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月芳投河了。
看着琉琅河岸上马月芳的尸体,邝秋菊哭了。当琉琅女是累,是苦,可也不至于死呀!她,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呀!只有刘姐知道,马月芳不是怕累,怕苦,是怕丢人。她的肚子大了!“是该死的查理害了她!”
该死的是查理!琉琅女们全都哭了。
邝秋菊哭得最伤心,她在哭自己的命运。
埋葬了马月芳,往回走的路上邝秋菊呕吐起来。刘姐一边替她捶背一边关心地问她哪里不舒服?邝秋菊摆摆手。看着好好一个大活人,方才还晃琉琅呢,说没就没了,谁心里也不会舒服!
大家拿着琉琅下了河,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为了平复大家的情绪,工头下午就给大家放粮了。邝秋菊刚来,还不知道规矩,在这干活的人,月中放粮发钱,是放小粮,然后是月底的那次,叫放大粮。所干活的人都盼着这每月的两次机会。不过粮食得自己计划着吃,不能吃了上顿没下顿。吃不完的粮可以攒起来,拿到阿垅店去换成钱或女人用品。
琉琅河工棚门外,琉琅女们排起了长队。
工棚门外支着桌子,旁边放着分装好的米包,上面用黑笔写着20斤或30斤不等的字样。每个琉琅女在总巡那儿按上个手印,会领到两块猪仔钱和一袋30斤的米。
人群慢慢向前蠕动。轮到邝秋菊,总巡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账本,给了她20斤米和一块猪仔钱:“你刚来,吃的用的都是矿上的,不得一点一点还啊?赶紧拿着,下一个。”
邝秋菊接过米和钱,看了看身后的刘姐,一时无语。
领到钱和粮的琉琅女们非常高兴。一些琉琅女们换上干净衣服,相邀着去阿垅店买东西。刘姐拿了一个瓦罐给邝秋菊,让她把米倒里面,免得受潮生虫子。邝秋菊倒到一半时停住了手,看了看瓦罐里的米,又看了看布袋里剩的米,从瓦罐里用手掏出几把米放进布袋。她把米袋子扎紧了,她要给阿哥和虾仔留着,男人干活累,得多吃点儿。
好心的刘姐又把自己的米给了秋菊两碗。
傍晚,邝秋菊来阿垅店买胰子时碰到了简肇庆,热情的阿莉吉亚以为是两个情人见面了,走过来把店门关上了:“你们聊吧,有什么话赶紧说,我不听。”
简肇庆忙解释了一番,阿莉吉亚看看邝秋菊,又看看简肇庆,要把门打开。不想简肇庆拦住阿莉吉亚。他从怀里掏出三封信和几根红腰带:“阿莉吉亚,你能帮我把信寄出去吗?”
阿莉吉亚急忙摆手:“不不不!这里有规定,你们不能私自寄信的,要是让我查理姑父知道就惨了。别的忙我或许可以帮。”
简肇庆诚恳地拿着那几条红腰带,讲述了和他一起上船的中国兄弟的事。
阿莉吉亚听后感动了,她答应拼着被姑父惩戒也要帮这忙。她看出眼前的青年男子是个好人,因为他把朋友的事情看得比自己的事情更要紧。她愿意帮忙。
邝秋菊掏出那十元马来币,要简大哥帮她把这个寄给虾仔的阿妈。但算了一下,邮费不够,两个人有些为难,热情的阿莉吉亚又拿出钱垫上了。简肇庆把几封信重新分装好,一封一封码在柜台上,又把那张去世的兄弟名单和地址放在了唐阿泰的信里,他们家家丁多,他已经写好了便条,让唐老爷派人按照地址去报个丧,一举两得。
