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都无比兴奋地挤在人群中,向彩旗招展的天安门城楼望着,期待着这惊心动魄的时刻……
在颐和园仁寿殿内,慈禧太后一脸严肃地端坐于九龙宝座上,奕劻、荣禄、刚毅、徐桐立在两旁。
慈禧太后扫了这几个亲信一眼,说:“恭亲王已经走了,大清朝廷忠于哀家的就剩下你们几个了……”说着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今儿个有人煽动皇上要搞什么变法,想把老祖宗的家法都废了,要真这样闹下去,恐怕对我们这些人也不会放在眼里了,你们说说看,该怎么着?”
大学士徐桐秉道:“皇上天性,无人敢拦。”
慈禧瞪了他一眼,心想要你这样的窝囊废有何用。便说:“什么天性?什么无人敢拦,要紧处你们就得给我拦住。”
刚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泣道:“启禀太后,我们不是没有阻拦,皇上总是对我们呵叱,根本不听门的话。”
慈禧太后听了明知故问道:“难道就他一人谋划,我了解皇上,他没那么大的能耐,变法这样大的事,他莫非不与你等商量?”
荣禄奏道:“一切只有翁同龢能承皇上意旨。”
刚毅补充说:“太后,罪魁祸首就是翁同龢,皇上就听他的话,康有为就是他引荐的,他还把康有为的书呈递给皇上。”
荣禄点头道:“蛊惑人心的就是他翁同龢,这个伪君子。”
刚毅又哭着求道:“太后,您是至高无上的皇太后,皇上本应听您的,请太后顾及大清江山社稷的安危出面干预。”
慈禧太后听了脍上掠过一丝阴笑,心想我今天就是要你们说这句话,我不管谁管?便说:“众爱卿莫虑,俟到时候,哀家自有办法。”然后呼道:“李莲英。”
“奴才在。”
“传我旨意:授荣禄大学士兼管理户部事务,授刚毅协办大学士调任兵部尚书。”
终于,一场变法与反变法的较量公开化了,慈禧再次从后台走上前台……
天尚未亮,紫禁城的午门便打开了,光绪皇帝的乘轿急匆匆地往颐和园奔去,前前后后照例是执卤簿的太监、侍监、卫士……
光绪帝今天的心情兴奋而又紧张,今天如果慈禧太后不反对,那么变法就有希望了。他斜靠在轿背上想着临走时珍妃问他的话:“皇上,您说太后会同意颁布变法吗?我总感到悬乎。”
“前不久奕劻已把慈禧太后的意思转告给我了,太后说我要办事,他不阻挡,反正不管她态度如何,朕变法的决心已下,顾不得太多了。”
想到这里,光绪帝掀开轿帘看了看,天快亮了……他兴奋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才放下了轿帘。
晨曦刚露,颐和园还静悄悄的。光绪皇帝便赶到了乐寿堂,太监迎驾后,秉道太后尚未起床。
光绪皇帝只好跪在院里候见。这就是慈禧太后的淫威,连皇帝见她也得跪在大门外求见。短则几分钟,长则半小时,甚至一二个小时不见。
终于慈禧太后起床了,两个值夜内侍宫女挑亮灯,打开灯罩后,趴在地上边叩头边喊:“老祖宗吉祥。”然后便侍候老佛爷穿衣、穿鞋。屋外所有的宫女、太监听到信号都齐刷刷地面向寝宫行跪安礼,然后门帘挑起了半个帘子,于是主管叠被子的司衾宫女,端着盛有热水的银盆的宫女,端着银耳汤的太监等便鱼贯而入。
喝了银耳汤后,慈禧太后开始用热毛巾泡手,然后开始热敷脸,直到把脸上的皱纹舒张开了才开始坐在梳妆台前去化妆。由专门化妆的宫女给她的脸上扑上珍珠养颜粉,抹上特制的用上等红玫瑰做的御宫胭脂,然后是李莲英或专门梳头太监帮她梳头。
梳妆毕,便坐在龙椅上吸烟,自然有侍烟宫女专门侍候着。
吸烟毕,专门做奶茶的太监把奶茶敬呈上来了。奶茶喝毕,休息一会儿便开始早膳。
早膳是御膳房专门准备的,照例由十多种粥,二十多样早点组成,诸如各种特贡米粥、浆、奶、茶、髓汤。那各种佳肴美味的菜料其实也不外乎鸡鸭鱼肉,无非厨师是全国竟选的名厨,所以味道自然非比一般。
进完早膳后,慈禧太后照例要喝半盅清茶,再吸上一管烟这才穿上朝服开始接受问安和请见。
李莲英看太后吃喝好了这才俯身轻说:“秉太后,皇上在院子里已跪候多时了。”得了光绪皇帝红包的李莲英如是说。
“让他进来吧。”慈禧淡淡地说。
“是。”
慈禧仍然半闭着眼,是来孝敬我的吗?他没这么好的良心,当然是为变法而来,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居然托奕劻转告我要向我夺权,慈禧想着牙齿咬得格格响,我让你夺权,夺吧,看看到底鹿死谁手,哼……
“儿臣给皇阿爸请安、皇阿爸吉祥。”
