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从鉴证科出来,魏正义征得萧燃同意,重新审问了张泓和小刘等人,他提到了窃听器,这些人都是一脸茫然,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是不知道窃听器的存在的。
甘凤池在审讯室外看着手机里的彭罗斯阶梯,心想放窃听器的人很可能已经知道李颖死亡,也知道她死亡的事被警方查到了,那么接下来他会再做什么计划呢?
审问完张泓,魏正义和林紫言离开,去调查杨晓和常小路,甘凤池和萧兰草一组,他们先去了张家,正式询问张煦阳失踪前的情况,张太太已经从女儿那里听说了,急得一直哭,根本没办法交谈,最后还是张父回答了他们,但内容与之前张煦瑶说的一样,没有参考价值。
最后萧兰草提到了何筱俪的案子,一听这几个字,张父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反复说张煦阳出事时还未成年,那个案子应该完全封档的,警察没有权利解封调查,这样很有可能影响到几个孩子的将来。
“是不是有将来还是等他们活着回来再说吧,”萧兰草揶揄道,“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张煦阳的失踪很有可能与何筱俪的案子有关,所以请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协助我们找到凶手。”
“如果你们怀疑是何家做的,那就把他们都抓起来啊,看他们还敢不敢搞监禁,当初明明就是他家女儿作风不正,穿着暴露,故意勾引我儿子的,都是半大孩子年少气盛的,谁忍得住?出了事她就把过错都推到我们身上了,如果她不勾引,会出这种事吗?为什么小阳跟他同学不去找别的女孩,补习班又不止她一个女生。”
张父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大堆,甘凤池在旁边听着,办案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面对受害人家属时有想揍对方的冲动。
萧兰草倒是很平静,问:“勾引这些事是谁对你们说的?”
张父把眼神瞥开不作声,萧兰草故意说:“你们不会也是听网上那些流言蜚语吧。”
“当然不是,”张煦瑶沉不住气,反驳道,“是何筱俪的闺密说的,她叫……叫……”
“李颖。”
“对对对,李颖,她还来我们家玩过呢,文文静静很懂礼貌的小姑娘,你们看她不是好好的嘛,我弟弟还有他同学又没对她怎样,这就可以证明是何筱俪自己作风有问题吧?”
“她作风有没有问题不是别人可以强暴她的理由。”
甘凤池忍不住了,冷冷回道,张煦瑶看看他的脸色,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
萧兰草问:“她还对你们说了什么?”
“说她还勾引过补习班的老师,希望老师课外辅导,但老师拒绝了。”
“老师的名字说了吗?”
“何筱俪没跟她说,只是跟她这样抱怨过,出事后她怕被牵连,就什么都告诉我们了。”
“你们花了多少钱问到的?”
张煦瑶不说话,转头看父亲,张父犹豫着没说,萧兰草提醒道:“我们了解的情报越多,对救援就越有利,你们想清楚。”
这句话立竿见影,张父伸出巴掌正反比画了一下,萧兰草说:“对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来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们真舍得花本钱。”
“你有孩子吗?如果你有孩子的话,就会明白做父母的心情,哪怕花再多的钱也不会不舍得!”
“所以你不仅花钱买消息,还让李颖向那些记者爆料,导致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何筱俪的负面话题,想借舆论走向操纵判决。”
“你可真看得起我,那些新闻还用我引导吗?都是记者们去找的爆料,所以根本是她自己有问题!”
张父说得很强硬,但甘凤池观察他的表情,觉得萧兰草说对了,这是只老狐狸,他利用李颖去跟记者爆料比张家直接拜托记者好用多了,既不用担心被人揪到小辫子,也不用担心事后被记者讹诈。
可是在金钱面前,李颖说的话有多少是真实的,何筱俪在遭受身体创伤的同时还遭到了背叛,这大概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那你们花了多少钱让其他三家的孩子串供?”
“我们没串口供,是何筱俪一开始主动的,可是半路她又反悔了,所以我弟弟才让他的朋友一起……他们还是孩子啊,又是冲动的年纪,可以理解吧。”
“这话等轮到你自己身上再说吧。”
甘凤池怼了她一句,张煦瑶很不服气,但想到他的家世背景,没敢反驳。
萧兰草问:“实施强暴的只有张煦阳和黄飞红,另外两人只是望风,但事后他们的量刑一样,关于这方面他们的家人对你们有很多怨言吧?”
“当然有,不过给了一笔钱他们就消停了,反正都未成年,就算犯法,档案也会被封存,不用担心将来会暴露。”
“是啊,我弟弟很仗义的,还给他们提供工作,平时还一起玩,提携他们,他们关系很好的。”
“现在李颖还跟他们一起玩吗?”
“李颖?那就不知道了,那件事之后她就再没出现了,这件事跟她有关系吗?”
“这个还在调查,有消息会再跟你们联络的。”
萧兰草起身告辞,甘凤池出来的时候听到里面房间传来哭泣声,张太太一边哭一边说儿子命苦什么的,他上了车,忍不住说:“听他们说话,我身体里的暴力因子又沸腾了。”
“可以理解,孩子再怎么不好,在父母眼里也是最乖的。”
“那也不能扭曲事实啊!”
萧兰草把车窗打开了,冷风吹进来,甘凤池打了个哆嗦,怨道:“大冬天的你不要开窗。”
“我是要让你冷静一下,凤梨仔,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不希望你在查案时带入私人感情,那会影响到正确的判断,甚至走入歧路。”
甘凤池想想也是,他探头出去深呼吸了几次,又拍拍脸颊,等冷静下来后,把头缩回来关上了窗。
在去黄飞红家的路上,甘凤池接到了苏扬的电话。
作为在第一线上跑新闻的记者,苏扬的鼻子就跟警犬似的,追着问甘凤池有关薛华的消息,甘凤池心里正烦着呢,随口应付了两句就要挂电话,苏扬叫住他,叹着气说:“我也知道你们警察有保密纪律,不能随便透露情报,不如让我透露点给你吧,条件是等破了案,你得让我拿到第一手消息。”
甘凤池看向萧兰草,萧兰草点点头,他便问:“是什么?”
“前段时间我碰巧遇到薛华,她心情特别好,说找到赞助商了,工作室可以扩展新业务。”
“你跟她很熟吗?为什么她跟你说这个?”
