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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应勇接受调查8、《我对周扬同志的意见》

8、《我对周扬同志的意见》

        丁玲1956年8月17日写的这份意见,全名叫做《一九四九至一九五二年我对周扬同志工作上曾有过的意见》,约一万字。

        周扬口才好,善于做大报告,不拿稿子,但是条理很清楚,有水平,有时讲话爱动感情,容易激动。周扬和丁玲的关系并非一直剑拔弩张,他们曾经长期合作共事,而且在个人经历方面有许多相似之处。

        丁玲和周扬都是湖南人,而且是很近的同乡。丁玲的家乡在洞庭湖西的常德,周扬的家乡在洞庭湖南的益阳。丁玲比周扬大四岁。上个世纪的二十年代,他们先后来到上海求学,并且都走上革命道路,加入了左联,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左联时期他们关系很好,经常在周扬家里开会。周扬有两个孩子,一个叫艾若,一个叫迈克尔,丁玲1931年在写《给孩子们》时,把这两个名字都写到她的小说里边了,她说,他们都是同事的儿子,很好玩么!后来丁玲主编左联的机关刊物《北斗》,《北斗》被国民党停刊后,左联创办了新的机关刊物《文学月报》,由周扬来主编。1932年下半年,丁玲担任了左联的党团书记,1933年5月她被捕后,周扬接替她担任这一职务。周扬是紧步丁玲后尘的。再后来,两个口号的争论,鲁迅批评“四条汉子”等等,丁玲那时已经被国民党押去了南京。而正是这些矛盾,逐渐发展为左翼文化运动内部的宗派斗争。所以,纷争初起时,丁玲并没有介入。

        在延安时,丁玲在文抗,周扬在鲁艺,延安文艺界内部也有矛盾,主要是从上海左联时期带来的。丁玲最要好的几个朋友,如冯雪峰、柯仲平、萧三等,对周扬都有意见,他们的看法影响了丁玲。以后丁玲从直接的切身感受中,也逐渐对周扬有了一些意见。

        解放战争时期到了华北以后,晋察冀宣传部在阜平城南庄召开文艺座谈会,决定继续出版文学月刊《长城》,由萧三主编。周扬提出要丁玲主编,丁玲说自己正在写小说。萧三着手工作之后,要求调一个技术编辑,但半年多也调不来,只有他一个人编,周扬近在咫尺,却不闻不问。过了半年后,周扬同丁玲谈起,觉得在根据地山沟沟里办文学杂志没什么必要。丁玲听了想,如果觉得没有必要,就不该做办的决定。既然决定办,却不派干部,不过问,不支持,这算什么领导?叫下边干部如何工作?她想:“如果周扬同志不满意这个人做这个工作时,那么即使叫你做了,也是不支持的。”

        全国解放后,周扬是领导,丁玲是下级,周扬挑选干部时很器重丁玲。周扬表扬过丁玲,丁玲也很看重周扬对她的表扬,回到家里很高兴地讲给家人听。其实他们的文艺思想、文艺观点是一致的,都坚定地信奉、执行党中央和毛泽东的指示。他们的私交也不错,周扬常到丁玲家里来谈工作,有时还留饭。丁玲听到别人对周扬有意见,有时还做些解释。她在这份《意见》中说:“一九四九年,党决定我留在北京,我即下决心拥护周扬同志,愿意把关系搞好。我同一些同志谈过,军队有司令员,文艺界也应该有司令员,周扬同志较合适。我还引用过一个例子——这是我在晋察冀时听说的,说有许多干部向少奇同志反映,对聂荣臻同志有意见,为了撤出张家口,而少奇同志反问,那么你们看谁好,谁能代替他?而大家都不说话了。这个例子很好,我觉得文艺界没有旁人比他合适,既然如此,党又把责任委托给他,我们党员就应该拥护他。我在柯仲平、冯雪峰、陈企霞面前都谈过。而在更多的同志面前说过他的好话。”

