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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经过三年的编纂,《文献大成》的重修终于大功告成。修成后的《文献大成》共二万二千八百七十七卷,目录六十卷,一万一千零九十五册,三亿七千万字,举凡天文、地理、人伦、国统、道德、政制、名物、奇闻异见以及日、月、星、雨、风、云、霜、露和山海、江河等一律收载。全书分门别类,辑录上自先秦、下迄明初的典籍八千余种,大凡经史子集与道释、医卜杂家之书均予收辑,并加以汇聚群分,其之详备前所未有,乃华夏古今第一巨作!

        类书辑成,永乐览之大悦,并亲自作序。永乐五年十一月十五,永乐皇帝率百官勋戚驾临奉天殿,总裁姚广孝、刘季篪率一众修纂官员正式进书,永乐郑重受之,命藏于文渊阁,并诏告天下曰:“朕嗣承洪基,缅想缵述,尚惟有大混一之时,必有一统之制作……乃命文学之臣,纂集四库之书,及购募天下遗籍,上自古初,讫于当世,旁搜博采,汇聚群分,著为奥典……用韵以统字,用字以系事。……包括宇宙之广大,统会古今之异同,巨细粲然明备,其余杂家之言,亦皆得以附见。盖网罗无遗……名之曰:《永乐大典》。”从此,《文献大成》便更名为《永乐大典》。

        在进呈《永乐大典》的大礼上,太子朱高炽与汉王朱高煦均一身吉服序班观礼。与朱高炽发自内心的喜悦不同,高煦对这部皇皇巨著却丝毫提不起兴趣,但因碍着永乐,故也只能强作笑脸,跟着一众臣僚一起山呼拜贺。大礼结束,永乐于华盖殿设宴奖掖一众修纂官员,高炽欣然出席作陪,高煦却借口身子不爽,推辞后径直打道回府。

        回到王府,高煦便直接走入煦园。一进园子,便见史复正在几个下人侍候下,悠哉悠哉地坐在池塘边的石桌旁温酒赏梅。

        “史先生好兴致!”高煦走到近前,挥手让下人散了,自己在史复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拿过一个酒杯斟满酒,随即一饮而尽。

        史复看着高煦把酒喝完,方微微一笑道:“臣本想着王爷最快也得午后才会出宫,便生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念头。却不料方到此坐下,您就回来了!”

        “看来本王扰了你的兴致!”高煦也是一笑。因本打算独自喝酒,史复此刻未蒙面纱,高煦看着他布满伤疤的脸,顿时一阵反胃,忙扭头装做观景赏梅,再道:“都是些酸儒,本王和他们聚在一起有什么劲?早早回来,也落得清净!”

        史复嘿嘿一笑。这几年在他的参谋下,高煦在朝政方面颇有长进,但史复却清楚,这些其实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并无太多真才实学以为基础。一旦没自己这个谋主事先谋划妥当,这位亲王朝堂论政的本事绝不比十年前高明多少。故而,史复建议高煦尽量少与那些博学鸿儒们聚在一起,理由是一旦谈经论道,高煦要么不能开口,要开口则极有可能露馅,徒遭人耻笑。高煦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对史复之言遵行不二。几年下来,虽说大家并不认为这位汉王已有满腹学问,但至少也赞同他在明析事理方面还是很有长进的,永乐亦持此观点。这对这位曾经以“粗鄙无文”而闻名的高煦来说,已是十分难得。此次永乐设宴,参加者皆是编纂《永乐大典》的饱学之士,席间免不了对此类书大加议论。到时候大家引经据典、纵论古今,高煦却插不上嘴,那未免就太尴尬了。更重要的是,高炽这位学富五车的太子爷也出席宴会,高煦就更不希望以自己的寡闻来衬托东宫的“博学多识”了。念及于此,史复笑笑道:“善藏拙、知进退,王爷能做到这点,已较往日练达许多!”

        “如此便是练达?”高煦有点哭笑不得。半晌,他又摇摇头道:“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也不知父皇花这多功夫修这书有什么用?”

        “藻饰太平!皇上志存高远,欲比三代贤王,有此等举措亦不足为奇!”两人正叙话间,一阵洪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高煦与史复回头一看,纪纲已笑着走了进来。

        “也不仅仅是藻饰太平这么简单!”史复兴致不错,笑着接过口道:“一开始时还不觉得,如今再回过头看,其实一部《永乐大典》,除向世人彰显煌煌文治外,也多少有着借此体现华夏文明之盛,诱使番人对中华心生向往的意思。内圣然后外王,故修纂大典,其实也是文以教化之一种,对化夷入夏,拓土开疆亦有裨益!”