“算比较熟吧,主要是我们的工作性质不一样,彼此没有利害关系,所以有什么事也不会瞒着,她说那个女的是她的老粉丝,从国外回来的,花钱很阔绰,因为特别喜欢她的节目,所以对她的发展提议很感兴趣,也愿意赞助。”
“女的,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薛华说她比较低调,也就是宅了,所以不喜欢跟人接触,我当时以为她卖关子,现在想想,这个粉丝有些奇怪啊,会不会是她绑架了薛华?”
“现在还不知道,有消息再联络。”
甘凤池道谢挂了电话,问萧兰草:“刚回国的,又是女的,会不会是何筱俪的母亲?”
“难说,很多时候忧郁症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那要不要……”
铃声打断了甘凤池,他还以为又是苏扬的,结果接通后对面是个说话卷舌音特别重的男人,特征太明显了,甘凤池想起了在碎尸案中那个存在感刷得特别重的侦探社老板。
“陈老板啊,什么事?”
“大家都是朋友了,你说你怎么这么见外呢,叫我老陈就好了。”
作为警察,谁跟你个侦探熟啊,甘凤池问:“什么事?”
“好像何筱俪的案子被翻出来了,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啊?”
甘凤池心想这家伙的消息还挺快的嘛,说:“就算有,你以为我会说吗?”
“您不说,我说,我刚看了张煦阳那几个人失踪的新闻,这案子跟何筱俪的案子是不是有关系啊?”
“无可奉告。”
“就告诉一点吧,一丢丢就好。”
“我们在忙,回头有空了再联络。”
甘凤池挂了电话,看看萧兰草,萧兰草的表情若有所思,说:“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啊,那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快挂掉,要不要打回去?”
“不用,你主动了他反而拿架子,抻他一会儿,先把手头上的事做完再说。”
两人来到黄飞红的家,黄飞红也有三四天没回家了,他没有正式工作,失踪前在一家便利店做,因为旷工已经被开除了,他跟张煦阳一样经常搞失踪,他父母也见怪不怪了,听说萧兰草和甘凤池是警察,他们首先的反应就是儿子又做什么坏事了,又说他是成人了,就算做坏事也跟他们无关,言语之中已经放弃他了。
甘凤池询问过后才知道黄飞红不学好,他们太失望了,前两年又拼了命生了个小的,现在把关心都放在小女儿身上,至于大儿子变成什么样,他们已经不在意了,只说他一直跟着坏同学混,最后出了那种事,害得他们都抬不起头来,去了少管所后以为他会变好,谁知变本加厉了,听说后来他跟张煦阳那些同学又走到一起,他们就懒得再管了。
萧兰草取出李颖的照片询问,黄飞红的妈妈撇撇嘴,说知道,当初儿子追她追得特别紧,何筱俪事件后,他们分开了一阵子,后来又在一起了,但也说不上特别好,有一次他们还在儿子的卧室里很大声地吵,她跑过去,就听儿子说——你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都抖搂出去?
当时李颖手里拿着剪刀,刀头对着黄飞红,脸色特别可怕,看到她进去才放下剪子,黄飞红也安慰她说没事,从那次后李颖就再没来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几个月前吧,那孩子人还不错,每次来都给我家小女儿买东西,很疼她,就是作风不好,我不敢让孩子跟她玩,怕她学坏……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儿子说的,说她跟其他同学有关系,不自爱。”
“有他们的合照吗?”
“没有,他们那次吵架后我儿子就把照片都撕掉了,等等,我有一张李颖跟我女儿的拍立得,你们需要吗?”
萧兰草点点头,黄母离开了一会儿,取来一张小照片,照片里李颖蹲在地上,搂着小女孩对着镜头笑,她没化浓妆,看起来只是普通女孩的模样,身后一片花花绿绿的,黄母说当时快圣诞节了,李颖买了圣诞礼物给孩子,还集了十二属相的氢气球给她,据说这种气球在小孩子圈里特别有人气,很难集全,所以孩子那天开心得不得了。
看到那些氢气球,甘凤池心里一跳,他想起陈白川带女儿吃饭时,女孩也拿了动物形状的气球,也许只是巧合,但他还是感到了不安。
照片里的李颖笑得很灿烂,甘凤池很难把这张照片跟哥特风的她联系到一起,更别说女尸了,他又问了黄飞红离开前的言谈举止,黄父不记得,倒是黄母说听女儿提到哥哥说打猎,还说要带猎物回来给她玩。
这个情报跟张家提供的吻合,张煦阳也说过想上山休假什么的,但究竟他们是去哪个山,两家的家人都不知道。
从黄家出来,甘凤池把自己的担心跟萧兰草说了,萧兰草马上联络萧燃,两人聊了一会儿,他挂了手机,脸色有些悻悻。
甘凤池更担心了,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恰恰相反,萧燃已经派人暗中保护相关人员跟他们的家人了,我被他嘲笑了,说我慢了一步。”
原来是领导的自尊心受打击了,甘凤池想笑却不敢,找了个借口打电话给林紫言。
林紫言和魏正义刚好问完了杨晓和常小路的情况,这两人混得还算不错,靠着张家的介绍在贸易公司工作,工资高奖金也多,所以对张煦阳的话言听计从,从他们家人的态度来看,他们对张家没有怨恨,相反还挺感激的。
一星期前杨晓和常小路向公司请假说出去旅游,还跟同事许诺说带野味回来,但是具体去哪里没有说,杨晓的女朋友还很不高兴地说她本来想跟杨晓一起去的,但杨晓拒绝了,说男人的聚会有女人在不方便,问他都有谁去他也不说,女朋友觉得自己一点不受重视,和杨晓在一起这么久,他的朋友圈从来不让自己看,也不介绍朋友给自己认识,像是偷情似的。
甘凤池说:“杨晓大概不是不重视她,而是害怕相同的事再发生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那个事件的当事人凑一起,或许会提到当年的话题,他肯定不想女朋友知道,我现在去找蒋彤,看能不能问到新情报,老叶那边的情况让正义跟你说。”
电话转给了魏正义,魏正义和叶长鸿的关系很好,所以那边调查的情况第一时间就传给他了,他告诉甘凤池说他们调查了李颖的朋友圈,李颖交的朋友很杂,但都没有深交,暂时没有收获。
老叶还去建材公司做了调查,从同事们的讲述来看,冯斌与张煦阳的关系仅限于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平时偶尔遇见点头而已,而且张煦阳一天在公司的时间又不多,他大概连冯斌叫什么都不知道,两人彼此没有联系,更别说有怨恨,所以冯斌被当替罪羊的可能性更大了。
另外他们查遍了张煦阳的朋友圈,其中有几个人听说他要上山休假,但他们都没有提供别墅,张煦阳也没提他要去哪儿休假。
何筱俪亲戚的调查也没有实际性的进展,何筱俪的母亲虽然回国了,但她的抑郁症刚转好,身体健康状况不佳,现在住在她妹妹家,也就是何筱俪的小姨家,由她来照料。
目前查到的情报是何筱俪的小姨有嫌疑,当初她对何筱俪的死十分激动,曾上网跟很多人舌战过,也点名怼过乔飞和薛华等人,鉴于本案一直有位女性贯穿其中,所以这次重点调查对象是她,但调查过后叶长鸿自己推翻了假设——
她是护士,去年离了婚,跟现在的男朋友交往密切,已经开始商量结婚的事了,她表面上看没有动机,而何筱俪的父亲整天借酒浇愁,和警察说话时手一直在抖,叶长鸿认为他有点酒精中毒,这种人要杀人也很困难。
听完后,甘凤池问:“所以所有嫌疑人都被排除了?那何筱俪父亲这边的亲戚是什么情况?”