最后简肇庆拿着两封信犹豫不定了,这两封信,一封是给陶舒燕的,另一封给简阳春,可他手上只有一块钱了,他不想再让阿莉吉亚垫付。最终,他把陶舒燕的信封放在柜台上。等下次放粮发钱的时候再给父亲寄,只能这样了。
这天,冼致富换了行头,南洋帽,墨镜,西装革履,八字胡须——今天轮到他跟踪阿伍。他奉命和刀疤脸、老贾三人轮流盯阿伍,看他什么时候出手黄老板的宝贝。
阿伍毫无察觉,他在烟摊前买了一盒洋烟,回了自己的家。冼致富看看门牌号,走到不远处靠在墙上抽起烟来,头不时向阿伍家的方向看着。已经盯了快一个月了,阿伍竟然一点儿破绽都没漏。
晚上刀疤脸和冼致富喝起了小酒,冼致富从刀疤脸那里知道了,龙三不但贩卖猪仔,还走私,布匹、茶叶、女人、鸦片什么都倒腾。
“你这么聪明的人,这个还不明白?哪里有华人的劳工,三爷的妓院和烟馆赌场就开设在哪儿。鸦片自然少不了。妓院的女人得经常换,人老珠黄了的还能值钱么?还有,跑的,死的,也得找新人替补嘛!”刀疤脸说。
龙三把监视阿伍的差使交给刀疤脸,是因为他和阿伍没见过面。他们一个在海上,一个在陆地,互不来往。龙三已经把这趟水路上的红黑两道全理顺了,岸上的警署、海上的缉私,全让他用钱喂饱了,摆平了。
“只要你能替龙三爷找回那个狻猊,就算抱住了龙三爷的粗腿,保你平安无事。”刀疤脸知道有人要杀冼致富。
冼致富挺后悔,他在黄记布店里见过那个狻猊,以为就是个普通玉石,要是真的知道那是个宝贝,何必在账目上费劲做文章?偷了狻猊就一夜暴富了,何必现在提心吊胆呢?
冼致富三个人折腾了一个多月,仍然没有发现阿伍的破绽,龙三终于忍不住了,把阿伍叫来,他要亲自出马了。
厅里气氛森严,龙三居中而坐,两旁站着杀气腾腾的打手。阿伍进来看看屋子里的阵势,有些吃惊:“三爷?你今天这是什么意思?”
“问你自己呀!狻猊。”
阿伍愣住了:“狻猊?不是同黄裕达的父亲一起下葬了。”他回头看老贾:“老贾,你不是也在场么?”
“阿伍,在下葬那天晚上,我领人去了黄家墓地,把黄裕达父亲的棺材挖了出来,黄老先生的手里根本没有那个价值连城的汉代狻猊!”老贾理直气壮地说。
阿伍没想到这么缺德的事也有人做得出来。那天下葬的人除了他们几个,还有黄老先生生前的好友和街坊四邻,人多手杂的……他向龙三说了这意思。
龙三不这样认为,在场的人再多,可谁也没有阿伍离黄老先生的尸体近,而且阿伍也有单独同黄老先生尸体在一起的时间。
阿伍生气了,以他的为人,不会拿一个死人的东西的:“三爷既然这样认为,我就不想再解释什么了。您可以随便搜查我在帮会的房间,也可以去我家里翻找。如果是我阿伍拿了这玩意儿,不必三爷处置,我自行了断!”阿伍大步走了出去。
龙三冷冷地看着阿伍的背影,让人去阿伍家搜。
老贾带着打手,先是搜了阿伍在帮会的房间和家,自然什么也没搜到。阿伍嘲讽老贾活干得太糙了:“那么贵重的东西,能藏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么?看看地下埋着没有啊!你能掘人祖坟,干吗不把我这房子也拆了,挖地三尺啊?”
老贾白了一眼阿伍,拿过衣架上的文明棍,朝地上敲了几下,对打手们说:“听着,像我这样敲,听见空空的声音就给我挖!”
阿伍悠然自得地抽着烟,冷眼看着气急败坏的老贾。
自然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阿伍不让了:“三爷,你翻也翻了,找也找了?现在是不是应该为我扒了这身贼皮呀?”