“免了吧。”
慈禧睁开了眼,打量着跪在面前的这个年轻皇帝,只见他的一双眼睛在闪着光,而且额头面颊也开始红亮,这使慈禧吃了一惊,什么事使他这祥振奋?甲午战争后脸色一直惨黯的皇帝,怎么竟突然变了样。哼,准是变法在刺激他……变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明摆着是向我夺权,好,给你权,你羽翼丰满了,想飞了,那就飞吧,哀家先给你过过权的瘾……
“皇阿爸,儿臣已从礼亲王奕劻那儿接到皇阿爸准儿臣办事的懿旨,儿臣不甚感激之至。”
“皇上要办什么事皇阿爸何尝拦过?甲午之战,皇上要打,皇阿爸也没有拦过你,是你打不过人家,皇阿爸才出来收拾败局的。如今你又要搞什么变法,变吧,皇阿爸依然不拦你,说吧,要我同意什么名堂?”
“皇阿爸,儿臣今天是来请示您的。上次儿臣已向您说过的杨深秀、徐致靖现要求颁定国是诏,儿臣已准奏,所以特来禀报皇阿爸……”
“好啊,这是好事,学习西洋嘛,明白宣示嘛,皇阿爸不拦你。”
慈禧太后打断了他的话。
“皇阿爸。”
光绪帝听了如释重负,他万没想到慈禧太后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痛快。正疑惑着,只听太后又不紧不慢地说:“不过,翁同龢年纪大了,应该让他休息了。”
光绪听了大吃一惊,好狠毒的太后,你升迁荣禄、奕劻这两个亲信不说,还来斩我的右臂,我决不同意……,但现在为保全大局,就乘着她答应下颁诏一事赶快推行变法,不能失此机会。至于翁同龢的事,颁诏后再与她埋论。
光绪帝想毕便告辞太后赶回皇宫,他要来个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当天就在天安门颁诏,来他个生米煮成熟饭,看太后还有何法。
“快、快,速回皇宫。”
回到宫里,珍妃早已在等着结果。
“皇上,怎么样?太后答应颁诏了吗?”
“她表示同意,朕今天就举行颁诏仪式。”
“皇上,您好伟大……”
在珍妃的眼里,光绪皇帝俨然是一位英明的天子正骑在高头大马上,像俄国的彼得大帝一样,要挥师中国去追赶世界列国……
1898年6月11日(光绪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三日),这是一个中国近代史上值得纪念的日子,也是光绪皇帝一生中最显赫的一天。光绪皇帝在天安门城楼上颁布了《明定国是诏》,正式向天下宣布,中国大清王朝将进行变法维新,从而揭开了中国近代史上改革维新的序幕。
这一天,天空晴朗、阳光灿烂,天安门城楼旌旗飘扬,红灯高挂。城楼上两旁放置的香亭、龙亭,烟香吐雾,紫气升腾,城楼正中摆上了宣诏台黄案。金水桥南面肃立着几千名文武百官,广场上成千上万的民众翘首以待。
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都无比兴奋地挤在人群中,向天安门城楼上望着,期待着这惊天动地的时刻……
天安门城楼上正中处立着一只巨大的披挂着皇彩的金凤凰。
这只金凤凰嘴里衔着用金丝带卷起来的巨大的皇帝诏书。
时辰到时,鼓乐齐奏,在威严的仪仗队后是光绪皇帝的金銮从太和殿抬到了天安门城楼下。后面跟着李鸿章、翁同龢等朝廷重臣,他们都身穿朝服站到了金水桥下文武百官的前头。
大清皇帝光绪在两名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在鼓乐声中登上了天安门城楼。
“皇上万岁,万万岁!”呼声响彻云霄。
文武百官刷的一声,如山倒一般全跪了下来。
第二遍礼东高奏后,光绪皇帝走到金凤凰面前,解开凤凰嘴上系着的金丝带,把诏书卷筒递给两个跪着的礼部官员,两官员把诏书展开,然后把巨大的诏书从天安门城楼正中垂挂下去,万民再次欢呼雀跃。
第三遍礼乐高奏后,一个礼部官员用金盘托着公文诏出来跪呈皇上,光绪帝从盘中接过诏书帛,然后转身正面向臣民宣读了起来:
大清帝国大皇帝圣谕。数年以来,中外臣工讲求时务,多主变法自强,迩者诏书数下,如开特科,裁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学堂,皆经再三审定,筹之至熟,甫议施行……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真能制铤以挞坚甲利兵乎?朕惟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以中国大经大法而论,五帝三王,不相袭,譬之冬裘夏葛,势不两存。用特明白宣示。嗣后中外大小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发愤为雄,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又须博采西学之切于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救空疏迁谬之弊。一京师大学堂为各行省之倡,尤应首先举办,著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会同妥速议奏。……共济时艰,不得敷衍因循,徇私援引……将此通谕知之。钦此。
诏文中清楚地写着:
朕特诏定国是,变法维新,明白宣示。
宣读毕,臣民欢呼声雷劫。
今天的光绪皇帝英姿勃发,清秀的面庞上泛着少有的红光,目光炯炯,英颜含笑,表明他内心的激动已溢扬于表。
看着万头攒动的臣民,光绪帝感慨万千,是啊,自当上皇帝二十年来,只有今天他才像一个真正的皇帝,看着欢呼的臣民,他深感只有变法才能得人心,只有维新中国才有希望。
光绪帝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把诏书推行下去,要颁行到全国各省、府、州、县,要让天下的百姓都知道。
回到皇宫,光绪帝就直奔景仁宫,他高声叫道:“爱妃,快,陪朕到堆秀山,朕要证实,朕决不走崇祯的路。”
珍妃看着皇上兴奋的面容,知道今天的颁诏仪式一定很成功,便高兴地挽着皇上的手臂说:“好,珍儿陪皇上登堆秀山去。”
到了御花园,光绪帝拉着珍妃就往小山爬去,王商、小梅他们小跑着紧跟在后面。
二人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在御景亭下,光绪帝喘息着拉着珍妃伏在白玉栏杆上,眺望出去。这时夕阳已经西下,西天被映得殷红殷红的,余晖下的紫禁城越发金光灿灿。
珍妃叹道:“夕阳太美了。”
光绪帝大喊:“夕阳,你慢点走!朕要让大清朝再现夕阳红。”
“爱妃,朕今天才感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皇帝。爱妃,来之不易啊!”
“是的,皇上,是来之不易,经过了翁同龢、文廷式、康有为多少人的努力,皇上才有了今天的权力。”
“珍儿,为了实现变法维新,朕一定要掌实权,否则朕宁愿让位。”
“啊,皇上,不能让位,要和他们斗下去,把本该属于您的皇权夺回来。”
珍妃激动地说:“皇上,要救中国就必须实行变法,要推行维新就得有实权,所以皇上您一定不能再被人控制了,为了国家您也要把权夺回来。”
“对,朕一定要掌实权。”
“哦,皇上,您今天跟太后说了要成立懋勤殿没有?”
“还没说呢,一样一样的来,怕对她刺激太大,阻挠我们颁诏。”
“也好,因为成立懋勤殿,明摆着的是向他夺权。”
“哦,珍儿,太后说同意颁诏要以开除翁同龢为条件。”
“啊!”珍妃大惊,“这不是要砍掉您的膀臂吗?太狠毒了,这是老怫爷反夺权的阴谋啊。”
“是啊,不过翁师是两代帝师,功高盖世,朝廷重臣,又没犯什么错,她不敢随便罢他官的,过两天我就要去面见太后保他。”
“皇上圣明。”珍妃这才落下心来。
珍妃看着天边的夕阳快要落山,那美丽的夕阳红顿时变得黯淡起来,便挽住光绪帝的手臂说:“皇上,我们回去吧,夕阳之后便是黑暗,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啊,为什么?”光绪帝驻足问道。
“我总觉得老佛爷绝不会轻易放权的,也许更大的夺权就在眼前。”
光绪帝听了神色也黯了下来,珍妃见了不忍,便说:“不过,皇上,没事,有天下那么多臣民拥护您变法,您又何惧之有?”
“对,爱妃说得对,何惧之有?”
“爱妃,那我们再待一会儿。”光绪帝搂着珍妃说。
“珍儿遵旨。”珍妃抬起了一双美丽的眼睛回道。
光绪俯下身欲亲珍妃,忽然发现她的眼神隐藏着忧伤。
“爱妃……你……”
珍妃掩饰说:“皇上,没……没什么。”
珍妃不忍打扰皇上这少有的快乐,只好这样说,但她已意识到将有不祥,不想让皇上再烦恼,便把头埋进光绪帝的怀里,强忍下欲滴出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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