“何筱俪的两个姑姑咱们科长不是都调查过了吗?她们忙着照顾小孩,父亲因为何筱俪的事受打击过世了,她们还要分神照顾患老年痴呆症的母亲,别说杀人了,连杀鸡的精力都没有,她们对张家肯定有很多怨气的,但我个人不认为她们会因为怨恨就丢开自己的孩子老公去行凶报复,她们付不起那个代价。”
魏正义说得很肯定,甘凤池看看萧兰草,萧兰草之前都调查过了,如果真有可疑,他想萧兰草不会注意不到,所以这条线也算是断了。
甘凤池挂了电话,有些沮丧,萧兰草开着车,问:“怎么了?”
“你不觉得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吗?还真是彭罗斯阶梯了,走了一圈又一圈,每次都以为找到出口了,结果每次都是死巷。”
“也不是啊,至少我们现在确定怀疑对象都是清白的了,这就是突破。”
“嗯,看黄飞红和其他两家人的态度,他们因为何筱俪事件对张煦阳打击报复的可能性不大。”
“不仅不大,他们还是连体婴,所以他们四个才会一起去山里度假,让凶手有动手的机会。”
“问题是山这么多,别墅这么多,没头绪找的话就跟大海捞针似的。”
“先去李颖家问问吧,也许会有收获。”
对于他们的询问,李颖的父母非常不配合。
一听他们是来问李颖案子的,李父首先的反应就是该说的他们都在警局说了,刚才也有警察来重新问过了,为什么还没过半个小时就又有人来问。
“我们只是想尽快找到凶手,所以还请配合。”
“你们只是想尽快找到张煦阳那些人吧?我女儿都死了,找到凶手又能怎样?”
萧兰草有时候脾气好得不得了,也不在意李父的态度,很和气地跟他解释,甘凤池插不上话,便小声对李母说:“我可以去李颖的房间看看吗?”
李母把他带去房间,却说:“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她经常不回来,把这当旅馆。”
“为什么?”
“你们不就是在调查何筱俪的事吗?还问为什么?”
外界不知道何筱俪事件的当事人,李家父母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李颖被杀,张煦阳等四人失踪,再加上警察的反复盘问,他们肯定早就想到了原因,甘凤池理解李母的想法,不过有些好奇她知不知道李颖收钱向记者们爆料何筱俪的事。
他看了一遍李颖的房间,整个房间的色调都很灰暗,窗帘厚实,即使是白天也要开灯,化妆用品胡乱摆放在桌上,睫毛液用完后也没有拧上,随便丢在一边,床被没有收拾,李母说李颖不让动她的东西,所以平时他们夫妻都不会进来。
甘凤池走到衣柜前打开,里面大半的衣服都是哥特风的,他翻了翻,其中一件衣服的口袋鼓鼓的,掏出来一看,却是个小药盒,里面的药跟在冰柜发现的相似,看来她嗑药已经到了上瘾的程度。
甘凤池打开柜子下面的抽屉,里面更乱,内衣跟一些化妆品塞在一起,他还找到几张皱巴巴的照片,是李颖在学校时拍的,她穿普通衣服还是挺好看的,脸上也有笑容,但不像和黄飞红的妹妹一起拍时那么开心。
“这都是何筱俪害的!”
李母突然说道,甘凤池转头看她,心想明明是你女儿害人家的,如果没有那些爆料,何筱俪或许还不会自杀呢。
看到他的反应,李母冷笑道:“何家家庭条件很好,何筱俪从小就娇生惯养,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还偏偏喜欢跟小颖一起玩,我跟她爸都下岗了,但为了孩子不低人一等,咬着牙也给她最好的,她本来性格很外向的,但自从跟何筱俪认识后就越来越自卑敏感,有一天她回来哭,说她喜欢某个同学,可人家喜欢的是何筱俪,因为何筱俪比她漂亮。”
李母的声音哽咽了,甘凤池不知道怎么劝她,只好说:“她也挺好看的。”
“是啊,何筱俪漂亮,我女儿也不差啊,而且何筱俪还作风不好,闹出那些事来,连累我女儿,害得她每天被记者追着问,都没办法上学,何筱俪死了后,她整个人都变了,经常旷课,多问两句就朝我们吼,我们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也没用,医生说她亲眼看见好友死亡,受的刺激太大,只能慢慢养。”
“亲眼看见死亡?”甘凤池很惊讶,问,“你是指何筱俪的死吗?”
“可不就是嘛,那个祸害,她约小颖去她们常玩的地方,小颖刚到,她就从上面跳下来了,就摔死在小颖面前,小颖当场就吓晕了,后来人就变得不精神了,你说不是何筱俪害的还是谁?”