龙三走到老贾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险些让我冤枉了好兄弟。拉出去,赏他十鞭。”龙三走到阿伍身边:“找不到不是更好嘛!兄弟,对不住。好了,大家听着,这是场误会。”
外面传来老贾“嗷嗷”的惨叫和皮鞭抽打的声音。
阿伍笑了笑:“谢三爷!兄弟们还要为三爷效力,别出手太重了。我就先回了。”阿伍走到老贾身边,冲着老贾笑了笑。老贾咬着牙,脸上也挤出一丝苦笑。
阿伍一走,龙三走到老贾身边说:“这点鞭子都挨不过吗?笨蛋!领人把他的家砸了,我让你出气,但人可以打伤,不能打残。残了他还怎么将狻猊出手?你的活儿,就是把他轰走,让他走投无路。我再通知各堂口,谁也不许收留他,让他求借无门。你和冼致富、刀疤脸继续跟着他,看他把狻猊藏在哪儿。到时候,我就不信他不显形。”
唐阿泰的信到了,但区管家却没让唐财主看,他拿着那封信来到太太房里,他要在这封信上做文章,要挟太太从了他。区管家把太太请到了唐阿泰原来住的房间,拿出了唐阿泰的信。
太太一怔:“噢?他他他,他现在怎么样?”她也怕少爷回来。听说被弄到南洋锡矿里当矿工去了,她扑哧笑出声来:“以往少爷在家里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现在去开矿了!他可怎么受得了哟!”
“他让我们赶紧派个人,带着钱把他解救回来。”区管家看出了太太的心思,故意说,“要不要派人去南洋接少爷回来?要派人的话,我就在柜上支钱,亲自去一趟南洋。少爷要是安然无恙回来了,您虽然还是太太。不过当家人可就是少爷了。”
太太沉默不语。
“那,太太的意思——这封信怎么办?”区管家问。
太太做了决定:“老爷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起来,我看就不要麻烦他了。”
这正是区管家想要的,他心里得意极了。
当天晚上,区管家又把太太请了过来。这一回,区管家大模大样地坐在了太师椅子上,撩起长衫的下摆,跷起二郎腿,冲着太太发话了:“太太,看着少爷被抓了猪仔,没有报告给老爷的是我。在外边虚张声势去找少爷,给老爷摆迷魂阵的是我。老爷病了,出主意让你假装怀孕还买通大夫配合的是我。让你服侍老爷讨好老爷把你扶正的也是我。现在,少爷来信了,接到信不交给老爷而交给你的还是我!那你说,你得到了这么一大片唐家的祖业,我跑前跑后的得到了什么?”
“我不是给了你银子了么?”
“我为你做了这么许多,就值几千两银子?”区管家站了起来,逼近太太,“我要你这个人!”区管家一把抓住太太。
太太用力推开区管家:“你再敢胡闹我真喊人了!”
“你敢喊一声,我就叫你鸡飞蛋打!有件事我忘了提醒太太了。你告诉老爷你怀了他的儿子的时候说,你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现在可又过去半个多月了。老爷虽说还半身不遂。可脑袋清醒得很,大夫说了,他三年五载也死不了。再过两个月你不显怀,还可以塞个椅垫糊弄老爷,等过了十个月,你还没有生下儿子,老爷完全可以在族人里面过继一个儿子来,那你可就跟唐家的财产没什么关系了。”
太太有点慌了。
“你得马上怀个孩子!你现在怀了孩子,只不过孩子晚生两个多月,这叫懒生。完全可以说是老爷的种。有了这个孩子,你就是唐家唯一的继承人了。”
太太这时才明白,这个区管家在给她出主意欺骗老爷说怀孕的时候,就已经打了她的主意。
“你要是不愿意,我这就把这封信马上交给老爷去。”区管家站起来,从从容容地往外走。
太太转过身:“今天晚上,我就在这里等你。”
邝秋菊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些天她不断地呕吐,她担心自己怀孕了,却又不敢声张,只有忍着,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办。
白天在琉琅河干活时,唐阿泰来看她,当时她吃了一惊,转身就要往回走。唐阿泰跑上来拦住她,说是担心她才跑来的:“听老锡工说,当琉琅女特别苦,我不放心,来看看你。怎么样?你还受得了么?”邝秋菊当时很感动,这个男人竟然这么关心自己,她本来生下来就是个苦命人。
