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办公室里的电脑前没用一分钟就找到了一张维戈·杜勒的照片。她看着他的脸，心口怦怦直跳，她意识到维多利亚正试图告诉她什么。一个脸部瘦削、戴着细框圆眼镜的老头对她并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感到胸口不适，还有对须后水的记忆。

        她把照片保存到硬盘里，打印了一张高分辨率的照片。

        照片上只有他的上半身，她仔细地观察他脸部的细节和衣服。他脸色苍白，头发正变得稀疏，可能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是没有很多皱纹。相反，他的脸上很有光泽。脸上有许多大的雀斑，厚嘴唇，细长的鼻子，脸颊凹陷。灰色的西服，黑色领带，白色的衬衫，上衣胸袋上别着一枚带有他律师事务所名字的徽章。

        一点具体的记忆都没有。维多利亚并没有给她任何图像或者文字，只有一些心灵感应。

        她把打印出来的文件放进办公桌上的篮子里，愁闷地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看时间。乌尔瑞卡·温丁迟到了。

        这个瘦弱的年轻女人微微一笑，作为对索菲娅的回应。她眼神空洞。

        连续几天的酗酒，索菲娅想。“你好吗？”

        乌尔瑞卡露出了扭曲的笑容，有些难为情，但是毫不犹豫地告诉她。“我周六去酒吧了，碰到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家伙，于是她把他带回家。我们喝了一瓶啡红根，然后上床了。”

        索菲娅不知道这个故事的走向，于是点了点头，以示鼓励，耐心地等着。

        乌尔瑞卡笑了。“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做了。我是说，把他带回家。感觉是其他人做的，不过我想自己当时醉得不轻。”

        乌尔瑞卡稍微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口香糖。同时掏出来的还有几张五百克朗的纸币。

        乌尔瑞卡二话不说，迅速把它们塞回到口袋里。

        索菲娅知道乌尔瑞卡没有工作，很难挣到那些钱。那些钱从哪里来的？她想。

        “我很放松，”乌尔瑞卡没有看她，继续说，“因为跟他上床的并不是我。我有前庭炎。很尴尬，对吧？我不能让随便哪个人进来，但是跟他却没有关系，因为躺在那里的不是我。”

        前庭炎？躺在那里的不是她？索菲娅想到了卡尔·伦德斯特劳姆对乌尔瑞卡的强奸。她知道，前庭炎的诱因之一就是过于频繁地冲洗阴部。黏膜干燥以后会变得脆弱，神经和肌肉也会变弱，而且会经常性疼痛。

        她想起会用热水冲上几个小时，粗糙的海绵，还有肥皂的味道，但是依然无法洗掉他的臭味。

        被迫变成另外一个人，才敢感到渴望、亲近，才能变得正常。被一个男人的所作所为永远毁掉了。索菲娅感觉血液在沸腾。

        “乌尔瑞卡……”索菲娅探到桌子上方，以强调她的问题，“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快乐吗？”

        女孩默默地坐了片刻，然后说，“睡觉。”

        “你的睡眠如何？”索菲娅问道，“你能跟我说说吗？”

        乌尔瑞卡深吸一口气。“空的，什么都没有。”

        “所以，快乐对你来说就是没有感觉？”索菲娅想到了她被磨破的脚后跟，她需要那份疼痛来保持清醒，“快乐就是什么都没有？”

        乌尔瑞卡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挺直了腰，怒气冲冲地说道，“那些混蛋在那个酒店里把我强奸了以后，四年里，我每天都酗酒。”她的黑眼圈很重，“然后，我努力振作起来，但是我看不到这他妈的有什么意义。我总是重新变成那个鬼样子。”

        “变成什么鬼样子？”

        乌尔瑞卡瘫倒在椅子上。

        “好像我的身体不是我的，或者它发出一些信号，让人觉得他们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他们可以打我，可以操我，无论我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我告诉他们说太他妈疼了，但是那根本没用。”

        前庭炎，索菲娅想。讨厌的性交和干燥的黏膜。这是个不知道欲望为何物、只学会了向往逃避的女孩，而空虚的睡眠明显是个解脱。

        也许乌尔瑞卡在酒吧的行为包含着一个重要因素。一个她作得了决定、可以主导的情形。乌尔瑞卡不太适应按照自己的欲望行事，以至于她都认不出自己了。

        很容易把它想成是分离性障碍。但是分离性障碍不会发生于青少年时期，它是一种儿童的自我保护机制。

        这更像是对抗性行为，索菲娅想，因为没有更好的描述方法。一种认知行为上的自我疗法。

        索菲娅知道这个女孩在酒店房间里被人下了药，导致她下肢无法动弹和失禁。

        她认识到，乌尔瑞卡的问题，包括潜在的厌食症、自我厌恶、程度相对较低的酗酒，还有一帮虐待、剥削她的男朋友，这些可能都归因于七年前的那件事。

        一切都是卡尔·伦德斯特劳姆的错。

        乌尔瑞卡的脸色突然变得更苍白了。“那是什么？”

        索菲娅不明白她的意思，女孩的眼睛盯着桌子上的某件东西。

        五秒钟的沉默。然后，乌尔瑞卡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从装文件的篮子里拿起那张照片。维戈·杜勒的照片。

        索菲娅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该死，她想。我怎么这么大意？她费力地说：“那是卡尔·伦德斯特劳姆的律师，你见过他吗？”

        乌尔瑞卡盯着照片看了几秒钟，然后把它放在桌子上。“噢，算了，从来没有见过他。我还以为是另外一个人。”女孩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是索菲娅觉得她的回答并不可信。

        乌尔瑞卡·温丁见过维戈·杜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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