这一点新闻报道没有提到,卷宗里也没有写,毕竟那只是自杀案,非相关人员不会被提及,甘凤池却听得心头一跳,通过李母的讲述,他逐渐了解了案子背后隐藏的真相。
“如果当初不让她去念那家高中,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李母的话里充满了懊悔,甘凤池问:“有她以前的照片吗?”
李母去柜子里翻了翻,从最里面掏出一本影集,说:“只有这些了,你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影集里是初中和高中的生活照,很多地方都是这一块那一块的空白,李母说那件事后李颖把照片都处理掉了,所以她与何筱俪的合照一张都没有,甘凤池本来都放弃了,可是在翻第二遍时发现有一格里当中还夹了一张,他抽了出来。
那是张多人合照,从左往右依次是杨晓、常小路、黄飞红、张煦阳、李颖,最右边的是何筱俪,这张照片跟甘凤池在酒吧看的那张惊人的相似,李颖也同样没看镜头,而是看向左边,唯一不同的是最边上的人换成了何筱俪。
黄飞红的母亲说李颖和黄飞红是恋人,但甘凤池觉得她看的不是黄飞红,而是张煦阳,但张煦阳的手却伸出去摸何筱俪的头,何筱俪歪头避开了,照片里的她笑得很勉强。
甘凤池有点明白黄飞红跟李颖吵架的原因了,也明白李颖爆料何筱俪的心态了,全都是出于嫉妒,是求而不得的嫉妒心。
“我可以借一下这张照片吗?”
“拿去吧,也不用还了,这里面的人我一个都不想再看到。”
甘凤池道了谢,拿着照片出去,萧兰草还在跟李父聊天,看到他的暗示,他起身告辞。
两人从李家出来,萧兰草说:“看你的表情一定是查到了什么。”
“可能对找凶手没帮助,但我知道了事件发生之前的一些事。”
甘凤池把问到的事说了一遍,萧兰草听完点点头。
“黄飞红喜欢李颖,李颖喜欢的却是富二代张煦阳,张煦阳呢,大概更中意何筱俪,不一定是因为何筱俪长得更好家庭出身更好,而是对于追求不到的人,更容易让人产生征服的心态。”
“可是这种原本纯洁的爱情最后却演变成了惨剧。”
“因为少年男女的爱情中没有掺杂世俗条件与利益关系,越是没有利益关系的感情,人想的就会越少,做事也会越冲动,因为他们在考虑事情的时候忘了计算成本和代价。”
“现在的孩子啊,我那会儿要是敢不好好读书,我爸会敲断我的狗腿。”
“说得你好像多老似的。”
萧兰草瞥了他一眼,上了车,他让甘凤池开车,说:“李颖的父亲也跟我提到了她目睹何筱俪自杀的事,他说李颖曾多次和他谈到死亡的问题,她想自杀却又不敢,他怕妻子担心,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前段时间他们父女聊了一次,李颖透露出想重新开始,可能这与她和黄飞红正式分手有关,正因为如此,他更无法原谅凶手。”
“现在何家痛恨李颖,李家痛恨何筱俪,唉,真是罗生门。”
“不管是不是罗生门,我们的任务是抓住凶手。”
甘凤池默默开着车,心里却在想现在所有嫌疑人都被排除了,凶手在哪儿都没个影子呢,怎么抓?
他照萧兰草的指示开车去补习学校,半路接到了林紫言的电话,告诉他们她和蒋彤聊过了,基本上蒋彤知道的上次都跟甘凤池说了,唯一没提到的是在何筱俪出事之后,蒋彤无意中听到陈白川在手机跟朋友调侃何筱俪,说她不知好歹,当初答应和自己交往的话就没事了等等,她当时就觉得这男人太恶心了,甚至怀疑何筱俪的事会不会跟他有关系,所以后来一直对他敬而远之。
她还说今早陈白川本来来上班了,可是休息时看到电视里播放张煦阳等人的失踪新闻,突然间脸色大变,临时请假离开了,下午数学课没人代课,甘凤池也不见了,领导很恼火,说要把他们两个人都开除。
萧兰草转述完后,又追加道:“紫言说蒋彤还不了解我们的身份,她听说紫言认识你,就一直跟她打听你,好像对你有意思,还让她转告你说会帮你向领导求情,让你别担心,另外还要了你的手机号,说要打给你,凤梨仔你最近的桃花很旺啊——最后一句是紫言加的。”
“不不不,蒋老师感兴趣的是你,不是我,她这是不好意思打听你,所以把我推出来……”
甘凤池生怕林紫言真以为蒋彤喜欢自己,探身去夺手机,被萧兰草制止了,萧兰草指指前面让他专心开车,笑眯眯地说:“手机已经挂了,回头再解释吧。”
“回头不是误会更大了嘛,这事宜早不宜迟。”
“紫言才没你这么无聊,她还在忙着查案呢。”
说到案子,甘凤池冷静下来,说:“陈白川肯定是看到张煦阳他们出事了,他心里有鬼才会提前下班。”
“是啊,做了亏心事的人总会心虚的,凤梨仔你掉个头,我们去他家堵他。”
“你确定他回自己家,不是去他情人家?”
“他是去情人家的时候被撞伤的,他会认为凶手知道那个地方,所以回自己家的可能性更大,再说了,这种男人最没有骨气,别看平时喜欢拈花惹草的,出了事首先想的是靠老婆。”
萧兰草都说得这么肯定了,甘凤池调转车头,往陈白川的家开去。
萧兰草猜中了,陈白川果然在自己的家,而且门上连上三道锁,萧兰草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又亮出刑警证,他还是不信,直到萧兰草说要让管理员来撬门,他才不情愿地把门开了。
陈白川的妻子上班去了,孩子在幼儿园,家里只有他一个,他最近没休息好,拄着拐还顶着俩黑眼圈,他把萧兰草和甘凤池带到客厅,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们,问:“你们不是老师吗?怎么又成警察了?”
“你把顺序说倒了,我们是警察,因为方便查案才隐藏身份。”
“查什么案?难道补习学校还有犯罪活动吗?”
“查何筱俪的案子。”
萧兰草开门见山把话挑明了,陈白川的脸色马上变了,说:“何……何筱俪是谁啊?”