        丁玲对于周扬有什么意见,都能直率地提出,甚至对于周扬私生活方面的意见,也同他当面谈,有时在党的会议上,有时是私下。总之,他们的关系相处得还算正常。

        但是在共事中间,丁玲也逐渐发现了周扬的另外一些毛病。

        周扬对干部和同志有亲疏之分,对于那些对他有过意见的同志,始终保持着距离,冷淡,甚至对有些同志有戒备(比如冯雪峰、柯仲平、萧三)。学习七届四中全会的文件时,会前周扬到丁玲家来,丁玲对他提出:应该团结对你有过意见的同志,不要让他们总是怕犯错误被你抓住,心怀顾虑,比如冯雪峰化名李定中写评萧也牧《我们夫妇之间》的文章,本来并不想保密,只因听到你四处讲《文艺报》有了偏向,他才告诉陈企霞不要说出来是他写的。周扬承认自己没有去主动团结,而且对这几个老同志确实有戒备。

        丁玲自己,也对周扬产生了一些顾虑。她说:“在我负责《文艺报》和文学研究所工作时期,周扬同志对我很宽容,经常向他汇报工作,他总是没有多大意见,什么事都好商量。我当时觉得他不太热心领导这些工作,又觉得他太忙,只能关心文化部的行政工作,可是总以为这是他对我的信任,但是每当《文艺报》有了一点差错,周扬同志不是雷厉风行开会讨论,便是四处宣扬,如《文艺报》对《红旗歌》的讨论,其实刚刚发表了三篇文章。萧殷的文章,虽不够全面,有缺点,但不至反动,也决不是打《红旗歌》。(去年党组扩大会上周扬同志还说:“打《红旗歌》就是打我们”,此话我至今不能理解)。但周扬同志赶快开会讨论。对《金锁》的批评,也只涉及了赵树理同志,周扬同志也即立刻开会,决定以后不能再这样做(实际稿子都是经过他审查的。在去年党组扩大会上,周扬同志也说这是“打了赵树理,打赵树理,就是打我们。”这话同样令人难以理解。)如对李定中文章也是这样,经过这几次,我就常常怕犯错误,心想要是真的犯了错误,就不知道该怎样了。我有了这种想法,便很想脱出文艺界的领导圈子,专搞创作,(当然,想专搞创作,不是只为此原因)这种想法,当然是错误的,我也常在心里批评自己。而这种顾虑,怕犯错误,和专搞创作的心情,都不可能不在共同工作的同志之间有此流露。”

        周扬很有城府,丁玲比较透明,周扬是藏而不露,丁玲是口无遮拦。平时不动声色,关键时刻突然出击,猛刺一枪,正中要害——这就是周扬的厉害!丁玲防不胜防,自知不是对手,也就逐渐产生了躲避的心理。

        最让丁玲气恼的,是周扬在中国作协党组扩大会上表现出来的态度,那次会议是在周扬的领导下进行的。丁玲怎么也没有想到,周扬在会议上表现得那么凶,把她整得那么狠,简直是必欲置之死地。多年在一起共过事的,他怎么能下得了手呢!丁玲写道:“去年党组扩大会,给我增加了新的印象,使我不能不对周扬同志产生意见。我也愿意趁这个机会全部向党披露。去年党组扩大会对我进行斗争,会上许多同志的发言,我以为只要把事实说清楚了,我没有很多意见。但对周扬同志,我觉得很不应该。会议是由他直接领导与掌握的。我在北京,在他直接领导之下工作近四年。在我工作时期,他没有意见,说我正确,识大体,党性加强。在我离开工作两年多之后,(这两年我常不在北京,正在写作)怎么对我工作的意见突然多起来了,而且严重到什么反党,反中央,反政策,两面派,破坏团结,文艺界的高饶等罪名,统统都掼在我头上。而且当做法宝,急于传达下去,甚至党外国外都知道了。与会的其他负责同志不完全清楚真相,难道周扬同志,接受党中央委托,长时期直接领导过我工作的同志,竟一点也不清楚吗?那么过去他称赞我的话是怎样说出口的呢?我始终相信他这些话是诚恳的,既然那样说,去年却又为什么随便改口,带头把这些严重的罪状加在我头上呢?真正对党负责、爱护同志的人(即使这个同志有缺点,有错误)是这样做事,这样对待下层同志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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