        纪纲以前对史复颇有点不服气,好几次在高煦面前给他下绊子。但这几年相处下来,史复却从未有过排挤纪纲的意思,对纪纲的讥讽乃至挑衅,他也都一笑置之。有这么些因素,纪纲虽仍对史复戒心不减,但也不至于像以前那般,处处都要和他一较短长。两人的关系至少在明面上已亲近许多。此刻听了他的分析,纪纲也笑着点点头道:“恩,先生言之有理!不过照此说来,太子热衷修典,倒是难得的与陛下对外开拓的心思合拍了一回!”

        “他也就是瞎猫碰着死耗子!”高煦不屑地一哼。几年的历练,已使高煦较以往稳重不少,不过当史复和纪纲的面时,他仍偶尔会显露出几分张狂。

        史复望了高煦一眼,道:“确是如此。听说下个月郑和又要下西洋了,这事上头,太子总是不会赞同的。”

        “那是自然!”高煦接过话头道,“其实不光大哥,六部中许多堂官也对这事很不以为然,只不过父皇心志甚坚,加上夏元吉、金忠他们几个干系最大的要员也都迎合上意,其他人也就找不到由头去说罢了。”

        纪纲笑着道:“拓土西洋,皇上这心气也太高了,偏偏这理由还不能摆到明面儿上讲,只能说什么要招抚蛮夷,这当然无法服众!要不是王爷知道此举的深意,连我都觉得此事荒唐!”

        “太子身为国储,绝不会于此等大事一无所知!皇上肯定给他透露过一些内情。就是朝臣们,也未必尽蒙在鼓里!只不过他们即便知道,也多半不会赞同,毕竟此举太过惊世骇俗。皇上为不使番夷惊疑,又不愿将此事摆到明面儿上讲,这样一来旁人便没办法直言相谏,也就只能就着耗费说事罢了!”史复一番轻描淡写,便将高炽和朝中文官的心思剖析无遗,旋又潇洒地一摆手道:“皇上与太子他们孰对孰错,与我等毫无关系!这些闲话就不用说了。眼下咱们最要紧的,就是要好好利用君臣之间,尤其是皇上与太子之间的这等矛盾,为王爷的夺储大业再使一把劲!”

        史复此言一出,高煦立刻将刚才闲聊时的散漫神情敛去,一脸严肃而又隐隐带着几分期待地道:“莫非先生有办法在下西洋上头再做篇文章?”

        “王爷也太抬举在下了!”史复摇头笑道,“要想谋划得逞,那除了人算外,也得看机缘。如今太子地位不稳,别说他未必还敢出言劝谏,就算强要出头,也不过就是国力不支这类老调重弹,激怒不了皇上!他二人不生龌龉,我等就算想从旁挑唆,也不好下手!”

        听史复这么说,高煦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史复饶有兴致地看着高煦脸上的风云变幻,末了脸色一变,一本正经地道:“王爷无需沮丧!其实现在已有一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只要王爷能把握住,那不用再行什么挑唆离间的勾当,直接就能把太子拉下马来,将您一举送进春和殿!”

        “啊!”听得史复此言,高煦又惊又喜,忙激动地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史复心中紧张盘算一阵,觉得确有把握,遂一脸坚定地道:“这几年来,王爷在朝政上屡有建树,尤其是您鼎力支持开拓国策,与陛下心意十分契合;相反,太子却过失不断,更是在国策上与陛下分歧严重,这已使得其地位岌岌可危!若吾推测不差,至少在陛下心中,您已超越了太子!这一点,不知王爷平日可有察觉?”

        高煦沉吟一番,点点头道:“先生说得对,这半年来,本王每日都在御前随侍,父皇但有大事,也会征询本王意见,而却很少召见大哥,国事上头也从不向他垂询!如此说来,本王在父皇心中的分量的确已超过大哥!”

        “王爷心细如发!”有了高煦这句话,史复底气更足,语调也提高了几拍,“自来欲更易储君,一则在于帝王心意,二则取决于百官态度。今太子已失宠,使陛下生废立之心不难,那接下来便是要获取朝臣支持。朝堂之上,原本是太子一系占优,但如今李景隆、茹嫦、解缙等拥戴太子的重臣已相继被黜,东宫声势大减,王爷正可趁虚而入!在朝堂上重夺优势!”

        “这个怕是不可能吧!”纪纲本端起茶杯欲饮,听史复这么说,便停下插口道,“李景隆和解缙是完了,可金忠、夏元吉还有内阁那帮酸学究都还在,而且都深受陛下信赖,他们可都是铁了心跟太子走的!”说到这里,纪纲又叹口气道:“而今的朝堂,都是文官们说了算,咱们再怎么造势,也压不过他们!”

        高煦本被史复说得蠢蠢欲动,听纪纲这么一说,顿如泄了气的皮囊,半晌方恨恨地道:“要是丘福他们几个在,也未必就压不住文官。金忠这江湖骗子太毒了!”