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甘凤池直接把当年何筱俪事件的新闻调出来,还很贴心地放大了陈白川提供爆料的图片,虽然图片做了马赛克处理,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谁。
“你也太贵人多忘事了,看看,接受采访时你说得多热情啊,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这件事啊……怎么叫一转眼?这不都过了五六年嘛,补习班的学生换的那么频繁,我哪能都记得住。”
“学生遭受强暴并自杀这种事可不频繁,除非你失忆,否则不可能忘记,”萧兰草盯着他,冷冷道,“就算你忘了,也有人会记得,你被车撞就是很好的证明。”
陈白川的拐杖一抖,勉强笑道:“这……这不就是普通的交通肇事嘛,跟那件事怎么扯得上关系……”
“曾经跟你做过采访的记者一个死了一个失踪,张煦阳等人不知去向,或许下一个就是你,如果你聪明的话就不要再闪烁其词,老老实实把当初发生的事讲出来,协助我们抓到凶手。”
陈白川看起来犹豫不决,甘凤池打铁趁热,提醒道:“说不定凶手要害的不光是你,还有你女儿呢。”
“不可能,我女儿跟那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出事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凭什么伤害她?!”
“你要跟罪犯讲道理吗?如果大家都讲道理的话,天底下就没这么多案子了,所以我们当下能做的是抓住罪犯,阻止他继续犯罪。”
“可你们有什么理由怀疑这个罪犯跟何筱俪有关?我查过了,她家里人现在都病的病疯的疯,要么就是照顾老人小孩,根本没能力杀人。”
“呵,了解得不少嘛,这些都是你在养病期间查的?你会去查,就证明你也想到这个可能性了,所以还想心存侥幸躲过去吗?”
陈白川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萧兰草说:“既然你不敢说,那我说,你向何筱俪示好却被严词拒绝,你咽不下这口气,就在张煦阳面前挑拨离间,挑起他对何筱俪的怨气,换言之,你的行为促成了那起伤害事件。”
陈白川不说话,但是看表情就知道萧兰草说得八九不离十,甘凤池脸上露出鄙夷,陈白川气愤地说:“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就是邀她出去玩,她不同意就算了,还骂我没师德,还说要去上头投诉我,什么玩意儿,张煦阳他们做的事跟我没关系,你们别把脏水泼我身上,张煦阳本来就对她有意见,是她自己得罪了人惹祸上身,他们做了什么跟我没关系,我又没让他们去强奸!”
“那你都说了什么?”
“说……她早就跟我有一腿,她对我说讨厌张煦阳和黄飞红那种娘娘腔,没内涵没男人味。”
“何筱俪有这么说过吗?”
“没……直接跟我说……”
“你真卑鄙!”
“我怎么卑鄙了?我就那么随便一说,我说话不犯法吧,而且我也没撒谎,是李颖跟我说的,我只是强调了一下,谁让他们信呢!”
“李颖都跟你说了什么?”
“这么久了,谁还记得?反正就是些嘲笑我和那些男同学的话,其实你们不应该怪我,要怪也是怪李颖,她就是嫉妒呗,嫉妒何筱俪什么都比她强,你们看看当年那些新闻,都是她爆料的,我只有一两篇,剩下的都是她,真搞不懂罪犯,为什么不去找她却来找我,何筱俪会自杀根本就是她一手促成的!”
“李颖已经遇害了。”
“什么?!”
一听这话,陈白川的脸顿时煞白,拄的拐杖也开始发颤,萧兰草冷冷道:“所以我没有危言耸听,所有跟何筱俪一案有关的人都出事了,你不可能是幸运者,罪犯第一次没能开车撞死你,他迟早会再来找你的。”
“那我女儿呢?!他们会不会伤害她?你们快派人保护她!她还是个孩子,她是无辜的!”
“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着手处理了,现在你要做的是配合我们,把那天你是怎么被撞的,你都看到了什么,为什么确定你撞车与何筱俪有关这些都告诉我们。”
“因为……因为我被撞倒的时候看到了何筱俪在车上……”
一瞬间甘凤池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问:“你是说已经死亡的那个何筱俪?”
“是的是的!我当时都快吓死了!”
陈白川为了不让妻子怀疑,平时跟情人约会时都不开车,而是坐公交车,那天他从情人的家出来,步行去车站,半路有辆车突然从后面冲过来,也是他幸运,刚好往旁边跨了一步,所以只是被撞断了腿。
他跌倒在地,车灯光芒太强烈,他什么都看不清,那辆车撞了人却连刹车都没踩,呼啸着往前跑走了,但那一瞬间他看到副驾驶座上的人把脸贴在车窗上,她留着长发,还穿着校服,惨白的一张脸上挂着微笑,却不是何筱俪又是谁?
他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连疼痛都忘记了,还想再仔细看,车已经跑远了,他因为过于恐惧晕倒在地,等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这件事他谁都没敢说,还编了套谎言搪塞老婆,他老婆好像猜到他有外遇了,不过没戳破,就是明里暗里地提醒他老实点,原来他老婆以为他被撞是小三算计的,而小三那边则怀疑是他老婆有问题,他夹在中间有苦难言,只能偷偷调查。
但查了一圈下来,他发现何筱俪家没人有精力对付自己,时间长了,他也怀疑那晚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乔飞和薛华出事时他没想太多,直到今天看到张煦阳等人失踪了,他才猛然醒悟——乔飞也好薛华也好,还有张煦阳这些不都是与何筱俪有关系的人吗?
萧兰草听完,问:“你再好好想想,被撞的时候真的看到何筱俪了?还是长得像她的人?”
“第一眼我确定就是她,可是……事后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看花眼了,她都死了是不是,难不成闹鬼啊呵呵……”
陈白川打着哈哈,萧兰草没理他,冷着脸问:“那现在呢?你还觉得是自己看花眼吗?过了六年,你确定自己没记错长相?”
“这……老实说那件事挺严重的,要说忘记恐怕很难,她还是当年的模样,一点都没变,你们说诡不诡异?”
陈白川转头看看萧兰草和甘凤池,两人都不说话,他哭丧着脸说:“不会是真闹鬼吧,她死得冤,所以来找我们报仇,我该怎么办啊?我只是嘴贱说说而已,我没想她死啊。”
“这话等回头对罪犯说吧。”
“我不管,我只是说错话,罪不至死吧?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救救我,我女儿还小,她不能没有爸爸啊!”
