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打开拉门,想确认下传来的声音。
“那就打扰了。”
沼井刚如此说完,几个人便嘎吱嘎吱地踩着楼梯上来了。即使慌忙将拉门用力关上也很令人难为情,我便一直将脑袋探在走廊上。
“晚上好,稍微打扰一下你们休息。”
我们四目相对后,沼井恭敬地说道。
“那个,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们不是找各位有事,只是再检查一次相原君的房间。很快就会结束的。”
两人开始进入摄影师曾经逗留的房间,沼井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如果方便的话,一会儿能不能再让我问你们一些问题?”
我不能说不行吧。
“那一会儿见。”
刑警们消失在了与我们有两个房间之隔的房间中。
“怎么了,是刑警吗?”
织田压低声音询问。他明明应该听到刚刚的交谈了。
“他们说要再检查一次相原君的房间。——我认为他们是来搜索房间里有没有留下那未被投递的另一封信的。”
望月说:“啊,对了对了!关于那封信你刚才不是思考了很多吗?思考到哪儿了?”
“相原君在开始写另一封信或写完之后,改变心意而将其毁掉了,我思考到这里了。即使再往下思考也无济于事了,我便在这里停止了。不过前提是另一封信的未使用过的信封、信纸及邮票下落不明。”
“这样啊。——我刚才突然想到,这另一封信果真被毁掉了吗?”
看来埃勒里·奎因的崇拜者要开始说些什么了。
“什么意思?”
“嗯。有栖说‘开始写或写完的信’,可如果连未使用的信封和邮票都没找到,那就是写完了。明白吗?也就是说相原君写完了信,把它装进了信封,甚至还贴上了邮票。”
“然后呢?”
“这只是我的感觉,人一般不会因为改变心意便把自己已经贴了邮票甚至封好的信件毁掉吧?即使是情书,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也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是你的经验吗?”
“你管我!——你怎么想,羽岛老师?”
教师陷入了思索。
“保坂你怎么想?”
“是啊,我也感觉能理解望月君所说的意思。”
他满足地点了点头,似乎因明美的感想而信心倍增。就在这时,织田给他泼了冷水。
“我有异议。这不是可靠的推理。”
“我知道。这不是在摸索吗?”望月满不在乎地说道。
“摸索是可以的,那又怎么样呢?”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这时他不知为何瞥了一眼西井的脸庞,“较之改变心意而毁掉了已写完的信这个假设,我刚刚又想到了一个更加符合情理的假设——那就是相原君是不是不再需要投递已写完的信。”
“……那就是改变心意而不需要信件了吧?”
我不知道他的话与我所说有何区别。望月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不是说信件本身不需要了,而是说不需要投递信件了。”
织田说:“那是一样的……”
“吵什么!连安静听别人推理的基本礼貌都没有吗!——我说不需要投递了,是说他本想邮寄的对方却意外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明白了吗?”
我清清楚楚地明白了。
“也就是说,相原君所写信件的收信人,是西井先生吧?”
我总算截击了望月,同时看了看西井。他似乎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出现自己的名字而呆若木鸡。
“等、等一下,有栖,这是怎么回事?”
织田似被遗弃了一般惊慌失措。望月故意咳嗽了一声,面向在座的人开始解说。
“有栖所说就是我思考的结论。相原所写另一封信,就是写给西井先生的。我按顺序说明吧!
“相原君于前天夜里说自己想要信封与信纸,所以按常识考虑——恐怕——他在那天晚上便写好两封信了吧。虽然也可能是次日上午,不过这都无所谓了。总之一定不是从楼梯上摔下、伤到右肩之后。他从楼梯上摔下时,两封信都已被写完,只等投入邮筒了。就在这时,西井先生出现了。相原君恐怕觉得意外了吧。无论如何,本要给对方写信却与对方面对面了,便不需要把信投进邮筒了。因为只要亲手交给对方便可以了。又或者他在此时毁掉了信,而改用口头传达自己要说的事情了。”
“西井先生,是这样的吗?”
羽岛满目认真地询问小说家。西井依旧半张着嘴。
“您没有从相原君那里收到信吗?如果不是这样,他有什么要传达的事情吗?”