唐阿泰却固执地说,遇上了他,她就时来运转了,他一定带她回唐山!是他害得她今天到南洋来受苦的,尽管那不是他的本意,他也得负责任。邝秋菊不知怎样面对唐阿泰,当时她大喊着:“你没有责任!没错,是我错了!我就不该遇上你,就不该跟着哥哥下南洋,我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你走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下河去,扔下岸上发愣的唐阿泰。
下工后,邝秋菊来到阿垅店,想碰到熟人让人转告一下唐阿泰,以后再不要来看她了。阿莉吉亚却告诉她,唐阿泰从她那回来的路上被地皮丁和几个打手拦住了,他们不听唐阿泰的解释,只认为他想逃跑,把唐阿泰打了一顿。邝秋菊知道后心里更不安了。
简肇庆也来店里买东西。阿莉吉亚高兴地拿出新榨的椰子汁和榴莲请他俩吃,她很喜欢这两个中国人。榴莲气味让简肇庆和邝秋菊捂着鼻子闪开了。阿莉吉亚却一边掰一边说,这是南洋的特产,没吃过榴莲等于没来过南洋,不吃榴莲可在南洋待不住啊!
“你们不知道榴莲虽然长了一身的刺儿,看起来丑丑的,味道闻起来臭臭的,但是,你不吃,就永远不知道它有多么香甜!来吧!”
简肇庆看了看邝秋菊,邝秋菊战战兢兢地接过一块,憋气闭眼咬了一小口,忽然笑了:“嗯……好吃!”
简肇庆也接过阿莉吉亚手里的榴莲,凑了凑鼻子,轻轻咬了一口,品品味:“哈……好吃!”
分手时,邝秋菊求简肇庆回去传个话,以后别让唐少爷再来找她了:“他对我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就不会再这么做了……”
简肇庆看着离开的邝秋菊,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阿莉吉亚扔过一盒香粉要简肇庆带给唐阿泰,简肇庆知道一定是他给邝秋菊买的。
回到工棚,简肇庆传达了邝秋菊的话,又递过香粉。唐阿泰兴奋地闻了闻,又咧了一下嘴:“别再往琉琅河跑了?那我还买香粉干什么?当痱子粉用?”
吃饭的时候,老锡工悄悄抱着一坛酒,拿了一条鱼过来:“今天我给你们改善一下,开开荤。反正这两个钱也寄不回老家,攒着也是白攒,还不如吃了图个嘴瘾呢。这椰子酒你们没喝过吧?”
唐阿泰一看是鱼,动筷子就要夹,肇庆把他拦住了:“真让老伯破费了。鱼我们可以吃,酒你留着喝吧。”
老锡工笑了,椰子酒只能当天喝,过一宿就成醋了。他让大家拿来碗一一给倒上了。唐阿泰看着碗里的红水喝了一小口,酸甜。他像喝水一样,一仰脖子整碗喝了下去:“本少爷酒量大着呢。”说罢又要动筷子夹鱼,老锡工这回动作很快,用自己的筷子夹住了唐阿泰的筷子。
“就你馋,你知道这是什么鱼吗?这鱼可是有讲头的,谁能说上来谁才能第一个动筷子。”简肇庆笑了笑:“我是闽南人,当然知道这鱼了。这鱼好吃,又肥又嫩,没有小刺,这鱼就是‘国姓鱼’。”
肇庆小时候听长寿公讲过关于“国姓鱼”的故事。传说满清人关,占领北京城,崇祯皇帝吊死在景山的树上。明朝有个小皇子逃到福建,知道郑成功为了保住明朝的江山,在厦门操练兵马,准备抵抗异族的人侵。小皇子嘉奖他忠君爱国,赐他姓朱。从此闽南人都喊他“郑国姓”。清军打进福建,迸犯厦门。郑成功率领水师,在海上痛击满清的战船,杀得清兵船破人亡,全军覆没。郑成功凯旋归来,战船进入厦门港,主帅的船头跳上几条鲜美的活鱼。水兵们说这是龙王爷为主帅庆功,就把这种鱼叫做“国姓鱼”。后来郑成功率领水师收复台湾岛,赶走了荷兰人,又有成群的“国姓鱼”送上船来慰劳。直到数十年后,满清收服台湾,海峡里再也见不到“国姓鱼”,据说“国姓鱼”不愿归顺清朝,成群结队游到南洋去安家了。
简肇庆把自己碗里的鱼夹给唐阿泰,唐阿泰直说从没吃过这么鲜美的鱼。过去是少爷,不知道珍惜,现在他是吃什么都香:“本少爷今天就给这鱼改改名,就叫‘唐姓鱼’。等我回了唐山,把这鱼也带回去,在家建一个大鱼塘,就专门养‘唐姓鱼’,我要天天吃。”
老锡工很感慨,他觉得他们这些在外的锡工们都像这些鱼一样,何曾不想游回家去啊!