要不是现在的重点是问情报,甘凤池一定会怼他——明明是你自己怕死,扯你女儿干什么,嘚吧嘚吧个没完没了。
萧兰草问:“你是怎么调查何筱俪一家的?”
“当然是请侦探社的人啊,我要不是这样子就自己去查了,还好这笔钱没白花。”
陈白川拄着拐带他们去隔壁的书房,掏出钥匙打开抽屉,取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递过来。
甘凤池看到纸袋下面的侦探社名字,恍然大悟——难怪陈冬特意打电话过来问案子,原来调查何筱俪的事是他们侦探社做的,那家伙的脑子灵光得很,肯定是从蛛丝马迹中猜到了真相,所以才来旁敲侧击。
萧兰草抽出资料看,陈白川在旁边说:“你还别说,现在的侦探社搞得真是红红火火,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帮你查得清清楚楚,我拿到调查结果后不放心,又拜托他们查了一遍,还是一样,所以说何筱俪家的人都没有嫌疑,你们说怪不怪?”
“说不定是亏心事做得太多,恨你的未必只有何家。”
甘凤池讽刺他,陈白川想反驳,张了张嘴最后又没敢。
萧兰草看完资料转给甘凤池,甘凤池简单看了一遍,不愧是陈冬的侦探社,不仅调查得详细,资料也做得很清楚,前半部分列出了何筱俪的父母和小姨、姑姑甚至还有远房叔叔的家庭住址和工作情况,后面是跟踪他们的调查报告,甘凤池看完后心想这家伙私下泄露个人隐私,他又急着进拘留所了。
不过拜他所赐,甘凤池在短期内充分了解了何筱俪的家庭情况,看亲属的情况的确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这部分跟小柯他们调查的吻合,他不甘心,问陈白川:
“还有没有没调查的亲戚?”
“有啊,还有好多呢,不过都是不怎么走动的关系,本来我还想再扩大范围查一查,可是私房钱用完了,也不敢跟老婆要,我就想既然都不走动了,怎么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大开杀戒呢,说不过去嘛。”
“这份资料我们收下了,你要是有什么发现,及时联络我们。”
萧兰草把手机号给了他,陈白川不想他们走,拄着拐追到门口,问:“那警察什么时候来保护我啊?要是凶手突然闯进来,我现在的状态不是他的对手啊。”
“我会请示上头尽快派人过来,在他们到达之前你不要出门,凶手再厉害也没办法破开你这三道锁吧。”
甘凤池跟着萧兰草出去,下一秒就听身后哐当一声,陈白川飞快地把门关上了,接着是上锁的声音,看来他是吓破了胆,生怕晚一秒都会出事。
“凶手不会真的来吧?”甘凤池有点担心。
换了平时他不会想太多,但这次凶手极度凶残,而且好像还会未卜先知似的,所以他心里也没底,萧兰草摇摇头,说:“不会的,凶手没想杀他,否则第一次就撞死他了。”
“那不是因为他凑巧避开了吗?”
“都已经把他撞得动弹不了了,倒车再撞一次很难吗?”
“为什么?如果凶手真要为何筱俪报仇,难道他第一个要杀的不该是陈白川吗?”
“你有没有这种经验,越是痛恨一个人就越不想轻易让他死,让他活着,一点点折磨他才更能享受到复仇的快感,所以陈白川才会看到何筱俪。”
“我没有,我又不是变态。”
甘凤池说完看看萧兰草,心想你说得这么肯定,难道你有这种经验?
萧兰草抬起手遮住他的眼神:“我也没有,不过我遇到过不少这类的罪犯。”
甘凤池满腹疑惑,还想继续问,萧兰草冲他摆摆手,先打电话给萧燃,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让他派人看着陈白川,甘凤池好不容易等他收了线,立刻问:“为什么你说陈白川会看到何筱俪?这跟凶手不杀他有什么关系?”
“你还没想通吗凤梨仔,这世上没有鬼,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只有两种可能,有人扮成何筱俪的模样,或是把何筱俪的头像贴在车窗上,只有一瞬间,周围又很黑,陈白川不可能看清楚,再加上做贼心虚,他很自然就认为是何筱俪坐在里面了。”
甘凤池恍然大悟:“如果凶手一开始就有心撞死他的话,就没必要特意让人假扮或是放头像了!”
“不错,不过何筱俪的亲戚中没有跟她年纪相同或是比较年轻的女性,如果岁数偏大扮得不像,就达不到吓人的目的了,所以我偏向于凶手用了何筱俪的头像,等用完后把头像撕掉就行了,也好处理。”
甘凤池越想越有道理,说:“这凶手算是高智商了吧?我完全没想到他的目的,也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任何犯罪都是有迹可循的,也许线索就在身边,只是被我们忽略了。”
萧兰草打开文件重新看起来,甘凤池趁着等红灯瞄了几眼,心想该查的都查了啊,他们这么多人几十只眼睛,怎么可能忽略线索?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索,拿起来一看,又是陈冬的,他问萧兰草:“是陈冬瓜的,要接吗?”
“这家伙沉不住气了,听听他说什么。”
萧兰草接听了,顺便开了外放,就听陈冬压低声音问:“凤梨仔啊,张煦阳的案子是不是有眉目了啊?”
“是我。”
陈冬有点怕萧兰草,一听是他立刻老实了,干笑说:“是领导啊,你好你好。”
“我很不好,你们越来越敢做了,随便查人资料卖了来赚钱。”
“冤枉啊领导,我这是正经工作,就是倒霉……啊不,碰巧遇到了何筱俪的案子,我这不是来跟您自首了嘛,坦白从宽,别再关我小黑屋了。”
“谁是你领导?”
“您!您不仅是我领导,还是我大爷!”
“呵,说得这么溜,是跟你的委托人联络过了?”
“这能不联络嘛,事件一件接一件的,我怕真要是委托人犯罪,我这不变成协助犯罪了嘛。”
“张煦阳等人的犯罪记录都是封锁的,你是从哪儿打听到的?”
