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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失踪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这是一栋像鞋盒般不起眼的房子,年久失修,周围狂风肆虐。多年前它属于当地警方,但是现在警察已经不再用它了;荒芜的花园里还竖了块饱经风吹雨打的“待售”招牌。今天,房间里或许是多年以来第一次亮起了灯,甚至还供了暖——楼上的暖气片和起居室里的煤气取暖炉都还能用。詹妮丝烧了热水,为每个人泡了茶。哭了一路的艾米丽,现在一经允许喝热巧克力吃果冻,重又高兴起来。现在她正在起居室看儿童频道,坐在地板上和绵羊肖恩一起咯咯笑。

        詹妮丝和母亲站在门口望着艾米丽。

        “她不会有事的,”母亲说,“就算几天不去学校也没坏处。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若是累了或者不高兴了,我有时候也会把你留在家里。她才4岁。”母亲穿了件敞领的费尔毛衣,利落的银色短发向后梳着,露出小麦色的脸庞上一双蓝眼睛——她依然很漂亮,柔软的肌肤总是散发着卡玫尔香皂的清香。

        “妈妈,”詹妮丝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在拉塞尔路上住过的那所房子吗?”

        母亲扬起一只眉毛,被她逗乐了,“我想我的记忆还没那么坏。我们可是在那里住了10年呢。”

        “你还记得那些鸟吗?”

        “鸟?”

        “你一直告诉我不要总是开着卧室的窗户。我当然不会听你的话。我总是坐在窗前,往外扔纸飞机,”

        “你不听话的时候可多着呢。”

        “后来,我们到威尔士的露营地去度周末,就是在小路尽头有个小海湾的那个?我吃欧浦水果太妃糖吃到不舒服那次?我们回到家之后,发现我卧室里有只鸟。它肯定是在我打开窗户的时候飞进来的。我们出门前关上了窗户,也就把它困在了里面。”

        “我想我记得这事儿。”

        “它还活着,但是窗外的鸟巢里还有它的孩子。”

        “哦,上帝,是的。”母亲抬起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半是高兴自己记起了这件事,一半是想起了这件事的可怕,“是的,我当然想起来了,可怜的小东西们。可怜的鸟妈妈,它只能停在窗台上眼睁睁地望着孩子们。”

        詹妮丝忧伤地笑了笑。一想起那只鸟,她眼睛里就满是泪水。当时她非常可怜死在巢里的那些小鸟。她用洁白的鹅卵石把它们一只只葬在花圃里,并且因为内疚而哭泣。如今她已经长大成人,并且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才明白最痛苦的莫过于那只鸟妈妈,要眼睁睁地看着孩子们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昨天汽车被抢走的时候我立刻就想起了那只鸟妈妈。”

        “詹妮丝,”母亲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她,亲了亲她的头,“亲爱的,艾米丽现在安全了。这里虽然不是很舒适,但是至少有警察保护我们。”

        詹妮丝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现在,你再去给自己弄点喝的。我去打扫一下那个脏得要死的卫生间。”

        母亲走了之后,詹妮丝双臂抱在胸前,又在原地站了好久,门半开着。她不想去厨房,那里狭窄压抑,克瑞在那里喝咖啡,顺便在手机上回复工作邮件。他一整个上午都在做这件事情。他不喜欢上班的时候请假——就是不喜欢。他不高兴地嘟囔了很久,说什么流逝的时间、经济不景气、工作是多么难找、人不能忘恩负义等等,好像眼下的局面都是詹妮丝一手造成的。

        最后她上了楼,去了前面的小卧室。里面有两张单人床,睡袋是他们离家前匆匆带来的,床单则是尼克想办法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翻出来的。她看了看两张床:这将是数年来她第一次独自睡觉。尽管在一起了这么久,尽管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克瑞仍旧对房事毫不厌倦。实际上,说得准确点,自从克莱尔出现之后,他反倒更是老想着那事儿了。就算詹妮丝只想静悄悄地躺在黑暗之中,让梦从眼帘后面滑过,她还是会尽量满足他的需求。这样会避免她的坏心情,也省得听到各种含蓄的暗示说她没有达到他所期望的好老婆的标准,但是整个过程她都会静悄悄地不出声。她从来都不会假装自己很享受。

        外面有辆车停了下来,她本能地走到窗前撩起窗帘。汽车停在了路对面,有一条狗——柯利犬——坐在后面,而警探卡弗里则坐在前面。他关了发动机,在车里停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看向这所房子。他长得很好看,就算是个傻瓜女人也能看出这一点,但是在他脸上有种很从容很戒备的神情让她摸不着头脑。现在他很奇怪地坐在那里不动,她立刻明白了,他并不仅仅是盯着虚空,而是集中精力在看花园里的什么东西。她头抵着窗玻璃向楼下望去,没有什么奇怪的,只不过是她那辆停在车位上的奥迪车。

        卡弗里下了车,关上车门,把这条废弃的街道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好像在怀疑有个狙击手正在瞄准自己。然后他裹紧了大衣,穿过街道,在奥迪前面的车道上停下来。汽车交还给他们的时候是被清理过的——劫匪在右前方撞出来的凹痕并不是那么明显。但还是有些东西吸引了卡弗里的兴趣,他开始细细地观察。

        她打开窗户,探出身子。“怎么了?”她小声叫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抬起头看着她。“你好,”他说,“我可以进去吗?我们需要谈一谈。”

        “我马上下去。”她在t恤外面套了件毛衣,匆匆把脚塞进靴子,甚至都来不及拉上靴子拉链,就从楼梯上跑了下去。外面,卡弗里正站在冰冷的细雨中。

        “有什么不对吗?”她吸着气说,“你的表情好奇怪。这辆汽车怎么了?”

        “艾米丽还好吧?”