区管家和太太勾搭成奸,瞒下了唐阿泰的信,唐财主却不知道。其实他也并没糊涂,身子不好使,脑子还好使,这正是太太担心的。这天喝了燕窝后,唐财主告诉太太以后不要给他煲燕窝粥了。
“这东西太贵了,富日荒年懂不懂?你现在是唐家的大太太了,过日子要节俭!你花那么多钱买燕窝,以为我喝了身体就好了?我喝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心疼你知道不知道?我天天心疼,这身子能好么?还是让他们做豆腐,我就吃拌豆腐滴香油顺口!”
太太只好点头说是。她让唐财主歇息一会儿,自己出了门。区管家在外面等她呢。唐财主刚要闭眼,恍惚间看见外间有人走出门去。他站了起来,扶着桌子、门、墙走到了房门口,推开门往外一看,见太太走进了少爷的屋子,心里顿生疑云,正好家丁阿亮走过,唐财主低声叫住了他。
“你去少爷的房间门外,听听太太同什么人在说些什么。”
阿亮吃惊地看着唐财主,唐财主又说:“我给你一两银子的赏钱!”
阿亮喜出望外,朝唐阿泰的房间摸了过去。
阿亮悄悄靠近了唐阿泰的门外,把耳朵贴近房门,只听里边一个男的声音:“你不恶心?”
太太的声音:“不。”
阿亮急了,不知是什么意思,就听男的接着说:“要是怀上了孩子,应该有反应啊!”
里面有人猛地推开了门,一扇门差一点儿碰在躲在门后的阿亮的鼻子上。就听男的又说:“我是怕隔墙有耳。太太,你不恶心现在也得装恶心!”
阿亮猫着腰逃走了。他跑到唐财主的屋子,悄悄推门走了进去。唐财主急忙问:“那个人是谁?你听见了他们说些什么?”
“人我没看到,我就听见他们说恶心,反应什么的。我听不懂。”
“恶心,反应?”唐财主的眼睛眯了起来,“好,你快走吧。”
刚刚打发走阿亮,太太就走了回来。她扶着唐财主上床后,马上做出要呕吐的样子:“我这几天总是一阵阵的恶心。一定是怀了孩子的反应。”
唐财主重复着“恶心,反应”。他想到了阿亮的话:“明天找个大夫看看吧。”
第二天区管家领着中医大夫来了,他已经先给大夫花了银子,大夫自然明白怎样说。
“唐老爷,夫人的喜脉正常得很。至于呕吐,对于一个孕妇来说也属正常。”
唐财主冷眼看着大夫:“大夫,你也知道,我的儿子失踪了三个多月了。原来还以为他是被人绑票了,可到现在也不见有人来要赎金。十有八九是让仇人给害了。太太现在腹中的孩子,就是我唐家的一点血脉,万万马虎不得呀!您看,要不要给夫人开点药?”
太太马上说:“不用了,没有病还吃药,有悖老爷节俭的家训。还是不要开了。”
区管家和太太去送大夫,唐财主叫过阿亮,让他悄悄去县城请一个西医大夫来:“办好了我还是赏你一两银子。”
阿亮乐颠颠地去了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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