“领导您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好歹也是干侦探的,要是连这么点联想力和智商都没有,公司早就开不下去了,虽然我查不到何筱俪案子的当事人,但罪犯是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有钱人,这不跟张煦阳四人正对得上嘛,所以我就去向委托人套话,还好他智商低,被我吓了吓就都说实话了,您要体谅我,这次真不关我的事,都怪那人不是好东西,果然啊,恶人有恶报。”
即使是手机,甘凤池也能想象得出陈冬现在一脸谄媚又自得的笑,他没好气地插嘴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把何筱俪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查了一遍,资料提供给你们,算是将功补过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不过我没见过本人,也可能是我自己多疑了……算了,我回头把资料传过去,你们自己看好了,从表面来看,何家的人整体上没有不正常的,你说如果真是报复杀人,为啥要等六年,而且这种事除了至亲谁会做呢?但至亲有动机的没时间,有时间的没动机,有时间有动机的没能力,所以我想到一个可能性,你们说会不会是交换杀人?比如何家的人跟冯斌交换?”
他啰啰唆唆说了一大堆,甘凤池抓不住他的重点,说:“交换杀人?你当是推理小说吗?”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小说本来就是现实的升华。”
“谢谢你的建议,等你的资料。”
萧兰草挂了电话,甘凤池觉得领导没有重视陈冬的想法,便提醒道:“他说的不是没道理。”
“不,凤梨仔,你查案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放在罪犯的立场上,对凶手来说,这种仇是一定要自己亲手报的,不是说交换杀人这种行为没有可能性,而是凶手过不了假手于人这个坎。”
手机又响了起来,今天的突发状况特别多,甘凤池现在一听到手机响就心惊肉跳,生怕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来电的是萧燃,萧兰草接听了一会儿说马上就到局里了,等到了再说,甘凤池观察着他的脸色,等他一挂电话就问:“是不是又被萧燃科长抢先了一步?”
“是被罪犯抢先了一步,罪犯把薛华工作室的窃听录音都传到了她的专栏,还有一部分是她承认作秀的录音,现在她的专栏都炸开锅了。”
甘凤池很想上网,可惜他在开车,还好没几分钟就到局门口了,他随便把车一停,打开手机开始看。
看的人可能太多,他试了几次都没能进去,最后还是萧兰草把老白传过来的录音打开了,里面都是薛华讲电话或是跟助理的对话,大多在嘲笑网友傻×,说他们只会相信表面上肤浅的东西,还说到要做那些有价值的能刷存在感的新闻,就算是有意义的新闻没有商业价值的话,也没必要做等等。
录音分成了几段,都是薛华就当下一些新闻做的批判,跟她写在网上的论调完全不一样,最后一段是她的求救录音,只有两句——“那些都是真的,对不起,我骗你们了”和“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老白说鉴证科已经做了声纹对比,证明求救声音是薛华的,从声线大幅度的波动可以推测她这次不是在做戏,她被凶手控制了,生命受到威胁,林紫言也回来了,正在跟声纹专家一起听录音,希望从细微的杂音里追踪到线索。
除此之外,刑侦一科找到了冯斌的手机,它失落在郊外,也就是离陈白川的家不远的地方,捡到的人觉得手机还很新,就起了贪念,去修理了一下想自用,结果被追踪到了,刑侦一科的同事在那边继续搜索,但暂时没有新情况。
“为什么?”
甘凤池听完录音后首先的反应就是问这三个字,萧兰草下了车,听了这话转头看他,甘凤池问:“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凶手可以事事走在我们前面?他有特异功能吗?为什么可以预估到我们的想法?”
“任何意外都有其可能性,先进去看看吧。”
甘凤池跟着萧兰草进了刑侦一科,里面的状况比他想象得更混乱,大家都在忙自己的工作,相关资料放大后贴在白板上,投影布上在循环播放薛华的专栏画面,底下留言很多,甘凤池简单地看了下,都是在炮轰薛华的,而且很多人说粗话,从措辞就可以看出他们现在有多愤怒。
他们进去的时候萧燃刚把电话挂掉,声音很重,再看他的脸色,甘凤池的小心肝跳了跳,他自从调到这边来还没见过萧燃这么生气,难不成是又出事了?
萧兰草走过去,问:“怎么了?”
“冯震啊……”萧燃揉揉额头,表情很无奈,“让他带人暗中保护陈白川的女儿,结果他把人跟丢了。”
“跟丢了!”
甘凤池的大嗓门把大家的目光都引了过来,萧燃看了他一眼,说:“孩子跟着她妈妈去商场,她妈妈给她领气球,一转头她就不见了。”
“看了商场的监控器没有?”
“看了,没收获,冯震说商场搞活动,大门口都是气球,镜头被遮住了,他们只看到小女孩拿着气球跑开,现在只能等交通部门的同事传道路监控了。”
“他们事先没向陈白川的妻子说明情况吗?”
“没提太多,只是说可能会因为以前的事被报复,她不信冯震的话,认为他们在污蔑她老公,再加上小孩吵着要气球,就过去了,冯震说她现在哭天抢地地要我们把孩子找到。”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了。”
其实甘凤池更想说脑残无药医,但考虑到毕竟是受害者,话到嘴边忍住了,萧燃说完要出去,萧兰草拦住他,说:“你在这里坐镇,那边我去。”
萧兰草离开刑侦一科,甘凤池追在他后面,谁知他说:“人多反而更乱,你留守吧,看这边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喔。”
换了以往,甘凤池一定开心得飞起来,可是现在不跟着萧兰草,他会觉得不安心,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他转回去,萧燃已经重新部署了任务,去了自己的办公室,甘凤池没被没安排工作,只好自己找活做,跑去裴晶晶那里帮忙整理资料,被裴晶晶嫌慢,只好去了鉴证科。
鉴证科那边也是乱成一锅粥,林紫言在和专家讨论声纹识别,他们说的都是专业术语,甘凤池听不懂也帮不上忙,他心里有疑惑,跑去问小柯有没有查到罪犯是在哪里上传录音的。
小柯说对方连了国外的伺服器,暂时还追踪不到,让他别着急,有进展会通知的,甘凤池看大家都忙,没敢再打扰,回了冷案科。
他们办公室的投影布上也列了好多照片,老白一个人坐镇,一会儿看电脑一会儿看平板,旁边桌上摞了一大堆彩票,他看都没看,见甘凤池进来,随口说了句回来了。
甘凤池问:“有发现吗?”
“底下那帮人都没查到,我能查到什么?现在唯一的发现就是罪犯太狡猾了,科长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
“陈白川的女儿可能被罪犯诱拐了,科长去帮忙了,让我留下来帮忙,可萧燃科长没派我任务,要不我来帮你吧?”
