明显是重要文件的档案夹,捧在胸前看了起来。

        “不、不行啦。今日子小姐……”虽然已经太迟了,但我还是试图阻止她。“再说,你为什么不报警?是不小心忘了吗?”

        能实践那么完美的急救措施,很难想像今日子小姐会忘了报警……明明记得打电话叫救护车,却忘了打电话报警?世上不可能有这种选择性失忆,很明显,她是刻意不通知警方的——

        “只是想争取时间而已。”

        今日子小姐看完档案夹的内容,将手伸向下一叠文件,就算是速读,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大概只抓重点跳着看吧。

        可是想必“艺术”也不会是她的专业,拿到相关资料可以这样挑重点跳着看,怎么想都太不寻常了。

        “因为肚子上的伤口明显是刺伤,就连调色刀都还插在上头……一旦结束治疗,医院必定会通知警方吧!可以争取到的时间,最多也只有半天。我想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展开调查。”

        “……可是,今日子小姐,调查应该交给专家吧?”

        “我也是专家啊!”

        我可是侦探——今日子小姐说道。

        侦探的确是调查的专家没错,但是再怎么说,她对这种刑案应该也没有调查权。

        所以今日子小姐才故意不报警,借此争取时间吧……只是,她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今日子小姐现在做的事,等一下肯定会挨骂的。说不定不只挨骂,还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她身为第一发现者,也是受雇于和久井老翁的我请来的帮手,或许这么做还在合理范围之内……但是身为第一发现者,故意不报警实在有点说不过去,而且今日子小姐目前根本尚未受到和久井老翁的直接雇用。

        换句话说,今日子小姐现在是在没有人委托她的情况下——明明没有接受委托,却擅自开始调查起这个案子。

        这实在不是一件值得表扬的事……

        而且也让人觉得怪怪的。在推理小说的世界里,的确是会出现那种一头栽进案子里而不小心逾越法律界线,或者是只以解决谜团为目的而不肯与警方合作的侦探……但是这些行为只能见容于架空的世界里吧。

        退一百步,假使现实生活中真有这种侦探,我也不觉得今日子小姐是那种侦探。我们虽然刚认识不久,但要我说的话,我认为她是个比一般人更有敬业精神的人,也具备着正当的道德观念。

        因此,抢在警方前面进行调查,企图擅自破案、抢功这种事……我不认为今日子小姐会这么老奸巨猾。

        话说回来,我实在看不出这个案子有什么吸引人的谜团。闯空门的强盗不巧与老人碰个正着,刺了老人一刀,因为害怕而逃走……单纯只是一出充斥社会的不幸悲剧,刚好发生在这里而已吧?乍看之下,这间地下室好像什么东西也没少,但如果强盗是因为害怕而逃走,那什么也来不及偷就落荒而逃,也不足为奇。

        这绝非是会触动侦探本能、充满幻想的谜团——要说的话,老人莫名其妙用手杖砸烂美术馆里展示的画作一事,还比较匪夷所思。

        那么,今日子小姐又是为何会不仅甘于救回老人一命,还刻意不通知警方,迳自进行调查呢?就算犯人就住在这栋工房庄里——

        “对了,今日子小姐。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你从刚才就已经问我很多问题了……说吧,什么问题?”

        “你为何会说‘犯人就在这里面’呢?”

        因为她断定得太理所当然了,我一时被她震慑住,虽然觉得也还算有说服力,但是仔细想想,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佐证。

        单凭插在肚子上的凶器是调色刀就怀疑下手的是画家,别说这番说词不能当作证据,就连根据也算不上吧。毕竟到处都买得到调色刀,说得极端点,这个房间里应该就有调色刀。犯人只是随手抓起手边的调色刀,冲动地刺了老人一刀——这才是比较合理的判断吧。

        就广义而言,由于这栋大楼算是个密室,如果认为手上有门锁感应卡,能够自由进出大楼的住户比较可疑也并非说不通,但是实际上,我和今日子小姐没有卡片也进来了,所以这栋大楼的保全系统绝称不上是滴水不漏。

        ……再说得更极端点,比起工房庄里的住户,我和今日子小姐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才是嫌疑最大的犯人候补。即使是无知的我也知道,怀疑第一发现者可是推理小说的常识……

        “别担心,亲切先生。我并非基于那么肤浅的推理,就随便夸下海口‘犯人就在这里面’的。”

        “喔……”

        她用“肤浅”两字来形容我的推理,让我不免有些丧气,但现在可不是受到打击的时候。

        “请先去看看和久井先生倒下的地方吧。”

        “倒下的地方?”