        “是的,她刚吃过午饭。怎么了?”

        “你要去告诉她,我们要离开这里。”

        “离开?为什么?我们才刚刚到……”突然间她明白了,一步退到走廊下面,“你开什么玩笑?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我们在哪里?他已经发现了这个地方?”

        “你能不能现在就进去让艾米丽准备好?”

        “他已经发现我们了,是不是?他已经到了这里,现在正在监视我们,是不是?你这就等于告诉了我他已经发现了我们。”

        “我没这么说。你一直以来都很配合我们工作,所以,请你一定要冷静。到屋子里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我已经从沃尔调来一辆没有标志的车。在这样的案件里随时转移是很正常的。我们把受保护人移来移去。这是标准程式。”

        “不,不是的。”

        卡弗里的对讲机传来一阵静电干扰的声音。他转过身背对着她,扯开外套,歪着头冲着对讲机低声说着什么。她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能偶尔听到几个单词:街道的名字以及“拖车”什么的。“你还要把车拖走?为什么?他对车子做了什么手脚?”

        “到里面让你女儿准备好,谢谢。”

        “不!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她一步跨上车道,已经愤怒得不在乎是不是真的有劫匪正在远处用枪瞄准她。空荡荡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她走到奥迪后面,蹲下身子细细查看,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漏掉了什么。她又走到车身侧面,并没有伸手去碰车子,只是弯下腰来去寻找最细微的异常。在劫案发生之后这么短的时间里重新开这辆车,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昨天她从警察局的停车场取出汽车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用新的眼光去打量这辆车。但是汽车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经过副驾驶车门,看到右保险杠上的凹痕,从前面绕过去,来到驾驶员车门旁。卡弗里双臂抱胸站在她面前。她停下来,“你能不能让一让?我要看看这一块。”

        “我觉得没有任何必要。”

        “我觉得有必要。”

        “没有,你现在有必要做的事就是到屋子里,把女儿收拾好,准备出发。”

        “这样保护我并不是在帮我。不管你是在做什么,你向我隐瞒事情真相真的不可能帮到我。请你让一下好吗?你是警察没错,可这依然是我的财产。”

        卡弗里在原地一动不动呆了数秒钟,之后,面无表情地向旁边跨了一步。他站在她旁边,面对着房子,好像突然之间对这辆奥迪失去了兴趣。她谨慎地回头看看他,又小心地检查着刚才被遮掩的区域,什么东西都没有——没有任何奇怪的或者移位的东西,没有刮痕或者凹坑,没有撬锁的痕迹。在确信无疑真的没有什么异常之后,她往后退了一步,站在车道上,一言不发,纹丝不动,细细思索着这个难题。片刻之后她终于想到了一点,于是趴下身子,手撑在积了层雨水的车道上,往车底望去。就在那里,有个鞋盒一样大小的黑乎乎的四方体,像藤壶一样吸附在车底。

        她立刻跳了起来。

        “放心,”卡弗里心平气和地说,“那不是炸弹。”

        “不是炸弹?那是什么鬼东西?”

        “那是个跟踪装置。”他漫不经心地说,“我已经把它关掉了,不会伤到你的,别担心——巡逻车马上就到,车一到我们就走。建议你让家人赶紧——”

        “哦,上帝!”她快步走进屋里,穿过走廊,直到看见艾米丽。她正盘腿坐在地板上,微笑着看电视。卡弗里也跟了进来。詹妮丝关上门,转向他。

        “他究竟是他妈的怎么做到的?”她小声问道,“跟踪装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它安在车上的?”

        “昨天,是你到我们那里提的车,是不是?是鉴证科的人把它交给了重案组?”

        “是的,我还签了字。克瑞想让艾米丽尽快坐上这辆车,不想让她对它产生心理障碍。我真是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个——”

        “你去你妈妈家的路上有没有在哪里停车?”

        “没有,我们一口气开到家,克瑞开着自己的车跟在后面。”

        “到你妈家之后呢?你把它停到哪里了?”

        “停在车库。根本没有任何人有机会靠近它。”

        卡弗里摇了摇头。他眼睛里隐藏的一些东西她是无法理解的,“艾米丽有没有再说起过这件事?有没有什么新细节?”

        “没有,受虐儿童保护调查组的那位女士说不能催,她说等艾米丽准备好了自然就会说出来。干吗?你觉得是他在她还在车上的时候安装的吗?”

        “我不知道。或许。”

        “但是你们鉴证科的人,如果是那个时候安装的,他们应该已经发现……”突然间她明白过来,突然间她就知道了为何他的眼神如此戒备,“哦,上帝呀!哦,上帝!你的意思是你们的人没有彻底检查这辆该死的汽车!”

        “詹妮丝,赶快让艾米丽做好准备,可以吗?”

        “我说对了!我知道我说对了。我可以从你的表情里看出来。你也是这样想的。他是在——我不知道——没准是在撞车的时候把它安在那里的,而他们竟然没有找到。他们竟然没有找到安在车底盘上一个该死的跟踪装置!好吧,他们还漏掉了什么?是不是也漏掉了他的DNA·”

        “是很彻底的检查,非常彻底。”

        “彻底的检查。彻底的检查?玛莎的父母也认为他们已经做了‘彻底的检查’吗?嗯?如果他们知道了你们的人在彻底检查了一辆车之后还能漏掉一个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还会相信你们吗?”她突然住了嘴,往后退了一小步。他并没有动弹,但是她从他脸上可以看得出来,这件事他并没有等闲视之,而且它给他带来的痛苦并不亚于带给她的痛苦。“抱歉,”她愚蠢地小声说,并且举起一只手来表示歉意,“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发火。”

        “詹妮丝,相信我,你根本无法想象我有多么内疚,对于发生的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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