        高煦这么说是有缘由的。当年册封太子后,高煦赖在京城拒不就藩,永乐也不催他。金忠见状,便以兵部尚书的身份上书永乐,言行在重地需有大将镇守,请将淇国公丘福、安平侯李远、靖安侯王忠,武城侯王聪、同安侯火真五人调往北京。丘福这几个都是位高权重的靖难元勋,也是燕藩旧将中与高煦关系最为密切的重臣,金忠此举,无疑是要将他们赶出朝堂,以削高煦之势。当时国储已立,永乐虽然默许高煦滞留京城,但也不想让他把朝堂搅得一团糟,故顺水推舟准了金忠所奏,把丘福他们改派到行在后军都督府任职。

        原本南京朝堂中,武官多与高煦亲近,文官则或明或暗地维护太子,两方人可谓旗鼓相当。可丘福他们一走,附和高煦的声音随即大减,朝堂上成了太子系占优。如今四年时间过去,朝中风云变幻,高煦已经重新崛起,获得了永乐的赏识,而高炽却是日薄西山,太子宝座摇摇欲坠。可就在这易储大业的节骨眼上,被自己倚为干城的丘福等人却待在三千里外的北京,不能在朝中助自己一臂之力,想到这里,高煦又气又急,嘴上骂骂咧咧,心中恨不得把金忠大卸八块!

        高煦的愤恨,史复一丝不漏全瞧在眼里,不过他却丝毫没有附和之意。待高煦发泄够了,他方从容自若地道:“王爷不必忧虑,某有一策,可使朝堂一夜之间变成咱们的天下!”

        “哦?”这一次不仅高煦,连纪纲都张大了嘴巴——如今鞑靼威胁日甚,丘福他们绝无可能回京,而且就算他们都回来,汉王系也只能算是勉强可以和太子系文官分庭抗礼。史复一开口就是彻底压过东宫,而且言之凿凿,这让高煦和纪纲都大惑不解!

        “先生有何计策,速速道来!”事关夺储成败,高煦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说话的声音都微微发颤。

        “前番对付李景隆和解缙,咱们使的是阴谋;而今变动朝堂,咱们就用阳谋!”史复有意卖了个关子,待把高煦和纪纲的胃口吊得差不多了,才一字一句地道:“王爷可找个机会跟陛下提议,以巡视边塞为由,请陛下北巡!”

        “巡狩行在?”

        “正是!”史复点点头,继而一脸自信地道,“朝廷重臣中,要说与殿下最为亲近,说话分量最重的,便非行在的淇国公他们几个莫属。金忠老奸巨猾,一眼看破此节,故将他们赶出朝堂,此乃釜底抽薪之计也!不过金忠能斩臂,王爷也能将它们重新接起来。只要说动皇上北巡,那朝廷实际上就移到了行在,丘福他们也就能在皇上面前为殿下张目!”说到这里,史复不无得意地一笑,又补充道:“天子北巡,朝臣必然要分为扈驾与留守两拨。而北京乃边塞重镇,皇上既为巡边,那文官大半都会留京,随行大臣自以武官为主,如再加上丘福他们还有留守北京的赵王,届时行在朝堂上,王爷的势力就能压过太子!王爷的圣眷已在太子之上,又能在朝堂上占得优势,这便是占据了天时地利,易储的机会就来了!”

        史复道毕,高煦尚在权衡,纪纲却立刻意识到——这是要和东宫决一死战了!

        尽管对摊牌早有准备,但真当把此事搬上日程时,纪纲心中仍怦怦直跳。他有些紧张地望着史复道:“我记得先生当年说过,要行易储,最少也得十年功夫。如今过去不到四年,先生便说时机已到,是不是太急了些?”

        “当时吾是有十年之语。”史复呵呵一笑道,“然兵法有云:势者,因利而制权也!这三年多来,王爷进步既速、东宫衰微亦疾,形势变化之快,已远超当年所料。既然形势大变,王爷已有得胜之机,那我等自不应拘泥于当年陈见。”

        “先生说得在理!”高煦右手握拳,朝着身旁的石桌狠狠一砸,坚声道:“天赐弗取,反受其咎!如今既有机会,那我自当一搏!”高煦本就嫌十年太长,如今听史复这么说,当然大力赞同。

        纪纲本也觉得可以一搏,方才不过是一时犹豫,此刻见史复信心满满,高煦也点了头,他便也不再犹疑,当即也气势汹汹道:“好,便拉开架势,和太子干上一场!”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天子北巡非同小可!若无充足理由,恐怕难以说动陛下成行!”