望月询问说,西井终于出声回答说:
“没有。我没有收到什么信,你说他用口头传达我也想不起什么。我只有与望月君你们一起的时候才与相原君说过话的。”
望月或许想询问“这是真的吗”,却最终未说出如此失礼的话而沉默了。他似乎略有遗憾。
“作为推理游戏或许很有趣,可刚才的话与事实不符。首先,别说我与相原君相识了,我甚至不知道这世上有相原君这个人。”
听了西井如此反驳,望月——恐怕是对自己推理的一致性有自信吧——未能沉默。
“我并没有说西井先生您给相原君写信。而是相原君给先生您写信。您是拥有J文学奖的获奖作家,所以相原君认识您也没有任何奇怪之处。给您写信应该也是可能的。”
西井勉强同意了这一说法。“诚然如此,或许是可能的。可是,实际上我并未收到任何东西,况且关于可能被写的那封信的内容,我完全不知所以。——关于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望月君有什么线索吗?”
受到反击的望月一时窘于回答。——这里仿佛闪烁着游戏结束的标志。
“……我就是想问这个的。”
终于说出如此一句话后,五分钟的名侦探进入了冬眠。
一阵沉默袭来后,传来了相隔两个房间内传来的声音。拉链声恐怕是相原旅行包的口袋正在被检查的声音吧。警察们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些听不清的话语。良久,我们都侧耳倾听着这声音。
不久传来打开和关闭拉门的声音。搜索似乎结束了。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打扰了哦!”
话还没说完我们房间的拉门便被打开了,沼井出现了。他展望了一下在座的人,“哎哟”了一声,他或许在想嫌疑人都凑齐了。
“有什么发现吗?”
羽岛仰望着刑警问道。沼井回答说:“嗯,一点。”这是随意的回答吧。
“你们找到相原君所写的另一封信了吗?”
听了望月的询问,沼井的右眉上下挑动了下。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下午你们问老板娘话时,听说相原君曾想写两封信时你们面面相觑了吧,你们似乎无法理解。所以我就想第二封信是不是下落不明了。——不是这样的吗?”
“嗯,观察力还真不错。”
沼井简短地回答说。情况果然如我们所想。
“可不可以让我们坐在角落里?”
我略向旁边移动,为刑警们空出坐的地方。两人稳稳当当地盘腿而坐。
“既然你们已经猜到了我就说了,我们刚才寻找的就是信件。它既不在犯罪现场又不在邮局,我们仔细进行了搜查,也不在被害人的房间里。我们对此很在意。”
“我们也进行了思考,这般那般争论之后达成的结论是,会不会是相原君写完另一封信后改变主意而将其毁掉了。”
“哦?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沼井所催促,望月大胆地在内行刑警面前讲起了推理过程。
“原来如此。可还是不知道被害人为何会采取那样的行动、那封信是写给谁又是什么内容呢?”
沼井热情降低后说道,专业人士的他认为徒有其表的推论是空虚的也无可厚非。
“那个……”
明美开口说道。她边为大家所注目,边谨慎地说道:
“相原君可能写过的那封信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当做问题,请问这与案件解决有多大程度上的关系呢?那个……这一点我不太明白。”
我理解她想说什么。相原或许只是在写完爱的表白或分手之话后改变心意,把信揉起来扔掉了。若这就是真相,明白之时会很空虚。因为,无论如何最重要的都是凶手是谁这一事实。
“有多大程度的关系在现阶段还无法知道。既有可能是全无意义的事,也可能是极其重要的事。”
沼井不苟言笑地说道,他或许是因为搜查看不到进展的迹象而心情不悦。
“相原君的家人会来这里吗?”
听到羽岛的询问,我想起了与之共度一夜的他的遗体。
“遗体运往医大进行司法解剖,所以他的家人也去了那边。与他相差一岁的姐姐千里迢迢从东京……真可怜啊!”
如此回答的藤城声音沉重。听起来就像对自己发誓要尽快逮捕凶手。
“可不可以打扰一下?”织田说道。他是打算做街头问卷调查吗?
“怎么了?”沼井问道。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凶手是从村外而来,又到村外去了?”