        我照她的吩咐回头看——在日光灯的反射下,地上的鲜红血迹此刻依旧怵目惊心,使我下意识地想移开目光。正因为我无法直视那滩血迹,所以才忽略了什么吗?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在那边休息一下也无妨。”

        仿佛是察觉我心中所想,今日子小姐贴心地说。我虽然很感谢她的贴心,但在今日子小姐认真工作时,我却躺在一旁纳凉的话,做为一名保全业的专业人士,未免也太窝囊了。虽说现在我连续两次执行任务都失败,已经非常窝囊了——不能再继续丢人现眼。

        “不要紧。”我逞强地说。

        “不要勉强喔!跟平常人不太一样,我是无论面对什么惨状,都不会产生心灵创伤的。因为我知道自己不管看到多么凄惨的案发现场,只要到了明天就会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反而比较能平心以对。”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身为侦探,这或许是非常有利的特质……但是反过来说,这也表示无论经历多少次案发现场,都不可能习于那种悲惨场面。

        今日子小姐之所以这么坚强,显然不完全因为她是忘却侦探的原因——她看起来虽然漫不经心,其实是一位非常强韧的女性。

        倒不是要争口气什么的,还是得向她学习才行——我不禁心生敬意。

        “可是,我看不出和久井先生倒下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劲……”

        “你确定?”

        “是……是的,我确定。”

        因为她特地反问,害我有点缺乏自信,但是我看到的就只是一滩怵目惊心的血迹——光从现状来看,也像是不小心打翻颜料的现场。

        “这样吗?我也是这么想的。”

        今日子小姐的回答让我感觉这是个陷阱题,不禁回头准备向她抗议。只见今日子小姐的视线仍落在打开的档案夹上。本以为她已经拿起另外一个档案夹在看了,但好像还是原先那个。

        “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才不对劲呀!”

        “什么意思……”

        “没有留下Dying message对吧?”今日子小姐说道。

        “你是说……Dying message?”

        我一头雾水地嘟嚷。记得这是推理小说用语。翻译过来就是“临死前的留言”。意思是被害人为了指出杀害自己的凶手所留下的讯息……吧?

        “没错,就是死前留言。你很内行嘛!情况虽然还不容乐观,但和久井先生已经捡回一命,所以正确地说,有的话也应该不是‘临死前的留言’,而是‘濒死前的留言’……但和久井先生倒下后却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啊,是……说得也是。”

        她说得有理,所以我也只能点头同意,但那又怎样呢?发现倒在地上的和久井先生时,瞬间就能眼尖注意到这些细节,真是了不起的名侦探。只是倘若现场有死前留言也就罢了,刻意指出“没有留下死前留言”,又到底是有什么用意呢?

        “不,亲切先生,请你仔细想想,中刀的是腹部——就算伤到内脏,也与心脏或头部受到伤害不同,不会立即致命,在失去意识之前,应该还有时间。既然如此,却没有留下任何讯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个……我倒不觉得奇怪。”

        明知不是她要的答案,但我还是据实以吿。

        “因为就算想留下讯息,手边又没有笔,想留言也没办法写……”

        “的确没有体力走到笔筒前去拿笔……但根本没必要去拿笔啊?可以用来写留言的工具就近在手边,连站起来都不用。”

        “用来写留言的工具……?你的意思是说,因为和久井先生是个艺术家,所以平常就会随身携带笔记用具吗?”

        就算同是艺术家,毕竟和久井老翁不是画家而是裱框师——就我实际和他接触的经验,也不敢断言他平常会不会随身携带笔记用具。

        “这一点我也无法判断。出门在外时或许另当别论,但就算是画家,在家里是否也会随身携带画笔,的确很难说。”

        “是啊,既然如此……”

        “可是,大可不用想得那么复杂,如果只是要写几个字的话,不是很简单吗?用血和手指就好了。”

        因为血正源源不绝地从伤口涌出来,手指也没有被砍断,今日子小姐说了很恐怖的话。

        不过恐怖归恐怖,说到“死前留言”,最典型的莫过于在现场用鲜血留下文字。虽然我看到和久井老翁的血迹,曾觉得那很像不小心打翻的颜料,从没往“真的当成颜料使用”这方向想过——实在让我自愧无才。

        只是,真要是有用血写下的血书,就算是外行人或许也能看出个端倪。但要从“没有血书”一事看出所以然,恐怕连侦探也办不到吧?

        “明明有机会也有工具可以写,却没写下任何暗示犯人是谁的留言——亲切先生,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你这样问我也……”

        我感觉不出这有什么问题……就算有机会也有工具,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留下讯息吧。虽说伤势不足以致命,但那样才更痛吧……我觉得,只是和久井老翁当时没法想到这么多吧。

        “嗯,这样的话就没什么好讨论的。但如果不是这样呢?请想想其他的可能性吧。”

        “其他的可能性……”

        感觉愈来愈像脑力激荡游戏了。

        明明已经出事了,我们却在这边猜谜,似乎有点荒唐。别再卖关子了,赶快吿诉我吧——我心有不平地看着今日子小姐,但她还是在看她的档案夹……咦?