        “其实不难!”史复笑着应了一声,随即对着高煦言道,“自永乐元年始,朝廷便下旨在北京营建宫室,其间虽屡有波折,但皇上一直颇为重视,及至仁孝皇后升遐,其又命于北京择陵,由此可知,皇上心中,已有迁都之意。这一节,王爷和缇帅以为然否?”

        自打在北京筑陵的消息传出后,连京城的贩夫走卒都已知道皇帝有意迁都,何况日日在永乐面前转悠的高煦?听史复发问,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接过话头道:“不错,父皇在北京就藩多年,于彼处感情深厚,而且北京地处燕赵,自古民风剽悍,在此处建都,于维系我大明尚武之风大有裨益。而且父皇还跟我提过,自永乐二年撤大宁都司,割其地与朵颜三卫后,我大明与胡人之间已无缓冲。一旦鞑子突破燕山,则将直达中国腹地。近两年来鞑靼日强,朵颜三卫受其胁迫,对我大明也不像起初那般恭顺,父皇以为既如此,莫如将来迁都北京,取‘天子戍边’之意,以内安民心,外慑戎狄!”

        “不错!”史复赞同一声,托着下巴道,“皇上既有意迁都,其对北京之重视自然非同一般。如今距靖难结束已有七载,皇上却一直待在南京,巡视行在亦在情理之中;且据北京来报,袁拱老道已在昌平选好了吉壤。陵寝重地,尚需天子亲自勘定;最后,鞑靼之患日甚,北京边防重地,天子应御驾亲临,检阅三军,以鼓舞士气、振奋人心。以上述理由上奏,陛下多半会答应!”

        “好!那我明日就上奏,请父皇北巡行在!”想到夺储有望,高煦满面春风。

        纪纲也很激动。不过他的心思远较高煦缜密,待思虑一番,一个疑惑浮出脑海:“一旦陛下北巡,王爷自是随行扈驾,而太子很有可能会留京监国。自册立以来,太子一直未有机会亲手打理政事,而今得此良机,焉知其不会如鲲鹏展翅,大有一番作为?果真如此,那他就在朝中站稳了脚跟,皇上也会对他刮目相看,那咱们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听纪纲这么一说,高煦也冷静下来。太子出任监国,除了可以趁机培育势力外,更是意味其地位巩固。想到这里,高煦犹疑地对史复道:“纪纲说得对!咱们这可是白送给大哥一个出头机会!万一他真成了气候可怎么办?”

        “吾就是要让太子出头!”史复眨眨眼笑道,“要是没这个机会,没准还废不掉他这个太子哩!”

        “此话怎讲?”

        史复侃侃而谈道:“方才在下已言道,王爷已占据天时地利。但要想夺储成功,还缺一项人和。现太子已占据大位,只要德行无失,那皇上就是再不满意,也不能行废立之事。而太子为人宽仁敦厚,想让他失德几无可能,故只能在‘行止有差’四字上下功夫!而这也正是太子的软肋!”说到这里,史复眼中寒光一闪道,“太子最大的失策,便是在治国方略上仍信奉着休养生息那一套,与陛下的开拓振兴南辕北辙,而偏偏这开拓国策又是陛下最为看重的。不过以前太子与王爷一样,虽有参预政事,但不过是从旁建言,纵然忤逆圣意,但陛下不纳便是,于国事不致有损。可一旦让太子监国理政,吾料定他会将自家想法用于政事当中,这样动静和干系可就大了。届时王爷可在太子处理的政事中逮着几件与国策扯上关系的,拿到御前吹几股阴风,陛下对太子的不满及对开拓大业前景的担忧必然骤增,如此一来,太子的人和优势也就荡然无存。”

        最后,史复哈哈一笑,意气风发地道:“王爷支持开拓国策,深获陛下赏识,这是占了天时;御驾北巡,太子与皇上分居两京,我汉王系朝臣又在朝堂上声势占优,这是占了地利。而经此事后,太子在人和上的优势也荡然无存。天时地利人和俱备,王爷再鼓动朝臣,策动废立之事,岂不是水到渠成?”

        “好一个天时地利人和!”高煦已兴奋得满脸通红,仿佛春和殿的宝座已近在眼前。略一思忖,他一咬牙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本王即日便倡此议!”

        “不急!”史复笑着道,“御驾北巡,牵涉太广,光是筹备就得花好些功夫。而且此等大事,绝非旦夕可以决定。咱们须好好计议,免得那帮文官们瞧出门道横加阻拦,搅了王爷的好事!”

        “怕什么!”纪纲大大咧咧地道,“那些文臣们肯定会趁机鼓噪东宫监国,哪能想到这其实是咱们的欲擒故纵之计?”

        史复和纪纲你一言我一语,高煦一旁听着心头大爽。他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喜悦,终于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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