“看来你没有想过啊!犯罪行为并不是发生在深夜,所以如果有外部的人进入了村子应该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可是却没有目击者。”
“……啊。”
“而且还有泥石流的事。进入夏森村的道路是从昨天下午开始禁止通行的,连巡逻车都无法通过的泥石流堵住夏森村与杉森之间的道路是在下午七点左右,除去砂土可以通行时是接近黎明时分。因此,如果凶手是从村外来的,应该是与赶往现场的我们擦肩而过的吧?可是,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一辆车从对面而来。——凶手应该还在这个村里。”
“……啊,是啊。”
织田本想将此处的全体人员一起脱离嫌疑人的范围,却被人轻松抓住了脖颈。他没有放弃,而是再次问了一个问题。
“会不会是凶手徒步越过了山岭?”
“恐怕凶手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尸体于夜里被大家发现只是个偶然吧?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被害人到早上都没有回来,于是大家到处寻找才会发现的。在此期间,凶手可以驾车逃到很远的地方,所以我想凶手不可能特意徒步越过什么暴雨刚停的山岭。”
他说得完全正确。
“啊,对了!”
沼井从衬衫内口袋取出了什么东西,是一张纸片。
“我还没有让保坂小姐看过这张纸片呢!——请看一下吧。”
是警察让我们在杀人现场的教室中所看的便条。装在相原尸体口袋中的纸条。沼井递出那张纸片,明美则隔着桌子窥探着。
“今晚九点在小学教室秘密……”
她小声朗读着,读到中间时似乎终于明白了。
“那个……这是凶手将相原君邀请出去的便条吗?”
“是的。看过这个笔迹和信件内容后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个嘛……”
明美进一步探出身体浏览,却似乎一无所获。尽管如此,沼井还是良久将便条摆在她面前,我从背面看着便条。
“啊呀!”
某个东西进入了我的视线。从背面所看的便条为光线所照射,令我看到了今早看纸条时没发现的东西。那是某种类似透明图案的东西。
“不好意思,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你今天早上不是看过了吗?”
“是的。我希望再在近处看一次。”
沼井将便条拿到了我眼前。这是重要的证据物件,所以他不会交给我。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便条,进行确认。我好像见过便条上的透明图案……那是团似乎毫无意义的螺旋状图案。为何我今早没有发现呢?是因为早上天空阴霾、光线微弱吗?是因为通宵达旦之后我的视力与注意力减退了吗?
“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地方。”
听到我如此说,沼井的双目闪闪发光,问道:
“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涂鸦的痕迹。昨天下午在相原君的房间聊天时,我无事可做,为打发无聊便在电话旁边的记事本上胡写乱涂,这就是那时留下的痕迹。”
“你确定吗?”
“是的,不会错的。”我断言道。即使是涂鸦,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固定模式。我没有看错。
“那么,这张便笺纸就是……”
是的,可以推断出这张任何地方都有的邮局便笺纸的出处了。这是相原房间里的东西。而且,可以清楚地知道这张纸位于我所涂鸦那张纸的下一页。
“这是被害人房间里的便笺纸,也就是说……”沼井将左手抵在额头上,“不可能是凶手潜入被害人的房间写了这张便条……也就是说,那么,啊!这个信息是……”
是的,真令人焦急。
“是的。这张便条不是凶手而是相原君所写的。也就是说,不是凶手将相原君邀请出去,而是相原君将凶手邀请到了废校。”
“顺序反了吗……”
“是这样啊……”望月打了个响指说道,“笔迹之所以会这样,不是凶手故意造成的,而是因为这张便条是伤到右肩的相原君所写的。”
沼井哼哼了一声。左手抓住额发。旋即,他向藤城递眼神示意,两人站起了身。
“我们重新鉴定一下笔迹吧!因为之前没有想过会是被害人写的。告辞了。”
两人如闻风而逃般离去了。现在将要开始搜查,迎来新局面。他们咚咚咚下楼的声音消失后,房间中一时鸦雀无声。
正在这时,不知谁的呻吟声打破了这一局面。我还以为有人突然肚子痛。扭头一看,发出声音的人是望月。
“喂,你没事吧?”织田窥着他的脸问道。
“没事,我不是肚子痛。”
“我是问你脑子没事吧?”
“真可恶!”他突然严肃起来说道。
“那是什么?”
望月调整呼吸后宣告说:
“我发现了重大的遗漏点和误解。”
是谁杀害了相原直树?
至此指证凶手的材料已经齐备。读者无须胡猜便可说中可能是凶手的唯一人物。
此时无须作出一切解答,这亦是不可能的。
我们寻求的答案只有一个。
是谁杀害了相原直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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