        她不仅还是在看同一个档案夹,而且翻开的仍然是刚才我看到的那一页——从我的角度看不见上头写了什么(就算看见了,我想我也看不懂),但这份文件的内容困难到足以让今日子小姐放慢阅读的速度吗?

        或许因此她才无法一心二用地同时处理我的问题……如果是这样,也不该勉强她现在就跟我说详细。

        更何况,既然决定要向她学习,就不该老是依赖她,也要试着自己动脑筋——于是我开始思考。

        既然有机会,也有工具,却不留下犯人的名字或具体的线索……或者是“不能留下”的理由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他不晓得是谁捅了他一刀?”

        “没错,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想写留言也无从写起呢。因为纵使想写,没看到犯人是谁也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今日子小姐这么说,目光还是停留在档案夹上,并始终盯着同一页……不,是反反覆覆地在同一页看了好几遍。既然她对短期内的记性很有自信,这个行为就非常不合理了。今日子小姐恐怕也心中有数,视线忙碌地在档案夹上游移,一边回答我的问题。

        “但是,和久井先生并非从背后遇袭,而是腹部被捅了一刀,几乎可以确定是从正面遇刺——不太可能没看到犯人。”

        “也是……啊,会不会是因为犯人蒙面呢?所以才认不出犯人是谁。”若采用和久井老翁是不幸与强盗狭路相逢的假设,这就很有可能了。只是,会事先准备面罩的强盗,居然会不自备好一点(?)的凶器就来闯空门吗?感觉也有点怪怪的。

        “是啊,假设犯人是专业的强盗,也不确定和久井先生是死是活,还把调色刀留在现场就仓皇而逃,实在很不合逻辑吧。当然,不合逻辑归不合逻辑,但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要这么说的话,就没得讨论了。不过要那么说的话,又有种情况,会有很多事得讨论。”

        “很多事得讨论……的情况?”

        “和久井先生明明知道犯人是谁,却不肯留下任何线索的情况。”

        啪地一声——今日子小姐阖上档案夹。

        可是她的表情却很忧郁。与其说是因为想出解答而阖上档案夹,感觉更像是遇上阻碍而不得不暂时搁置的忧郁表情。似乎也正因为决心暂时搁置,才会终于要来和我验证其他解答——

        “有机会、有工具,应该要留下什么讯息也昭然若揭,却依旧不肯留下一字一句——就表示犯人是和久井先生认识的人,而且还是和久井先生有意包庇的人。”

        “包……包庇犯人?和久井先生他吗?”

        “是的,所以说……”

        今日子小姐边走动边说明。正想问她要去哪里,就看到她走向地下室后面的门——亦即通往和久井老翁起居室的门。看样子,她又切换成一心二用的模式了。

        工作室也就算了,还要把搜索的魔手伸向起居室,会不会太过分了……不,目前这样也已经够过分了,但今日子小姐却没有一丝歉意地接着说。

        “所以……刺伤和久井先生的犯人,是和久井先生会想要包庇的人。像是家人或很熟的朋友——或是才华洋溢、受他看重的未来画家之类。”

        “难道这就是——”

        这就是“犯人就在这里面”的意义吗?

        犯人不只是熟人……还是自己对其未来寄予厚望的画家,所以才不想指认他或她就是犯人。这当然是很牵强的想法,也是荒唐无稽的假设。

        正常情况下,一般人才不会包庇刺伤自己的人——只不过,被人捅一刀也真的已经不是正常情况。或许人在腹部受到重创、思考陷入混乱的时候,情急之下也有可能会这么判断。

        这么说来,死前留言只是今日子小姐举的一个浅显例子,绝非只靠留言的有无,就做出这样的推理。像是和久井老翁遇袭后分明可能还有意识,却不主动打电话报警,也不叫救护车的作为,肯定也是促使她认“和久井老翁包庇犯人”的根据。可是一般还是会认为老人是因为痛到动弹不得,才无法报警或叫救护车——以现状来说,事实如此的可能性也确实更高。

        想太多了,推理过头了。

        然而,明知这些事,今日子小姐仍刻意着眼于可能性较低的假设上。

        “因为,这才是和久井先生留下的讯息。他想包庇犯人,不想让警方知道犯人是谁,不愿犯人受到惩罚——这些才是和久井先生想留给我们的。”

        “……”

        “当然,这是不对的。不管有什么前因后果,至少,法治国家不允许刺伤人的人不用受到惩罚——但我们也必须尊重年纪那么大的老人,冒着可能会没命的危险也要留下来的讯息。所以,至少……”

        我们要在警方展开调查以前,先找出犯人是谁,然后劝他自首——掟上今日子表明心迹似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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