“好啊,快给那几只鹦鹉喂食,它们大概饿了,一直在吵,你是不是也饿了?冰箱里有面包。”
他是问工作,喂鸟这种事谁不能做啊。
甘凤池无语,看看窗前的鸟笼,鹦鹉在笼子里跳来跳去,一副烦躁的模样,他只好取了鸟食喂它们,顺便拿了面包喂自己。
有东西吃,几只鹦鹉不吵了,甘凤池喂完它们,嚼着面包坐到桌前,说:“要帮你对彩票吗?”
老白眼皮都没抬,摆摆手示意他做,甘凤池把面包吃完,又一张张对着彩票,半天只听到电脑里的视频声音,老白一句话都不说,他按捺不住,问:“我说话会打扰你工作吗?”
“没事,我可以选择不听。”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案子很诡异?我们一直被凶手牵着鼻子走,就像走彭罗斯阶梯,科长说这个案子像彭罗斯阶梯,我也觉得很像,凶手太神奇了,他好像很了解我们,每次当我觉得找到线索可以抓到凶手时,就发现眼前是一个新的楼梯,老白,你知道什么是彭罗斯阶梯吗?”
不爽的视线投来,甘凤池举手:“对不起,我不该小看你。”
“说了半天你就是走进死巷了,其实你可以跳下阶梯来找,毕竟那只是个二维图像,你站在里面当然什么都看不到,甚至以为那是真实的,但如果你站去空间外面,就会发现所谓的彭罗斯阶梯就是个唬人的把戏,因为两段阶梯之间根本就没有连在一起。”
“也是。”
甘凤池越想越觉得老白说得有道理,脑子里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急忙站起来往旁边跳了两下,模拟走楼梯的场景。
“现在你再重新想一想什么地方有问题?”
“有!我想不通的是,何筱俪的案子跟冯雪雪的根本没关系,为什么我们一开始的注意力会一直放在冯雪雪身上?只是因为乔飞和薛华在这两件事上都掺和进去了吗?还有,薛华被偷偷安放窃听器是因为凶手想了解她的情况,以便日后放去网络上,那李颖呢?按说李颖跟乔飞的情况一样,凶手想杀他们,可乔飞身上和家里没有放窃听器,那为什么李颖会有?凶手想从李颖那里知道什么?”
“会不会是想知道酒吧老板那个叫张……泓的事?”
“可是张泓跟何筱俪的案子没关系。”
“那就是想通过李颖知道张煦阳的行踪……也不对,都下毒了,知道她早晚会死,凶手如果要放窃听器,该直接放去张煦阳身上,会不会是因为他没有接触张煦阳等人的渠道,只能借助李颖,但如果是那样,就没必要先下毒……”
甘凤池听着老白嘀嘀咕咕,闭上眼回想那晚他被酒吧店员关起来,后来又大打出手的画面,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上脑海,他大叫:“老白!”
“我在,你这么大声是想震聋我啊?”
“你说那东西有没有可能不是装在李颖身上,而是装在我包上的,所以凶手才会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
“嗯,这是个大胆的猜测,不过你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吗?能在你包上偷放窃听器却不被你觉察的一定是熟人吧?”
甘凤池倒回去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他包里放了不少重要的东西,所以不管去哪儿都随身携带,他也跟着萧兰草学过一些反扒技巧,要是有人偷放东西在他包上,他不会完全没觉察,所以他敢肯定没人有机会这样做……
不对,有一次他没随身带包,就是那晚他帮王奶奶换灯泡的时候……
想多了想多了,一位老奶奶怎么可能有能力用什么窃听器啊,还绑架人质、上传录音什么的,甘凤池对自己的怀疑感到好笑,目光掠过眼前的投影布,画面刚好转到何筱俪和李颖、张煦阳等人的合影上,照片放大了,一些小地方看得特别清楚,尤其是何筱俪包包上挂着的毛皮小兔坠子,小兔胸前还有颗珠子。
甘凤池向后晃了一下,一瞬间,他想起了王奶奶家的卧室墙上也挂着毛皮兔子,兔子怀里也同样抱着一颗夜光珠。
投影布上的画面换了,转成其他照片,甘凤池大叫:“老白,把照片换回去!”
老白被他的大嗓门搞得眉头都皱起来了,换回刚才的照片,问:“又发现什么了?这么一惊一乍的?”
甘凤池盯着兔子,又跑去老白电脑前把照片放大,老白坐的椅子被他推得滑出去好远,却没生气,跑回来问:“发现了什么?快说快说!”
甘凤池不说话,盯着兔子,心头怦怦跳得厉害,他想起王奶奶身上带着夜光带,她的脚崴过,她让自己去换灯泡,她三句不离她孙女;薛华曾对苏扬说她的赞助者是个老粉丝,原来不是指死忠,而是年纪大的意思;王奶奶慈眉善目,薛华肯定和他一样想不到王奶奶接近她是有目的的,薛华想不到,乔飞和李颖他们也想不到,没人会怀疑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对他们居心叵测……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他喃喃说道。
“怎么知道的?是谁?!”
“你马上查查何筱俪的奶奶,户籍、照片,或是什么情报都行!”
老白急忙坐下敲键盘,很快就把资料调出来了。
“这是最早科长让我查何筱俪的案子时我搜集来的,不是很全,这老太太自从孙女出事老伴过世后就变得糊里糊涂的了,她一直觉得孙女没死,整天挂嘴边,她女儿还带她去看精神科,后来又查出她有老年痴呆症的倾向,所以……”
“所以我们所有人在一开始就把她的嫌疑排除了。”
照片里的老人比较瘦,眼神很厉,乍看跟王奶奶不太一样,但轮廓里还是有她的影子,她叫王淑华,邻居都叫她王奶奶,所以甘凤池也跟着这么叫,他从来没留意王奶奶的名字,更没想到她跟何筱俪是祖孙关系。
难道她真的是因为受打击太重精神分裂了吗?看她每次谈到孙女时幸福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骗人啊。
“她家住哪里?”
“和她女儿一起住。”
“马上打电话问下她的情况,再跟萧燃科长汇报。”
甘凤池说完往外跑去,老白问:“这老太太是凶手?不会吧……喂,你去哪儿?”
“我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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